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绝乱》 九州风物:重生之国——应国 应国数百年前在九州分秦的大战后由应侯建立,地处九州之东南,国土面积不大。 应国土地肥沃,气候炎热,本应是富庶之地,但近两百年与楚国、景国的交战中多次战败,实力大减,被两国常年欺压,退化为奴隶制,每年都要向景国提供大量奴隶,帮助景国的西面修建长城。每年向北方的楚国纳奉大量粮草,故国力从此没落,一年不如一年。 应国如今民间十室九空,百姓不足百万。 当楚国加重应国的岁粮,应国百姓纷纷揭竿而起,杀官抗贡。龙将城与星辉城由此崛起,破败的应国即将迎来重生。 主要城池:洛都(首都,北部)、洛英(护都要塞,北部)、流波城(东部)、逐海城(东部)、梁丰城(中部)、镜章城(西部)、刚舍城(南部)、延明城(矿城,东南部)、鱼祥城(东南部) 主要居民:汉民、共族、山民 主要物产:水稻、海盐、水产、珊瑚、铜矿 主要河流:与楚国交界处的洛江,洛江的支流洛水 主要山川:南部的囚牛山脉 九州风物:工匠之国——燕国 燕国地处九州之东北,大半国土都在雪原之上,拥有大片森林与雪山,燕国矿产乃九州之最。 燕国国民聪敏勤劳,虽然没有肥沃的土地,但却依靠兵器、器具的铸造享誉九州,天下剑客无不已拥有一把燕国的兵器为荣,天下王侯无不已拥有一辆燕国打造的车辆或者器具自豪,故燕国被称为工匠之国。 燕国工匠擅建城,擅守城,常与觊觎燕国矿产的重若、楚国交战,但依靠坚城、器械,凡战少有败绩。 燕民仅百万户,整体国力略逊于楚国。因民风朴实,故守成有余,进取不足。 主要城池:燕京(首都),天兵山庄(白家),虎匣城(西部要塞),虎威关,狼牙关 主要居民:汉民、胡人 主要物产:铁矿、冰铜(轻)、火铜(韧)、玄铁(坚)、乌金(柔) 主要河流:与楚国交界的啸江 主要山川:蟠螭山(天山)、赤麟山 杰出将领:明会、木林(宋琪)、白吟风 九州风物:王者之国——秦国 先秦虽被推翻,秦国的王族推居先秦的发源地——九州的西北,建立了如今的秦国(也成后秦)。 秦国土地贫瘠,水源稀少,环境艰苦,可秦国人性格坚毅,不尚虚华,刻苦能干,应是在荒凉的土地上开垦出九州最多的耕地, 秦民从千里之外的念国引入了优质的牧草,训练出不逊于重若的战马与骑兵。 秦国人相信,总有一天,秦军将杀出虎牢关,再次君临天下。 主要城池:西京、汜水关、虎牢关 主要居民:汉民、胡人、羌人 主要物产:战马、弩箭、棉麻、大豆、苦酒 主要河流:啸江的上游、北帝河 主要山川:南部与蜀国交界的狴犴山(伏虎山), 中部的北帝山, 极北的黑岩山脉 九州风物:礼学之国——景国 景国位于九州中南,幅员辽阔,国土仅次于念国,国内物产丰富,国民崇尚礼仪、文学,自诩礼仪之邦、文学之邦,自古以来常有大儒出自景国。 景国的首都名曰文都,城中文风盛行,常有才子佳人饮酒作乐,畅谈古今,更有九州著名的衡水学宫,可谓天下学者的圣地。 景国人丁兴盛,人口为九州之最,盛产稻米与各种作物。 景国崇尚古礼,服饰以宽大华丽为美,乃是九州唯一骑兵着长袍骑马作战的国家,并以战车数量作为军力的追求。 景国与念国有长达一千五百里的国境线,历代常有念国入侵景国的记录,故景国在西面建造了上千里长的长城,用来抵抗念国的入侵,但修建长城需要极多的劳工,景国便从应国“购买”大量奴隶,用于长城的修建,每年死在长城的应国奴隶数不胜数。 主要城池:文都,博礼城、衡阳城、毕罗城 主要居民:汉民、山民、越族 主要物产:锦缎、稻米、酒、糖、银 主要河流:与赵国交界的洛江、洛江的直流衡水 主要山川:五岳之一的衡山 九州风物:尚武之国——重若 重若是九州中唯二不是由汉人建立的国度(另一个是念国),祖先是北方的胡人,但如今也以汉化,与赵国、燕国习俗相近。 重若一词出自胡语,意为天国或者圣堂。 重若位于九州正北,拥有大片的草原与丘陵,国内游牧部落较多,拥有九州最多得战马与骑兵。 重若国民尚武,建立了无数武道行馆。最有名的便是天魂宫,无数强大的剑客,骁勇的悍将出自天魂宫。另有妖斩,伽罗楼,等行馆也是实力极强。 重若人不重虚华,崇拜强大的武力,凡事功利而实际。服饰、器具只求实用,不讲虚华,国民坚韧刻苦,甚少贪图享乐。 重若三面强敌,西面的后秦虎视眈眈,一不小心就要杀出虎牢关对重若长驱直入; 重若东面是燕国,虽然没有主动入侵重若,但重若需要燕国大量铁器矿产,燕国却很少卖给重若,对重若的国力进行限制; 重若南面是强赵,国力更强于重若,无论是阵战还是贸易,重若总不能讨到好处。 主要城池:察汗王庭(首都)、巴托察布(鹿城)、乌拉特科尔沁(弓箭之城) 主要居民:胡人,羌人,汉民 主要物产:战马,牛羊肉,毛皮,粟米,马奶酒 主要河流:啸江 主要山脉:北岳恒山,极北的黑岩山脉 九州风物:蛮荒之国——念国 念国位于九州之西南,幅员辽阔,世人不知其向西有几千里远,只是地处高原、土地贫瘠。 越向西,环境便更加恶劣,沼泽、恶水、沙漠、戈壁、塌土、怪山、丛林……各种险恶的地形遍布,很多地区都是无人区。更有传说在西方的远处,隐藏着大恐怖。 念国并非一个统一的王国,而是由各个种族、部落划出一小片一小片的领地,期间不同部落争夺领土的战斗时有发生,但一旦对外作战,念国的梧族大祭司与灵族的大巫师,便可调动全国的兵力,甚至连巨神族都会听从调遣。 主要城池:乌勒城、墨陵城、蒲弥城、陆吾城 主要居民:梧族(图腾:凤凰,母系社会,主力部队为百灵射手)、 灵族(图腾:腾蛇,人数最多,主力部队为狼贲勇士)、 巨神族(图腾:火神,人数稀少,但战力远超常人)、 震族(图腾:象神,族人擅长驯兽,主力部队为战象骑兵) 主要物产:兽皮、马匹、象牙、宝石、弓箭 主要河流:洛江的上游、圣河红江 主要山脉:五凤山,极西面的魔山 文中角色介绍诗句(1) 眉似笼烟弯弯月, 露目涵光若有言。 娇袭难敌秋风烈, 嫣然可融三冬雪。 英骨如剑,寒光如雪, 展颜又如春风拂面。 面若姣花,肤若瑜玦, 又怨花玉难觅人间。 青衫若舞众仙羞涩, 抬指投足群魔避却。 天宫瑶池宴, 独缺梨花仙, 细琢晶玉朵, 漫漫撒人间。 清艳冻山河, 雅逸绕枝头, 惠纨覆古道, 轻素垂云游。 与君一席醉, 谁愿归琼楼? 杨柳催莲花, 燕雀映芙蓉, 暮山遮画舫, 歌舞响青舳。 九州风物:中央之国——赵国 赵国位于九州正中,地杰人灵,物产丰富,也是九州中最为富有的国度。 赵国经过几代先贤帝王的治理,国力强盛,无论是文官武将,人才辈出,让赵国成为九州人士人人向往的圣地。 赵国人已天下中心自居,骄傲自信,近年来,赵国慢慢掀起奢华之风,士大夫天天饮酒作乐,寄情丝竹,百姓以华服车马为傲。 赵国各种教派争鸣,国内三里一观五里一庙,无论佛道,尽皆繁盛。 赵国王族有炼丹修仙的爱好,赵王喜圈养道人,寻长生修仙之法。 主要城池:央京(首都,中部)、武威城(北部军事要塞)、浩陵城(中部经济中心)、博陵城(东部文化中心)、敖陵城(南部军事要塞)、啸水关(西北与秦国边境的军事要塞) 主要居民:汉民 主要物产:鱼米、金银、锦缎、兵器、乐器、酒、香料、玉石等 主要河流:北部与重若交接的啸江 中部珀江的中上游 南部与景国交界的洛江 主要山脉:中部的嵩山 西部与蜀国交界的华山 杰出将领:常信(上将军,赵国军神),赵定康(镇东将军),赵戏鹿(镇南将军,鹿老),李暗(虎贲将军) 武道行馆:浩博宫、盘龙行馆、墨龙行馆 九州风物:群山之国——蜀国 蜀国位于九州的正西,国内奇山怪石众多,四方皆有高大险峻的山脉将蜀国包围,入蜀之路十分艰难,故除了商队,蜀国子民与九州其他各国来往较少,几乎与世隔绝。 蜀国国内民族众多,蜀王庭为汉人统治,但有将近一半的国土由九个少数民族自治,即九黎部城,类似蜀王庭的附属国。 蜀国物产丰富,盛产纸张与丝织品、香料等,深得九州王公贵族喜爱。 蜀国国民怡然自得,生活富足,又封闭自守,对九州他国漠不关心。 蜀国南部与念国交界,历史上多次被念国入侵,依靠地利最终退敌,有民间预言,每隔五十年,念蜀必有一战。 主要城池:盛京城(首都),白帝城(中部经济中心),风阁城(东北部要塞)、南黎城(九黎部城首都) 主要居民:汉民、九黎族(九个少数民族的统称) 主要物产:木材、草药、蜀锦、蜀绣、纸张、暖玉、工艺品 主要河流:啸江的上游、洛江的上游 主要山脉:西部与赵国交界处的华山 北部与秦国交界处的狴犴山(伏虎山) 南部与念国交界处的五凤山 武道门派:灵台宗 九州风物:江流之国——楚国 九州分秦后由楚君建立,地处九州之东中,国土面积较小,国内江河遍布,水系繁多,故得江流之国的名号。 楚国人丁兴旺,物产颇丰,国民本是生活富足,安居乐业,但原楚大将军古翰拥兵自立,将楚国沿着珀江分裂为二,古翰自命南楚王,与楚王室分庭相抗。 楚民豪放乐天,楚女娇弱多情,不拘小节,为人仗义,民间多有侠客行走江湖。 楚国水军强盛,舟舸无数,步骑较弱于重若与赵国等国。 楚国常年与北面的燕国争夺产出铜铁与四大异矿的天山,数百年间常有战事,各不相让。 楚国多次入侵南面的应国,尤其是近二十年,不但要求应国提供大量岁粮,还常有楚国的军士冒充马贼进应国抢掠。 主要城池:帛春城(北楚首都),帛桑城(西部贸易中心,军事要塞),荣昌城(南楚首都),青帝城(北部军事要塞) 主要民族:汉民,海越族 主要物产:水产,珍珠,稻米,海盐,酒,草药等 主要河流:与燕国交接的啸江 南北楚交界的珀江 与应国及赵国交界的洛江 主要山脉:与赵国交界的东岳泰山 与燕国交界的天山 杰出将领:古翰,卫卓 文中角色介绍诗句(2) 水云飘 南国倾城第一女, 逐海武勋头一将。 千里奔袭刃间血, 万军乱战甲上霜。 眉间愁绪思国苦, 英姿傲骨无人降。 常思三千青丝处, 玉钗别时是谁家。 水如烟 柔情如水缘如烟, 玄驹银甲战当先。 策马扬弓, 任它妖禽难越。 回首一笑, 也叫才俊无眠。 忧愁处,唯君真心可展。 沙场中,助君标功建业。 文中角色介绍诗句(3) 宋封 青莲一曲传五岳, 浊酒一壶饮九州。 凌沧剑舞鬓发乱, 此生征战几时休。 热血如焰, 踏破天山冰河, 骄阳似火,(骄阳是他的兵器名) 燃尽乱世群魔。 年少求道情缘尽斩, 蓦然回首万物虚空。 无名刀客 黄沙漫里行, 血刃霜襟。 年少拔剑为乡里, 茫然多年为金银。 曾经咏刀伤, 曾经踏无良, 也曾沽杯邀红娘。 江湖百战谁无憾, 那年夺妻富家郎。 辗转二九年华, 前方剑客似相像。 昨夜酒断肠, 昨夜温柔床, 落得一断臂,一命丧。 可怜武绝天下, 无碑无名墓路旁。 第一章:仙山琥珀 序 漫漫天地,沧桑变迁,是为集万千之造化,形成一界人间,化出世间万物。人间自古有三川之水,五岳之峰,将广袤大地划为九州。 于是人征四方,有三皇治世,五帝定伦,又不知过了多久,其间各族相争,分分合合,直至七百年前,有一秦武帝一扫六合,统一九州,建立统一的大帝国秦,国号庆安,建国之年即为庆安元年。 但好景不长,秦王以兵治国,刑律苛严,残酷不堪,各地民间在秦武帝归天不久,便纷纷起义,各方诸侯乘机纷纷谋反,最终于庆安158年,秦都西京被破,秦皇战死,秦公子退回先秦发源之地,史称“后秦”。 八路诸侯被阻于虎牢关前,最终退兵,各自为政,建立了另七国,即是:重若、赵、燕、蜀、楚、景、应,加上西南蛮荒之国“念”,九州便依照三川五岳的地界划分为九个王国。 九国间纷争不断,偶有一国奋起强盛,往往遭多国抵抗,互相制约,至今已有两百多年,史称“战国”时期。近年来战事略少,大部分国家都在修养生息,但隐藏在表面的和平下,暗流涌动,一触即发。 第一章:仙山琥珀 秦渊感觉全身一个激灵,仿佛僵直很久的身子突然能动了,他顿时睁开的眼睛醒了过来。 首先进入眼帘的是一片灿烂却不耀眼的白光,四根像是玉质的白色柱子拔地而且直通天际云间,雾气云烟在柱间飘动,虽是白天,却不见太阳,头顶上群星闪耀,一钩月牙挂于天边。 “这里是哪儿啊,我不是死了吧?”秦渊身边传来一个年轻却很浑厚的声音, 他转头一看,原来自己身边七七八八的或躺或坐还有数人,都是年少的男女,刚刚说话的是他身边一个已坐身起来,正拿手摸着后脑,身材壮硕高大的少年。 秦渊正待搭腔,较远处坐身起来的一个少年已说道:“绝非所谓死后之地,我已看过,我们仅有七人,都是十岁到十八岁之间,九州之内每日所死之人数千,绝不可能仅我们几人。” 秦渊不禁打量了一下他,那名少年年约十五六岁,面若白玉,长发髻,别了个北方公子常见的发辫,有着让女子也羞愧的倾国之貌,穿着洁白的劲装,项戴玉玦,腰别宝剑,无论一带一饰,皆是富贵。 “你这女人一样的男人,倒也算讲的有理。”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从旁跳出,秦渊看去,只见一个身着浅绿色舞衣的小女孩已经站起身来,单手插腰笑嘻嘻的说道。 这个小女孩美得惊人,无论五官身段皆如金雕玉琢一般,年仅十一二岁,看表情语气却似挺老成的。她见秦渊在看她,对他微微一笑道:“我叫朔青凌,你们叫什么啊?我好像除了名字,以前的事什么都不记得了。“ 听她这么一说,秦渊不禁回想一下,果然,好像自己刚刚出生一般,除了记得自己叫秦渊,其他往事一片空白,毫无印象。 “我叫客绝!”先前那个粗壮的少年翻身起来,自顾自的活动了一下手脚道:“奇怪,我也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在下秦渊。”秦渊也站起身来,其他人也相继站了起来,这才看清,这是一个大得看不到边的平台,四周无边无际,地面是一块块的玉石所筑,玉石呈半透明状,隐约看到玉石下方有一些光华流动。 刚刚睁眼就看到白光方向有四根通天石柱,石柱间有一行可数十人并行的石阶通往云雾之中,看不到去处。 其他人各自看了几眼,秦渊注意到除了自己、客绝、白衣公子、朔青凌外尚有三人:一个是比较瘦弱的俊美少年,除了脸有些苍白外几乎可以与那白衣公子媲美;第二个是个眼睛很大很亮的小男孩,秀气非凡,和朔青凌一般大小,最后一个是个目露凶光的黑衣少年,相貌有些丑陋,从刚刚开始便把手握在背后一柄长刀上,好像随时要动手杀人一般。 瘦弱少年与黑衣少年一言不发,只是警惕的四下观看。 大眼男孩跑到石柱边,有趣的敲打了一番,他过去大家才看出石柱原有数丈之粗,走近看如一面石墙。 那白衣公子信口说道:“这柱这地,绝非人间所有,莫非我等到了仙境?” 客绝没有理会他,走到秦渊面前道:“嘿,小子,听你口音看你衣着,应国人吧?” 秦渊一愣,才发现只要不具体到身边发生的事,一些人间的情况他还是记得的,他听客绝口音,也听出来是应国人,也不禁看了一下自己的服饰,顿时无言,自己穿的仅是几块勉强遮体的破布,幸好还算干净,并非满身泥污,这简直是典型的应国人打扮啊,秦渊顿时对客绝有些好感,点头称是。 听到他们的对话,白衣公子眉头微皱,向旁移了两步,不再看他们。 小女孩朔青凌一蹦一跳到二人身边,一手拍着秦渊的肩膀道:“我应该是赵国的舞姬啦。” 一巴掌让秦渊肩膀一沉,险些脱臼,没想到一个小女孩手劲这大得吓人,顿时心想:不止是舞姬这么简单吧……不过她语气很友好,秦渊颇为喜欢。 正在此时,一个人影出现在石阶高处,从云雾中缓缓走了下来,众人听到脚步声远远传来,不禁都向石阶迎了过去,和已走到石阶下的大眼男孩站到了一起,只有白衣公子与黑衣少年刻意的远离了众人一点,似不愿与众人为伍。瘦弱少年全程一言不发,不过看众人的眼神还算和善。 之间人影走近,是一个手执竹简的高健老者,他穿着宽大的白袍,上身露着胸膛健壮却不突出的肌肉,白袍无风自动,袖角似云织霞编一般,不断地消散、聚合,他赤着双脚,却又清晰地脚步声。 老者有着棱角分明的脸颊,尺来长的白须微动,却无一道皱纹,秦渊感觉完全看不清老者的相貌,好像老者的五官无时无刻不在运动,但又分明没有变化。 老者低头环视了七人一眼,口中吐道:“喏!” 秦渊只觉着时间一下子变慢了一样,老者口中吐出的声音如一道波纹向众人扩散开来,顿时手脚身体像被和意识抽离开,完全不听使唤了,膝头一软,跪伏在地,全身颤抖不已,再看其他人,皆跪伏于地,满脸震慑之色。 秦渊心道:这便是神仙了啊,果然有大神通,可用无形之力使人折服啊。 那白衣公子嘴唇发抖地道:“凡间幼子,不识仙驾,万望仙长恕罪。” 其他人听他一说,都纷纷拜罪,大家都不笨,已隐约猜到一些始末,他们本应是凡间九州之民,不知什么缘由,来到此仙界,见到此神仙一般的人物,自当尊拜绝无坏处。 老者面上无任何情绪颜色,淡淡地道:“吾乃仙师元律,奉天道法旨,招凡间极至聪慧绝伦之子,赴仙山-琥珀,欲传汝天下之绝学,汝等可在此勤学五载后,归返人间。” 那白衣公子与那黑衣少年毫不迟疑,立即以额叩地道:“徒儿拜见师尊。”那虔诚劲儿,让秦渊感到有些好笑,不过他终归没有笑出声来,心想:这怕是真的是仙山了,看我这打扮,在人间估计也没有好日子过,这里看来也不错,呆几年也好,只是这什么都不记得了有点奇怪。 秦渊正待也拜师了,那大眼男孩却已昂头,用清脆的童音问道:“敢问仙师,可能教我等腾云驾雾之法呢?” 元律很平静的看着他道:“不能。” 大眼男孩接着问道:“可有长生不老之道呢?” 元律毫无不悦,答道:“凡人无不老之道,只有延年益寿之法。” 大眼男孩抿了抿嘴道:“那有拔山之力,搅海之功否?” 元律再答:“不能,以凡人之躯,绝无此力。” 大眼男孩正待再问,朔青凌却回头打断了他:“你这个小子,着实无理,仙师刚已说过,我等学的是天下之绝学,而非仙道神通,我等本是人间凡民,怎该奢望无德而成仙,无功而得道,枉你还是人间绝顶聪慧之人,该打!” 大眼男孩吐了吐舌头道:“问问嘛,仙师定不会生气的。” 客绝此时已跪的笔直,拱手道:“敢问仙师,何谓天下之绝学?” 元律道:“我门下有七门绝学。”说着挥了挥手中的竹简,众人感觉眼前一黑,膝下一空,全身似从高空坠落,四周景色骤变,本是那玉台仙阁,一转眼却已似到了人间,黄沙万里,风卷苍龙,一派大漠风光。 众人前方升起一片黄石山崖,一座巨大宏伟黑色坚城央立其中,城墙足有数十丈高,雕塔林立,旗帜万千,好不雄壮。 城侧高崖飞涧,鹰隼难越。城前深渊护城,三座十数丈高的城门耸立城中央,门前刀阵钢栏,映日闪耀,城墙脚下暗关隐隐,草丛中尽是铡脚暗雷,护城河前是扎营布阵之地,前后左右遥相呼应。 土堡箭壕星罗棋布,兵卒之间挡马飞车,各类器械,不计其数,直看得众人心惊胆寒,此等坚城,天下绝无仅有。 元律的声音忽从天间传来:“我门下绝学之一,名曰工学,学此道,可寻矿锻兵,依山引水,平地建城,机关巧器,无所不能!” 刚刚说完,众人后方忽然传来震天彻地的军吼,众人回头一看,只见漫天的黄沙烟尘中已出现一支雄军,似从天边延至眼前,漫山遍野,怕有数十万之众。其军盔甲森然,刀剑寒光四射,军容极整,无一人乱阵。军前将旗成片,指挥井井有条,排兵纵横有序,纵是这数十万之众,行军却如一人一马,进退自如。 中央是巨盾、弓弩、长矛、斩马,两侧有重骑、金车、长刀、巨标,军中楼车数百,弩机数千,卷石火龙,样样齐全。 雄军万众齐步,直震得地荡山摇,威势之大让众人手脚发凉,几欲软倒。白衣公子与黑衣少年看此军容,眼睛睁得老大,惊羡不已。 雄军行至千丈之外,立时停下,顿时毫无声息,只有狂风卷沙呼啸于前。 元律的声音再次响起:“绝学之二,名曰兵家,此道又谓之杀伐道,学此道可行军布阵,攻城略地,纵横天下。” 话音刚落,那雄军已再次前进,开始攻城,骑军从左右军冲锋,冲向城前守军,中军齐步前行,护着攻城器械向城前进发。众人夹在两军之间,顿时色变,这两军冲杀之下,七人岂不是被碾成肉泥么。忽然眼前一黑,众人全身一空,在回过神来,已然身处在那城边的高崖之上,向山下看去,正好能全观那两军冲杀,攻守之况。 防守之军也是不弱,不停变化阵势,用守城器械杀伤敌军,不失有两侧骑兵来援,屡屡退敌,中军各种机弩长弓,各有来往,看得众人一阵恍惚,众人这仅一炷香时间,山下却已厮杀数天,城前守军死伤殆尽,攻城之军也损伤严重,但仍有一二十万,依然阵势井然。 众人正想看清两军形势,周遭景色已变,转眼间众人已在城内,只见城内军士四动,来回忙碌,却见一将藏一密卷于暗处读后揉毁。不一会儿众人又到了城中宫内,有文臣收拾财宝欲走,有贵族准备谋反投敌,有王子还在勾心斗角相残,有妃嫔还在浓妆艳抹争宠,直看得众人摇头叹息,唏嘘不已。 转眼众人到了正殿皇帝座前,那皇帝肥胖丑陋不堪,仍在饮酒作乐,身边谗臣细语,不时让这皇帝放纵大笑。 有一白衣剑客跪于座前,被十数名兵士围住,那剑客丝毫不惧,正在慷慨陈词,似在直言进谏,却听不到在说什么。 空中元律说道:“绝学之三,权谋,此道有攻心与归心二门,攻心之门可以玲珑周旋,乱政离间,归心之门可使天下归心,万民爱戴。” 众人中白衣少年闻言面露喜色,眼中光华闪动,客绝与朔青凌却面露不屑。黑衣少年、瘦弱少年与那大眼男孩均面露无趣。 秦渊心道:此等诡变阴损之道,不学也罢。 此时殿中跪倒的白衣剑客似进谏不成,奋然起身,一扭身,手中已多了把雪白的宝剑,那几个兵士哪里可挡其锋芒,被那剑客一闪一出已杀伤数人,转眼剑客已到了殿门前,回头高喊了点什么随即起身消失不见了。 众人正在愕然,眼前一花,又回到了城外大漠风烟之中,这次却是在攻城军军中大帐之前。 大帐前数百帐伞围成一圈,席地罩出一个大堂,其中一金甲主帅端坐正中,数十将领围坐两旁,正在讨论。 大堂中央地面上有两张数丈见方的图纸,一为地图,只见图上山川路石,林木溪谷,无不精确超凡。另一张为星图,那上面群星走向,风云所指,似天衍神算,怎不叫人啧啧称奇。 那金甲主帅座前有一老者不停地在星图、地图上指点,主帅不住点头,七人虽听不到说的什么,但也猜到,老者应是随军法师(古官职),传闻各国都有法师护国,他们洞察天机,周掌风云,知山河起发之道,懂星辰周转之情,极为神秘,而此时正向主帅献计出谋。 元律在空中道:“绝学之四,谓之易天,学此道至深,可知星辰变化之奥,山河棋布之妙,天地造化,皆可一一演算而出。 秦渊心道:原来以前听说的什么呼风唤雨,排山倒海,都只是懂此易天之道,我若学会这个,到了人间去骗骗那官宦王公,倒也轻巧嘿嘿。 白衣公子心中却是凛然,此道若用的机合,却可有鬼神莫测之功,足以扭转战局,平定天下。 正在此时,一道白光从天而降,竟那白衣剑客,只见他如天神一般落在大堂中央的地图上,宝剑直指金甲主帅。 周围数十将领,数百兵卒震惊不已,“噔”的全拔出刀剑围了上来。 白衣剑客手握宝剑,冲向那金甲主帅,那锋芒,如同青龙出水,白虎出枷。众人只见那白色的剑光被他笼罩全身,要知此大帐中诸将领无不是沙场奋战多年,骁勇超人之士,在此白衣剑客面前,来挡之人竟无一合之将,或被他斩断颈项,或被他踢倒滚爬,只几拍合之间,白衣剑客已杀至金甲主帅面前。 那主帅岂是等闲,翻手已握得一支黑铁蟒纹乌金枪,下座与那白衣剑客战成一团,众人虽或有习武之人,但哪看得清那高超的武艺,一招一式无不欲穿心斩项,一剑一枪无不是精妙绝伦,看得七人忘了呼吸,闭了口鼻,心脏随着兵器交击之声隆隆跳动。 那二人周身完全被笼罩在刀光剑影之中,一旁的兵将哪能得以近身,但兵卒越来越多,无数强弓硬弩皆已弯弓搭箭,拉成满月,只待二人稍稍分开便可将那白衣剑客万箭穿心。 这边七人站在不远处,周遭兵将却像丝毫看不到他们,想是那仙法之故。 白衣剑客越打越快,不愿缠斗,那金甲主帅却依靠枪杆之长,守得密不透风。 正当众人看得快要窒息之时,骤变已生,那白衣剑客眼中尽是坚毅奋然之色,竟任由金甲主帅的长枪刺入左肩,贯背而出,左手一把抓住枪杆,瞬间已到那金甲主帅近前,一剑夹着风哨之声,刺向那主帅的眉心。 “叮!”的一声脆响,众人看去,那主帅情急之中,低头用他那厚重的金盔挡住了剑锋,那金盔相必也不是凡物,如此风雷电掣之剑竟不得入。 白衣剑客却未再攻,“刷!”地一声搁开金甲主帅的双手,一窜身,让那长枪从后肩飞出,自己在那金甲主帅怀里一转一跃,飞身而起,向大帐外跳去。周遭兵卒哪敢迟疑,乱箭齐发,但哪有那白衣剑客的踪影了。 七人面面相觑,正在震惊那白衣剑客武艺之高,又在叹息他功败垂成。 正在此时,那主帅突然跪倒,趴伏在地上已成碎片的星图上,“嘣!”的一声,头上那虎面双翼金盔竟崩成碎片,再看那主帅,伏地之面早已血肉模糊,就连后脑,都在涌着鲜血,已然毙命。 看到此处,七人心中久久难复,原来那剑客的剑身未入,但剑气却早已透进金盔,此等武艺真如传说故事一般。 这时周遭的军营开始模糊,元律的身影竟出现在众人身边,只听他淡然道:“绝艺之五,谓之武道,又名曰自强之道,学此道可铸凡人极致之躯,运超凡脱俗之力,仗剑九州,天下无敌,百万军中亦可取敌将首级。” 客绝双眼瞪得老大,跪伏在元律面前,高声道:“弟子愿修习武道!” 