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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正午,但是雾气依旧没有一点要散的样子,只是太阳挪到了天空正中,显出一种朦胧又虚假的红色。

    他怀疑自己看错了。

    就在刚刚,异能特务科的人成功安抚住了剩下的游客,组织他们上车撤离到安全的地方。

    户川彻借了把咒具,和剩下的咒术师一起,处理枫山上的咒灵,然后他再次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在和太宰治通话的时候,那个熟悉的人影一闪而过,快的像是虚无的幻影。

    而这一次对方停留的时间更久了一点。或许有几秒?或者十几秒?总之足够让户川彻看清他的相貌,同时因为过于惊讶愣在了原地。

    ——那是一个跟他有七八分相像的少年,但是眉宇间一些熟悉的影子让他不可避免的想起了他的弟弟。

    但是这真的是户川翔吗?

    户川彻有些记不清了,理智告诉他这只是长得像的人,而且他对户川翔的记忆本就不多,之前的见面次数寥寥无几,就连最后的记忆,也是停留在那具盖着白布的尸体上。

    户川彻只记得那具尸体,那具尸体有段时间占据了他意识的全部,就像是囚笼一样将他牢牢罩住,又在时间的冲刷下,连带着此前的所有记忆都模糊成了朦胧的雾气,只剩下了当时那种尖锐的情绪,到后来,连情绪都一并淡化了。

    户川彻以为自己已经将所有过往抛在身后,然而那个少年脸上忽然露出了极度惊恐的表情——一只咒灵忽然出现,血盆大口张开,利齿撕裂了他的血肉。

    刺目的鲜血缓缓流淌,户川彻瞳孔微微收缩。

    他见过很多人的鲜血,别人的自己的,亲人的友人的,但是从来没有发现血块的形状会这么相像,相像到记忆一层层叠上来,雪地中因为子弹的溅射状血迹,土壤中血迹干涸后的黑红色血块,还有很多很多,此刻竟以一模一样的形状,和眼前的这滩血泊重叠在一起。

    然后刺目的鲜红扭曲蔓延,似乎在某一刻填满了他的所有世界。

    户川彻不可抑止的向前走了一步。

    忽然他听到一声呼救。

    那个少年转头看向他,户川彻看到了他的眼睛,惊恐的、悲哀的、期冀的又哀求的眼睛。

    他血色的世界中就只有这么一双眼睛。

    但这是谁的眼睛?

    是这个少年的眼睛,还是户川翔的眼睛?

    是户川翔的眼睛吗?

    户川翔是真的这么看过他,还是他心中的妄想?

    一刹那,那种尖锐至极的情绪自记忆深处再度翻涌而上,户川彻忽然有点喘不过气,但他跑了起来。

    咒灵带着少年走了,户川彻晚了一步,只看到了地上的血泊,而鲜血又滴滴答答一路延伸至远处,铺成了一条鲜红的路。

    此刻山脚的雾气已经有点散了,而眼前密林的雾气依旧浓重,林木褪色成了灰白的影子,像是了无生趣的贴纸般张贴在两侧。

    没有人比户川彻更清楚他弟弟死亡的事实,那是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所以这必定是一个只是长得有点像的人。

    这或许还是一个陷阱,因为实在太过巧合。

    但同时户川彻本能般的知道,依照目前的出血量,如果晚了一步,这个少年必死无疑。

    他又想起了那具尸体,那具在众人的狂欢中倒下的尸体,户川翔是个在□□上无比强悍的人,但他死亡后,看上去又和小时候睡觉的样子没什么两样。

    户川彻走入了浓雾中,身后的阳光在逐渐离他远去。

    雾气成了浓重的灰白色,像是有实体般压在他身上。

    户川彻向前走。

    他明明向前走,但像是向后走入了记忆里。

    他明明向前跑,却像是向后伸手,想要抓住已经坠落的东西。

    **

    “人齐了,那我们回去吧。”

    山脚下,异能特务科的成员已经清点完了旅客的人数,发现没有遗漏后,踩下油门,打算把人送到安全的地方,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小声的惊呼,他心中一跳,以为又出了什么意外,转头看去,结果发现是最上启示消失了。

    五条悟成功了。

    他松了口气,就在这时,手机铃忽然响了起来,接通后,里面传来五条悟急迫的声音:“户川彻呢?!户川彻还在不在你那儿?!”

    “户川彻,他在……咦?人呢?”

    有看到户川彻人影的咒术师回答,说户川彻就在刚刚往不远处的密林中走去了。

    听到这个回答后,五条悟直接骂出了声。

    户川彻的手机从刚才开始就联系不上了,小四的意识时有时无,而书页上写下的那个地点就位于两个世界的交界处,其实是距离五条悟非常近的地方。

    灵幻同样在跑,他一边跑一边试图在这个荒郊野岭的地方打车。

    夏油杰从五条悟这儿知道了这件事情,同样拼了命的往这儿赶。

    几乎所有人都在向户川彻跑去。

    五条悟尤为努力。

    他从来没觉得奔跑是件如此累人的事情,时间、空间,似乎一切都成了阻碍,身后的世界破碎又重合,秋天的萧瑟和夏末的浓绿相互交织,拼凑成了一副怪异的景象,显示了他在时间尺度上的不相配。

    万物似乎都在阻止他,而他不顾一切向前跑去,跨过时空的罅隙,拼了命的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