黑衣少年随后跪伏,这才说了他第一句话:“弟子肖承愿习武道,望师尊成全!”众人这才知他叫做肖承。 元律却没有看向他们,却对一旁咧嘴笑着的大眼男孩道:“汝不想学此绝艺吗?” 大眼男孩哈哈笑道:“且看看这最后两门绝艺是什么吧。” 元律点了点头,向地上跪伏的二人挥挥手,客绝与肖承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托起,站起身来,秦渊看向他们,见他们脸色略为尴尬。 周遭景色开始旋转,不一会儿,众人一定神,发现早已不在那大漠之中,周遭已是青山绿水,脚下是半尺长的青翠细草,头上是湛蓝如水的艳阳青天,细云飘动,处处鸟语花香,举目奇花异草。 一个黄衫少女背着一个小竹篓,手执小药锄,正在一个小山坡上采药,一曲清亮悠扬的山歌从她口中唱出,响彻山谷,众人虽听不清唱的是什么,但无不觉得,这定是今生听到的最美的声音了。 众人正陶醉在歌声之中,歌声却戛然而止,那黄衫少女一声惊呼,丢了药锄,向山下跑去,众人看向山下。之间一匹白马从谷外缓行而入,马背上伏着一人,一动不动,仔细一看,竟是那万军丛中击杀主帅的白衣剑客,他似是伤的极重,背后尚有数支断箭,白马半个身躯尽染鲜血,也不知是他的还是被他斩杀之人的。 那黄衫少女武艺应也不弱,只见她几个起伏纵跃,转眼已到了山下白马身边,一指点在白衣剑客项间,虽离得甚远,众人依然清晰看到她从腰间囊中倒出一些花白之物,放在白衣剑客颈项、左肩。 众人不明其意,看向元律,元律却无解释的意思,那大眼男孩却道:“啊,我知道了,她定是个用毒的行家,先是用那血斓蜘蛛咬了那个剑客,用蛛毒让他生息全无,全身血液停流,来稳住伤势,又用其他毒物让他伤口麻痹,以便以后的救治。” 众人恍然大悟,秦渊心想:这个小孩懂的倒不少。 元律招了招手,向另一个山头走去,示意众人随他而行,倒未再施神通。 虽景色怡人,可路却不好走,秦渊看向元律的赤脚,怕他被砾石硬草割伤,才发现元律几乎双脚不着地,只是拇指尖轻触草叶即可飘身而起,不禁啧啧称奇。 那白衣公子与肖承紧随在元律身后,不曾回头看过其他人。客绝其次,朔青凌与那大眼男孩走在一起,不时斗嘴,倒也好笑,只有那瘦弱少年走在最后,秦渊回头一看,只见他满脸苍白,口唇无色,气喘嘘嘘,似是站都站不稳了,忙跑过去扶住了他。 “小心啊!”秦渊把他的手臂挽在自己肩上。 “多谢。”瘦弱少年向秦渊微微一笑,随即咳嗽起来。 秦渊心想:这个公子怕是自幼重病了,倒也可怜,虽话不多,还算和气,不像那白衣公子和肖承一般冷漠谄媚。 “我应是燕国人了。”他们有一句每一句的聊着,秦渊这才知道他叫做白慕容。只见他似有些闷热的拉开衣领,秦渊一眼看去,才看清他穿着很厚的衣衫,只是太过瘦弱,外面看不真切。白慕容外衣内竟是白色兽毛制成的内衣,价值不菲,虽秦渊不识那远在东北的燕国服饰衣色,但想也只有北方的官家公子才穿的起这样的衣衫了,只是虽是艳阳厚衣下,白慕容却手脚冰凉。 “我应是自幼染病,体弱,劳烦你了。”白慕容一边走一边叹息道。似是对秦渊那也是很瘦小却还算结实的体格有些羡慕。 “白兄切莫担忧,我们已身在仙山,定有仙丹妙药,可以治好你的。”秦渊安慰他道,白慕容点了点头。 约行了十来里山路,便见山头有几间草庐,两道炊烟从庐中升起,那全身染血的白马已放缰在庐边,食着青草,马身上也有数道刀伤箭痕,都已被涂上了药膏。 草庐门是闭着的,但窗户却撑着,元律带着诸人行至床边,透窗看去,那白衣剑客已被脱去衣裤,躺在两张木桌拼起的台子上,这么一看吓了众人一跳。那剑客肩头业已溃烂,乌黑一片,另在胸膛小腹、腰间各有一道重创,皆伤及内脏,手臂、大腿更是体无完肤,他面无血色,业已昏睡过去,微微气息似有似无。 大眼男孩说道:“这等伤势,凡间医术,定不可挽回生机,且看这仙界医术如何。” 那剑客身周立着三人,除了那黄衫少女外,另有一褐衣老者和一蓝衣老者,只见他们言语了数句,再微微争论,便互相点了点头各自转身拿出一只木盒,已黄衫少女的木盒最大,蓝衣老者的次之,褐衣老者的最小。 黄衫少女打开木盒,只见里面色彩斑斓,一格一格尽是活的毒物蛇蝎蛛蜈样样齐全各自蠕动,看得诸人背上发麻。黄衫少女略一思索,即赤手从盒中挑出一只两根筷子粗细的红纹小蛇,用那小蛇绕剑客脖子一周后,让小蛇咬住他颈项的血脉上,又拿出一只小夹子把蛇头固定住。 那蓝衣老者从盒子中拿出数种不知名的果子、草药,转身道草庐一角坐下,那里全是捣、碾、磨等制药工具。 褐衣老者的盒子里尽是针石之类,还有七八把各种样式的小刀,应是切腐刮骨只用。 此三人各施手段,或是用毒麻痹,或是用毒虫吸取淤血,或是施针刺穴,或是切腐缝合,或是喂药送浆,看得众人也似入神,只觉一炷香的时间,三位医者却已在草庐中忙了五日,日夜不休,期间不停有小童从山下送来药、饭,皆是见所未见之食,再看那剑客,已醒转过来。 大眼男孩赞叹道:“神乎其技啊,师尊,这是否便是那第六门绝艺-医道了?” 元律道:“此乃绝学之六-命理,包罗医术、药理、养气、烹食、农作等数类技艺,学之可长生益寿,百病不扰、百毒不侵。” 众人点头称是,大眼男孩不再搭腔,似在思索。 秦渊心想:这个学来倒是不错,既可以强身祛病,也可施药救人。 白慕容也有些动容,秦渊道:“白兄你看,此等命理之道,定可让你好转起来。”白慕容感激的看着秦渊点了点头。 接着,众人只觉的天旋地转,虽只是几个呼吸,草庐内却已过去了数月,那白衣剑客已可下床行走,周身之伤已已痊愈。 这一日,黄衫少女上山采药而去,白衣剑客独自行至屋外,拔出长剑,活动了一下筋骨,舞起剑来,直舞得剑光万千映日流动,历目皆是青芒, 众人中白衣公子拍手赞道:“好剑法,估计这九州之中,纵是那赵国的常信在此,也难望其项背。” 朔青凌听了冷哼一声道:“你这无礼之徒,不去说你那重若天魂宫的宋封,却来说我赵国的常将军。” 白衣公子眉头一皱道:“常信乃是匹夫之勇,岂可比的我重若的剑宗大人。” 朔青凌正待反驳,客绝却已道:“不对,这剑法隐隐含有凶戾之气,并非他先前所使的剑法。” 秦渊仔细看去,虽看不清那一招一式,但见那白衣剑客满面通红,面目狰狞,血脉喷张,握剑之手紧绷,已成乌黑之色,剑法也越使越慢,不成章法,但剑剑威势倍增。 大眼男孩喃喃道:“莫非那治伤之毒未尽,伤了脑袋了?” 客绝皱眉道:“非也,恐怕他是觉得先前受伤是因为功力不够,欲突破那至高境界,却走火入魔了。” 秦渊未学过武艺,茫然不懂得问道:“何谓走火入魔?” 客绝一边看着那白衣剑客如疯似癫的舞着长剑,一边耐心的解释道:“又叫心魔,习武之路万千,习至深处已明这万千之周理,便须修心,此时极难突破,便望走那捷径,放纵心性,忘记一切道法约束,即可极快的提升功力,武者常说的被剑驾驭便是指心魔。其实那是什么个状况,我也不太懂啦。” 秦渊隐约有些懂了,便道:“就像有万千之力在手,却要忍住去握住水流,若忍住心性在握水之中提升劲力便心更坚韧,若忍不住了,便迷失本心,沉醉在宣泄那万千之力中了。” 客绝道:“你也说的有些理解。”说着拍了拍秦渊的肩膀。 元律看了二人一眼,不置可否,闭上了双眼。 众人看那剑客,已愈加疯狂,飞身而起,化为一道白光在草庐上下一窜,竟硬生生将数间草庐拆成碎片,众人慌忙让开,虽心知他看不到他们,但仍被吓得不轻。 白衣剑客一转身纵跃,已在下山的路上,转眼失去了踪影。 元律轻点手中的竹简,众人感觉一阵翻腾,却已到了山下的一个小村庄村口之处,众人定了定神,向村内看去,那场景,不禁让众人震慑恐惧不已。 放眼看去无一完物,树断房倒,尸横遍野,无论老幼妇孺尽被杀戮,碎肢断臂、头颅内脏散落各处,本应是那绿树荫下逍遥人家,却已成人间地狱,全村上下无一幸免。 那白衣剑客已状如恶鬼,披头散发,赤裸上身,浑身尽是血污,像是从血池中捞出来的一般,手中长剑也在滴血。 那黄衫少女正立在剑客身前数丈处,木盒竹筐早已丢在一旁,手中仅有一只竹笛,满面悲伤地看着那白衣剑客。 第二章:七子拜师 时光如逝,岁月蹉跎,转眼已过了半载,秦渊在仙山“琥珀”倒也清闲,摘一摘林间青果,煮一壶清香好茶,好不悠然自得。 当日,那白衣剑客欲斩杀那黄衫少女,却被她一曲竹笛唤回了本性,悲愤自绝身亡。 那音律便归属于第七门绝学-心艺,心艺包罗万象,音律、棋弈、歌舞、书画等等皆在其中,习之可让人清心涤神,逍遥无忧。 元律让七人见识这世间七门绝学后,便带他们来到仙山-琥珀,意外的是并非那玉石的平台石阶,而是一座宏伟无比的空中浮岛。 整个仙山由主岛琥珀山和十二座较小而环绕主岛的浮岛组成,谓之“子、丑、寅、卯”等十二地支之名。 这仙山琥珀漂浮在无边无际的浅蓝色海水上空,却又稳如泰山一般。十二座小岛缓慢的绕着主岛转动,每隔一月,便有一座小岛正对主岛面南的山门,倒成了天然的月历。 仙山琥珀无四季之分,各岛上自成一番天地,却又有日夜交替,每日清晨,艳阳从东方海面升起,傍晚落入西方海面,倒也壮丽。夜间星辰位置与凡间无异,只是更明亮许多罢了。 仙岛之间有巨大的仙鹤、苍鹰可供驱使驾乘,只需对空高呼一声,便有一仙禽落地俯首供乘,甚是方便,但只是来回于各岛,不能随意驱使。 可笑的是,在七人各行拜师之礼时,元律才发现,包括那白衣公子韩千雪与那大眼男孩李度,客绝、白慕容、肖承、朔青凌皆是那天赋极高之人,唯独秦渊只是一普通资质的少年,却是被误招而来。 过中缘由,便是那神通广大的元律也无从解释,只说也算有缘,便也收秦渊为弟子罢了,让他在仙山修行五年。 于是这七名少年便成了同门兄妹,大师兄客绝一心求学“武道”,被元律赐居于最大的小浮岛“子”,满山皆是竹林,山泉饮走兽,密木栖飞禽,如诗如画。 二师兄白慕容意外的未学命理,而是选了“工学”,被元律赐居于黑漆漆的岩石浮岛“辰”,岛上无一草一木,却产各类矿石,还有地火熔炉,确是学习工学的好地方。 三师兄肖承选了“武道”与“兵家”,皆是打打杀杀的勾当,被元律赐居于满是黄沙的浮岛“酉”,岛上荒凉无比,肖承倒是欣然接受了。 四师兄韩千雪一把选了“武道”、“兵家”、“权谋”三门之多,赐居于金碧辉煌,满是宫殿亭台的浮岛“寅”,倒也和他那富贵形象很贴合。 第五个弟子便是秦渊,他却自视无那极高智慧学习那至高绝学,只选了那“命理”中的“烹食”一支,在主岛“琥珀山”山脚下盖了座草庐,时而做些点心吃食去看望看望其他师兄弟罢了,却是没有求赐一浮岛立为门户。 六师弟李度选了“武道”与“命理”,以他的说法是,武道与命理乃相通之学,适合同修,元律将满是山坡草木的浮岛“午”给了他,那岛上奇花异草茂盛,走兽虫蛇繁多,让李度颇为满意。 小师妹朔青凌选了“武道”与“心艺”,看得出来,她舞艺超群,对剑法、腿功也是很有兴趣,元律将那满是鲜花开放,处处幽香扑鼻的浮岛“申”赐予于她。 仙山各岛,除了元律与众人外,仍有三四百仙仆,皆面蒙白布,无需视物,口不能言。 元律说他们本是人间逝去的灵魂,愿往仙山为仆,以望修炼得道。 刚开始秦渊甚为恐惧,渐渐发现这些鬼使甚为听话,其中不乏各种奇术。 譬如陪同几位师兄弟修炼“武道”的鬼使不惧刀剑,个个武艺高强; 陪同小师妹修炼“心艺”的鬼使又精通各类琴棋书画; 最强的是陪同六师弟李度修习“命理”的鬼使,任他施针,行刀,大卸八块也能恢复如初。 秦渊也有两名鬼使相陪,两仆只有三尺出头,像是孩童,甚是活泼,对各类烹饪极为精通,让秦渊佩服不已,也让他大饱口福。 秦渊唤他们做“大猴儿”“小猴儿”,名字取的乏善可陈,两名鬼使却很是高兴。 元律居于“琥珀山”的山顶,每月初一下山巡视各岛一番,并指点诸人精进之路,命每诸人半年上山顶一聚,检视所学。 其他对诸人并无约束,可自由往来,若所居不快,也可自行搬往其他空岛,只是诸人仿佛有约一般,除了秦渊时而四处串门外,其他诸人均互不来往,各自安居于岛内苦修。 大师兄客绝豪放不羁,很是热情,痴迷武道,和秦渊最为投缘,时常拉秦渊一起练武,秦渊这才懂得,仙山的“武道”并非那各类剑法、拳法,而是分为四门。 首先为“积力”,顾名思义,既是锻炼肌体,以提升气力之学; 然后是“微巧”,讲究一指一触,便是那方寸之地,也要能运用自如,甚至可将浑身气力从身上任何一点发出,这便已是高手境界; 再后为“心衍”,更是妙不可言,要修习之人以超凡的眼力脑力,能熟知天下所有武学行功之理,对手任一起手,便能在心中演算出所有后着,从而料敌先机,如同那棋奕之道,玄之又玄。 那最后便是斩灭心魔晋升最高境界的“殇魔”,其奥妙,便是客绝也难以解说。 可怜秦渊完全不是习武的料,学来学去,便是已然看出训练鬼使的招式路数,而手脚却完全跟不上思考的速度,每每不过三招两式,便被鬼使击倒,成了滚地葫芦,直惹得客绝在旁哈哈大笑。 半年已过,除了这身子强健了一些外,秦渊的武艺却进展不大,而客绝却已到达“积力”的巅峰。 客绝本来便很强壮的体魄又长高了一些,浑身肌骨强健之极,立一处便如铁塔一般,两个过百斤的铁锁在手中把玩如同无物,两拳相击,便是那武艺高强鬼使也占不到便宜。相比之下,秦渊也不禁有些丧气。 二师兄白慕容的身体状况最为让秦渊担心,但他在那黑石浮岛上却痴迷于各类机关巧器,一有奇思妙想,便数日不休,秦渊劝说也是无用,便任由了他,只得常做些滋补调和的吃食送予他。 白慕容待他人只是有礼却也冷漠,但抵不过秦渊的耐心,常被秦渊逼着走出机关室,出门活动一下筋骨。 秦渊也将客绝教他的武道健体之法传授于他,白慕容何其聪慧,一听便懂,举一反三,常让秦渊泪流满面。 三师兄的居所秦渊只去过一次,便再也不敢再去,那肖承暴躁孤僻,手不离刀,对陪练的鬼使刀刀凶残,看的秦渊心惊胆战,一言不合,便要对秦渊刀剑相加,幸亏秦渊跑得快,不然说不定就要少条胳膊缺条腿了。 四师兄韩千雪神神叨叨的,每次过去不是在拿着兵法册集喃喃自语不理旁人,就是在那宫殿一般的居处,让鬼使变出皇宫大内的各个情景,纵身其中与各个大臣、将军、内仕、王子、妃嫔等等演习权谋诡计之道。 秦渊看的毫无兴趣,心想世间若人人如此损人利己,还有什么情义可言。见到秦渊,韩千雪便如奴隶仆从一般使唤,来往也无丝毫好言语,让秦渊颇为反感,打下主意再也不去他那了。 六师弟李度活泼多言,每次过去他都在鼓捣各种瓶瓶罐罐,花草虫蛇的,第一次去看到他把一个鬼使在长桌上如瓜果般切成几块,心肝肺肾全拿出来把玩一番,秦渊便吓的全身发抖,几次作呕。 幸而那鬼使神通,在李度忙完了,三两下拼在了一起,竟又完好如初活蹦乱跳的,让秦渊颇受打击。 后来才知李度修习的医道必须从经脉、体腹、表里等等诸多方面了解人体,才能在以后的药学、养气等方面对症诊断。 李度所学的“命理”其他基本与秦渊的“烹食”皆有互通,很所药、食皆同理可循,倒算是秦渊较为擅长之处,除了仍对那些毒虫有些忌惮外,其他倒和李度相谈甚欢。 本来秦渊便想学医救人,这下倒是一尝所愿了。 小师妹朔青凌最为精灵古怪,所学“武道“也异于他人,既非客绝那般锻炼肌体,也非肖承那种刀剑厮杀,而是精研“微巧”之门。 秦渊总见她练武和舞蹈难分难辨,舞得纷美绝伦,却又在舞中藏有各路武艺中腾挪攻守之义。 每次秦渊来看她,她都分外高兴,不时和秦渊说说凡间各国的歌舞风俗,倒也让秦渊大开眼界,加上她时而献舞一段,听着几个女性的鬼使在旁精心弹奏,看着这满山鲜花景色,怎不让秦渊飘飘欲仙。 只可惜欲仙的时候少,悲惨的时候多,轻舞几下,朔青凌便要秦渊陪他过招,这便是秦渊悲惨生活的开始。 那朔青凌才双六的年华,身材瘦弱娇美,比秦渊矮了一个头,但武艺却已可与客绝媲美,招式之快,让秦渊眼花缭乱,每次粉拳着身,那哪是少女柔弱之劲,简直如重锤挥击,能让秦渊翻出去一丈有余。 幸而男女有别,秦渊只是早去晚归,但朔青凌宣布,秦渊必须每隔三五日便要来探望于她,否则她便拆了秦渊的草庐,打断他四肢,秦渊绝对相信她的威胁,因为每次过招,朔青凌都仿佛是未用全力,否则秦渊早就一命呜呼了。 转眼半年之约已到,当浮岛“巳”正对到“琥珀山”的山门时,众人便纷纷驾着仙禽,一早便齐聚主岛而来。 第三章 半岁之试 艳日刚刚从东海海面上露头,一头雪白的巨雕便俯冲而来,落在“琥珀山”的山门前。 一个混世翩翩佳公子从雕背翻身而下,正是那韩千雪。 只见他个头已长了三四分,身着金边细绣雪缎衫,腰挂镶珍嵌玉银鞘剑,齐肩的黑发在左耳边挽了个发髻,便是那束发的带子,也是精工细纹,华贵不已,幸好无些金银坠饰,否则陪着他那愈发秀美近妖的容貌,便说是那宫中的妃嫔娘娘,也有人信。 秦渊本是一早起来,准备在山门前迎接各师兄弟的,远远见先到的是韩千雪,便迎也不是,退也不是,站在山门前发愣。 大小猴儿两个鬼使在他身边东窜西跳,本来他就穿着一身粗衣草鞋,别着布袋葫芦,一副贩夫走卒的样貌,加上两个鬼使不停在身边打闹,扯得他襟乱袖歪,和韩千雪一比,顿时有些无地自容。 韩千雪信步走来,斜斜看了他一眼,未发一眼便径自踏步上山而去。 秦渊心想:也罢也罢。喊了声四师兄,见他未予回头,便悻悻的走下山门,到山门前的石台上,整理了一下衣衫。 “滚开!”秦渊正在理袖子,却觉眼前一黑,一道黑影从天而降,一声暴喝冲进双耳,接着一物从旁扫来。 秦渊还未定神,便被击中胸肩,一股巨力直把他扫飞两三丈远,浑身疼痛,抬头一看,原来是肖承。 秦渊未见他的坐骑,想是他从半空跃下,正好落到秦渊站立之地。 秦渊倒在地上,抬头看向肖承,只见他一身黑布紧身劲装,脸若冰霜,本就丑陋更显狰狞,刚刚扫中秦渊的便是他连鞘的长剑,此时正被他抱在怀中。 肖承斜撇了秦渊一眼,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废物!” 大小猴儿见秦渊被打,顿时跳到肖承与秦渊之间,护住了秦渊。被白布蒙住的脸上传来“吱吱”声。 肖承鼻子哼了了一声道:“就凭你们两个小鬼,也敢挡在我面前。”说着右手抓住剑柄,“噔!”的一声拔出长剑。 “住手!”只听一声清脆悦耳的呼喊,一团粉云从肖承后方的空中飞来,瞬间落在了肖承面前,秦渊一看,竟是小师妹朔青凌。 肖承冷笑一声,剑已刺出,“挡我者死!”他怒吼着,一剑削向朔青凌的颈项,一出手竟便是杀招。 朔青凌一脸凝重,她本穿着粉红色的舞衣,缠着数道轻纱布带,美丽至极。 她见肖承那横的一剑,毫不慌张,一偏头便已闪过,左手一招,一道布带如灵蛇一般缠向肖承手腕。 肖承顺着剑势一抖手,旋出一道剑花,反手挑向缠来的布带,与布带在空中一触,竟“叮!”的一声,传来金属交击之声。 布带偏向一旁,朔青凌哪有停手,右手臂一抖,另一道布带缠向肖承的左手,第三道布带从肩后翻出直射肖承的胸前。 秦渊这才看到那布带末端,却都藏着一只一指长的银标。 肖承倒也了得,侧身一闪,长剑已侧斩向朔青凌的左手,朔青凌岂能如他之愿,已然从背后不知何处拔出两把短剑,格住肖承的长剑。 她右脚一斜,左脚一蹬,飞快的旋身已到了肖承的左侧,一剑刺向肖承腰间。 肖承剑锋转了个半圆,将三条布带全然拨开,挑向朔青凌握剑来刺的左手,朔青凌若不手剑定被他削去手腕。 秦渊不禁心跳到了嗓子尖,生怕肖承伤了朔青凌。 朔青凌却有后着左手刺击的同时,右手一甩,另一把短剑已从自己背后飞出,直飞向肖承的喉咙。肖承若继续削她手腕,必被飞剑击杀。 秦渊不禁又是叹息又是佩服,叹息是本是同门兄妹,过招却剑剑欲取对方性命,佩服是朔青凌年少体轻,却奇招频出,不落下风。 他却未发现,这两人出剑之快,转眼一来回数个回合,秦渊竟看得一清二楚,脑海中甚至出现肖承后仰躲过飞剑,乘势一扭腰,又让过刺向腰间的一剑,手中长剑转削向朔青凌的肩背。 朔青凌自是避让,而肖承也趁着后仰之势左手撑地,翻身后跃了数步。脑中幻觉一闪而过,肖承却按照幻觉一般扭腰后仰,翻剑刺背。 朔青凌也是侧身一翻,让到一边,右手一翻,短剑已收到了背后,一手挽出布带,表情平静下来,微微一笑。 秦渊顺着朔青凌的目光看去,顿时定下心来。 肖承见二人神色古怪,微微诧异,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大笑,一只大手已搭在右肩,一个豪迈的声音在身后道:“岁半之试尚未开始,你们已经开始演练了么?” 肖承正待转身翻剑,肩头那只大手却用劲一捏,握剑之手顿时麻痹无力,一股巨力压在肩头,让他动弹不得。 肖承回头一看,之间个铁塔似的身影挡住了太阳,站到他背后,他却毫无所觉,正是大师兄客绝。 客绝一手按着肖承,另一只手却正抓着朔青凌甩出的短剑,丢向朔青凌道:“小师妹武艺大有精进啊。” 朔青凌伸手接住短剑,收入背后,盈盈一笑道:“见过大师兄啊,师兄谬赞。” 秦渊一纵身而起,摸了摸大小猴儿的头,走上前来,有客绝在,他顿时什么都不怕了。他感觉身上也不痛了哈哈笑道:“大师兄早啊。” 客绝放开肖承,大步走来,说道:“晚来片刻,你小子小命不保啊。叫你勤加练武,你看,被欺负了吧。” 秦渊忽然脑中一个奇怪的闪光,笑道:“大师兄指的是三师兄左手准备射出的暗器么,小师妹的已经甩出布带,护住暗器飞来的方向…….” 说着说着,看到客绝与朔青凌都古怪的看着他,顿时声音越说越小。 最惊讶的其实是肖承,他心道:我确有心左手发出暗器,却还未摸向标囊,他是如何得知? 客绝说道:“我见老三腰侧隆起,似藏有物,后跃侧身,左间向你,便想他定有后着,而且针对于你,你怎知他是要放暗器?” 未等秦渊相答,朔青凌也不解道:“我见那肖承本是欲与我一决生死,却又忽然后跃分开,定是想转而伤秦五哥,就顺手一护,也没看到他是左手放暗器啊。” 秦渊摸摸头道:“哎呀哎呀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好像看到暗器出手一般。” 肖承见三人站到一起,便觉无趣,冷哼一声,收剑向山上走去。 客绝略有不快,正待骂他几句,可正在此时,两只仙鹤已落在面前,白慕容与李度终于到了。 秦渊揉了揉还有些疼的左肩,领着大小猴儿,迎了上去,喊道:“二师兄,六师弟,你们也来了啊。” 白慕容还是那病怏怏的样子,却没再穿皮袍,而是一身素蓝书生打扮,说道:“半岁之试,怎能不到。” 说着看向客绝和朔青凌道:“大师兄,六师妹也到了啊。刚我看见可是三师弟啊。” 李度一蹦一跳到大小猴儿旁边,伸手摸摸他们的头,道:“这便是五师兄常说的大猴儿,小猴儿啊,果然很伶俐可爱,此前也多承你们两个做那么多好吃的,哈哈。” 大小猴儿听他夸他们,甚是高兴,绕着李度左蹦右跳引得他哈哈大笑。顿时把刚才剑拔弩张的紧张给缓解了。 李度对客绝拱手道:“参见大师兄啊,”又看向因拼斗舞衣稍乱的朔青凌道:“额,我们是不是错过了点什么啊?” 客绝上前一挥手道:“不提也罢,走,上山去吧,别让师尊等久了。” 众人纷纷应是,秦渊也马上把刚才的幻觉忘得一干二净,还是关心关心白慕容的身体,和李度、朔青凌打闹一番,一行五人嘻嘻哈哈的登上主岛的“琥珀山”。 第四章 至诚之道 元律双眼紧闭,坐卧在琥珀山顶大殿前的教场高台上,衣袍随风卷动,手中的竹简还是被他握在右手,手背抵着脸侧,似在养神。 高台下已有数十鬼使立在两旁,玉石砌成的地板上嵌着星图,韩千雪和肖承立在台下,离了数丈,想是他二人也没说上话。 五人走到台下,客绝带着他们跪倒在地,齐声道:“拜见师尊。” 大小猴儿两个鬼使跟到台边便未有上前,不去跑去哪儿嬉戏去了。 元律在台上摆了摆垂着的左手,众人便被托起身来。元律双眼未睁,淡淡道:“免礼了。”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元律便已站到台下,诸人面前。 七人略一欠身,自然地围成一圈。元律道:“本次岁半之试,分为文试武试,专心习武者前列,其他人,可于一旁观看。” 诸人对视一眼,客绝、肖承、韩千雪、朔青凌向前踏了一步,秦渊、李度、白慕容退到了一旁。 元律看了客绝等四人一眼后,缓缓道:“你们四人,参加文试。” “啊?”客绝不禁咋舌道:“师尊,说文辩理,我可不会。”肖承等人也是面面相觑,不知元律是何用意。 元律说道:“客绝,已入积力之道,有了几分蛮力,但有勇无谋,还不懂养气运血,以力化巧之理。汝缺的不是再多几分力道,而是静动之奥妙,命汝文试,自有道理。” 客绝被说得满面通红,不敢再搭腔。 元律对其他人道未有继续评论,而是唤来一个高大的鬼使,立于一旁,另四五个鬼使搬来一只黑色的石锁。 元律对那高大鬼使道:“掷之。”众人本就十分专注,待他出题,此时均全神贯注的看向那高大鬼使。 只见那高大鬼使走到石锁边,运运了气力,微曲两膝,弯腰双手握住石锁,全身肌肉顿时鼓胀起来,虽未可见其表情,但也可想象到此石锁定是极重。 高大鬼使猛的一拎,顺势已将石锁顶在肩头,全身一扭,双手便将石锁向外推出。 元律却在一旁伸手一点,本是高大鬼使已要全力将石锁掷出之时,却猛然定住,便是那石锁也在即将脱手而出时定在了半空中,那高大鬼使更似顿时变成了石雕,或是时间也已停止,连人带锁再也一动不动了。 诸人面面相觑,不明其意。元律面向客绝等人道:“汝观这力士掷锁,有何心得?” 客绝正待开口,韩千雪已然抢先道:“力士掷锁,本是一常见动作,但运力之道却蕴含其中,首先,力士双脚一前一后,一脚为重心,稳住全身,另一只脚踩地,力由脚生经膝曲弹伸,一力增二,再经腰腹之扭,二力化三,再经双肩扭摆,三力化四,双臂推动,四力化五。力士掷锁,为求其最大之力,须自脚至臂,由一力增为五力,全身协调统一,集中发力为最大力。”见元律点了点头,韩千雪接着侃侃道:“用之兵法内,即是兵分数军,各司其职,攻守之间,前军迎敌,边军策应,后军相援,方可发挥全军之势,不至于万军之师,迎敌者仅前军数百人耳。” 秦渊听了佩服不已,没想到仅那短短一拍的时间,韩千雪竟看出这么多道理。 元律道:“肖承之见如何?” 肖承面无表情,抿了抿嘴道:“以徒儿之见,尽管力大如斯,所需力者,手也,用之剑道,此将力道各种传输途径而至剑锋,便是各类剑法,如人间天魂宫之王道剑法,便注重双肩之力,挥动间刚猛却收放自如,便是双肩之摆动即有力又灵活。而那墨龙剑法,便在于腰力,借扭腰之力挥动巨剑,方有开山裂石之威。” 元律未置可否,韩千雪却想:“这肖承,不像是我重若之人,怎对我重若两大行馆都甚为了解啊。” 元律面朝朔青凌道:“以汝之见如何?” 朔青凌扬了扬眉头道:“徒儿在观其‘掷’,非观其力,以徒儿之见,为何掷物,是为延臂所长,及远而发,却威力不减。徒儿见此力士之掷,回想徒儿之掷,便得其大有所威,小有所巧之理。” 元律看了朔青凌一眼,再问客绝,客绝皱眉道:“运力之法,协调全身,我已学会,却不知这如何举重若轻。” 元律道:“汝能说出举重若轻四字,已是不易,你且听你几个师弟所见。白慕容,汝可道汝之见解。” 白慕容拱手示意道:“徒儿只知用于机关巧器,攻城器械中,为求投石其远,须以长杆似臂,已扭转之势甩出即可增威,若长杆之基可增一腰座,亦可扭之,此投掷之力更猛。”说完低头示意,元律也未做评论。 李度不等元律开口,便道:“徒儿见那力士血脉之运行,似有一元气,蕴藏其中,此元气便乃传递之力,由足至臂,奇妙非凡。” 元律闻言,竟嘴角微扬,似有笑意,对客绝等人道:“何日汝等可见此血脉之运行,元气之运导,便可入微巧之阶。” 诸人不禁羡慕的看向李度,却见李度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我这半年,全然在看命理经脉,武道还未开始学呢。”诸人听了,哭笑不得。 元律这才看向秦渊道:“汝这未学文武,只是喝茶造饭的小子,却看到什么了?” 秦渊满脸通红,却不曾看到什么高深道理,竟不知是哪里来的念头,小声道:“徒儿无能,未见何道理,只是见那力士右手推锁,锁飞出去二十余丈,落地震为碎片,声势惊人,徒儿还在恐惧,若掷向我,该如何闪躲。” 元律闻言,脸上惊异之色一闪即过,顿时满脸怒容,道:“一派胡言!”一甩衣袖,飞身而起,已到了高台之上,吓得秦渊双脚一软,跪倒在地,那元律背对诸人道:“半岁之试,便此为止,汝等回山,细细思量,下次之试,皆为武试,吾将招四方之恶鬼,汝等如不能敌,死伤在天。退下!” “你这蠢材,竟惹怒了师尊!”韩千雪朝秦渊小声骂道。 李度却笑道:“哈哈,那这次就不用武试了吧,我还没开始学呢,下次就不怕了哈哈。” 客绝有些无奈的拍了拍秦渊的肩膀,未说什么,与诸人各自下了山,,便是那朔青凌,也没说什么,眉头紧锁,似在思索。韩千雪与肖承更是远离诸人,一前一后,各自离去。 秦渊惊魂未定,回过神来,周围师兄弟与鬼使皆已散去,元律背对着他站在高台之上,台下已只有自己一人。就这么约过了几个时辰,秦渊心内茫然,思绪混乱,自怨自艾,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有一手按了按秦渊的肩头,他抬头一看,竟是元律,此时却已站到秦渊的身边。 秦渊俯首道:“徒儿无能,望师尊宽恕。” 元律道:“且去汝之草庐,让吾观汝茶之味如何。” 秦渊一愣间,元律已抓住他的肩头,拎将起来,下一刻,二人已身处山下草庐,秦渊的住所。 元律第一次来秦渊之住所,秦渊顿时惶恐不已,手忙脚乱的收拾一番后,让元律坐到厅中。 此草庐乃是秦渊让大小猴儿帮忙,一同盖的,说是厅堂,其实也就是堆放草药果蔬之处,中央摆了张粗木桌子,两张竹椅。 秦渊让元律端坐在桌边,泡了壶他最为所爱的果草之茶,斟满一杯跪送到元律身前,元律接过,却未让秦渊起身。 元律微饮一口,置于一旁,道:“汝乃天生‘心衍’之人,吾欲传你‘易天’之学,汝可愿学?” 秦渊接着问道:“敢问师尊,何谓心衍?” 元律道:“人间有云,至诚之道,可以先知。便是指这心衍趋吉避凶之意,若有人心怀至诚,便可从一斑得见全豹,可从一叶得见菩提。心衍之道,武道之深,玄妙之极,尽管汝乃这天生异禀之人,也要先学会甚多绝学,方可融会贯通,得触大道。” 秦渊不解道:“‘心衍’乃武道之深学,徒儿怎能天生?” 元律微笑道:“人各有所长,汝大师兄客绝,天生神力,那积力之修炼,自是事半功倍,他人难以匹敌;汝小师妹朔青凌,却是那天神微巧之人,指掌之间,随时随刻可将周身之力吐放自如,腾挪之间,身形运转之快,他人也是难以并肩。而汝,便是那第三种天赋,天生心衍之人。” 秦渊恍然大悟,却又有疑问:“敢问师尊,须学哪些绝学呢?” 元律道:“易天、命理为基石,工学、武道为梁木,权谋、兵法为墙砖,心艺为美饰,样样精通,方可行运贯通。” 秦渊听了不禁咋舌,这么一说,岂不是七门绝学都要学会么。 元律顿了一顿,喝道:“大道之途,遥不可及,汝却可凭一己之力,积步而行,人生之道,若靠近亦无信心,活着有何意义!” 秦渊闻言,暗暗点头,道:“徒儿不愿仅作凡夫俗子,愿随师尊修习绝学,便只是近那大道一步,也是此生无憾。” 元律拍拍秦渊的头道:“如此甚好,孺子可教也。”他拍了拍永不离手的竹简道:“想那七绝之学,博大精深,普通人穷其一生,难学其中之一,汝之资质,高常人无几,吾自当去繁从简,由浅入微,只求汝明白这心衍天赋,不求哪一门至真至圣,想也可一试,首先,便传汝这‘易天’之学,汝细细记来….” 第五章 人间一梦 秦渊忽然感觉一惊,浑身一抖,醒了过来,脑袋浑浑噩噩的,眼花缭乱,周围有些人声,动作却又感觉不是分明,又躺了半晌,这才算清醒了,定神一看,自己正睡在一座破庙之中。 说是破庙却都牵强,因为只有当中的神像还留了半只脚还在,其他便是残垣断壁,荒草丛生,更别提那屋梁顶瓦,供桌香油了。秦渊正在一处墙角,拿那些荒草略一铺垫便睡在上面了。 秦渊起身一看,才看到睡的不止自己一人,这里简直就是乞丐窝,十来个或老或少的流浪汉三三两两的都在四处的墙根坐卧,一个个面黄肌瘦,烂疮恶疾,破布不得遮体,枯发参差不齐,却无认识之人。 秦渊不禁回想,脑海中顿时出现了一座群岛仙境,似是刚刚还身处其中一般真切,自己在仙山中学艺五年,这才被仙师元律打开仙门,让师兄弟七人回到人间。 于此更远的记忆也清晰起来,原来自己自出生开始便与父母四处逃难,七岁时便与父母失散,从此流落街头,靠偷摸乞讨到处流浪,只记得自己叫做秦渊,父母却未留下任何信物。 打从记事起他便在这九州之中最穷最苦的应国,应国自古一无天险可守,二无丰富物产,三无安国杰出之士,遂百战百败,饱受西景、北楚的欺凌。 皆因他国实在不愿管辖这块贫瘠穷困之地,才留下这应国年年向诸国进贡,不至于灭国。 而国内瘟疫泛滥,水患频发,盗贼四起,朝廷形同虚设,官府只是压迫百姓,苛捐杂税,徭役军役繁重,百姓难有一顿饱饭吃。 先去洗个脸吧。秦渊想着,四下寻找,才找到庙后一口破井,却是没有水桶,只有作罢,只因在仙山逍遥了数年,人间的疾苦顿时难以适应。 脸可不洗,可是口渴腹饿却是难忍,秦渊终记起此地乃是应国腹地,小城“边苍”之郊,东南边倒是有条小河,心想去解解渴再说。 边走边左右看了看自己手脚,却不似在仙山修习数年的强壮,倒似刚刚去达仙山一般瘦弱,而且四肢无力,口干眼乏,应是三四天没吃上东西了。 本来在仙山,他虽不算武艺翘楚,但还能上下几个翻腾,健步如飞,和大师兄客绝还能过上两招,但现在似是全然没有那份劲力了,走了两里路便已眼冒金星,手脚酸痛。 走到小河边,喝了几口河水,方觉缓和,映着河水一照,才知分明是回到了五年前的样子,无论相貌个头,均不见长。 再回想仙山,除了所学,日常生活均已模糊,秦渊心想:难道自己是做了个春秋大梦么? 想着想着,腹中又是饥鸣,便四下寻食。 一寻之下,顿时发现,无论那花草林木,飞虫雀鸟,学识尽在心中,这才确定,自己确是去过了仙山一遭,只是仙山数年,人间仅是一梦,梦中的体格带不回人间,而胸中所学却仍在脑海之中。 也不顾那泥污,秦渊胡乱在河边林中寻了些山芋、草果,虽苦涩难咽,却好过饿穿肚肠。这才理了理思绪,想想今后的打算。 人间四处纷争,武道自不能丢,虽从头练起,但很多心得体会仍在,应可事半功倍,只是这半年养身健体的时间切不可与人动手了。 命理一学虽只懂些粗浅,但应付两餐,治治小病之类的不在话下了,便拿下主意,不管去哪,沿途采些草药,依照与李度研究的简易方子,配些跌打、伤寒的药剂,说不定还能换些银钱,也算是得以谋生。 易天之学极为奥妙,秦渊却只学了些皮毛,勉强知道了九州名山大川分布,主要关口城池的位置,勉强能依照日月星辰辩个方向之类的,听风辨雨、观云算雾却没什么信心。 工学仰仗白慕容的倾心传授,共同琢磨,算是知道了些兵刃、巧器的道理,却未为亲手做过,想来也是不靠谱的。 兵家、权谋、心艺更是走马观花,看看而已,不想也罢了。 忽然忆起,临归之际,曾与大师兄客绝、小师妹朔青凌有一约,如居城内,便在东城门做一标记,以得相聚。 想到此处,秦渊顿时充满了希望,心想,若寻得几位师兄弟,找他们合计一下,说不定有些出路打算了。 小师妹朔青凌是赵国舞姬,远在千里之外,恐难寻得,大师兄客绝却同在应国,秦渊心中如有团火顿时点燃,一跃而起,朝最近的城池“边苍”走去。 走了数个时辰,远远见到土黄的城墙时,天色却已晚了,秦渊虽是心急,却也没有莽撞,找了棵树,费了半天力气爬了上去,看向城门,顿时暗暗心惊。 只见城门口已无行人,一队兵士出将而来,由一个骑马的军官领着,足有三五十人,队伍最后却是辆笼车。 一行人远远而来,秦渊见其来势,已知定是去干那乘夜四处掳人的勾当,将那周边的难民、农夫、乞丐、穷汉,见着便抓,关于笼中,回城便会卖成奴隶。 秦渊不敢迎将上去,小心的远离黄土驿道,伏着草丛,避开了那队兵士,靠近了城门。 秦渊伏在草丛中,想待夜深了,城门守卫困了以后去做个标记,大白天在城门边写写画画他是不敢的,还不被乱刀架死才怪呢。 趴了一会没等那四个破烂军服的守卫睡着,秦渊倒是困了,迷迷糊糊之间被一伙人声吵醒了,睁眼一看,原来是那队出城掳人的兵士回来了。 车队后面的笼车空空如也,那领头的骑马军官显然已是气急败坏,一路污言秽语的咒骂,走到城门口,见守门的四个兵士还在抱着木枪打瞌睡,策马上去就着手中的鞭子便抽,顿时打的首当其冲的一个兵士翻倒在地,皮开肉绽,滚地哀号不已。 秦渊大气都不敢一出,生怕被兵士察觉,可正在此时,一道冰凉之物却钻进裤衩之中。 “蛇!”秦渊想也没想,猛的跳了起来,不停地甩着裤腿,终于把一条青绿的小蛇甩到了一边的草丛中。 结果就是这样了,秦渊顺利的住进了肮脏腥臭不已的笼车,顺带周身挨了几个拳脚。 他倒也光棍,知道在劫难逃,伏地护头不做反抗,倒也省了吃些苦头。 笼车驶进城门,便被那群军士随意的丢在城墙角下,旁边便是马棚,草仓,茅厕等破旧房屋,那军官见秦渊瘦弱又未反抗,倒是不做担心,连守卫也没派驻,骂了诸兵士几句便各自散了。 待周围一片漆黑之时,秦渊摸向笼车的铁锁,那时在白慕容那学了一些巧器道理,倒是正好用上,这铁锁破旧不堪,本不难开,可却愁无甚工具。 秦渊从笼车木栏上花了个许时辰,方才抠下一点木枝,只抠的指甲开裂,也顾不得许多,又费了半天,终于在“咯”的一声下铁锁被打开了。 秦渊轻手轻脚的跳下车来,又把铁锁锁上,靠着墙根树影里向城中走去。 秦渊心想,这无处可去,先找个地方睡一觉,天明且去市集看看,看能不能寻个去往哪个大城的商队之类的,在边仓遇到大师兄的几率几乎为零啊。 夜近四更,街上空无一人,也无兵士巡街,一间间破烂的草屋立在土街两旁。 秦渊漫无目的,忽见一宅门头塌烂,似无人居住,便爬将进去,找了个尚有茅草顶的房间,扫去蛛网灰尘,找了块平地便坐倒。 本想睡倒,却忆起周身武艺却没了,便起身打坐,依照命理之养气心法,吐纳呼吸了一番,又将周身血脉活动了一下方才躺下。 边仓小城地处应国西南,离景国边境约有三百多里,土地较为荒凉,山丘也无险要地势和地华物产,离此最近的大城为靠近南面囚牛山的“刚舍“城,离边仓仅两百里路。 那便是秦渊想去之地,一则为应国南方最大的城池,二则囚牛山尽是山林,初见客绝时他身上打扮颇似猎户,定是居于山林边,想那客绝本是豪迈威猛的英雄种,必不会默默无名。 好,不管能否寻到去刚舍的商队,便奔那而去,若能遇见大师兄便好了。秦渊想着想着渐渐入睡去了。 第六章 刚舍之行 秦渊牵着马车,走在队伍的中列,这是一队十来辆马车组成的车队,车上全是边仓周边抓来的奴隶。 奴隶们重铐铁镣的,一车十来个,都挤在小小的车笼里,无论男女,吃喝拉撒全在里面,远远便可闻见一股恶臭。 秦渊当日赶到市集,寻了个来回,也只有这个奴隶车队是开往刚舍的,若不是秦渊及时说他是个郎中,让车队主人听到了,此时他也在笼中了。 车队主人是个五十多岁的汉子,留着花白胡须,身材佝偻,眼神却很凶悍,手下有十几个押车的壮汉,个个手执皮鞭,腰挂铁剑。 应国常年炎热,男人都是赤裸上身,顶着烈日缓缓驱行。 一般这样的车队从边仓行至刚舍,只需三四日,这个车队却须行上七日。 便是这七日,往往奴隶都要死掉数个,若遇上间中有个患病的,往往一车都死了,便是有患病未死得,奴隶主人也会命人路边埋了了事。 但奴隶终也是花钱买来的,车队主人心想多个郎中,说不定能少死几个,这才免去了秦渊的奴隶命,随着车队做了个郎中。 秦渊也是聪明人,自己现在身无所恃,便多说好话,沿途采些草药,又给车队主人做做饭食,倒也可口,车队主人便有些喜爱他,让他走在车队中列,伺候在身边。 “小子,你这手艺是在哪学来的啊?”车队主人戴着大斗笠,靠在车上,有一句没一句的问道。 “禀掌柜的,小人本和师父做个行脚郎中,在边仓却遇见几个歹人,将师父杀了,抢去了药盒医箱,若非掌柜的搭救,小人此刻也已饿死了。” 秦渊脸不红心不跳的扯了个谎,倒也没什么明显的漏洞,说道师父被杀,更是装的双泪俱下。 那车队主人倒也无置可否,只道:“只要你一心跟着我,给口饱饭还是行的。”秦渊也知道了车队主人姓郑,是刚舍大户郑家的一个管家,却也有一些权势。 除了车队主人和护送大汉的头儿平时能吃点干肉,其他壮汉和秦渊只有他平时路过挖来些野菜,和着粗米煮了些粥能吃了。 幸好应国靠近南海,倒不缺盐,秦渊也只有发挥那仙界的烹食技艺,将粥做的尚可下咽。 而那些奴隶,便只能吃些碎米掺着谷壳草籽之类的胡乱煮煮丢进笼内,任是沾着污秽之物,也被奴隶们抢夺而食。 秦渊每每见奴隶们况景,便觉不忍,行近河边时倒是多倒了些清水冲洗冲洗几个笼车。 平时给奴隶的吃食里,也加了些抵抗病患的草药,或者加些野菜根之类的,心想:不知何时,应国才能像传闻中的赵国、重若、燕国一样,免去这奴隶一法,不再胡乱抓人便如牲畜一般对待了。 想归想却又觉得凭自己之力,无力回天,只有尽量善待一点了。 这七日倒过的也快,因手艺不错,护卫的壮汉对秦渊这个毛头小子也还算友善,其中一个叫张雄的壮汉还和他颇为熟络了,夜里扎营时还与他聊几句,秦渊便唤他“雄哥”,他听着倒也快活。 一到了夜里,众壮汉无事可干,总爱围成一圈,搏击为乐,只是拳脚来回,倒也受不了重伤,其他人各自押宝,倒也热闹,郑掌柜懒得阻拦,只是叫留几个人看守奴隶。那群奴隶个个都是饿脱了相,倒也没出什么乱子。 第七日黄昏,车队终是到了刚舍,远远便见刚舍土黄色的高大城墙,左右延展开数里,背靠一座宏伟的山脉,想那就是九州东南著名的囚牛山(支脉)了,虽不在五岳之内,却也是壮观不已,山脉从正南景国边境向东延展,一直到应国正东的“鱼祥”城,幅员一千余里,山上是整片的古林,荫郁茂盛。 刚舍城地处应国腹地,历史上倒少经战乱,看那城墙,也算争气,不似西面、北面城池的破旧。城墙高越十五丈,西面有三座城门,门前也各有数十兵士守卫。 郑掌柜是老江湖了,和城门守卫甚是熟络,远远便打起了招呼,下车上前塞了些铁钱,守卫便看也不看,放一行人进了城来,秦渊这才看到刚舍城内的景色。 刚舍城不愧是应国南方最大的城池,一眼望去,足有十数里见方,传说有二十万户,想也相差无几。 街道虽仍只是黄土却宽敞了许多,店铺宅院分与两旁,远远便可看见城中数座高阁宝塔,除了土砖砌筑的民房,也多了很多木结构的小楼。 秦渊好奇的左右观看,张雄却已走到身边道:“你看那最高的楼,就是刚舍最大的妓寨——南国楼了,那里面的姐儿,水灵极了。” 秦渊见他一开口便是妓寨,干笑了两声。张雄却自顾自的越说越是起劲,“只可惜我等的月饷,一年也只够去玩一夜。” 他看了看秦渊矮小瘦弱的身材道:“你小子要多练练把式,像你雄哥般壮实,不然便是让你去了也要送命的。” 秦渊没好气的应了应声,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不壮实过去就要送命,不过想也不是什么好话。 心想:这几天倒是有饱饭吃,体力恢复的不错,不至于走几里路就气喘吁吁了,每天的吐纳养气更要坚持,再加以练习个把月,想也可以能感受到体内元气了。 以他学过的命理养气一学来说,首先是调节呼吸,气息入肺中而后散于各脉,其中有着极为深奥的学问。 命理学上称供人各种行动消耗的力叫做“元气”,元气由血脉输送,而呼吸是驱动着血液的输送速度和方向,所以说呼吸的节奏、深浅可以直接影响人各种身体机能的能力。 呼吸调节好了,便要感应身体的元气了,因为血液的流动是很难感受到的,所以挥拳用劲,都很难把握轻重,只有能感受到体内血液的流动,才能直观的知道自己身体的状况,进而直观的根据血液的流动调整元气的运行。 如果能感受到元气了,才能将从脚趾到手掌的力调和传递从而集中发出,这便是那岁半之试力士掷锁的精要。 经过七天的调息,秦渊已然可以控制好自己的呼吸,虽体型瘦小,却也能有精力从早上忙到半夜,再乘夜深人静之时,坐卧着练一会养气吐纳。 郑掌柜带着车队进城几个转弯,便到了一座石砌的大宅,诸人是从西边侧门而来,秦渊看不到宅院主门,想应是这郑掌柜的主人家—郑家了。 这郑家应极是富贵了,院墙也是用石砖砌筑的一丈多高,侧门也有两丈来宽,可策马而入。 进去是个小广场,郑掌柜吩咐壮汉去将奴隶赶来冲洗,自己领着秦渊和护院壮汉的头头——一个光头大汉,唤作陆昌——再进了一层门,便吩咐他们站在路旁,自己径直朝内宅进去了。 秦渊四周打量了一下,凭着曾学过那点皮毛工学,也算知道了郑宅的布局,西面是广场,下设地牢,上设营房,地牢住奴隶,营房住护院看家的壮汉。 南面是正门,前庭,中间是大厅、中庭;北面是花园、厨房;东面是内府,住的是郑家几位当家的,也就是郑掌柜的主人。 郑宅总第分为数区,因为做的是奴隶生意,各区之间各有铁锁栏门,也有护院的武师把守,看起来甚是森严。 诸人这是从西门而入,秦渊现在站的地方便是西面广场与北面花园的通路,郑掌柜想是去面见当家的复命去了。 远远听着一伙壮汉拎来水桶,叫数十奴隶不论男女尽皆脱光,劈头盖脸便是冲洗,一阵叫骂,若是有闪避拒抗的,便是皮鞭伺候了。 这批奴隶皆是三四十岁的穷人,倒是没什么少年,秦渊听着骂声和皮鞭声,顿时心下烦躁,不忍去想。 等着倒也无聊,陆昌便使唤秦渊道:“去,喊里面的婢女给你陆爷来壶茶水。” 秦渊向花园内看去,倒是见到几个婢女走动。不过他倒不笨,心想自己头一次来,后花园说不定有主人家走动,乍一进去被看到,难免一阵打。 想着,秦渊便小步通过几间大屋之间的甬道,走到花园门边,准备问看门的仆从哪有茶水。 刚走到门边,便见到远远花园正中有位公子正在练剑,只见他面若白玉,五官极为秀美,却是和韩千雪一般比女人都要美上几分。 那公子练得剑倒也缤纷好看,只是少了一些刚直与杀气。四周一群侍女普通围着,不停鼓掌喝彩。 秦渊见过那白衣剑客的剑术,大师兄客绝、还有肖承、朔青凌的剑术,便是韩千雪、李度等皆修习各路剑法,对剑法虽不是说如何精通,倒也看得出门道。 一观之下便知这个公子学的是正统套路,却未有过上阵杀敌的经验,所以没有那杀气威势。 见秦渊看向花园,守门的武师一手推向秦渊,爆喝道:“你这小厮,竟敢看大小姐!” 秦渊眼中顿时出现了这武师推手的轨迹,微一侧身,便此闪过,这才回过神来。 那武师一推不中,顿时怒了,一巴掌便照秦渊脸上拍去。 秦渊吓了一跳,一低头,躲过了武师的巴掌,趴在了地上道:“小人该死,只是想为陆管事来借杯茶水,不敢造次。” 那武师闻言倒也没再动手,喝道:“后花园岂是你等腌臜猪狗来的地方,速速滚了。” 秦渊怕他再动手,连滚带爬的跑了回去,那陆昌远远见他回来,狠狠瞪了他一眼,没作何言语,只是抱着两臂,面色阴郁。 等了小半个时辰,郑掌柜总算回来了,像是受了些责骂,脸色甚是不好,也没给陆昌赏钱,便带着二人回到西场。 到了西场见一群奴隶被冲洗后挤成一团,对着最近的一个便踹了一脚,骂道:“尽是些没用的烂货,怎么不全痨病死了!” 骂着间一甩袖子走了,丢下秦渊,也没给他指派什么。 秦渊看众壮汉向奴隶们丢了些破布衣物便赶他们进地牢,应是没自己什么事儿,便找到张雄问道:“雄哥,可有柴房草仓的,让小弟有个睡觉的地方?” 张雄胡乱指着一边的马厩道,你就睡那吧,顺便给喂喂马。 于是秦渊便留在了郑宅的西场,每日喂喂马,也给众西场的壮汉做做伙食,倒也安稳,转眼过了半月,只是苦于不能出宅,不然秦渊想去各个城门看看可有客绝的标记,或是自己留个标记。 郑宅为防奴隶出逃,外墙戒备甚是森严,翻墙撬门都不靠谱,秦渊便想一边练练养气、养养身体,一边再等机会吧。 平时和张雄聊聊天才知道,这郑家是应国有名的大户,当家的是兄弟几人,家主郑雷,年轻时多有手段,弄的家势甚大,只是年过五十便体弱多病了,家里的生意是靠三当家、四当家主持。 二当家郑霆自小就是纨绔子弟,只知道喝酒耍乐,从未到过西场来,对一众下人也是没有过好脸色看; 三当家郑万身在应国最西边的“镜章”城,主持那里的生意,听说做的甚大,只是已有数年未回过刚舍了; 四当家郑钧才三十七八岁,正值壮年,为人老谋深算,如今把持着郑家在应国南面、东面大部分生意。 诸人回到刚舍,也只有四当家来过西场,检视了一下奴隶的素质,也问了句秦渊的来路,知道他是随行的郎中,便叫他把奴隶养的壮实些好卖出些价格,说完便走了。 秦渊之心想:每日就给他们吃些碎米稀粥,能养的壮实才怪啊。 这一日下午,诸壮汉在场内无聊,便又围成一团,肉搏为乐,秦渊和他们也已是熟络,便也在旁观看,今天下场的却是张雄。 张雄在诸人中算不得高大威猛,武艺也是稀松,第一场下去没过三招,便被对手一拳撂倒,翻到了一边半天爬不起来。 秦渊因和他还算不错,便过去扶他起来,顺口道:“雄哥,你见他挥拳便低头用左拳打他腰腹,定可取胜。” 张雄将信将疑,爬将起来,对面的壮汉一拳挥来,张雄便低头,左拳击在那人的腰腹,那壮汉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可是却顺手一肘,打在张雄肩头,一抬脚又把他踹倒在地。 秦渊上前扶住他道:“你见他出腿就要向右转身,去打他的下巴啊。” 张雄没好气的推开他,又冲将上去,果然那壮汉一伸腿,张雄便是一个转身,一拳打在那壮汉的下巴上,让他向后翻了半倒,可没等张雄得意,已然直了身体一个左拳,又把张雄打翻在地,顿时眼冒金星。 秦渊上前正待再指点他两句,张雄却已气急败坏了,顺手拉着他,把他推到场中道:“你行,你去和他打。” 众人见秦渊被推上来,顿时哄堂大笑,秦渊比那壮汉矮了近两个头,又瘦弱不堪,想是一拳便倒得样子,纷纷笑骂起来。 对面那壮汉见他上前来,也咧嘴一笑,可下手并没少用劲,一拳照秦渊的面门便击来。 第七章 郑宅巨变 秦渊顿时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拳头越来越大,直到离脸只有数寸远的时候,才一偏头躲了过去。 看着那壮汉肩头微动,脑中顿时出现他会一巴掌从左侧扫来,紧接着踢向他胸腹等一连串的动作。待那壮汉一掌扫来时,秦渊却已抓住他的右臂借他收臂之力,翻身已到了他的背后。 秦渊可不敢伸手去打他,向后跳了一步,道:“大哥,我认输,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那壮汉几击不中,哪还有好脾气再,再者看他刚才说给张雄,害的自己出了丑,这前后帐一起涌来,哪还有手下留情,右手抓向秦渊肩头,左手一拳在朝他右脸挥去。 秦渊哪敢拿脸去接,慌忙伸手竟捏住了壮汉的右手拇指,顺势向壮汉怀里一倒,捏住他拇指的手往后一折,右手伸去一把抓住了壮汉的腰带,一甩身,竟从壮汉胯下钻了过去。 那壮汉拇指吃痛,又被他腰上一带,顺着秦渊的势子,向前翻倒在地。脖子在地上一格,咯的一声竟伤了肩骨,倒地半天爬不起来,嗷嗷直叫。 围着的诸人只见秦渊向壮汉怀里一倒,又从他胯下钻了出来,那壮汉便摔倒在地了爬不起来,皆觉得好笑,笑骂起来,却是没人去扶那壮汉起来。 秦渊怕他伤重,上前按住他的身子道:“大哥别动,我给你看看。别摔伤了骨头。” 那大汉本待推开他,却又想起他是个郎中,肩脖又剧痛,便只有任由他看了,秦渊摸了摸,之道是肩骨折了,几般推按,让大汉一阵剧痛下以把肩骨挪正了。 “大哥这个最近,肩膀切勿做大动作,尽量平躺睡下十多天就好了。”秦渊叮嘱道。 诸人见他施救也已没趣,便各自散了,秦渊喊来张雄,把这壮汉扶回了房中,出来时却见郑掌柜的立在门外,脸色阴晴变化着,正等着他们。 秦渊以为弄伤了壮汉,顿时心中不安,低头说道:“见过郑掌柜。” 郑掌柜却似意不在此,低声道:“张雄先退下,秦渊随我来。” 张雄“啊诺”的应了一声便跑的没了影,秦渊顿时气结,只有应了声后随着郑掌柜绕了几个弯,方到了郑掌柜的住处,西场较内的一套小宅,郑掌柜神神秘秘的把秦渊叫到了内室,方才座在桌边问起话来。 “看不出来,你也练过几下子啊,那冯豹都不是你的对手。”那壮汉唤作冯豹,在西场诸壮汉中算是有两下子的。 秦渊不知所意,小心的道:“禀掌柜的,小人师傅也曾教小人几个把式,让掌柜的见笑了,都是粗浅把式,不敢说是武艺,平时不敢动手,今天也是误人了斗场……” 郑掌柜的像是意不在此,不等他说完便挥手打断了道:“我唤你来,问你件事情,无论结果,你出去切不可说与任何人知晓,若说出去,便让你也如那般奴隶一样,卖去东面矿场去。” 应国东面明丘山边,是应国的铜矿场,也是应国国内奴隶主要运作的地方,听说每年有上万奴隶死于矿场,残酷之极。 秦渊忙低头道:“小人自当守口如瓶,掌柜的放心。” 郑掌柜皱眉再三犹豫后才从怀中拿出一个破布包,摊在了桌子上,问道:“你看,这些草药,你可都识得?” 秦渊仔细一看,原来布包的都是一些草药渣滓,应该是煮剩的药渣。稀稀糊糊的一团。 秦渊皱了皱眉,走进桌边,拿一旁的破布慢慢吸掉药渣上的水份,再挑出一小团细细摊开,一眼扫过,却是有十几种不同的草药。 “白术、党参、茯苓、柴胡、川弓、乌药、地黄…….”秦渊粗略看了下一一数来,数了半天,抬头对郑掌柜道:“禀掌柜的,皆是些益气补血的药材。” 郑掌柜问道:“没有什么异常么?” 秦渊又看了看药渣道:“颜色有些不对,且问掌柜的,煮出来药汁是何颜色?” 郑掌柜皱眉细细想了一会道:“黑褐色,甚为浓烈,嗅来药味甚浓,表面还有些黄色的细沫。” 秦渊道:“若无其他石粉药剂在其中,应无此细沫。”又在药渣中翻看了半天,终让他寻得一细小的白色粉石。 郑掌柜问道:“可识得此乃何物?” 秦渊绞尽脑汁,只记得曾听李度说过,有一种白色细石状的慢性毒药,能让人慢慢的身体机能下降,体弱多病,不过因用料极少,药效也很慢,药石又难见,故一看而过,未做详细。 秦渊自己看了看,最后用指甲挑出一点,放到舌尖尝了尝又吐了出来,才确定的道:“这是楚国东面产的软木石,人若长期吃了,就会体弱多病,活不过五年。” 郑掌柜面色骇然,一把抓住了秦渊的双肩道:“你可能确认?” 秦渊点点头道:“应不得错,吃这个药的人应该近几年来,老的很快,百病缠身,或已是卧床多年不能下床走动了。” 郑掌柜听了面目顿时一片狰狞,咬牙切齿,牙缝里骂道:“我就知道,这个狼心狗肺的恶鬼,竟敢在药里下毒。” 说着脸色阴晴不定的对秦渊道:“可能救治?” 秦渊略为思索道:“这要看到中毒之人,依照其身体情况而定,若未及心脉,应还可一救。” 郑掌柜顿时欣喜若狂,不一会儿又犹豫不决,在房中走了几个来回才拿下主意道:“我见你手艺不错,明日我带你去厨房,做几个你拿手的点心,随我去看一个人。” 秦渊见他的郑重其事,已略为猜到了事情始末,定是郑家一个重要之人中了此毒,郑掌柜有所怀疑,便将这重要之人平时益气补血的药汤渣滓拿来找他看看,果然让他发现了毒药。 顺着这个想下去,加上平时和张雄聊过的郑家当家近况,秦渊不难猜到,中毒之人应就是大当家郑雷,而下毒之人定是郑雷亲近之人。 次日一早,郑掌柜便带秦渊到了北院的厨房,秦渊一看,米面肉菜、糖盐酱醋倒是齐全,便做了几个蛋皮千层的糕点,让郑掌柜试吃了一口,也让他一阵赞叹,便让他端着餐盒,向东院走去,想那秦渊在仙山中可是苦学的烹食一门,大小猴儿两个鬼使是倾囊相授,自然是高出凡间手法多多。 走过了十几道门,层层武师看守,走了半天终于到了东院最内的小楼中,迎面而来的却是当日舞剑的公子。 郑掌柜慌忙把秦渊拉到一边,低头道:“见过大小姐。” 秦渊这才想起,张雄曾说过,大当家郑雷仅有一个幼女,年方十五岁,唤作郑娴儿,因无子嗣,从小便把她做男孩般养大,虽也学了些女红,大多时却是骑马射箭,舞刀弄枪的,也作男装打扮,想必便是这个公子模样了。 秦渊心想:还好这个是真小姐,若都像韩师兄一样,他真的以为这世上的公子哥都是娘娘腔了。 郑大小姐见秦渊直直看着他,却也没什么羞涩,昂着头问道:“二管事又来烦我爹什么事儿啊?”这郑家有数位管家,这郑掌柜排行第二,在下人群里却只敢叫他掌柜的。 郑掌柜见秦渊没低头,一手拍了他的头一下,道:“小姐恕罪,我西场新招了个厨子,点心做的不错,特呈上一些给老爷尝尝。” 郑大小姐顿时笑道:“你这蠢材,我家北院名厨无数,哪是你们西院一群蛮夫可比的,且让我看看,别拿着窝头去献宝了。”说着信手打开餐盒,见那糕点,道:“形状倒也特别。”也不管是不是小姐的模样,便拿了一个咬了一口。 秦渊看着她秀美的脸颊一阵舒展,开心的对郑掌柜道:“很好吃啊,不比北院的厨子差啊。” 郑掌柜心下颇为着急,便急着要进门去,谁知到那郑大小姐倒是纠缠上了,陪他们进了房内。 又穿过了几个房间,远远便闻到一股浓重的中药味,内室也颇为昏暗,虽是数丈见方大小,漆木红缎的华丽布置,却也因阴暗而颇为失色。 一个花白头发的老者卧于正中的榻上,四周围着四五个婢女,还有数个黑衣抱剑的大汉守在房内。见人进来,皆注目盯视。 郑掌柜一进门便拉着秦渊跪在床前,道:“拜见主人万寿万福。” 那花白老者似比表面年纪要小了一些,应就是大当家郑雷了。只听他有气无力的道:“起来吧,又有何事啊。” 郑掌柜正待说话,郑大小姐已然抢过食盒,走道床前坐在床沿上到:“西院招了个厨子,做的点心不错,送点给爹尝尝。我吃过了,确实不错。“ 郑雷缓缓伸手在郑大小姐手臂上拍了拍,十分疼爱的道:“哪有好吃的不先给你吃啊。”说着笑了笑却又一阵咳嗽起来。 郑掌柜的忙上前两步,吩咐侍女道:“快去给主人倒些蜜茶。”待侍女走开一些,他便俯身以极低的声音道:“确有些蹊跷。” 说的只有郑雷与郑大小姐听到,郑大小姐一脸茫然,郑雷却顿时怒容满面,一把抓过郑掌柜的衣领,拽到面前道:“给我细细说来。” 郑掌柜便让郑雷辞去左右护卫,仅留了郑大小姐与秦渊,才让秦渊细细说了一番。 郑雷伸出手腕对秦渊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却有这番医术,来给我看看吧,从外面请来的大夫都要经他之手,也是别无他法了。” 秦渊仔细看了看郑雷的面色,又给他把了脉搏,看了半晌,这才道:“若不再摄入那软木石,容我配个方子,调养下去,或可保住性命。” 郑雷不禁破口大骂道:“这个千刀万剐猪狗不如的东西,竟使我至此般凄惨。”骂着一激动又剧烈咳嗽起来。 好不容易缓和了一些,才对秦渊道:“你且配来,但凡世间有的药材,均可配来。” 秦渊心想:定要找个机会出去一趟在城门留个标记。 当下便道:“大部分药材倒不算稀有,只是……..”还未说完,门外已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 “你们这些蠢货!叫你们寸步不离,怎可从大当家房中退出来!” 伴着声音,大门已被推开,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黑黝的华服壮汉已踏步进来,正是四当家郑钧。 郑雷与郑掌柜的严重凶芒一闪而过,郑掌柜却拉着秦渊跪倒在地道:“拜见四当家万福。“ 郑钧没理会二人,径自走到床边,虽郑雷怒目而视,他却神色自然,见食盒还摆在床边,笑道:“大哥何时想吃这糕点,告诉四弟一声,自当请来刚舍最好的点心师傅给大哥做。”说着把食盒一手挥到地上,糕点散落一地。 郑掌柜忙道:“四当家恕罪,小人该死。” 郑大小姐眉头紧皱,甩了甩衣袖,径自走了。 郑钧哈哈大笑道:“滚吧。” 郑掌柜拉着秦渊连滚带爬的逃了出来,一路一言不发,只是双目瞪的老大,一只走到西院郑掌柜的住处,方才问秦渊:“速速将方子写给我,我还要写信给镜章的三当家,要他回来主持公道。” 秦渊忙拿来草布笔墨,写下了方子,又道:“有几味药引,小人须亲自到囚牛山上采摘,城中应无售卖。” 郑掌柜想了一会道:“便叫那张雄陪你去吧。” 秦渊一听,心中虽一百个不情愿,但为了不引起郑掌柜怀疑,只有答应下来。 心下却想:看那郑大当家的面色,中毒已深,便是救了,也活不过三五年,摆明着是那四当家下毒,诸人却敢怒不敢言,我若救了大当家,被四当家知晓,必要杀我,我若不救,待大当家毒发死了,四当家必要清除郑掌柜及其手下,我还是难逃一死,不如说服张雄哥,明日一走了之,任他郑家两兄弟都得你死我活,与我何干。 心下拿定了主意,夜里便把近日收集以备不时之需的一些铁丝木片包在囊中,其他衣物一概不带。次日清晨,虽张雄一百个不情愿,仍被郑掌柜拎了起来,着他和秦渊一起出城,去南边囚牛山采药而去。 二人一路吃食倒也备齐,可供来回三五日只用,却未备马匹毛驴,怕是为四当家知晓。 出城之后,走上山道,秦渊才粗出了口气,向张雄细细道来事情的来龙去脉。 张雄思索反复,终向秦渊点了点头道:“我等在郑家也出力多年,到头来也没一点恩惠,我心中也无什么尽忠的念头,怕没几日,这郑家就会厮杀成一团,早走倒也光棍。只是你早不予我知晓,这银钱细软却未尽带在身上。” 秦渊气结道:“先保住性命,银钱还能赚取。”说着看了看天色,已是黄昏。两人已走了一天,走了四五十里地,面前便是囚牛山下的密林了。 秦渊问道:“雄哥,我们别往山里走了吧,你可有什么去处?” 张雄驻足想了想道:“我听说有个客家村,在囚牛山…….” 秦渊听到“客家村”三个字顿时猛的一个激灵,却在此时,一股强大的危险感从背上脊梁传遍全身,正待说话,一支劲箭却已射穿了张雄的喉咙,箭尖从后颈透出,鲜血顿时从张雄口中、喉中喷射出来。 第八章 剑客之心 “跑!”强大的危险感整个压迫了秦渊的大脑,眼睁睁看着鲜血从张雄的喉咙中喷出,仿佛时间顿时慢下来很多,唯一的一个念头让秦渊向后侧一闪,转身憋足全身的气力,向来路跑去。 张雄的身体无力的倒在地上,至死脸上还一片茫然。七八个大汉从前方的草丛中跳了出来,各执弓弩朝着秦渊的方向射去。 秦渊瞪大了眼睛,那股危险感像是将他的情绪全然从心中清除而去,耳中的风声、树叶沙沙声、蝉鸣鸟叫全然消失了,只有身后那劲箭破空的声音还有隐约的一声马嘶。 根本没经过思考,秦渊心中像是顿时知道了劲箭的来向,侧身翻倒在地上,就势一滚,果然躲过了两只威胁较大的来箭。 “他们有马!”秦渊听到那声马嘶,心下一惊,自己跑的再快也不及马快啊,若走大路,不出半柱香的时间,定被追上,听劲箭的数量,对方应有六到八人,追上自己,自己必然死路一条,不假思索,直窜进路边的树林里。也不管那硬草刮伤手脚,还是乱石滩涂,一眼看去哪的树丛浓密便向哪奔去。 “小兔崽子,跑这么快!”那群大汉显然没有料到秦渊的反应如此迅速,微一愣,忙追赶上来,边跑边上箭来射,可早没了准头,倒是本只隔了十几二十来丈远,又被秦渊拉开了点距离。 “上马追!格杀勿论!”其中一个大汉吼道,其他人慌忙回身上马,策马追来。 秦渊缝坡爬坡,逢沟跃过,心中却展开了一幅画卷,来路的一草一木、小路山涧,如同地图一般清晰,另一个念头也在心中想起:射死张雄的箭是乌木铁刃,是军中所用的,加上林中行动还配有马匹,见面只是格杀不为钱财,定不是山贼匪盗之辈。这样阻击之人便只有郑家四当家郑钧了。顿时秦渊也想到破绽所在,昨日郑掌柜的想借送糕点之名避过郑钧的耳目让秦渊去给郑雷看病,却忘了十几天前,郑钧曾去过西场一次,见过秦渊,知道他是随郑掌柜回来的郎中,怎会猜不到他们已识破了他的下毒伎俩,定是他安排了这林中阻击,必要将自己格杀,以免带回解药救回郑雷。可怜那张雄,死得冤枉。 一边跑一边在不停地计算去向,秦渊尽找一些马匹难过的路走,一时间追兵倒难以靠近,但秦渊自知走了一天,这么跑极费体力,迟早要被抓住,此时天色已暗,必须甩掉追兵再想远走之策。 顿时心中想到前侧方不远有个断崖,足有十丈来高,一道小瀑布从上跌泄而下,当下心生一计,咬牙鼓劲,奋力向那奔去。 之间跑了一里来路,断崖终出现在前方,秦渊边跑边脱下上衣,跑到断崖便,毫不犹豫的把破衣向瀑布下的水潭丢去,也不管准头如何,一转身,溜地一下爬上了断崖上一颗大树,躲在那大树枝桠之中。 秦渊心知这是生是死在此一搏,当下闭上双眼,心中默念养气要诀,努力平复心跳和喘息,终在追兵到了断崖边时,已将呼吸平复得极为平静悠长,心跳也是轻慢若无,如同龟息,只要来人不是那寻迹追踪的高手,又或是武艺高到耳目清明之极的剑客,便绝难察觉他的存在。 果然追兵也只有驻马停足,看向崖下清潭,一扬皮鞭将两个大汉赶下马来:“你们两个跳下去追,其他人跟我骑马去前面阻击,定要将那小兔崽子挫骨扬灰,若让他跑了,四爷定将让你们不得好死!” 两个大汉咬了咬牙,直直向清潭中跳去,其中一个不幸的一头栽在水下暗石上,顿时毙命。 那领头的哪管那许多,一声爆喝,领着其他人,策马绕下崖去。 秦渊不敢有动,又在树桠上闭目静待了一会,果然一炷香后,一个大汉从后方密林中走了出来,左右查看了一下,也抬头逐棵树的查看,前后花去了一炷香的时间,这才走了。 秦渊见那人走向大路,思索了片刻,轻身下树跟上了他,保持敌人在自己的视线里,是确保自己不会受到突然袭击的最直接的办法,秦渊也知道些许兵法,且赌上一赌,那大汉定猜不到自己竟然跟在他身后。 果然,那大汉走了半里路,寻到马匹,径自上马走上了大路,朝城里奔去。 秦渊藏在路边的草丛里,心想,张雄一向对自己还算不错,今天竟就这么死在面前,此时恐怕还卧尸路旁,无人收殓。想着想着,张雄死时的惨象一遍一遍在秦渊心中重复,弄得他一阵惊恐,像是他害死了张雄一般,顿时全身发冷,手脚冰凉,抱成一团。 自己无依无靠,又无什么显赫本领,更无什么投奔去处,这下还被人追杀,越想越气馁,甚至想就此奔入深山,凭着采药摘果,一人过活算了。 正在想时,远远一辆运草料货物的马车驶来,驾车的赫然眼熟,似是郑家的一个武师,只见他驾着马车,难得批了个麻布的褂子,一路骂骂咧咧的,手边放了个陶壶,没事就喝一口酒水,摇摇晃晃的而来。 经过秦渊身边时,秦渊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忽见马车后拖着一物,仔细一看,顿时吓了一跳,那赫然就是张雄的尸首。 马车空空如也,这武师却仅用麻绳把张雄的腿脚一系,拖着便走。直拖在这沙土的山道上,拖出一路的血迹肉皮,尸体已是血肉模糊。 杀人便也算了,还如此虐待死者,秦渊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股怒气,顿时让本已发凉的手脚身体热了起来。 秦渊心理不知如何产生的一个复仇念头,起身小步跟了上去。 此时已是夜近三更,月色朦胧,林道也是昏暗,那武师倒也胆大,连火把油灯亦未点着,便就着昏暗的月光照路前行。 “要我说就路边一丢,任那野兽叼去罢了,应国哪条路边不是乱葬岗,还非要拖回去给当家的看看,真是麻烦。”那武师喃喃道,一边赶着车,却不觉秦渊已经跟到车后。 秦渊见那只断箭依然插在张雄的喉中,心中怨愤不已,伸手将那断箭拔出,握在手中。 秦渊望向那武师,心中杀意翻腾,让他自己也吓了一跳,却知自己力薄体弱,若不一击必杀,必然敌不过这武师,努力调息了气息,压抑住狂跳的心脏,思想开始清明,全身贯注之下,一动一作便尽在心中。 说时迟那时快,秦渊翻身上车,双脚刚刚落在车上,便纵身跳起,手中的断箭朝那武师后脑刺去, 那武师只听车后一响,猛然回头,饶他也是修习武艺多年,慌忙中用左臂护住了头,向一边闪去。 秦渊动作虽快,但仍只扎中了他的手臂,而且入肉三分,不算重伤,见那武师右手一拳击来,秦渊忙侧身倒入那武师怀中,一摸后腰,顿时摸到了上山采药的小药锄,也不管哪武师下一拳从侧击中自己肩胸,一锄头扣在了武师的脸上。 那武师一声惨叫已然抱着秦渊滚下了马车,秦渊挣脱而开,药锄也落在一旁,险险避过车轮的碾压,一回头见那武师满脸鲜血,右眼已废了,手中却已抓到他那身旁的短剑。 秦渊慌忙向后翻爬,那武师暴吼着追将上来,却不想,被张雄的尸首一绊,顿时向前一个趔趄,秦渊哪等他立身,随手从身旁抓了快石头扑将上来,对着那武师的头便贯将上去,也不知打了多少下,直到秦渊感觉手脚无力了,方才跪坐在地上,低头看那武师,夜里昏暗,见不着是不是已被打的头碎脑爆,但已然不动,死透了。 马车无人驱赶,停在近前,秦渊此时也是泪涕交加,浑身泥血,跪坐了一会才起身将二人的尸首拖入林中,脱了武师的麻布外衣,拾来药锄掘地把尸首埋了,心下已不是先前一味的逃命念头,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心中越来越清晰。他散了马车,只牵着马匹,找到条山涧洗去身上泥污,换上武师的衣服,将头发向后扎了个剑客的发髻,将武师的短剑别在腰间,便觉天已亮了,映着涧水,看了看自己,只见洗干净的脸颊也分外秀气,虽还显稚嫩但却多了些刚毅。秦渊抿了抿嘴,吃了些干粮,又打坐了个许时辰,这才骑上马,向刚舍奔去。 那武师怀里倒有些细碎铁钱,秦渊绕到刚舍东门,反复查看了一下门前是否有郑家之人后,这才驾马进城,交了些门税,守卫见他一副剑客打扮,倒也未作什么阻扰,时至过午,秦渊已坐在郑家附近的茶馆里了,叫了壶茶,几个馒头,便已将铁钱用尽。本想看看茶楼中可有什么有关郑家情况的议论,却大失所望,没什么消息。 秦渊心中盘算着,先要弄清楚郑家的情况,郑家西、东、南门是不做念想了,皆防卫森严,岗哨林立,只有北门靠近厨房、粮仓,前日曾去过一次,细细回忆,已然把北门布局清晰画在心中。从北门寻机而入,再想办法扮作送饭的小厮穿过北花园去往西场,定要见到郑掌柜,说服他带领西场众壮汉,冲进东区救出郑雷,若人手不够,可发兵器与奴隶,西场现还关押着四五十个奴隶,想若许以放生为赏,定可说服奴隶们一起行动。虽然计划中还有甚多漏洞和不定因素,秦渊却也不想想的过细,凡事自当随机应变。 心中拿定主意,秦渊便起身出了茶楼,远远绕到了郑家北面,一路上避开路人,好不容易绕到了郑家北门。 郑家北门厨房每日须做全宅两三百号人的吃食,每日傍晚便有骡车来拉泔水、垃圾、粪桶等,秦渊在门前树后直等到天黑,却未见开门,正在纳闷,却见墙头一个人影,跳将下来。 秦渊定睛一看,那人高大壮实,拿布蒙着半边脸,下跳后却捂着右肩一个趔趄。随即爬将起来,靠着墙角向一边走去。 秦渊业已猜到是谁,跟着上去,走到无人处便轻喊道:“冯豹!” 那人吓了一跳,回头见着秦渊,却未认出来,只是双臂戒备,问道:“你是谁?” 秦渊走近道:“大哥不识小弟么,秦渊。” 冯豹像见着鬼一样,但又很快平复了,已然认出了秦渊,扯下蒙脸的布道:“你没死便好,怎么还回城来送死,郑家已经完了,大当家昨夜被四当家给杀了!” 秦渊心中一惊道:“他敢下此毒手?郑掌柜如何?” 冯豹左右看了一眼,伸手把秦渊拉到一处暗角,小声道:“你也快跑吧,昨晚半夜,四当家捉住了郑掌柜去镜章送信的小厮,押到西场,郑掌柜知事情败露,便招诸兄弟反了,我因肩上有伤,未出得房门,听他们打杀,便躲在床下,这才免于一死,郑掌柜与诸兄弟全然死了,一个不剩。我躲了一天,这才寻着机会,从北门翻墙出来,没想却遇到你了。” 秦渊惊问:“全被杀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传出来?” 冯豹冷笑道:“四当家何许人也,动手岂有拖泥带水,尸体全被丢在地牢,全宅封锁,不许任何人出入,我听他手下武师说话,已知大当家昨夜也已死了,大小姐也被四当家捉住关在东院,外面人哪里知道,郑家已经翻天覆地了。” 秦渊还待问什么,冯豹却已等不及了,拍拍他肩头,一副生离死别的叹了口气,径自走了,留下秦渊一人。 大当家死了,郑掌柜死了,我还留在这干什么。秦渊顿时满心计划破碎了,心想:还是找个地方睡坐一晚,明日出城逃了吧,若再遇到四当家的人,恐再无这么好命了,张雄死前说过囚牛山有个客家村,客姓本就少见,我边走边打听,应可寻到。 本已拿定主意,忽眼前闪过一个俏丽的公子舞剑的样子,才想起郑家大小姐还未死,只是被四当家关在东院。心中犹豫踌躇了半天,才咬了咬牙想:虽只是见了两次,但何忍她被杀父仇人关押,命运堪忧,大师兄常说,大丈夫应有所为有所不为,秦渊,便是危险也要一救。 想到便做,秦渊又绕到郑家东边,已经夜过三更了,东门的围墙更高,秦渊却知,郑家东面引了穿过刚舍的河水,须过一道长长的水道,水道中有重铁的闸门,上着铁锁。 秦渊看着黝黑的水道,用养气要诀深深地调息了自己的呼吸,感觉已达到肺的承受极限了,便屏住呼吸,咬了咬牙,翻身钻进水里。 第九章 初闻龙穴 秦渊还是低估了郑家水闸的严密,前前后后三道闸门都重数百斤,黑暗中又不得视物,纵使几道铁锁难不倒秦渊,但还是来回换气多游了十多次才一一撬开,河水倒不是很脏很冷,否则秦渊可就有的苦吃了。折腾了半个时辰,终是游到了东院的水池,这水道一直通向北花园,秦渊心里盘算着逃离的路线,这才从水池中探出半个头来。 一眼看过去东院的房屋映着月色尽在眼前,秦渊不急着上岸,只是用荷叶挡着头,仔细查看,万一岸边有暗哨,让自己一跳出来就被抓住可就不好玩了。 与此同时,按照白慕容教他的房屋搭建结构的道理,秦渊在心中绘出东院四周房屋的大致分布,并不是所有房间都适合关押犯人,只有那种比较封闭,靠内,四周有高墙,进出只有个许门的地方才适合关押。 慢慢的整个东院的房屋构造基本已在秦渊心中产生,最终确定了数个地点。又心想:“观这郑宅,郑雷应该早已失势,除了西场的郑掌柜的一支还算忠心,其他全被郑钧控制着,为何郑钧迟迟不愿动手篡夺这家主之位,这郑家家主之位又有什么极大地好处呢?左思右想之后,一个大致的雏形已在心中产生:定是有什么极大好处的秘密,只有郑雷知道,郑钧须从郑雷口中得知,故迟迟不愿杀他,如今郑钧认为郑大小姐知道这个秘密,故留住她性命意在继续逼问。 这么一想,郑大小姐应该就关押在离郑钧住处不远之地,秦渊朝那边一眼看去,见那边仍有座小楼灯火通明,心想应是那里了。 他小心的从池中爬了起来,躲到墙角的阴暗处,将衣裤轻轻拧干,草鞋上的水也甩了甩,他可不想走到哪都是一地的水那么显眼。 秦渊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人,再三确定不会有脚印,没有水滴才起身,绕着大弯,避开一路数次武师的夜巡,好不容易靠近了郑钧住处附近的小楼,但要命的是中间隔着一排房屋,仅有一道大门通往小楼前的内院。 秦渊不知这排房屋是何人居住,见有扇窗户半掩着,心中一喜,探头过去,将耳朵靠在窗边细细听去。 房中既无灯火,又无人呼吸声,应是无人,秦渊哪还有客气,还不掰开窗户,跳将进去。 屋内漆黑一片,只有对着小楼的方向微微透过些光,秦渊不敢乱动,此时若打翻个瓶瓶罐罐的那还了得。 自己摸索了一番还真的发现地上有几个陶壶酒罐,心下颇为庆幸,好不容易摸索到了门边,刚走到门边,便听见脚步声,心下大叫不妙,门已被打开了。心中大怨功力浅薄,耳目不算清明。 一人站在门口,身后有两个提着灯笼的小厮,那人用一个没听过的苍凉声音道:“你们退下吧,我自己进去即可。” 身后小厮应了一声:“是,二爷请安歇。” 那人转身接过一只灯笼,便举步跨了进来。秦渊左右避无可避,只有躲在了门后蹲了下来屏住呼吸,手中握上短剑,若这人呼喊,便只有杀之了。秦渊自从杀了那驾车的武师后,心理好像起了很大的变化,原本软弱怕事的性格,竟胆大放纵了许多。 那人随手关上了门,却恰好未看到另一边的秦渊,门外的小厮便走了,那人将灯笼打开,正欲点亮房中的油灯,秦渊已窜将上去,一把抱住了他,左手扣住他左臂上的气穴,右手短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压低着声线道:“要活命别出声。”秦渊曾和小师妹朔青凌研究过音律,嗓音控制的不错,没让人一听就是半大孩子。 那人吓了一跳,冰凉的短剑已贴在了喉咙上,左臂一阵酸麻,小声道:“好汉饶命。”却是不敢高声呼喊了。 秦渊吹灭了灯笼,将那人拖拽到了内室按到了地上,依然拿短剑压着他的喉咙道:“你是何人,怎住在这东院?” 那人倒也配合,小心翼翼的道:“我乃这郑府二当家,郑霆,好汉饶命,若要银钱尽皆取去,只莫伤我性命。” 秦渊一天,不由气结,早闻这郑府老二自少不学无术,只知道花天酒地,却是到五十多岁也没有明媒正娶一房夫人生下个许儿女。在这郑府也是没甚好风评,却不想自己进了他的屋子。 秦渊心想,这天已过四更,再找不到郑大小姐便要天亮了。便轻声道:“那郑大小姐关于何处?” 那人一听郑大小姐四个字,顿时一愣,道:“你是老三的人?” 秦渊被他反问的一顿,顿时想到这郑霆以为他是郑家老三,远在镜章的郑万手下。秦渊顿时不知如何回答,心里思绪如潮,若郑家真有重大秘密,郑家四兄弟应都想染指,这郑霆不知投向哪方,若说自己是郑万的人,不知他会做何反应。 谁知那郑霆见秦渊未答,却似松了口气道:“你定不是老三的人了,想那老三做事手段狠辣,手下高手死士无数,怎会派你一人前来,我观你动作力道,也只是学了几年把式,未入高手之列。” 秦渊顿时无语,被自己挟持的人说自己只学了几年把式不入高手之列,心下却也羞愧不已,心想若是大师兄,定是直闯而来,人挡杀人,神挡杀神,哪会像自己这样偷偷摸摸的。 秦渊脸上微热,道:“我虽只有几年的把式,此刻却也把握你的生死,老实告诉我,郑大小姐被关于何处?” 郑霆道:“你也是为那龙穴而来?” 秦渊一愣道:“什么龙穴蛇穴,我欲搭救于她,你若不说,休怪我手下无情。” 郑霆顿时觉得说漏了嘴,似是心下反复挣扎了一番,道:“我又何忍大侄女吃那苦头,只是你若救她,老四定然视你为生死仇人,竭力追杀,便是逃也不知逃往何处的。” 秦渊怒道:“那郑钧,便是亲生大哥也不惜毒害,难道你们郑家却无人情天理么,我要救她,何惜这赤命涉险,也要让尔等知道,人间亦有侠客存在。” 郑霆道:“她被关在老四二楼的内室中,设了三道锁闸,也有人看守,老四刚刚才审问累了,带人去大哥的住处搜索区了,此时去救倒也是时机,只怕你这功夫恐难敌那守卫。” 秦渊道:“我自有办法,我走后你若敢高声呼喊,我势必杀你,我懂得东西,你做梦也想不到其中一二。” 郑霆道:“好汉放心,若你真救得大侄女,天亮之时,我去往北院支开守卫,让你从北门出去。” 秦渊本便打算逃脱之时,从北院翻墙而出,此听郑霆一言,却又不是很放心,这郑霆为人如何,自己一点不知,却要将命托付指望于他。 郑霆见他未说话,接着道:“好汉放心,我郑霆虽无用,却业已老矣,屠杀手足之事,决计不愿去做的,我亦有意相救,却无奈无这般手段,自当相助好汉了。” 秦渊无奈,只有放开了他道:“五更天亮时,我自该到了北院,望你真的支开了守卫,放我出去。” 郑霆坐起身来道:“只望好汉好生相待我的侄女,护她周全。” 秦渊点点头,起身移到门边。想了想,又回头再屋内找寻一圈,终归让他寻得一条麻绳,缠在腰间,再三确认门外没人后才敢出去。 郑钧的小楼高约三丈有余,两层木构,屋顶飞檐斜瓦,秦渊看了几眼,便大致确认了房屋构架、柱梁搭接。 夜已过四更,便是秦渊也已感觉有些疲惫,更别说那些无所事事的守卫武师,已经各靠着墙根木柱,打着哈欠。那郑霆倒也似真诚,果真未有呼叫。 秦渊心道:好机会。却也不敢直将上去,又小心的伏地移动,绕到小楼侧的死角,抬头看向屋顶便动手攀爬上去,这时不得不感叹应国的穷也有些好处,譬如便是这大家宅院的楼,也是不那么精致,窗沿楣角,着手着脚的地方倒也不少。 秦渊心道:幸好随白师兄学了些工学,人家高强剑客有他们的救法,我这般普通人也有我的救法。心中信心足了,手脚也似有力了一些,一炷香的时间,秦渊已然爬到了屋顶上,便去寻那透气透光的天窗,好不容易寻到了,却又花去了不少时间,屋顶行动不似平地,随便碰下来一块瓦片也是个死。 秦渊慢慢掀开天窗,将头伸将进去,突然面前冒出一张人脸,吓得秦渊差点从屋顶上跌落下来,那人也是吓的不轻,似要尖叫,却自己捂住了自己的嘴。 秦渊定睛一看,昏暗中只能分辨出是个女人,便低声问道:“是否是大小姐?我是来救你的。“ 那女人一愣道:“是我,谁派你来的?” 秦渊一呆,她不问我是谁,却问我是谁派来的,难道还有人会来救她么? 口中说道:“我并非被人所派,我有逃生之路,跟我来。” 郑大小姐点了点头,让秦渊让开,便爬了出来,动作也是小心轻巧,秦渊心想:这从小将女儿当儿子养,确也有很多好处,至少不会我下去救她,她倒尖叫害死了我。 秦渊带着她顺着来路,本来准备放到屋中救她的麻绳便绑在屋梁上,让两人滑了下来,又几个左右,钻进了郑霆的屋子。 郑霆显然未睡,躺在床上假寐,听到开门声,便起身迎了他们进来,郑大小姐狠狠地瞪了郑霆一眼道:“二叔别来无恙啊。” 郑霆有些羞愧,低声道:“娴儿莫怪你二叔,二叔若不是不管不问也活不到今时,你知你二叔我身无武艺,又无势力,自保已是甚难,哪救得了大哥…..” 郑娴儿狠狠道:“那你便眼睁睁看着爹爹毒发身亡……” 秦渊见两人倒是聊上了,忙打断道:“逃出去在说,你俩再争论,四当家回来全都得死。” 郑娴儿推开秦渊道:“你又是谁?来多管闲事?” 秦渊让脸凑到光亮处,恢复声线道:“我是西场二管事手下的郎中,前日还来给大当家看过病,大小姐可曾记得?” 郑娴儿激动道:“竟然是你,你未死么?” 秦渊道:“幸而逃脱,路上听说二管事及西场兄弟尽皆被杀,本欲孤身远遁,但听说大小姐被擒,故想回来一救。” 郑娴儿有点好笑的道:“我刚才看你的动作,显是没几分功夫,也敢来救我。” 秦渊脸上微热,低声道:“我大师兄教我说,侠客不以武艺论高低,我自然也有我会的东西,时间不早,你还要在这聊着?” 郑娴儿一愣道:“你有出去的路?” 秦渊对郑霆道:“劳烦二爷一敲五更便去北门,我和大小姐从他路过去。” 郑霆点头道:“也好,你俩若扮作小厮和我一起过去,恐老四知我去过北门便知是我了。”说着,便立起身来。 秦渊拉着郑娴儿从后窗中翻出,他们一走,便听郑霆在屋里喊:“来人伺候!” 按照来时的路径,七绕八绕才到那水池,秦渊翻身下水,抬头喊道:“下来!” 郑娴儿犹豫再三道:“我不会水啊。” 秦渊顿时气结,应国虽穷,却不缺水,江流湖海颇多,应国男子岂有不会水的,看来这女孩当男孩养,还是有不彻底的地方。 秦渊不管那么许多,伸手便将她拉下水来,郑娴儿才知,水池只有没胸的水,秦渊听水声甚大,忙将郑娴儿挽到怀中,按下水去,观察了一会才确认未惊动人。 郑娴儿本是推拒,见秦渊全身紧张,便也没说什么,被他抓着手臂,在群荷叶中缓缓前行,路上有几拨走动的武师、下人,却无人注意到水中有人。 东院到北院之间,有一条七八丈长的水下通道,其中也有水闸锁具,郑娴儿看着秦渊几进几出,不停换气下潜,终对她道:“闸门开了,我们走吧。你紧憋一口气,我拉你游。” 秦渊教郑娴儿几个深呼吸后,双双憋住一大口气,向水中游去。那郑娴儿本就聪慧,又不是穿着那宽大华丽的女服,当下仿照着秦渊的动作潜入水中向北院花园游去。 七八丈甚短,郑娴儿却已憋的快断了气,秦渊本想若她能憋得便从来路的东水道逃离,那郑霆还是不是完全信过,后又想那水道有数十几丈长又是逆水,别说是她这个不习水性的,便是自己都难游过。 好不容易过了那闸门水道,已然到了北花园,此时天色已微亮,秦渊心中万分着急,拉着郑娴儿加快动作,但仍是避开来往之人。游到靠近厨房的岸边,等了片刻,才见郑霆摇摇晃晃的走来。 郑霆走过身边,秦渊低喊了一声:“二爷。” 郑霆一愣,左右观看,才看到池内秦渊在招手,朝他们点了点头,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喊出来一个胖胖的厨子,左右吩咐了一下,那厨子点头哈腰的吧一辆泔水车拖了过来,行至池边,郑霆又喊:“去看看厨房还有剩的不,一并倒了,全积在那,臭味都要传到东院了!” 那厨子转身而去,郑霆朝池边招了招手,二人哪还敢迟疑,从池中钻了出来,钻进车底,那泔水马车底下倒也宽敞,二人又都瘦小,扒住木梁缩到了一起,郑霆乘无人看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塞到了秦渊的怀里,低声道:“那龙穴二字,切莫说与他人知道,否则必将引起杀身之祸,切记。”说完便站开几步。 秦渊听了思维飞转,但未作什么表情动作,那郑娴儿反应却也奇怪,把头没在车梁见,脚侧抵住边梁,这泔水车肮脏腥臭不堪,郑娴儿倒毫无不悦之意。 那厨子又拎了一桶泔水重重放在车上,震得二人差点跌落,但成败在此一举,二人苦苦撑住。 郑霆跟着马车,行至北门,北门口却有四五个壮汉把守,拦住了马车。其中一人大喝:“主人有命,任何人不得出府。” 郑霆上前骂道:“你这奴才,厨房的泔水又不是人,丢到门外就是,你想把整个郑家都熏臭么!” 正在说着,东院方向突然想起警钟,众人慌忙向那边看去,郑霆眼睛一转,吼道:“你们几个还愣着干嘛,还不去东院听四当家调派,定出了大事!刘胖子,你将泔水丢到门外便回来,关门戒严!” 第十章 何处可逃 待第一束阳光照进刚舍城时,郑府已然乱成一团,四当家郑钧是被气的七窍生烟。 他本不想让外人知晓郑家的变故,待达到目的便低调发丧,称郑雷病死了事,反正郑家在东南的势力早已全在自己手中,便是镜章的三哥郑万,毕竟鞭长莫及,待他回来,郑雷都下葬了。 谁知这郑娴儿却在这时候跑了,郑钧发现屋内无人,当场斩杀了守门的武师,命封锁全府,也顾不得有没有消息走漏,派人到太守府,势必严查出城之人,不惜在刚舍一家一户的搜查。 而此时,秦渊却已带着郑娴儿辗转到了他寄存马匹之处,也未与郑娴儿过多言语,只道:“必须尽快出城,若四当家贿赂了刚舍太守,封锁城门,我们便成瓮中之鳖。” 这郑娴儿倒是坚强的如男儿一般,除了眼神中有一丝悲哀,其他时候眼中尽是坚毅的光芒,掺杂着复仇与愤怒的火花。 一路上她一言不发,只是点了点头,也没有讲究那许多,和秦渊共乘一骑,开始了他们的逃亡之路。 秦渊骑着马,打开郑霆塞给他的小布包,沉甸甸的正是十枚银锭,秦渊心中倒也感慨,这估计是自己有生以来最多的一笔银子了。 应国太穷,寻常百姓哪见过银子,平时只是用铁钱,一斤铁钱才能兑一两银子呢,足够一家人吃穿用一个月。 不过有了银子好办事,秦渊未有多想,直奔最近的西城门,走尽城门边,不管郑娴儿是否愿意,朝他脸上抹了些灰尘,再把他还是湿淋淋的头发扎了一个武士发髻。 郑娴儿本是男装,此时沾了不少池水、泥污,已然面目全非。远远一看,二人便似两个流浪的落魄剑客。 幸而刚舍还有那么一分大城风范,五更整城门便开,来往民众颇多,付足了门税,二人故作镇定的穿门而过。 需要一提的是剑客在九州之内还有些地位,一般都是豪门名仕的门客,剑客有三个标志,身负铁剑、头扎武髻、身怀剑客行馆的令牌。 剑客一般都是用剑的高手,一般人不敢招惹,城门守卫倒未以二人瘦弱而要求检查令牌,刚刚踏上护城河上的木桥,便听到城中传来号角,秦渊心知,郑钧已经得到太守的首肯,即将封城。 果然,城门一整人马慌乱,便有守军大喊:“太守有令,关闭城门!” 二人回头看去,远远便见城内似有人马前来,哪还不吓了一跳,可就在此时,秦渊见到,城门一侧的黄土砖上,被人用刀刃划刻了一个硕大的“客”字,顿时心中无比激动。 郑娴儿见他入神,哪还容他耽搁,一夹马腹,朝来往之人最多的西面驿道奔去。 秦渊还未看清那客字旁边的暗记,却已难以回头,只有伏在马背上,向西面奔去,却在第一个分叉路口,将马引向小路。 这马本是那拖尸的武师驾车所用的老马,不过倒也还健壮,驮着二人直奔了五六十里,才终于力竭,秦渊听后方无马蹄声,怕伤了老马,便在小路便寻了个小溪,饮马歇息一会。 连续两夜未睡,秦渊身上也颇为疲惫,不禁调整一下呼吸,自顾自坐在溪水边休息。 郑娴儿却是到溪边照了照自己的样子,然后双眼冒火的瞪了秦渊一眼,跑到稍远的地方就着溪水梳洗去了。 秦渊调息了两柱香的时间,感觉肚子一下子饿了,身上筋骨却不是那么酸疼了,心里不禁感叹养气法门的奇妙。 待睁开眼睛,便见郑娴儿正在溪边喂马,她已洗净了脸上的泥污,头发也披散下来,之间那玉脸朱唇,映着早晨的阳光,分外美丽。 秦渊之前也见过小师妹朔青凌的美,那是带着点俏皮伶俐的甜美,而郑娴儿却在女儿秀美的脸上多了些男儿的刚毅,却又搭配的如此合适,依旧美艳不可方物,顿时让秦渊看的有点呆了。 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从秦渊心中萌发,让自己全身有些紧张,秦渊一个激灵,想起自己刚刚逃出刚舍几十里路,若是骑着战马追袭,片刻便到,一跃而起,走向郑娴儿。 那郑娴儿自顾自的喂着马,却在秦渊靠近时,猛然从马鞍边,将秦渊插在马鞍上的短剑拔了出来,直指向秦渊。 秦渊大惑不解,吓了一跳,道:“大小姐,这是为何?” 郑娴儿双目怒视,眉头紧锁,叱道:“你到底是何人手下?” 秦渊道:“大小姐,我是西场的郎中啊,您不是见过我么?” 郑娴儿鼻子一哼道:“一个小小的随车郎中,给奴隶马夫煮煮汤水的小厮,怎会看得出我爹爹中的剧毒,怎会敢半夜潜入郑家去救我,又怎会知道我郑家水路房图,又怎会那撬锁开闸的伎俩,还和我二叔那等人似同一伙,说你到底是谁?不说我便就此杀了你。” 秦渊心内百感交集,一则未想到自己一个单纯的行侠仗义却遭人如此误会;二则又未想到这郑娴儿本是一大家小姐,却也心思缜密不弱于人; 三则脑中顿时回忆起大半个月前刚来郑家时所见郑娴儿的剑法,寻找破绽,若她动手,不至于自己两三招便命归黄泉,那死的何其冤枉。 秦渊咽了口口水道:“在下秦渊,自幼无父无母,被我师尊养育教导了数年,我有师兄弟共七人,各学的一两种绝学,我资质颇差,未如我几位师兄弟般学得武艺剑法,只学得一些草药针石的医术,一个月前与众师兄弟失散。 我本欲往刚舍寻找大师兄,却阴差阳错进了郑家,我绝无加害之心,大小姐明鉴。” 郑娴儿死死盯住秦渊的眼睛,终将短剑收入鞘内,道:“看你年幼瘦弱,不似强人,暂且信你,你便走吧。” 秦渊有些失落,道:“大小姐有何打算?” 郑娴儿冷冷道:“本姑娘自有去处,哪由得你来问,快快走了,迟些休怪我剑下无情。” 秦渊顿时心中颇为无趣,但还是低下头,在地上画出一个方块四周分出几条线。 也不管郑娴儿有没有听到,自顾自的道:“城中已不安全,所有的故交好友都保护不了你,郑钧定要买通太守、刺史,挨家挨户的搜查于你。”他顿了一顿,手下却未停,将周围的大山和其他城池也画了出来。 郑娴儿冷冷看着,也未打断。秦渊继续道:“往南边是囚牛山,本最安全,但山路难走,听说山上有数股强人,而且猛兽毒虫较多,一人前往恐难寻安身之所。 若转头逃向东面,那是荒原千里,一马平川,村落稀少,难以躲藏,去鱼祥城,还要路过刚舍,而且东面的奴隶生意都是四当家主持,耳目较多,逃将过去很是不妥。 向北村落、城池较多,如能到洛水,顺江而下一天便可到国度洛城,倒是个好去处,郑钧不可能在洛城内大肆搜捕,只是路途较远。 西面是通往景国的沙道,途径小城边苍,在过四百里便到了西面最大的城池镜章了,那里是三当家的地盘,我到郑家时日尚短,未见过三当家,不知能不能护得大小姐的周全。” 郑娴儿幽幽道:“莫说是你,便是我,生下来也未见过三叔几次。” 秦渊将四周的大路基本画出来,道:“望大小姐避开大路,从小路绕行,一路能躲开追兵,那马匹短剑便留给大小姐用吧。” 说着将郑霆给的银子拿出来放在地上,转头便走。 秦渊心中落寞,百分不愿丢下郑娴儿独自离去,但又无奈,心想:便是自己在她身边,怕也护不了她。 心中愈发希望寻到大师兄客绝,这次定要专心学武,不再弱小无为。 走了几步,却听郑娴儿骑着马追上来,走到他身侧,郑娴儿看也没看他道:“看你没什么本事,不过道理倒也懂一些,便做我的跟班小厮吧,上马,我们去洛都。” 秦渊顿时感觉打心底的喜悦,哪管郑娴儿是让他打杂还是跟班,笑着跳上马背,感觉全身都轻盈了,疲惫感一扫而空。 这次郑娴儿坐在前面,秦渊却不敢碰她,只是抓紧了马鞍的边带,任她驾马,寻了条去北面的小路奔去。 行至中午,已是艳阳高照,燥热不堪了,却只找到了去边苍的驿道,正要穿行而过,秦渊却感觉地面有些震动,转头向东望去。 只见有一大队人马驾马而来,隐约有些杀气,忙伸手拽住缰绳,藏进路边的小树林。 不一会儿,一行百多骑从面前呼啸而过,领头的是一个光头大汉,赫然竟是西场护车的头头陆昌。 “陆昌,他竟没死?”秦渊喃喃道,心理已经了然,定然是陆昌做了内应,西场才被满门灭口,而陆昌自然就顺势上位了。 郑娴儿道:“定是去追杀我们的,我们等他们走远了再走。” 秦渊卡看那一行人,每逢路人都要左右盘查一番,决计不敢匆忙过去,一边等他们走远一边问:“大小姐,四当家会派哪些人来追我们呢?那些人长处、习惯如何,我们好因人施计。” 郑娴儿冷哼道:“什么四当家,那就是个狼心狗肺的畜生。” 她停了一下冷静了点道:“我郑家有四房管事,东房大管事高全,武艺高强,也是我的拳脚师傅,不过被爹爹派去洛城,已有半年未归;二管事便是西院的郑理,倒是忠于我爹爹,已被那畜生杀了;三管事李琼和四管事吴金都是那畜生的人,刚刚那个光头大汉,我却不识。那畜生平时做事都是李琼、吴金两个狗腿子去办的。” 秦渊悲然道:“那个光头本是郑二管事手下的护车头头,想是投靠了那……那畜生,如今怕已是郑家二管事了,他的武艺路数,行事习惯我已知道,他向西追,想必那李琼、吴金必是其他方向而去,那二人武艺如何?” 郑娴儿道:“那李琼貌似一个书生,却很是狠毒,一直以来与我师父不和,听我师父说,他剑法很好,手下武师也有数十名。 那吴金矮壮身材,原本是囚牛山一个大盗。后来被那畜生招揽而来,手下人也不少,武功如何却是不知,没见过他出手,应不算差。” 秦渊心道,大小姐也是深在家中,这些在外面打打杀杀的勾当想也不是很清楚。 见陆昌那队人马走远,二人连忙上马,继续向北骑去。 应国北面与楚国交界无名山险峻可守,只有九州最长的大川“洛江”自西向东自然而成的国界。 洛江每年七、八月份皆有洪水,沿江城镇皆不能免,故也无什么要塞重镇,只有离洛江三百里才开始有十数个小城,应国境内自西囚牛山上引下一条洛江的支流,应国人称为洛水,应国都洛城便在洛水边岸,位处应国北面,离楚国境仅有三百多百里。 秦渊计划一路北上,依照修习的“山河”一学那点粗浅皮毛学问,寻到洛城上游的一个渡点,沿水路去往洛城。 二人沿途找来往的行脚购了些蓑笠、皮毡、火褶、干粮等物,到了夜里,才找了块无人的空地,起了堆篝火,就地歇息。 秦渊本想郑娴儿自小娇惯,岂能像他这样能吃得了苦,哪知那郑娴儿毫无怨言,似与那干涩难咽的干粮也有深仇一般,用力的吃饱了,独自裹着皮毡,坐的远远的。 秦渊本想与她商量一下去处打算,却见她没有说话的意思,便也无趣,便也打坐调息起来。 秦渊调息完毕,一看篝火,已然燃尽了,去看那郑娴儿,却隐约传来抽泣声。 定睛一看,郑娴儿远远裹着皮毡坐着,轻身哭着。 秦渊心下一软,心想,这郑娴儿再是坚强,也是和自己年岁相仿的姑娘,刚遭丧父之痛,恐怕与其亲近之人尽皆在她面前死了,想想,比自己还要可怜许多啊。 秦渊走近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想安慰一下于她,一拍她,她却直直倒在了一旁。 秦渊映着月光看去,只见郑娴儿满脸泪水,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嘴唇发青,额头通红,汗珠滚滚。 秦渊当下也顾不得那么多男女之别,一手按在她额头,只感觉异常烫手,一手拨开她的右眼,只见她眼神无光,再握住她的手腕掐脉一捏,不禁心下大惊。 原本以为她是昨夜浸了凉水,又酷热一天,晚上又受凉了,谁知这一把脉才知,郑娴儿已然是中毒的迹象。 第十一章 改道镜章 秦渊抱着郑娴儿,反复思量之后,直直向西奔去,仔细检查了郑娴儿的病情,终确认了是那郑钧为求逼供,在水中掺下的慢性毒药,让郑娴儿喝了下去,一两天后才会毒发,若不服解药,七八天终会五脏坏死,神仙难救。 从此地行至洛都还不知需要一月半月的,沿途又多是荒原,少有城池村落,沿途能找到合适的草药救毒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只有西面的大城“镜章”,是唯一的出路,有可能能买到压制毒性的药物,便是买不到,西囚牛山上也或许可找到。实在不行便只有去求那郑家的三当家,镜章的郑万了。 郑娴儿高烧发的脑子有些糊涂,秦渊一路与他冷水毛巾敷着,可惜却无药物、金针,秦渊只有用手穴推拿的功夫一边驾马一边捏按郑娴儿手背的穴道,缓解她的高烧症状。 朔娴儿不停喃喃的说:“洛城、洛城……..杨公子……”其他的秦渊却半句也听不清,心想:恐怕朔娴儿要去洛城,应是要去见这个杨家公子了,不知是否是她心仪之人。 想着,秦渊又甩了甩脑袋,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这些,不过此处离镜章还有数百里路,不知如何是好。 老马跑了一夜,直到次日尽午,终不行了,倒地口吐白沫,眼角鼻口均漫出鲜血,眼看活不成了,秦渊万分悲哀的,合上了老马的眼睛。背起郑娴儿,徒步继续西行。 好在只走了个许时辰,便见坡上有个村落,有数道炊烟,左右是成片的树林,秦渊大喜,加快了脚步,直奔而去。 刚进村口,便有两个汉子迎面拦住,手上拿着猎叉和木棍,喝道:“哪来的小子,进村干嘛?” 秦渊忙退后一步道:“两位大哥,在下途经此地,只因在下小妹身染重病,想进村寻个医馆。” 一个汉子皱眉道:“染病?是不是瘟疫?” 应国百姓本有三怕,一怕洛江洪水,所到之处城镇皆无;二怕景楚二鬼,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三怕瘟疫泛滥,只要碰上性命无救。所谓景楚二鬼便是说景国和楚国的流寇或是抓捕奴隶的军队,百年来常入应国掳掠,说出这二鬼可吓止孩童夜哭。其实,应国本国的奴隶抓捕、苛捐杂税、徭役兵役又何尝不让百姓痛苦呢。 秦渊忙摇头道:“只是伤寒着凉了,求大哥行个方便,我想进村寻个医馆买些草药。” 两个汉子对望一眼,其中一个道:“让机灵鬼来看看吧。” 另一个汉子点了点头,径自跑进村了,任秦渊心如火燎,还是等了有一炷香时间,那个汉子领了个小男孩一蹦一跳的过来了。 那小男孩约莫十三四岁,看上去甚是机灵,模样也很秀气,穿着件旧粗布褂子,光着两臂,让秦渊不禁想起了小师弟李度,心想,小师弟精通各类医术,对解毒更是擅长,自己却只学得一点皮毛,如是小师弟能在该有多好啊。 小男孩跑过来,没等秦渊说话,便绕着他走了一圈,上下打量了秦渊与郑娴儿。最后把手伸过去在郑娴儿太阳穴处搭了一下道:“哎呀,病的很重啊,跟我来吧。” 两个汉子对望耸耸肩,便任由秦渊背着郑娴儿跟着小男孩进了村子,二人继续在村口把守。 小村不大,却内有洞天,因靠着林子,都是木制的小屋,屋外晒着兽皮和粗粮,约莫有数十户,来往也有些大娘大妈,或是来往玩耍的孩童,看上去倒是一副安详平静的景象。 路人见到小男孩,都笑着远远招呼,小男孩也高兴的回应,不一会儿,三人便到了村子中心的一个小屋前。 小男孩推门而入,喊道:“爷爷,在家不?” 门一开,便有一股药味迎面扑来,秦渊闻到了,却感觉便是那摄魂幽香也没有这股药味来的亲切了,忙跟着踏进房去。 一个老迈缓慢的声音从内室传来:“你这个机灵鬼,又闯了什么祸么,这个时候来找爷爷?” 秦渊定睛一看,才看到内室有个木躺椅,一个年过七十的老者手中拿着个蒲扇,躺在椅子上一边吸着水烟,一边扇着旁边的小药炉,老者秃着顶,蓄着半尺长的白须,容貌很是和蔼慈祥。 小男孩,忙吧秦渊拉过来道:“爷爷,有个过路的说他妹妹病了,我见他年数不大不似坏人,便带来让爷爷看看。” 那老者眼神似是不佳,秦渊忙上前让他看个仔细,那老者看了看秦渊。这才看向秦渊背上昏睡的郑娴儿,皱了皱眉头,缓缓坐起身子。 秦渊欠身道:“拜见老丈,晚辈名叫秦渊,这是舍妹,路染风寒,望老丈搭救。” 老者面色一正道:“你这小子,说一句话便撒了两个谎,这女娃绝非你的妹妹,她也不是染上风寒,而是中了剧毒。” 秦渊面上尴尬,背着郑娴儿跪了下来,道:“望老丈恕晚辈难言之苦。” 那老者缓声道:“老朽乃这楚家村掌事,也是这村中的郎中,不才也懂些面相观色的伎俩,你若说谎定瞒不了我,但我观你无淫邪丑恶之气,故也不怪罪于你。” 那小男孩凑过来道:“爷爷本是这方圆数百里有名的神医,只是年迈隐居于此,我叫楚风,也学过些医术。” 楚老汉道:“机灵鬼莫说大话了,”转头对秦渊说:“老朽数年前中风发作,手脚却已无诊脉把针的能力了,怕难以搭救啊。” 小男孩说道:“一般都是我来切脉,爷爷来下药的,不过这中毒我可不会看。” 秦渊想了想道:“请问老丈可有银针,我可自行施针,只望稳住病情,再寻这解毒之法。” 楚老汉眉头稍扬道:“哦?你这少年也懂这施针之术?” 秦渊道:“家师确曾教过一些手法,但晚辈也未曾用过,此时紧急,但求一试,望老丈在旁指点。” 小男孩楚风倒也乖巧,马上将楚老汉收藏的银针取出,又点来盏油灯,毛巾、热水也尽数拿来。 秦渊将郑娴儿放平在一边的病床上,捋开她的袖子,便露出她雪白的玉臂,郑娴儿双目紧闭,面色甚是难受,嘴唇干裂,看的秦渊一阵心疼。喂了些水后,秦渊便拔出银针,火上微烤,一边心里在将元律对针术的教导还有与小师弟李度的探讨一一回想,理清了思绪,再用养气法门中的清心定神的呼吸调息了一下,出手如电,一瞬间便将十数根银针扎入郑娴儿双手手背手腕数个穴道,下手之快,让秦渊自己都吓了一跳,楚老汉更是瞠目结舌。 楚老汉道:“少年人,你这针法颇为特别,深浅力道都包含无穷奥妙,让老朽大开眼界啊。” 楚风也睁大了眼,手下却不停,给秦渊不停地递送毛巾或是银针。 秦渊道:“师尊曾教导于我,所谓针石之医,乃是刺击人体气穴,激发人体本身的抗御之力,人之五脏皆与手脚相连,刺击手上血脉便可调整五脏的反应,我这几针乃是晚辈的一个师弟所创,名曰激命九针,前四针是为护住心脉,后五针是平缓脏器,专是为这中毒或是重伤所用,虽不可解毒,但却也可救急保命,再去寻那解毒之法。” 果然不一会儿,郑娴儿便神色缓和了一些,似不是那么难受了。 秦渊给郑娴儿敷上毛巾,又喂了些水,这才微放下些心。 楚老汉苦笑道:“少年人针术高超,老朽自觉已是难比,却不知令师弟多大年数,却可创此神技?”有些门派已入门前后定兄弟,便是晚进一天,也有可能五六十岁的汉子叫十几岁小孩叫师兄。 秦渊道:“我那师弟唤作李度,年方也才十三岁,却天赋异禀,非常人可比。” 楚老汉道:“姓李?莫非是楚国涵空山庄的李家?” 秦渊抓了抓头道:“这却不知,我与师弟也失散数月,不知这天下之大,何处可寻啊。” 楚老汉点了点头道:“我这家中倒是有些药材,少年人你若见用得着尽快用来,切莫客气。” 于是,秦渊与郑娴儿便在这楚家村住了两日,秦渊也基本诊断了郑娴儿所中的毒性,每日早晚为她施针、推拿,郑娴儿的神志也已恢复,只是这解毒之法仍是不得,任秦渊与楚老汉反复商讨也没有个结果,秦渊知道,施针只能压制毒性,不至于六七日便丧命,但若拖个十几二十天,难免危险,左思右想,只有冒险前往西面的镜章城去找郑万,只望他能一救。 在楚家村住的这两天,楚风日夜相随,对秦渊的施针技巧和医道、养气法门甚有兴趣,秦渊也不藏私,尽将说来,两人很快便熟络如兄弟了。与楚风聊天方知,这楚老汉本是洛城的名医,后隐居于此,多次给四方诸侯权贵看病,故得到些礼遇,才保了这楚家村的平安,只是大多男丁都要服那兵役,村里只有几个汉子了。 郑娴儿醒来后却变的颇为沉默,总是躺在床上思索,却也没有拿重话说秦渊了,比之前温柔了许多,但却更与秦渊保持距离了。 第三日近午,秦渊从村里买了头犁田的老马,将郑娴儿扶将上去正准备出发,却见楚老汉拄着拐杖出门来送行忙迎过去,正待客套几句,便见楚风背着个小包裹一蹦一跳的出来。 楚老汉道:“秦少侠,老朽本欲将一身医术穿与我这机灵鬼孙儿,无奈他动手尚可,读书却难以静心,望追随秦少侠,拜师亦可,望秦少侠将针石之术传与他,也算尽了老朽世代行医的祖训。” 秦渊忙说:“老丈万不敢当,若小风愿学,我自当相授,只是我这一去,凶险异常,老丈仅有这个孙儿,还请三思。” 楚风双手叉腰道:“秦大哥莫看我年幼,这应国西面哪我都去过,颇为熟悉,我定不会坐老在这小山村的,只想出去见见世面,爷爷也答应了。” 楚老汉疼爱的轻抚了抚楚风的头道:“少侠放心,我这孙儿甚是机灵,你这一路前往镜章,若无个熟路之人恐怕迟迟难到。”他顿了一顿,神色悲哀地道:“便是留在这楚家村,再过个一两年,恐有战事便又要征做兵士,老朽儿女皆死于此,留下也护不住周全啊。” 秦渊想了想道:“那晚辈便不推辞了,愿与小风以兄弟相称,前途漫漫,望与风弟并肩前行,永不相弃。” 楚老汉双目有些泪花,便与些其他村民,送三人出了村子,远远望着,直到三人行出五里多远。 边往前行,楚风便滔滔不绝的与二人说着这应国西面的情景,他活泼俏皮,倒也将秦渊和郑娴儿的苦闷打消许多,郑娴儿也偶尔微笑,与他们闲聊几句,再未提及去洛城之事。 “那镜章又叫剑斗之城,是因镜章城位于与景国交接之处,最早是个重镇要塞,不知几百年前便毁了,只有些土墩城墙脚,最早是景国派遣军队抓捕应国的民夫作为奴隶,送去景国的必经之路,几支抓奴的队伍在那会和,互相比较奴隶品色,便将我应国的民夫如猪狗一般丢进笼子或者比武台,让他们打的你死我活,想想也是我们应国最大的耻辱了。”楚风娓娓道来,语气却越发愤慨。 “若是我们应国也如诸般强国一样没有这奴隶抓捕该多好啊。”秦渊感叹道。 郑娴儿缓缓道:“我郑家做了数代奴隶买卖,我却觉得可耻得很。” 楚风已知郑娴儿的来历,点头道:“其实在庆安六一二年也就是一百三十年前,应国便抗景成功,只有朝贡,景国也承诺不再加派军队来掳人为奴,但应国却已奴性根生,他们景国不来掳,应国却自己掳自己的臣民卖去景国,或是送到东面矿山为奴。” 秦渊不住点头,心想这楚风对这天下事倒是颇为了解。 楚风接着道:“如今的镜章已不是军事之用,全然是作为奴隶买卖,城中有应国最大的比武场——战龙堂,每日在那都有比武,平时是将奴隶丢进去拼杀,供权贵取乐,每逢初一十五,还有各国的剑客慕名而来进场比武,以求富贵,其中不乏各国的高手。” 秦渊问道:“那郑家三当家在镜章如何?” 楚风道:“郑家在镜章也颇有势力,把持了接近一半的奴隶买卖,除了战龙堂,其他大部分比武场都是郑家把握,手下高强剑手不少,实力仅次于刺史府与侯爷府。至于那郑三当家的如何,我却未见过,不为得知啊。” 郑娴儿道:“我打小便也没见过我三叔几面,只记得他身材矮胖,贪财如命,甚是惹人讨厌。” 秦渊温柔的看了看马上的郑娴儿,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郑娴儿却未看向他,只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第十二章 剑斗之城 正如楚风所说,如果以城池的标准来看的话,镜章城几乎是座废城。 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城墙,一眼望去,一片一片全是爬满青藤、长满杂草的断壁,本是黑灰色的墙石也风化得黑红或是枯黄,干涸的护城河只有一小滩一小滩的积水,河底也是杂草烂泥茂盛不已。 早已没有了城门、城楼,乍一看便有十数条道路通向城内,只有十几座圆木搭建的哨塔高高立起,有些军士在上把守。 虽是破城,但秦渊只觉着比刚舍要繁荣不知多少,来往进出城的行人络绎不绝,无数马车交错,其中不乏关押奴隶的笼车。 进城甚至无需门税,这倒让秦渊觉着有些意外,经过城墙时也未有守卫盘问之类,只有不时的一队骑兵四处巡逻走动。 一行三人到达镜章只用了三天,楚风果然是带路的好手,三人一步也未走错。 楚风教秦渊与郑娴儿用布在下巴处围个东方沿海居民式的护颈,捋着袖子,头发也扎在后脑,乍一看俨然是应国海边的渔民。 稍一变装,又混在来往的商旅之中,倒是毫无阻碍的进了城。 秦渊本在好奇为何城门无画影图形,通缉他们,但后一想自己压根未露面,这武功低微的救人法倒也有些好处。 楚风一路解说镜章城的情况道:“镜章本也有驻军的,不过刺史府却将边军驻扎在城外西北五十里处,城内主要是镜州侯也就是震山侯的天下。 镜州侯府把持着镜章几乎所有的买卖,奴隶、海盐、金银、粮食……还有镜章的赌场、妓院、典当…当然最大的便是比武场——战龙堂了。” 说着楚风指向城中一座高大的建筑,秦渊看去不由得心下赞叹,那是一座由黑青色的玄武岩砌筑而城的巨台,大小足有一百多丈见方,四周是高高的全是粗壮圆木搭建的看台,隐约可看见看台上已全是人,不时远远传来喧闹声。 城内四处,都是些低矮的房屋,却处处如集市一般繁荣,道路两旁皆是商铺摊车,你来我往的全是老少民众,道路宽敞,不时有马车、骑士穿梭。 街上甚是热闹,街角有顶缸、高跷的卖艺人,食铺有弹唱的、说书的,最显眼的还是沿街的红楼,修的比旁边的民居商铺要华丽多多,挂满红灯笼,看着便如置身于赵国或者楚国的都城一般。 郑娴儿早已下马,秦渊将她护在身后,挡开来往的人群,楚风凑过来道:“秦大哥小心钱囊,这里的偷儿可也是举世闻名的。” 秦渊一想,将沿途花的仅有的几两银子塞到了楚风手中道:“你替我拿着吧。”楚风哭笑不得的接过,一晃手便不见了,不知他藏到哪去了。 郑娴儿本也是习武儿女,但这数日被那毒药反复折磨,更加消瘦了,靠着秦渊背上道:“我们先寻个驿馆住下吧,再去我三叔那探探风声。” 秦渊心知便是郑家是龙潭虎穴,此时却也只有奔去了,但还是点了点头,喊来楚风,正准备说话,四周人群突然一阵哄动。 哄动中人群顿时朝一边的街道涌去,秦渊忙将郑娴儿护在身前,却被人群生生挤向那边的街道。牵着的那匹老马一转眼便不知被挤到了何处,眼睁睁的不见了。 走近一看,街道那边却是个简易的木台,大约七八丈见方,四周围着高高的木栏,木栏上肮脏不堪,仔细一看甚至还有血污皮肉挂在上面,让人作呕。 木台三面都是民众,个个连喊带吼,手舞足蹈,似疯癫了一般,木台第四面俨然是权贵的看台,搭着简易的棚子,里面座椅,茶桌齐全,现已坐满了人。 看台下立着数十个身着盔甲手执长矛的兵士和数个紧衣负剑的剑客。 三人虽不情愿,还是被挤到了离木台不远处,秦渊护着郑娴儿,和楚风挤到一处墙边,看向四周,只见整个街道都被人群挤满,看来不等人群散了是出不去了。 楚风凑到二人身边道:“战龙堂只有有身份的权贵、富商等人可以进去,一般百姓和小奴隶贩子、小官小吏之类的便只能在这种街边比武台进行剑斗。 只要有买卖,几个奴隶贩子便要开展一场剑斗,将各自的奴隶丢进去比武来显示自己抓的奴隶健壮,权贵们则喜欢押些银钱取乐。 在镜章,这样的小比武台有十几座之多,每天都有多次比武。”楚风虽未说出自己的看法,语气却似对这种剑斗深深厌恶。 郑娴儿道:“小心点看台上那个矮胖子,他便是吴金。”说着她哪破布遮着脸躲在人群身后,但又忍不住露出一只眼睛看向木台。 秦渊记起郑娴儿说过那吴金便是郑家四管事,原本是个大盗,却不知为何收入郑家,也不知为何会在此处,秦渊以为只有陆昌带人来了西面。 不过那吴金未见过自己,秦渊拿护颈遮着下巴,倒不怕被认出来,只是挡住了郑娴儿。 正在此时,木台两边各有数个兵士打开木栏上的铁门,将两个壮汉推上了木台。 那两个壮汉都是赤裸着上身,下身也只是拿破布缠了一下,露出黑黝黝的健壮肌肉,但全身上下有数道狰狞的伤疤,其中一个脸上还有道刀疤将鼻子都弄得有些畸形。 楚风道:“这两个都是奴隶贩子养的斗犬,就是训练的比较好的奴隶,专门用来参加剑斗的。” 说这话间兵士已经关了栏门,将短剑圆盾丢进了栏内两边,两个壮汉各自佩好,活动了一下肩臂,等待主人发令。 楚风低头道:“秦大哥,我只是不知为何应国的剑客、兵士还是这些奴隶,只有不到两尺长的剑,我见过赵国的剑客,剑却有近三尺长,而且锋利坚韧很多。” 郑娴儿接道:“因为应国少产铁矿,大多兵刃都是青铜所铸,而且冶炼不佳,若铸剑长过两尺便易折断,所以只铸造短剑了。” 楚风愤愤道:“应国兵士便是执这劣质兵刃上阵,才每战必败!” 秦渊之道楚风想起他未见过面的父母,便是征作兵士上阵而亡了,回头拍了拍他的肩头道:“莫要气馁,兵刃虽有很大因素,但影响战局的关键还在于战法、供给、训练素质、天时地利等很多,还有人心,人心若鼓舞了,兵刃的差劣是可以弥补的。” 这是场上二人已经动手,周围民众纷纷喝彩吼叫,气氛顿时热烈非凡。 楚风看着周围兴奋欲狂的民众,却叹气道:“自己的同胞在场上拼斗,只为将更多的同胞卖去别国受苦,自己确还能兴奋至此,这样的人心能鼓舞吗?” 秦渊也无奈的耸耸肩,郑娴儿从后面拍了一下他们的背道:“总要有人先站起来试一试的,我听说囚牛山上有个山寨,便是无论老幼都修习剑法,让周围山匪盗贼纷纷胆寒,而且招纳英雄好汉。” 秦渊知道郑娴儿一直想当个行侠仗义的侠女,只因生在了权利漩涡中无法安身。可听了这话心里一个激灵,脱口问道:“莫非是客家村?” 郑娴儿正待答话,四周人群突然响起震天的欢呼声,看向台上。 只见那个刀疤壮汉已经越战越勇,砍得对手无还手之力,终于在欢呼声中,一盾格开对手的剑刃,短剑扎进了他的肩颈窝中,那鲜血哗啦的涌了出来,让那个壮汉一声惨叫。 楚风悲哀的看了看秦渊道:“你现在知道为什么镜章叫剑斗之城了。”说着头扭向一边,不忍看下去了。 那刀疤壮汉并未收手,拔出短剑横的一刀,将对手下巴以上全然削了下来,半个头颅滚到了一边,任那鲜血从死者身上喷出,溅了自己一身,他却举起了短剑,哈哈大笑,四周民众一阵一阵如雷的欢呼。 看台上的人们也是一阵哄笑,那吴金更是笑得痴狂,应是压对了宝,赢了不少银钱。 三人看的意兴索然,对视一眼,见还要有人上场比武,无心再看,想起马匹还不知道去了何处,便沿着墙边向外挤走去。待走到街上,哪还有马匹的踪影。三个人无奈寻了个破旧的驿馆住了下来。 说是驿馆却也只是几间破旧的房屋,便是床都没有,只是用砖砌了一个通铺,一间小屋已经住上了六七个人。 秦渊环顾一周,见便是这六七个人也是眼神飘忽,不似好人,便把短剑紧握在手中,让郑娴儿与楚风走到靠墙的铺位,将短剑放在最外的铺位上。 这是一般剑客到一处常见的动作,意思是过此线休怪我手下无情。只可惜秦渊气势不佳,丝毫没有威慑力。 三人坐下,便觉着有点如履针毡,哪敢躺下休息,可正在此时,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众人顿时全看向门口。 “好酒好菜给我送进来!”伴着一声豪爽的大喝,一个青衣的大汉迈步进来,肩上架着一只银炳墨鞘的三尺长剑,留着络腮胡须,年纪不大眼光却颇为锐利。 “赵国的锦弦?”屋内一人脱口而出道。 说着手中还指向青衣大汉腰间,诸人一看,青衣大汉腰上挂着一面木牌,雕工十分精细优美,木牌上方有一个硕大的“浩”字,在木牌右下角是一个较小的“锦”字。 那锦弦哈哈大笑道:“汝等蠢材,还不给你爷爷让出铺来!” 屋内的闲汉们顿时跟猫被踩了尾巴一样,全跳将起来,抓着衣裤细软一转眼全逃命似的出去了。只剩下秦渊的三人呆若木鸡一般。 锦弦像是没看见三人一样,信步走到对面的铺上,也不脱鞋,便坐卧上去,从背后不知何处拿出一个葫芦,便喝了起来,酒香顿时四溢。 楚风咽了咽口水,低声问道:“这剑客似是十分厉害,可知什么来头啊。”楚风应只对应国还算熟络,对他国却不是很清楚,毕竟才十二三岁。 郑娴儿低声答道:“赵国最著名的剑馆便是那浩博宫,历史悠久,历代出了无数超强剑客,天下闻名,这人应该就是那浩博宫出来的了。” 秦渊小心道:“浩博宫势力极大,一般不屑在应国走动,我们莫冲撞了他。” 楚风点点头道:“看那些闲汉的反应,此人应也是赵国有名的剑客了,锦弦,怎么像个女人名字?” 秦渊心中正喊不妙,楚风已经“啊”的一声被打的向后翻仰而去。爬起身来,额头已被打了个红包,再看那锦弦,正在若无其事的磕着花生米,眯着眼睛。 秦渊忙拱手道:“小子无知冲撞,望大侠莫怪。” 楚风也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说的这么小声,也让他听见了,秦渊却知若武艺达到微巧入门,便可使耳目之灵远超常人。 那锦弦远远摆了摆手,却未说话,自顾自喝着酒。 不一会儿,也不知是驿丞还是店家便送来肉食酒菜,神情动作极为恭敬,锦弦也不说话,自顾自大吃起来。看的三人也觉着肚饿非常。 郑娴儿见楚风额头鼓鼓的甚是有趣,不停地用手指去碰碰,弄得楚风嗷嗷直叫。 终于楚风跳将起来道:“哥哥姐姐在此稍候吧,我去外面转转,问清路径,再带些吃食回来。”说着便一蹦一跳的出去了。 秦渊见那锦弦完全不理睬他们,也不再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温柔的让郑娴儿躺下,拿出银针,郑娴儿看着秦渊眨了眨眼,才闭上眼睛,任由秦渊朝她手背施针。 一阵施针、推拿过后,秦渊也额角垂汗,见郑娴儿已然睡着,便端坐于旁。 秦渊心想:若我也有这锦弦似的武艺名气,自可保护好娴儿,师尊曾说,天下武艺逃不出天道自然四字,有的适合从锻炼肌理开始练武,有的适合从腾挪巧变开始练武,我却适合从养气吐纳开始练武,进展虽慢,却也可大成,我必要坚持下去。 想着,秦渊便开始调整呼吸,自己感觉全身的血脉流动,试着去控制身上元气的流动。 那锦弦不经意看见秦渊,嘴角微笑,像是觉得甚是有趣,秦渊练着一个多时辰,他也便一边吃喝一边看着一个多时辰。 直到楚风抱着一大包烧饼菜酱回来了,锦弦才装作若无其事的哼起了小调,抱着他的长剑假寐起来。 第十三章 陷身为奴 秦渊坐在黑暗中,不禁苦笑连连,虽然全身多处被拳打脚踢得瘀肿疼痛,但更多的是自责的心疼。 自己竟然如此轻易的相信了郑家的三当家——郑万,将郑娴儿带到了郑府,然后眼睁睁看着郑娴儿被击昏,数个大汉围上来,自己便被丢进了这个奴隶的地牢。 回想起来便如做梦一般。 昨日楚风前去打听,很容易便问到了郑宅的所在,于是三人前去查看,只等了一会,便见那郑家三当家郑万,和数个大家权贵驾马归来,身后剑客仆从无数。 秦渊正待寻个方法去探探口风,郑娴儿却在“啊,杨公子!”的一声后冲了过去。 秦渊这才看见和郑万在一起的有一名高大俊美的公子,身穿滚绣锦花劲服,腰悬青玉白鞘长剑,端是潇洒之极。 郑娴儿未对秦渊说过所谓杨公子是何人,但猜也能猜到,无非少小相识,青梅竹马,芳心暗许,指腹为婚之类的情节。 此时跳将出去颇为不智,郑万之意尚且不明,还有郑钧的人到了镜章,可已然拦不住郑娴儿,秦渊只有按住楚风,吩咐其莫要跟来,自己便随郑娴儿上前。 那郑万反应颇为奇怪,见到郑娴儿,忙找人护住,满脸堆笑的请二人入了府,那杨公子更是挽住郑娴儿的手,问寒问暖,一副温柔体贴状。 可进了府内,那杨公子便二话不说,一手切在郑娴儿的后脑,顿时击昏了她,秦渊也便顺理成章的被丢进了关押奴隶的地牢。 “镇定!镇定!”秦渊心中恐惧的发抖,一想到郑娴儿好不容易出了虎穴,这下又进了狼窝,不知吉凶便担心得要命,心念思绪乱成一团。 只有不停地告诉自己镇定,可哪能定下心神,四周的牢笼全是粗壮的奴隶,各种吼叫交杂,让秦渊更加心烦。 这镜章的奴隶地牢比刚舍的不知森严了多少,进来有四五道大门,每道都有兵士把守,地牢入口处更有几个哨点,强弓硬弩的守卫着,这牢笼的锁本难不住秦渊,但一出去也就成了乱箭的靶子。 秦渊突然记起,师尊元律在解说武道中最为诡秘的“殇魔”一学时曾教他一些法门,可以封锁住人的情绪,让人思绪清晰,不至于被情绪控制住,这本是在面临心魔之时的应急之举,此刻来用倒也合适。 秦渊一摸怀里,那银针幸而竟在,也不要那火炙,两下子摊开胸膛,也不管那剧痛,当下银针刺进几大要穴。 最后一针刺进太阳穴时,秦渊感觉好像是全身燥热的时候被丢进了冰水之中,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全身的伤痛、针痛竟已完全感觉不到,手脚的动作自己也无法感受到,眼鼻耳口都失去了感觉,像是魂灵被从自己身体中抽离出来,心中烦躁不已的事像是忽然变的很遥远,思绪顿时清明不已。 首先,郑娴儿有一定的可能掌握了郑家一个只有家主才能知道的秘密,这个秘密很可能和所谓的“龙穴”有关。 龙穴一词取的很有意思,郑家已然是应国有名的富贵名门,在多个城池都有强大实力,龙穴若说光是一个藏财宝的地方,应不至于如此争夺,除非是比无尽财宝更大的宝藏。 这便是“龙”这个字包含的意义了,一个能让郑家自立为王统领一方的秘密,这才能解释一切。 其次,郑娴儿的安危问题,她有可能是唯一一个有可能知道这一秘密的人,郑万杀她的可能几乎为零,所以担心她的生死纯属费心。 郑万较为大的可能是严加看管,再想办法套出话来。这便要牵扯出那个所谓的杨家公子了。 杨家公子显然是受到授意才会由他出手击昏了郑娴儿,这么看来有一定的可能杨家是站在郑万这边的,而且有利益互通。 第三,郑钧和郑万是否是一伙的,能在城里看到吴金,这是最看不懂的部分。 不过镜章郑家的奴隶大多是由刚舍挑选后押送而来,就算郑万多年没回过刚舍,不代表,郑家四大管事与郑万没有联络,二管事郑理就曾说过要送信给郑万,这一点上来看郑钧和郑万应不是一伙的。 唯一的解释就是郑家的有些管事是摇摆不定,两边讨好的,吴金不一定是对郑钧效忠的。 第四,秦渊自己的处境,镜章不是刚舍,这里的奴隶是为了被卖到景国做苦力的,自己这一两个月也健壮了一些,那郑万没有直接杀了自己,最大可能是准备把自己卖掉。 本来上次郑理从刚舍周边抓捕奴隶就没有多少青壮,郑万这里应比较急需青壮奴隶维持买卖,若被卖掉,很有可能再也回不到应国,回不到镜章,也就救不了郑娴儿了。 想着想着顿时有了主意,只有一个办法能让自己留在郑府,那就是成为郑家的剑斗奴隶,而且要成为所谓的斗犬,战无不胜的斗犬。 第五,秦渊顺便想了想其他的问题,便是所谓的客家村,都说客家村在囚牛山上,要知应国的囚牛山分为西囚牛与南囚牛,西囚牛较为平缓,山势并不险峻,而且与景国交界,非是占山为王蓄力聚义的佳所。 纵观整个南囚牛,也只有刚舍以东快到鱼祥的山上,山势险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才能建起那坚固的山寨,能抵抗山贼盗匪,并在以后抵御官兵征讨。 再想大师兄客绝,他绝非是安于隐居之人,以他的天赋与实力,定会仗剑四方,镜章是有名的剑斗之城,整个应国没有其他地方有比这里更多的高强剑客,客绝定会前来,自己要做的就是要活到客绝来到镜章,并注意到自己。 想到这里,秦渊的思绪算是到了一个阶段,基本上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参加剑斗,而且要活下来! 拔去了银针,全身的疼痛一起涌来,让秦渊冷汗淋淋,但更强的意志让秦渊端坐起来,继续他的养气修炼。 在全身的剧痛下,让秦渊惊喜的是,自己终于能感受到一股元气在体内运转的样子。 那股元气从五脏发出像是一粒粒发光温热的星点,在血脉中流动,顿时在心中绘出了自己全身经脉的图形,元气运送到全身各处,甚至可以感觉到身上的伤痛处,也有元气在那流动,一旦感觉到了元气,便觉着伤肿处暖暖的。 这个发现让秦渊很是兴奋,他试着用意志来调动更多的元气去伤痛处,虽未成功,却像是打开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秦渊并不气馁,一遍一遍的尝试,完全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就连从笼外送饭的人泼来稀粥倒了他一脸,他也没有反应。 直到第二天,有人“格拉”一声打开了笼门,秦渊才猛地惊醒,睁开了双眼,之间笼外已站了数人,一个大汉手提着油灯,探身进来一把抓住了秦渊的手臂,将他拎了出去。 走到地牢上的土场上,灿烂的阳光照射下来,让秦渊有一种久违的感觉,出地牢的时候,每个奴隶都从后被扣上了木镣,在场上排成了数排。周围一圈有数十个身穿皮甲的兵士手执长矛看守着。 秦渊微微环顾,便将这四周的环境,场内的所有人尽收眼底,然后闭上眼睛,在脑海里一边寻找四周房屋有可能的较好的逃路,一边在想身边这些奴隶的情况,一些小的动作细节带来的有可能的一些动作习惯和身体状况。 阳光照在皮肤上,秦渊也感觉到体内的元气活跃了一些,顿时更为欣喜。 很快,秦渊的机会便来了,几个手执皮鞭的汉子从旁边的门外走进场内,挨个奴隶的捏捏下巴和手臂,应是检查是否强壮,秦渊连忙昂首挺胸,全身运力,显得强壮一些,那几个汉子见到他个头不高,却摇了摇头,捏都没有捏他,便走了过去。 秦渊却没有出声或者站出来之类的,因为他知道如果这样很可能面临的就是那么一鞭子,以执鞭壮汉的上臂肌肉强度和皮鞭的质料他已经可以推算出抽在自己身上大部分位置上都能让自己短时间丧失反抗能力,现在的自己千万不能受伤。 几个壮汉查看一番后,从奴隶群中叫出了两人较为高大强壮的,撤去了木镣,并丢给他们一人一柄木剑,其中一个执鞭人道:“你们两个,只能活一个,输的或者逃跑的,当场格杀。” 说着数个士兵都架上弓弩对准了这两人。 那两个奴隶也是凶狠之辈,倒也光棍,二话不说捡起木剑便拼斗在一起,秦渊一看,都非有套路可寻,只是乡间民夫拼着力大,乱挥乱砍,看的几个执鞭者也是眉头紧皱。 秦渊却也不敢轻敌,便是这种力大乱砍,自己若不能细心观摩,小心躲避,便是挨着一下,小命也就要去了大半,不过在他全神贯注的观看下,哪两个民夫肩头的上下晃动,腰骨的左右摆动从而带动在其后的身形进退,双臂挥动便如幻想般一一在心中演练,秦渊知道,这便是自己的长处,天生心衍。 两个民夫甚有些蛮力,在木剑交劈数次后,木剑也经不住重力,双双开口崩裂,其中一个民夫,一手甩开木剑,扑将上来,任由另一人用木剑砍在他背上,他只是将对手扑倒在地,一记拳头打在对手脸上,顿时打的那人口吐鲜血。秦渊心道,若是用真剑,丢掉剑将是十分不智的选择。 果然那民夫正待继续重拳击打对手,一旁的执鞭者已然一鞭子抽在他背上,顿时让他痛翻在地,背上也已留下一道血淋淋的鞭印。 “剑斗场上,决不准丢掉手中的剑!捡起来,再敢丢剑,立斩不饶。”一个执鞭者喝道,低头见另个民夫已昏阙在地,示意一旁的兵士将他拖走,然后转头向其他奴隶道:“你们还有谁想上?” “我!”秦渊果断的上前一步,斩钉截铁的道。 “我!”另一个黑壮但不是很高的奴隶也上前一步道。 执鞭者显然有些意外是这两人敢上前搭话,点了点头,用鞭子遥指着秦渊道:“你上前。”又对那个丢剑的民夫道:“他是你第二个对手。” 那黑壮奴隶有些意外,不过还是面色凝重的退了一步。 丢剑的民夫吐了口唾沫,捡起一边的木剑,怒吼着便朝秦渊扑来,根本不等秦渊解开负在后背的木镣,也不等秦渊去拿剑,秦渊双眼瞪得老大,丝毫不受他的吼叫影响,也没有看四周执鞭者和其他奴隶的反应,心中仿佛只有了对手,对手的一举一动,一个微小的肌肉抖动全然在他心中呈现,无比清晰。 那个发话的执鞭者很是诧异的见到秦渊双目暗淡无光,像是看不见眼前的一切,但神色毫无慌张,反而是一副胜负早定,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于是执鞭者也一摆手制止了身边的兵士想去拦住那个民夫的意思。 黑壮的奴隶也非常诧异的看向秦渊,面色更加凝重认真。 之间在民夫的剑凶猛的从秦渊左侧削来,离他的耳朵仅有一尺远的时候,秦渊才开始有了动作,让左脚瞬间发力向地一蹬,口中爆喝一声,已经顺着左脚的力道猛的扭腰,向右侧低下头,险险让民夫的剑锋擦着自己的左耳而过,身体在民夫的剑锋下向右整个翻滚过来,双腿却甩开一条完美的弧线,右脚跟丝毫不差的蹬在民夫右脸上,顿时蹬的那民夫翻倒在地,脸整个歪到了一边。而秦渊却已落在原地,双手仍然负在背后, 秦渊之道,自己的力气本不大,但在整个动作中,运力从左脚到腰再与右腿的力道和三为一,从右脚传来的肿痛告诉了他,自己至少踹掉了对手三颗牙齿并对他的头造成一定的震伤,以一个常人的身体承受能力来说,短时间是失去反抗能力了。 整个动作中,秦渊更欣喜的是自己很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了数下,加快了体内元气的流动速度,从而极快的将力道在体内传送,心想,若能随时控制心跳速度,不需要依靠大动作来促发心跳的话,岂不是可以随时随处将全身力道传至一处爆发开来,那应该就是微巧的境界了。 可是不容秦渊想的更深,执鞭者已经又指着一个奴隶,让他与秦渊对决,秦渊抬头一看,正是那个黑壮奴隶。 黑壮奴隶解开木镣后活动了一下手腕,拿袖子的破布撕下来一条缠住了手腕,捡起一把木剑道:“给他也打开镣铐吧。” 那名执鞭者点了点头,一旁的兵士马上解开了秦渊。 秦渊握上木剑,不由得他感慨,心里突然出现两个个人影,一个是那个在花草环绕的后花园嬉笑着舞剑的郑娴儿,美轮美奂。另一个却是仙山梦中,舞着一把数十斤玄铁巨剑的客绝,那一招一式,光是气势就能将四周的鬼使震开,剑锋所到之地,管他是巨石、铁幕尽皆成为碎片。 再回过神来,那名黑壮奴隶已挥剑向前,第一剑却毫无威胁,只是刺向他的执剑手腕。 秦渊慌忙运剑一挡,那黑壮奴隶显然臂力惊人,秦渊感觉那剑锋传来巨大的力道,连忙顺势退了三步。 黑壮奴隶偏头咧嘴笑了笑道:“别分心。” 第十四章 以战养兵 黑壮奴隶运剑极为刚猛有力,剑剑连贯顺畅,只要秦渊运剑挡住他的剑锋,他会极快的用更为猛烈的一剑后续而来。秦渊知道他并非是出自剑法名门,纯粹是靠运用自身的天生神力与对兵器的理解,依靠身体的自然反应在运剑,来回毫无章法可言,但却是秦渊遇到的除了几个师兄弟外最强的天赋武者。 天赋武者是秦渊与大师兄客绝与秦渊定下的一个概念,元律曾说过天下人无数,其中各类天赋异禀者也不在少数,但从武道一门来说,有三种天赋,一种是天生神力,身体各处协调控制很好,这种人力大无穷,而且任何拳法、兵刃都能一学就会,如客绝、肖承;第二种是天生身材小巧,动作快捷无比,便是肌体没有多么强健有力,仍然能从极小的一点发出超强的爆发,天生便拥有“微巧”一学的能力,比如朔青凌;最后一种便是秦渊这样,天生能感应到对手动作的轨迹,能预先看到对方动作这样的天生心衍者,客绝笑道估计天下九州亿万人中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在三种天赋中,其实最为实用的却是人数最多的神力天赋者,就像秦渊就算看清了客绝的动作,知道了他要攻击的方位,身体反应却跟不上客绝的动作,只是在心中和身体上重复两次被击败而已。 这名黑壮奴隶虽比及大师兄客绝远远不如,但作为一名民夫常人,却算极为难得了,只见他挥剑之势刚烈奋然,丝毫没有回守之意,一口气逼迫秦渊退了十步,再往后退便到了执鞭者隐隐围成的圈子了。一旦越过,估计便要以败论处。吃鞭子不说,估计便永不能上场了。 这时黑壮奴隶的下一剑又从侧削来,动作与之前的民夫有几分相似,可速度力道却大了许多,秦渊情急之中,想起第一次仙山半岁之试时朔青凌对肖承的动作,侧身闪避的同时,右手猛地甩出木剑,直射黑壮奴隶的门面。 执鞭者以为他要掷剑,这本是剑斗中忌讳的行为,正要皱眉,秦渊却又有动作,只见他左右飞快的扣住了黑壮奴隶的右手腕。 谁都看得出来,那黑壮奴隶的手臂力道远远大于秦渊,可却不知秦渊扣住黑壮奴隶的手法,却是来自命理高深的血脉之学,五指所点皆是黑壮奴隶手腕上的酸麻要穴。 黑壮奴隶见飞剑迎面而来,哪还敢挥左手去抓秦渊,向右后一仰的同时,感到右手腕突然一阵猛烈的酸麻,不禁执剑之手也是一松。再回过神来,秦渊已经握着本在他手中的木剑,抵在他的喉咙上,偏头朝他微微一笑。 执鞭者怒喝:“剑斗场上,哪有手下留情,你不砍下去,死的就是你!”说着一鞭子朝秦渊抽来。 秦渊顿时目光又变得无神,微微偏了偏身子,便躲过那一鞭子,顿时周围所有的兵士都把弓弩对准了秦渊。 秦渊眼光回神道:“此剑杀不了他,我不做无用之功,让我上场,我会带来胜利。” 执鞭者紧皱眉头,过了一会才放松道:“你们俩从此以后便是郑家的狗,咬人的狗!希望你们能活到把这群猪全部卖掉!”说着朝其他奴隶挥了挥鞭子,一招手,兵士便上前驱赶其他奴隶回地牢而去。 转眼场地上便只有数个执鞭的刀剑师傅,还有秦渊和黑壮奴隶。 黑壮奴隶首先开口道:“我叫成化,我只要能吃饱就行。” 秦渊道:“我叫秦渊。” 成化看了一眼秦渊道:“你刚才抓住我手的招式是仙法么?” 秦渊正待回答,执鞭者已经冷笑道:“雕虫小技,剑斗场上的战斗远比你们俩的小动作凶险,你还差的远。”说着打量了一下秦渊的瘦弱身材。 秦渊朝成化耸耸肩,成化竟也开朗的笑了笑。 “希望过了第一战,你们俩还能笑的出来,今年的奴隶都是些什么废物啊。”执鞭者怒气冲冲的吐了口唾沫道:“我是高阳,郑家的刀剑师傅,我不管你们以前是干什么的,农夫、小偷、公子还是王爷,到了我这,你们应该知道,赢得剑斗,就有饭吃,不听话,就是万箭穿心。” 秦渊拱手道:“谨遵高阳师傅所命。” 成化也拱拱手道:“我还是要吃饱才能上场。”秦渊看他说的认真,心中也不免莞尔。 而后,高阳招来其他剑斗奴隶,也让秦渊吃了一惊,郑家果然是应国有名的奴隶贩子,光这剑斗奴隶便有上百人之多,秦渊站在其中,根本是被淹没了,除了他,几乎所有剑斗奴隶都是身高五尺有余的壮汉。高阳一点没有给他面子,让其他剑斗两两练习刀剑,或是对着木桩练习拳法,却命秦渊在一旁劈柴,那堆得似小山一样的圆木也着实让秦渊大开眼界。不过秦渊也知道,这是锻炼肌理,强健体魄的好方法…….虽然这么一天下来是真的累的他是眼皮都没劲眨了。 晚间结束训练时,那些剑斗奴隶可也没给秦渊好待遇,等到秦渊走到……勉强算走到场地一边的散粥处时,连米渣渣也见不着了。 兵士们面无表情的给秦渊戴上木镣,将他丢回了地牢中。 闻着地牢中肮脏不已的腥臭味,秦渊不禁一阵困意上来,虽然心下清楚的很,此时若睡着了,饿了一天明天再出去,便是一点力气也使不出了,劈不动柴,也抢不到粥,这样下去不出三天,自己便活活累死了,但全身的肿伤未消,又活动了一整天,实在是心疲力竭了。 趴在地上,脸挨着黑臭的泥地,秦渊却也没劲爬起来了,秦渊以为自己就要睡着时,一只大手将他推到墙角,然后用肩膀将他推扶起来,让他坐靠在地牢的土墙边。 就着天窗一些头顶上地面场上的火光,秦渊一看来人,正是那黑壮的成化。倒也是好巧,秦渊被丢到了他的牢间内。 成化示意秦渊道:“我偷藏了些吃的在我怀里,你点吃,吃了东西才有劲儿。” 因双手被铐在背后,秦渊只好用嘴拉开他的衣襟,好不容易才在他的破布衣衫中找到两团硬粥捏出来的饭团,也不管是不是干净的了,三两口便吃入腹中。 这时巡逻的兵士一个笼子舀来一瓢水,两人凑在一起喝了几口后,兵士便把从里到外数道铁门统统锁死。地牢内便只剩下了奴隶,这时秦渊才注意到,这郑家在镜章的地牢大得吓人,也分成数个区,现在所在的已不是昨天那所地牢,应是专门关押剑斗奴隶的地方。 地牢中被分成几十个笼室,三面土石墙,一面是粗木镶铁的栏杆。地牢有一丈多高,头顶有个天窗,天窗上便是白天训练的土场了。秦渊环顾四周,便已将这地牢的结构了然于胸。 成化坐到秦渊身边道:“你是怎么进的这里?” 秦渊吃了他的东西,心中本也对他深有好感,道:“这可就说来话长了,简单点说就是自己送上门来倒霉的。” 成化叹了口气道:“我也是送上门来的。” 秦渊顿时心中略为好奇,问道:“成化兄勇猛过人,却为何愿屈身为奴,受着无尽之苦呢?” 成化咧嘴笑了笑道:“有何区别呢,应国之中,再无一处能安身过日子了,我本是洛都西面小城“庸错郡”的猎人,从小到大,全村的男人到了十五岁便几乎全被抓去,或是兵役,或是为奴,我父亲叔伯皆去便无音讯,后来村子破灭了,我又与弟弟失散。”他面色转为哀痛道:“便是国都附近,也有无数山贼、盗匪,在官府压迫之余,再来烧杀掠夺一番,更别提还有楚鬼在北面虎视。” 秦渊道:“是啊,虽身有武力,却也无力回天,便是杀得那一两个山贼、**又能如何。” 成化道:“我也愿自己种些粮食养活自己,却也经不住那三番四次的抢夺,我也不愿去抢夺他人,只有来这剑斗之城,被郑家这样的奴隶主子捉住,做个剑斗,混口饭吃,多活几天,若是死在剑斗场上……..真希望死了真的能和家人团聚…….” 秦渊侧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成化兄,可曾听说过那人人练武,安居一方的客家村?” 成化摇头道:“听倒也听说过,不过安知这客家村是否真的存在呢,再者说了,说是安居一方,其实也就是占山为王,真若做大了,官府岂能容你,大军若至,以那一村一山之力,还不是就个倾巢碎卵的结局么。” 秦渊道:“成化兄,小弟观兄谈吐见识也算不凡,岂可如此丧气,我有位大哥曾教导小弟,天生我为大丈夫,自当顶天立地,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小弟虽不才,还未有胸怀四海的气魄,但也知生当为人杰的志气。兄莫再心怀悲丧,小弟认为,若心怀信念志气,便是那目标离自己千里万里,我自当尽己之力,以求寸进,不求后退。” 成化被秦渊说的也是心怀澎湃,重重出了口气道:“便听兄弟的,只是你我现居身于这地牢之中,便是有些志气又为如何?” 秦渊道:“小弟的那位大哥曾教给小弟一些武功法门,只是不适合小弟修习,愿传与成化兄,小弟本也欲在这剑斗场上,以练武艺,待你我略有小成,逃出这地牢、郑家也是不难。” 成化瞪大了眼睛问道:“莫非秦兄弟知道一些正统的武艺?” 成化所谓正统的武艺,便是指这各国中名家名馆所教授的拳法、剑法,如赵国的浩博宫,重若的四大行馆等等。 秦渊狡黠的笑了笑道:“可是比那些武功还要特别许多的。” 成化惊奇道:“能让你我在剑斗场上不败么?” 秦渊点头道:“小弟愿与成化兄兄弟相称,将所知的武艺尽数教于兄长,我相信你我齐心,定能纵横剑斗场,甚至……..” 成化问道:“甚至什么?” 秦渊微笑道:“我们可以当剑斗场是训练武技的地方,要知道,再好的武艺,若无实战经验,不在命悬一线中寻求提升突破,也是枉然。” 成化点头道:“确是如此,我这一身蛮力也是从小打架打出来的。” 秦渊道:“我们便称之为,以战养兵。” 第十五章 天狼天虎 时光如梭,转眼即逝,秦渊与成化便在这奴隶窝里安住下来,白天训练,抢夺饭食,夜里二人研讨武艺,秦渊从积力的开始解说,讲的倒也易懂,不时指点他全身力道的传输,还将养气调息的基础传授于他,成化学的极快,表现出超出常人多多的天赋。 于此同时,成化也指点了秦渊很多东西,譬如劈柴,如何从弯腰、提斧、举斧、立身、下劈等等几个简单的动作中,将压力分摊到全身来承担,从而锻炼到从小腿、大腿、腰腹到胸廓、肩膀、手臂、手腕等各处的肌肉,又不至于其中一处过于酸痛,像第一天那样累的爬不起来,用成化的话说,这是他十几年的樵夫经验,一般朋友也不会传授的。 转眼十五天的训练就这么平淡的度过了,秦渊尽力不去想郑娴儿,他也知道,凭自己现在的能力,便是找到她又如何,她背负的秘密足以招致无数杀戮,唯有强大自己才能保护她。十五天的锻炼,秦渊感觉全身体力充沛了很多,皮肤也被太阳晒的油亮,每日的养气功夫都作的很足,让他全身精气神都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臂力等也大幅的提升,每当开饭,也不再受其他剑斗奴隶的欺负,与成化二人一个抢饭,一个挡住他人,纵使有人挑衅,也不是成化的对手,二人过的倒也无忧。 这天夜里,再次等守卫退了,二人凑到了一起,秦渊三两下卸了两人的木镣,开始今夜的功课。 秦渊活动了一下肩膀道:“成大哥,你我训练半月,体力已然不错了,今天我便要将我那位大哥的两门绝学与你商讨了。” 成化这些天虽从秦渊那学到了很多以前根本未曾见识过的东西,但心中仍认为这称不上是绝世的武艺,今天听他这么一说才笑道:“你小子还藏着些到今天啊?” 秦渊正色道:“学武也讲究个循序渐进,一口吃不出个胖子,若筋骨未有足够的坚韧有力,又不懂得很多运力行气的技巧,强行施展,不但没有益处,说不定还伤了自己呢。” 成化道:“小渊说的有理,为兄失言了。” 秦渊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成大哥莫急,我这的稀奇古怪的东西还多着呢。” 秦渊顿了顿道:“我那位大哥是个练武奇才,他告诉我,天下武学招式套路可分为三种,第一种叫象形武学,这种武学是古人经过观察各类动物,飞禽猛兽之类搏击,模仿这些飞禽猛兽的动作从而创出的武学,一般以拳法居多。” 成化点头道:“这么一说是有些意思,我见过一些武师耍拳,什么猴拳、虎拳之类的,确是有几分飞禽猛兽的意思。” 秦渊接着道:“第二种叫博文武学,这种武学是古人经过对一些典籍的研究,或者是对其他的学问的研究而领悟的武学,比如有些以歌舞入武学,以书画入武学,已道法入武学,我还有位小师弟以医术创出一套极为奇特的武学呢。” 成化摇摇头道:“我是个大老粗,只识几个字,这些是着实不懂,这书画也能练成武学,着实奇特。” 秦渊道:“第三种叫做天地武学,自古以来有些极有天赋的武学大师甚至可以通过观察风雨雷电等等天地自然之象领悟出武学,只不过这都需要极高的武学境界,往往一代灿烂便后继无人了。” 成化向往道:“若是从这风雨雷电之中领悟得武学,使出来便如这风雷一般难以抵挡,定然是极强的了。” 秦渊道:“我那位大哥自创的武学便是结合了象形武学与这天地武学,唤作天狼天虎,名字虽然有些俗气,不过使出来确实有刚猛非凡。” 成化连连点头道:“这狼虎与天地武学有什么关联?” 秦渊解释道:“这天狼天虎本是天上星辰之名,这套武学有部分领悟是来自星辰移转形成的各种天象。” 成化张着嘴,一副显然不懂得样子。 秦渊道:“先不说这么多啦,天虎我自己尚未弄懂呢,我先说这天狼,它包含一套心法和一套剑法,心法唤作狂狼战意,设想那荒原之上,饥肠辘辘,那凶狼觅得猎物,那股杀意,那种强追不舍,不顾一切的狠劲,光是眼神气势,便能让对手胆寒手软。” 成化打了个冷战道:“我见过那荒原的野狼,那看人的眼神都像刀锯在身上撕割一般。” 秦渊点头道:“正是要学得那股杀意,便是不动也要用气势压的对手浑身无力。那套剑法唤作群狼剑法,设想那数百野狼围将过来,前赴后继,不容人一丝懈怠,最终在精疲力竭时,头狼又以雷霆之势直取要害,其中还包含了数道兵法的奥秘,我看这剑法极为适合成大哥,假以时日,便是那战龙堂的剑斗,也无须怕。” 成化不住点头,可已愣又问道:“小渊你为何未使过这剑法呢?” 秦渊道:“每个人的性情不同,适合的武学也不尽相同,我天生也没有那股狠劲,便使出来也威力不大,就像兔子,再怎么有狼的眼神,你也不至于被看的身如刀割的。不过我看现在咱们的况景,我也只有逼着自己用这剑法求生了,不然死的更快。” 成化拍拍秦渊的肩头道:“自然也是有适合你学的武学了。” 秦渊点头道:“那天虎倒是挺适合我,不过那需要每每从刀锋悬命的时候,才能有一点点领悟,坐着空想,却是毫无寸进的。” 成化挠挠头道:“小渊你脑袋比我灵光十倍,你若是想不通,我更是不敢去想了,我便学着天狼吧。” 秦渊道:“天狼战意若习之入深,暴戾之气会慢慢影响性情,所以前些天我先教了大哥养气调息之法,平衡将来的暴戾之气,不至于让大哥变得性格暴躁,迷失了本性。” 成化道:“我哪又是那天生凶狠之人,只不过你我身处险境,数日后便要上场厮杀,这养气调息的方法,我定每日修习,不负渊弟的期望。” 秦渊点点头,运指如电,点了成化胸肩数道穴道道:“这几个穴道便是关键,运习这狂狼战意,运动血脉刺激这几个穴道,可让人心中充满嗜血残暴的念头,必须同时运用养气,保持心底清明,将这股嗜血残暴的念头通过眼神、爆喝发出,还可催动身体力道的运作,降低伤痛…….” 成化面色凝重,一字不落的记在心头,不过很快他便感受到这狂狼战意心法的强大之处,次日的训练,他便失手打断了数个训练对手的手脚,幸而秦渊在场,及时给伤者包扎夹板,不至于让那几个剑斗奴隶终生残废。有了这么一出,再也没人来抢二人的饭食了,成化虽心下不忍,不过想想也便释怀,只是更加勤快的和秦渊调养气息,平复心境。 日子过的倒也平静,像是这地牢、土场便独成一个世界,与外界完全没了关系一般,只是秦渊心内很不解,为何郑万将自己丢到地牢便不闻不问了,照理说自己和郑娴儿在一起,好歹要问个来龙去脉啊,就这么好像完全忘了有他这个人一般。不过想不通的事他也不愿再想,这郑万什么性情脾气他一概不知,也想不出他有什么打算,不如全身心投入到眼前的武道之路上。 入地牢第二十天,又一大批奴隶运送而来,随同而来的一个胖子赫然是那四管事吴金,还有个不认识的小老头,那吴金对那老头甚是恭敬,应也是有些权势之人。 那老头唤来刀剑师傅高阳道:“挑四个剑斗奴隶,与我出门,今日景国衡阳侯的人到了镜章,须卖掉一两百个奴隶。” 这话说得声音虽不大,但显然场上的奴隶尽皆听见了,不等高阳调集,已然全站到老头等人面前。 高阳甩了甩鞭子,左右打量了几眼,抽出两人,正待再选二人,秦渊已跨前一步拱手道:“小人秦渊请战!” 成化哪肯闲着,也上前一步道:“成化请战。” 那老头打量了成化一眼点了点头,再看秦渊,眉头一皱道:“你这般瘦弱,上场岂不是必死无疑,高教头,如何选这等瘦弱奴隶做了剑斗的?” 吴金也上下打量了一下秦渊,他不认识秦渊,不过他那狰狞讨厌的眼神打量下,秦渊也颇为不快。 高阳狠狠瞪了秦渊一眼道:“这个小子动作倒也灵活,不似那般孱弱。” 吴金随意在人群中点了一人道:“你二人对练看看。” 秦渊回头一看,他点了个甚为高大的剑斗,虽不知姓名,却也在每天的抢食时有些交手,不过大多是成化挡住他们。 那人咧嘴一笑,阴阴的看着秦渊,秦渊心下已知,他平时靠着成化,他们不敢怎么欺负他,今日这人肯定是想给自己一些教训。 果然,一拿上剑,那人便大力挥动而来,光是那势头和木剑破风的声音,秦渊丝毫不怀疑被削中就是非死即伤的结局。 但此时的秦渊岂是一月前可比的,劲力充足了,精神更好了很多,知道他臂力惊人,秦渊根本不与之两剑交格,只是凭着身材灵活,左右闪避,来回四五剑挥空,那人手上也有些用力过猛的软麻,秦渊岂给他喘息的机会,就着他扭腰横劈的势子,右脚抵住了他用作扭腰重心的脚,左手一把抓住他的肩头,右手执剑架住他横剑去向的背面,来回一搓,便将他甩成了滚地葫芦,接着运剑如针一剑刺中他肩窝,那人顿时一声惨叫,上半身又痛又麻,便是翻身起来也是没劲了。 秦渊心中想起客绝的教导:虎虽猛健,却有耐心,绝不轻易与猎物费劲缠斗,从而误伤自身,虎总是伺机一旁,潜伏至猎物最松懈的一刻,以雷霆之势一举击杀猎物,天虎包含的虎隐心法和虎煞剑法便是包含饿虎捕食的奥秘,配合秦渊那天生的心衍能力,就能极为准确的抓住猎物那最松懈的一刻。 那客绝本应就是名猎户,对各类猛兽可谓了如指掌了。 看着秦渊制服了那高大奴隶,高阳毫不心软的一鞭子抽在这高大奴隶身上,在他胸腹留下老大一道鞭痕,口中骂道:“你这蠢货,对手若是身小灵活,你这般费劲胡砍有个屁用!” 老者伸手示意高阳停手,高阳才拱手道:“禀魏老,您看这秦渊如何,能否上场?” 老者打量了一下秦渊道:“老夫观你不是贫苦百姓出身,可曾出自什么门派否?” 秦渊低头拱手道:“小人本是四方行走的针石郎中,故对人体血脉有些了解,而武艺嘛,本是从小打架打出来的。” 老者笑道:“你这来回数下,算不得武艺,不过动作灵活,眼光也不错。本来参加剑斗的便是些粗壮奴隶,不是剑客之争,你这打架打出来的本事倒是贴切。”他笑了笑道:“便带上你吧,切忌上了台,莫要被血肉死尸吓破了胆。” 说完招招手,带着吴金等人离去,高阳远远还拱手哈腰道:“恭送魏老。” 成化走过来用拳头轻捶了下秦渊后背道:“兄弟,搏命的时候来了。” 秦渊回头道:“你我定要在这剑斗场上活下去。” 成化笑了笑,对另两个选中的大汉道:“为了有肉吃,活下去。”剑斗奴隶有个规矩就是若是赢了剑斗,便可以赏一斤肉食。 那两个大汉舔了舔嘴唇道:“杀了对手,回来吃肉!” 秦渊心下叹了口气,一个好好的人命,在剑斗场上便只值一斤肉干,怎不叫人唏嘘。 不过他心下也没有多少无谓的怜悯,现在的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改变不了这些剑斗奴隶的命运,杀人或是被杀,他忽然有一个不太现实的念头,等到有一天,自己强大到能废除应国的奴隶制度,建立起与其他诸国平等的国度,才有可能不让更多的应国人枉死在剑斗场上,才能不然更多的应国人被卖去景国、楚国为奴,才能鼓起应国的尊严。 第十六章 十战登峰 第一战的对手并不是很强,成化上场不过数个回合,便卸下对手一只臂膀,成化表情绷紧,心虽不忍,还是一剑了结了对手的性命,任凭对手的鲜血喷洒在自己的身上。只有秦渊看到,他在对方耳边说道:“兄弟,今后便由我代你活下去!” 看到自己这方获胜,那位魏老也坐在贵宾台上嘿嘿笑了起来,看着全场观看民众兴奋的表情和震耳的欢呼,魏老不禁对身边的吴金说了点什么,让他不住点头。 对手来自另一个大奴隶贩子,见到手下败亡,在另一边大声的吼叫,却被民众的欢呼完全盖住了。 成化在场上挥了挥短剑,便待下场,这时,对手那边的栏门突然又再打开,顿时扑出来两个壮汉,一个手执剑盾,另一个手执长矛。 秦渊在场外囚笼里紧张的抓紧了笼栏,却见成化并不慌张,短剑在手上活动了一圈便迎了上去。 执矛的汉子从成化左侧上前,从他左侧斜斜的刺将过来,动作倒是威猛逼人,架势也比先前那人纯熟不少,执剑的汉子从右侧上前,等在了成化闪避长矛后的退路上,并不急着夹击。 成化岂是那么易与,侧身避开长矛的同时,左手一把抓住矛杆,右手执剑护住上身,腿却飞踢过去,直指执剑者的胸前。 执剑者丝毫不退,左手圆盾迎向成化的脚,短剑从下而上,削向成化的小腿。执矛者也顺势一拉,转矛又刺向成化腰腹之间。 成化的飞踢只是虚招,飞快的在执剑者圆盾上点了一下,却是借力扑向执矛者,将他推向一边。 执剑者被成化一脚之蹬,习惯性的向后退了两步,却见执矛者已被成化逼退了五六步了。 执矛者本未惊慌,仗着臂力不弱,猛力的摆着长矛,边退边用矛锋去削刺成化的胸腹。 忽然,成化大喝一声:“杀!” 执矛者仿佛耳边被大钟敲击,心中一惊,看向成化的面孔,这一看不打紧,却见成化双目瞪得老大,一股强大的杀意,顺着眼神尽数射进执矛者的眼中,直达心底。 执矛者突然感觉自己像是赤身裸体、手无寸铁的被丢进了野兽群中,四周虎狼低吼,磨牙森森,虽是应国常有的艳阳高照,炎热干燥,却也让他觉着如坠冰窟,全身发抖了。 成化哪会等他回过神来,将长矛一拽,顿时拉近了距离,咬紧了牙齿,将全身力道传至手臂,如同疯癫一般,对着执矛者貌似胡乱的飞快劈砍起来,只一刹那,就已挥出十多剑。秦渊却知,成化使得正是群狼剑法的剑势,虽还未教他剑法的杀招,只是些运剑的技巧,却也让他受用不少,此时挥剑的速度已远比当日见面时快了许多,而且每剑收了三分力道,又有三分力道推动了下一剑,看似胡乱挥击,其实却是极为省力。 执矛者早被成化吓寒了胆,没了战意,险险躲过前几剑,慌忙的丢了长矛不住向后退去,成化却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追劈过来,等背后的执剑者上前时,执矛者已然胸间被成化劈中数剑,最后被一剑从下巴直入,眼看便活不成了。 成化还未回头,便知那执剑者已从后追来,身还未转,左手的长矛已向后扫去。 执剑者用圆盾格开长矛,却也因此被制顿了一顿,成化回身一跃而起,双手一矛一剑,用矛与执剑者的短剑交锋,自己手中的短剑猛攻执剑者左侧。 那执剑者本欲在成化转身前便拉近距离,却转眼又被成化拉开,那长矛足有六尺多长不停扫刺,顿时也只有不停运剑抵挡,左手的圆盾更是只有迎着成化的短剑。 观者见成化飞快的杀了一人,又一矛一剑逼的对手没有还手之力,不禁再次发出欢呼。 对面的奴隶贩子见又死一人,哪还坐得住,大吼一声,一挥手,对面的栏门再次打开,涌上来数个人影。 秦渊哪还看得下去,转头面向站在囚笼边的高阳道:“高师傅,让我上场。” 高阳见对面一下子又放出来四人,哪还敢托大,迅速打开了笼门木镣,将秦渊送进场内。 场上的执剑者迎面被逼了过来,秦渊从旁抓了把短剑,飞身上前,可怜那位执剑者哪料到背后有人上来,被秦渊一个翻身窜上了肩头,在秦渊从成化头顶翻身而过时,被秦渊顺便割了喉咙,再被成化一矛钉在了地上。 上来的四人手上更是各类兵器,有大刀、短斧、长枪、巨盾,成化回身只是,这四人以上前只有一丈多远了。 成化与秦渊交换了个眼神,便背靠背立在场地中央。那四人马上围了过来各守一方。 秦渊心道:“蠢货,哪里懂一鼓作气的道理,这样各守一方只会让我们各个击破。”他左手负在背后,靠着成化的后背,已然在他背上划了个符号,示意他向那大刀汉子出手。 成化哪还有耽搁,反握着短剑,侧身便扑向那大刀汉子,成化一动,秦渊马上冲向大刀汉子对面的巨盾者,另两个汉子见二人同时一动,分向两边,顿时微一犹豫是该去帮哪边,便是这么微微的一个犹豫,却已决定了战局。 秦渊这段时间锻炼的肌体确是强健了不少,他心脏剧烈的条的跳动,将那元气送去双脚,顿时让他脚步快到难以看清,之那么两下以闪,却已飞身而起,跳到那四尺多高的巨盾上方。 那巨盾者右手还有只短矛藏在其后,见秦渊跳的老高,要从巨盾上跳了过来,忙一矛迎向秦渊的来势。 短矛未到,秦渊却已踩到巨盾边缘,不禁让巨盾者左臂一沉,右手的刺击也微微一慢,秦渊已然顺势再一个翻身。落在了巨盾者背后,看也不看,一剑从自己的腋下刺出,顿时短剑将巨盾者透胸而过。秦渊低头微微叹了口气,又猛睁开眼,抽剑而出,因为战斗还未结束。 也不管成化那边战况如何,秦渊径自朝左边的长枪者奔去,那人却正盯着秦渊,见他本来,双腿马上踏成弓步,运枪挑击而来。 客绝曾与秦渊评点过天下兵器,其中说到长枪,他是十分赞誉的,刀剑易学,棍棒无绝,这枪却是兵器中的王者,无论是阵战、巷战,还是比武、护院,枪都是威力极大,杆长及远,枪锋如箭,其中的刺、扎、摆、旋、削、条、扫、劈…..几乎大部分的兵器招数都可以用枪使出。当时客绝就告诉秦渊,若遇到会挑、扎、旋等技巧的人,应就是会使枪之人,不是胡乱摆弄兵刃。 这个长枪汉子姿势端正,见面便是挑击,应是正统套路,本有两下子,可惜遇到了秦渊,秦渊最不怕的便是这等招式正统端正的对手,这样的人出手基本毫无变数,在秦渊的眼里几乎可将他每招每式都推测的毫无差距。 长枪汉子运枪如电,甩出数道枪花,尽数挡在秦渊的逼近之路。可秦渊岂能随他之意,干脆闭上了眼睛,欺身向前,每每极险的躲过他的枪锋,然后运剑搭在枪杆去势上一带,长枪汉子额头冒汗,自己的枪招全然被对方控制中,还时不时的被带偏向一边,那感觉极是难受,对手看起来十分瘦弱,臂力应是不强,可自己无论怎么运枪,对手都不曾与自己以力相搏,这样下去迟早要败阵身亡。 另一方的短斧者倒是不笨,连忙准备上前相助,却见另一边成化在一声暴吼中,一剑削断了大刀汉子的刀柄,在他胸前划了个两寸深的血槽,已是致命之伤。转身也是毫不迟疑,向短斧者奔去。 这边长枪汉子知久战不利,也大喝一声,已枪做棍,横着抡了过来,秦渊知这是枪技中的摆,在左右摆动中逼退对手,再施以刺击。却见他这一抡,因为心急,运力有些过猛,哪还给他机会,一剑竖插而下在长枪枪杆去势的后方,猛力顺着长枪的抡劲将长枪挑到一边,不等那人回枪,秦渊却已窜进他的身边,手中长剑先是割开他的右臂筋脉,再顺着他的手臂游走到他胸前,割断了他的喉管,一连串动作就在那么一瞬间发生,待观看的民众还是兵士、权贵、奴隶贩子看清时,秦渊已立在一旁,短剑拄在地上,表情平静紧闭双眼,那个执枪汉子却愣了一下,倒在地上,鲜血从喉管涌出。 秦渊心道:“我只能让你没有什么痛苦的死去,愿今天的罪孽有一天我可以弥补,偿还。” 全场鸦雀无声,只有成化还在与那短斧汉子缠斗,最终被成化一剑斩去半边头颅。全场人才反应过来,再次发出震天的欢呼。 成化兴奋的朝人群挥了挥短剑,走到秦渊身边。 看台上的魏老,低头对吴金说:“此二人要加派人手看管,切莫让他们跑了,我看便是普通剑客,也绝非这二人的对手。” 吴金微微皱眉,用力点了点头,冲台下的高阳道:“把他们两个喊回来,好好看管。” 魏老微笑着朝对面看台正暴跳如雷的奴隶贩子拱了拱手,起身向另一个较远的看台走去,他知道,今天这笔与景国权贵的生意算是做成了,他甚至想到,一个多月后,自己手下有两人,站在镜章最大的比武场战龙堂里,将从刺史府、镜州侯府甚至景国的刀堂等等派出的剑斗奴隶一一击败的场景,郑家没有出名的大剑客,不能参加战龙堂每年一次的万剑会,若能拿到第一剑斗的殊荣也是不错。 秦渊感到成化站到了身边,睁开双眼,偏头对成化道:“一个月后便有战龙堂的剑斗赛事,在此之前,我们至少还需要十战,才能将状态调整到巅峰。” 成化点点头,拍了拍秦渊的肩膀道:“就让你我十战登峰,然后这郑家再无人可拦住我们了。” 秦渊点点头,微微一笑道:“望你我别被这杀戮影响了食欲,回去还有几斤肉干等着我们吃呢。” 成化抹了抹身上的鲜血道:“一切都为了最远的目标。” 秦渊拍了拍他的手道:“回去吧,我相信,从明天开始,我们便会很忙了,吴金和那个魏老定不会让我们清闲在家,无数的剑斗赛在等着我们,”他顿了一顿道:“说不定就不能再一个牢房,成大哥,莫荒废了养气功夫。” 成化拱手道:“兄弟放心,我定不负所望。” 这时,高阳已经带着一队兵士走上场来,带着弓弩与那两只木镣。 第十七章 群狼杀招 此后的生活倒是大大变了样,成化与秦渊俨然已成了郑家剑斗奴隶中的英雄翘楚,不过秦渊可不喜欢斗犬这个称呼。 秦渊也不用再去劈柴干活,与成化二人改由刀剑师傅直接教导,不再只是和其他奴隶自由训练了。 每隔一两天,二人便要被吴金、魏老领出去参加集市里的小型擂台的剑斗,对手皆是些其他奴隶贩子训养的剑斗奴隶,虽未遇到真正的高手,但也常遇到些一对几人的状况,不时让二人受些轻伤。 幸而现在二人的待遇大不同前,只要赢了剑斗便有肉食米饭,秦渊又擅于医术,深受高阳倚重,加上他又乖巧听话,一个月下来,高阳甚至当他是自己亲生侄子一般了,照顾的甚好。 眼看一个月就要过去,应国即将迎来秋季,一季一次的战龙堂剑斗会便要开展了,成化、秦渊二人在这一个月里确是身经十数战,在身上留下了不少伤痕,但因二人吃喝较好,又经秦渊的药敷气疗,愈合的七七八八并不碍事了。只是两人被分关在两个牢房,不能再每夜研讨武艺,只有各自修习。 这一天,魏老再次前来,当众宣布了推选前往战龙堂的名单,秦渊和成化毫无悬念的在列,他们俩远远的点点头。 秦渊心想:“再经过几场生死战斗,让我更深切的领悟到天虎的境界,我便有信心不惧那些守卫。” 可就在此时,几个不速之客踏进了训练场,秦渊一眼看过去,顿时惊的背上寒毛尽数,来人赫然是郑家的四当家郑钧和那武师头头陆昌。 郑钧脸色阴沉,远远也就看到了秦渊,顿时嘴角一阵狞笑。一边拍手一边笑着走过来。 魏老眉头微微一皱,迎将上去,拱手道:“见过四当家,不知有何差遣啊。” 郑钧摆摆手,笑道:“废话我就不说了,一入这镜章城,就听说三哥这有几个所向无敌的剑斗奴隶,我便派人来看了看,谁知却发现其中一个是我刚舍逃掉的家仆,望魏老先生行个方便,让我带去管教一番。” 魏老心下微微一惊道:“不知四当家指的是哪个奴隶?” 郑钧直指秦渊道:“就是他,秦渊,还不站过来。” 秦渊心思如电,转眼便想到几个问题,第一,郑娴儿应无大碍,但是被郑万牢牢控制住了,这也是为什么郑万没有再来理会秦渊的存在。 第二,在镜章,郑钧实力有限,那吴金很可能已经完全投靠了郑万,郑钧不敢擅自进入镜章,但是后来某个认识秦渊的人比如是这陆昌在哪一次剑斗中见到了秦渊,让郑钧认为秦渊可能知道一些郑娴儿的秘密,故来找个理由带走于他。 第三,郑钧与郑万绝对不合,郑万不可能将郑娴儿的一切透露给郑钧。 想到这,秦渊毫不慌张的向魏老拱手道:“魏老,小人本是刚舍郑家西院郎中,本非奴仆,也无出逃一说,望魏老明鉴。” 魏老微微皱眉道:“四当家勿燥,三当家正是怀疑此人是逃仆,故此依据郑家家法将其打入地牢为奴,此人现是郑家斗犬,明日便要参加战龙堂的剑斗,此事牵连甚广,望四当家以大局为重,迟些再来责罚于他便是。” 魏老本是老谋深算,岂会不知秦渊来历可疑,但断断不愿就此交给了郑钧,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让郑钧半天说不上话。 那陆昌接道:“只是这厮偷盗了些许财物,定要将其盘问清楚!” 郑钧连忙点头道:“正是正是,魏老勿忧,只是盘问几句便是,些许时辰便还与老先生。” 这倒让魏老无言相拒,只有让人给秦渊戴上木镣,让陆昌拎着便走,成化看着暗暗心急,却也无法。 秦渊被带到郑家一处偏院的柴房内,陆昌重重的将他丢到一堆柴火上,幸好秦渊全身灵活矫健,小心的倒在地上,未被坚硬的柴火伤了后背。 郑钧一进来,便用脚踢关上了门,拔出腰上的长剑,架在秦渊喉咙前,陆昌也拔出他的佩剑压着秦渊的手腕。 郑钧缓缓道:“你到底是如何将那野丫头给带出了刚舍,跑到镜章来的,你到底是何人手下?” 秦渊心想,为何谁都要问一下我是谁的手下呢,难道天下就不能有个把扶危济贫的侠客么。但他不敢乱答,不能害了那二当家郑霆为是。顿时心下有了打算,秦渊不知,从元律那学的最差的权谋一学,也有些影响了他。 秦渊装作万分惊恐的答道:“小人原本便是郑二管事找来的郎中,陆管事应知前因后果,只是那天见到小姐,小人心生爱慕,这才冒险从东院水道进去找小姐,谁知正遇到小姐从房梁上跳下来,这才于小姐一同出了刚舍,到了这镜章,望四当家明鉴,饶命饶命。” 秦渊一番话说的甚有些道理,将自己的行为归结到一个下人对主子的爱慕,郑钧定查过上下出路,知道那水闸已开,便让郑钧找不到那破绽。 郑钧脸上阴晴不定,剑锋狠狠抵住秦渊的喉咙道:“那水道长十数丈,你是如何打开水闸进去的?” 秦渊道:“小人陪同师傅做行走郎中时,偶遇饥寒,便也做些撬锁偷盗的勾当,以求活命,小人生在洛水边上,从小便精于水性,故而…….” 郑钧显然对如何逃出的并不是那么关心,更让他关心的是郑娴儿,只见他狠狠问道:“那野丫头可曾跟你说过什么?” 秦渊忍着喉咙的疼痛,装的满脸恐惧的样子道:“小姐怎会看上我这等下人,只是说她要去找杨家公子,无奈路上发了病,才让小人送她来镜章,谁知三当家不由分说便将小人打入地牢,四当家饶命啊,饶命啊!” 那郑钧眼珠转了转,对陆昌道:“把这小子杀了喂狼。”便收回剑站到一旁。 陆昌却拱手道:“主人,恐有不妥,这小子现在是三当家的人,恐打草惊蛇,不如……”陆昌凑到郑钧耳边细声说了几句,那郑钧顿时哈哈大笑,冲上来一脚踹在秦渊胸前道:“你小子今天好运,不过我看你可能活过明天,哈哈哈啊。”说着带着陆昌扬长而去,兵士接着进来,压着秦渊回到训练场,秦渊这才放心,小命算保住了,不过明日之战,有了郑钧这个变数,应更是凶险了。 成化见秦渊前胸尽是泥污,喉咙还有伤口,不禁大惊失色,但见秦渊朝他点了点头,示意没有大碍,这才微微放心。 魏老换人取来布带伤药,让秦渊敷上,这才把秦渊唤至一旁道:“老夫不管你与四当家有什么恩怨瓜葛,你若能全胜了明日的剑斗赛,老夫自能在这保住你性命,你要好自为之。” 秦渊双手戴镣,无法拱手,微微欠身道:“魏老待我,历来宽容器重,大恩无以为报,明日之战定让魏老满意,只是……” 魏老摸了摸胡须道:“只是什么?” 秦渊低声道:“我怕四当家明日欲派高手上台,灭三当家的气势。” 魏老眉头紧锁道:“三当家难道会怕他么,这个我自有安排,他若派高强剑客扮作剑斗下台,我自当有所准备,难道我镜章郑家便无高手么。” 秦渊摇头道:“镜章郑家的高手,定广为所知,三当家派他上场岂不是立马穿帮么,魏老请答应我一事,明日定凯旋而归。” 魏老奇道:“你且说来。” 秦渊道:“我要魏老今晚将小人与那成化关于一处,连夜研究合击对敌之术,定可给四当家一个惊喜。” 魏老瞪着秦渊半晌,道:“天一黑,我便将其他人尽皆驱出这训练场,给你俩解开木镣,配上铁剑,让你二人可以尽情研究,但会派重兵把守四围,你二人若有半点不轨之意,万箭穿心,你可敢否?” 秦渊跪伏在地大声道:“谢老先生成全。” 待天色一暗,诸人吃了些饭食,魏老果然将训练场上一众人等尽皆驱出,四周立了十几座火把,将场内照的如同白昼,魏老与那吴金远远坐着,四周兵士多了许多。 待秦成二人被解开木镣,配上铁剑时,这才说上话来。 成化握剑活动了一下手腕低声道:“兄弟,你可是打算今夜逃将出去?” 秦渊笑道:“这般森严,我可不敢去送死。明日之战凶险异常,可能对手不止是一些普通的剑斗奴隶,我是要趁今晚教会大哥群狼剑法中的群狼杀招。” 成化听到“杀招”二字时,眼神顿时光芒四射,他正在这武技提升的关键时刻,再没有什么比精妙的招式可以打动他的了。 但是成化还是问道:“莫非,有人会派正统剑客上场?” 所谓正统剑客便是像锦弦这样出自名门,四处闯荡或者跟随某个主子作为宾客的剑客,远非剑斗奴隶可比。 秦渊道:“我有些奇怪的预感,像是明天可以遇到想也想不到的人,或许有想也想不到的强大对手。” 成化点点头道:“快说那群狼杀招吧,我都快等不及了。” 秦渊看了一眼远远坐着观看的魏老,道:“有三招,第一招狼围夜刺,讲的是狼群捕食,先以围势,又顺着夜色,树影,出其不意的偷袭; 第二招是狼咬噬骨,讲的是一旦二狼同时咬住猎物,那便是扭缠撕扯,瞬间将猎物分尸的残忍剑术; 第三招是狼王怒威,若是对手太强,杀伤狼群过多,狼王便要出来一决生死,狼王带着死去饿狼的饥渴愤恨,那股怒威下狼牙便是这第三杀招,这三招本太过凶残,我那创招的大哥也说不可轻易使出。” 成化咋舌道:“你那位大哥实在是世间奇才,光是听这招数,我也感觉全身发凉如被狼围,着实是厉害。” 秦渊点头道:“这些招数都需要双手各执一剑,明日成大哥定要先夺得双剑,方可全力施展。” 说着将成化的剑也握在手中,道:“我使出来只有这招不到一成的威势,成大哥自当同时运起那狂狼战意与养气心法,深加体会那招式中的境意,定能比小弟使得更好。” 说着他退了数步,大喝:“且看这第一招,狼围夜刺!” 第十八章 龙堂血战 次日,当亲身走入这战龙堂,秦渊才真正体会到为何这里被称作是整个九州南部最大的比武场,那一丈高一百多丈见方的比武石台,全是由黑色的玄武石砌筑,四周是巨木搭建的看台,最高处足有七八丈高,其中通路错综,戒备森严。 比武台边有可以升降的高大铁栏,可供正统剑客比武和奴隶剑斗多种使用,比武石台上甚至可以跑马驾车,地上也不知有多少刀痕剑印,也不知被冲刷了多少次,但仍可看见大块大块的暗红。 成化叹息道:“不知道多少应国的男儿死于此处了。” 秦渊将手搭在成化肩头道:“如此你我更要继承前者的意志,努力活下去。” 奴隶们纷纷被关在看台下的笼房之内,秦渊扒在木栏上看向四周,之间那数千个看席几乎都要坐满了,熙熙攘攘、花花绿绿的,应都是应国的权贵家眷了,主看台设在正东,搭设了成片的幡旗布伞,现也已经坐满了人。 成化看秦渊正在看主看台,凑过来道:“那里坐的便是应国西南部最有权势的几人了,正中央便是镜州侯府的人了,镜州侯应增乃是当今应王的叔叔,势力极大,这战龙堂便是他命人修建的,听说镜州侯痴迷武斗,每日不见血便食不知味。” 秦渊道:“为修这战龙堂,不知花了多少银钱,动了多少劳力,应国如此贫瘠,这王侯却又如此奢华。” 成化点点头,叹口气道:“镜州侯右侧的便是镜州刺史卫子常,此人手掌应国西面数万大军,可与镜州侯分庭相抗。” 秦渊冷笑道:“景国强敌尚在一旁,手执大军的刺史却只是与镜州王侯相抗,做这窝里之斗,让敌国坐收渔利,着实可笑。” 成化道:“可不是嘛,你看那镜州侯幡旗左边的。” 秦渊注目看去,远远便看见那镜州侯的硕大的应字大旗旁白,便是一大片异色,服饰远比应国服饰华丽整洁许多,背后的大旗上分明写了个“景”字。 秦渊皱眉道:“景国也来了这么多人么?” 成化道:“景国的衡阳侯在镜章也颇有势力,便是应王见了他也要恭恭敬敬的,他一年要有半年在应国呢。” 秦渊不解道:“景国富庶,应国贫瘠,为何他却爱在应国呆着啊。” 成化耸耸肩:“骄奢淫逸,为所欲为呗,谁能管得了他,在景国可是百般拘束啊。” 秦渊不说话了,心中再次感到自己国家弱小的悲哀。景国文风兴盛,景王以文王自称,国内也冠冕堂皇的采用举荐与科举并行的制度,传说治安井然,人人谦虚有礼,不过在应国人眼里,景国却是西方的恶鬼。 成化接着说:“衡阳侯在镜章建了个剑客行馆,唤作刀堂,专门训练剑客与剑斗奴隶,听说每年四次的季赛,十场有七八场是这刀堂获胜,小渊要严加提防刀堂的人。” 秦渊点点头,再注目看去,赫然发现郑万那胖乎乎的身影坐在刺史府的人边上,而郑钧的身影却坐在镜州侯身后,心下立已了然,这两兄弟各依附了一个较大的势力,难怪不和。 那主看台走出一人,手执一口铜钟,敲了三下,全场顿时安静下来,那人让向一边,从镜州侯府走出一人,甚是高大却很隽瘦,啰啰嗦嗦开始说了起来,秦渊哪会认真去听,干脆闭上双眼,乘这时候,调息气血,放松四肢,将心中的烦躁一扫而空。 昨晚只睡了个许时辰,早上又吃的颇为丰盛,秦渊要努力将全身的元气分配妥当,减少用于内腹消耗的元气,积蓄元气在四肢以备战。 也不知过了多久,知道成化推了秦渊一下,才让他回过神来,举目一看,十来个执剑的白衣少年正从台上下来。 成化低声道:“那些富家子弟的礼剑表演结束了,我们要上场了。” 一般比较大的赛事正式开赛前,有些名门望族的子弟便上场舞剑算是助兴,也是想其他权贵表达实力的意思,对这些秦渊毫无兴趣,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躯体,感觉全身已无那彻夜练习的疲倦,正是体力的高峰。他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脚,朝成化微微一笑道:“成大哥要小心啊。” 成化爽朗的抚胸笑道:“有了那三招,我从未如此自信过!“ 秦渊点点头,这时高阳已经走了过来,在龙门前道:“第一场便是我们,你们俩同时上场,定要拿个头彩!” 这时高台上拿个手执小铜钟的唱官已经高声道:“首场剑斗由吴山的孙家对镜章城的郑家。”吴山是应国西部的重镇,也是较为繁华的小城。 看台上微微传来些喝彩,但远远不如市集上的轰动。 高阳道:“看台上都是见过世面的权贵家眷,你二人定要给郑家争来颜面。” 说着他打开笼门,秦渊与成化一人领了柄短剑走了出来。 成化低声道:“要是有柄二尺多长的剑就好了,这短剑使着着实不快。”秦渊想到在仙山,客绝使得是二师兄白慕容铸造的厚重玄铁剑,顿时也有些向往,不过此时可非胡思乱想的时候,二人走上玄武石的比武台,才看见自己的对手,两个十分高大健壮的汉子,一人手执鱼叉,另一人手执长剑。 秦渊微微一笑,低声道:“那个拿鱼叉的是我的,那把长剑便送给大哥了。” 成化淬了一口道:“那什么姓孙的倒也大方,给他家的斗犬都配上了精钢的长剑,估计还是楚国货呢!”这天下兵器铸造,公认是燕国第一,不过赵国、楚国的兵器也算不错,有少量的楚剑流通到了应国,应国的剑客武师无不以拥有一把楚剑为荣。 在一声钟响后,比武台四周的铁栏竖了起来,象征着奴隶的剑斗赛正式开始了。 使着鱼叉的汉子身手确是不弱,点、扎、拖、转、扫、钩招招刁钻难防,秦渊剑短,一时间竟只有防守之力,便是防守,也不敢去挡他的刺扎,一旦被鱼叉叉住短剑,只要一转,短剑便要脱手。 一旁的长剑汉子也是经过高强剑客的指点,一招一式使得甚是到位,丝毫没有急进冒险的意思,成化劈头盖脑的数十剑,均被他运剑格挡,直挡的火花四溅,整个战龙堂响彻了兵器交击的脆声。 秦渊顾不上成化,一边躲闪,一边想着对策,心中从鱼叉的形状想到鱼叉用途,终于一个激灵知道问题所在。 这使着鱼叉的汉子应来自东方沿海的地方,鱼叉的形状比较特殊,使起来灵活多变,却为何自古以来未被军队选用,那是因为鱼叉头重脚轻,在海上叉鱼是头朝下,这样便避免了叉头过重造成的准头偏差了。 若在战场上,叉头太重却让兵士手腕费劲,必须双手执叉,一击不中再击则失灵活。叉上的倒钩倒也锐利,这样在渔夫叉住大鱼后,便可让其无法脱身,若在军中兵器上带上倒钩,便一刺之下难以拔出,不利再战。 秦渊当然不会笨到利用鱼叉的倒钩让对手刺中自己拔不出来,之间他计上心头,正迎上对手一叉刺来,秦渊飞快的向旁一闪,翻手倒握剑柄,一剑勾住来叉的倒钩,顺着来叉的刺击方向向自己右后方推去。 对手一个用力过猛,叉头又重,顿时被带着向前踏了一步,秦渊哪肯放过机会,回见迎上去用力从下向上一劈,正砍在对手的右手臂上,顿时砍断了臂骨,眼看一只手便废了。 秦渊却没收手,左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肩骨,拇指在他肩穴上用力一按,顿时痛得他顺着前冲的势子跪在了地上,秦渊手起刀落,从他后颈斩下,活活将他斩首了。 秦渊看着鲜血从对手的颈腔中喷出,心内再次涌起一阵悲伤,不知自己何时能结束这种无谓的杀戮,也不知自己何时能洗清身上的杀孽,更不知是不是有一天,自己已经习惯了这种杀戮,开始麻木不仁。 正在秦渊思绪如潮时,成化也已结束了战斗,只见他拼着右肋被划出一道半寸深的血槽,与对手拉近了距离,一瞬间挥出去近十剑,将那长剑汉子喉咙前胸削成了碎片。 成化毫不客气的从死者手中将长剑夺了过来,,按着右肋的伤口走了过来。喃喃道:“战龙堂的气氛很低沉嘛。”他看了看四周,他们二人胜了,却没有听到在市集上那种欢呼声,只有少数人挥拳助助威。 秦渊回过神来,看到他受了伤,有些歉意的朝他眨眨眼,一边撕开袖子给他缠上,一边道:“管他们是不是买账,我们是要活下去!再勿行险着伤了自己了,后面的对手会更强。”成化扬了扬手中的精钢长剑道:“我早就想要把这样的剑了,值了。“秦渊不禁气结。 台上的唱官敲了一下钟道:“郑家获胜,下一场由洛都的韩家挑战镜章的郑家。” 正说着一边的栏门一开,又窜出来两个大汉,秦渊无奈的叹了口气道:“难道要车轮战累死我俩不成?” 成化显然是问过了对战规矩,解释道:“只要赢了这场,便可以等午后的抓阄了,真正的高手要等午后才会出来,下午就是单人赛了,你要注意刀堂和镜州侯府的人啊。” 秦渊看了眼成化的伤口,自己点了他几处穴道止了血,只要不再受创,应可应付眼前的剑斗了,低声道:“不要轻易使出杀招,先熟悉长短剑的配合。” 成化掂了掂手中重了一倍的长剑,点了点头。 这场剑斗倒是十分顺利,成化的长剑比之前的锋利了许多,直接削断了对手的木质的矛杆,短剑刺进了对手的心脏,而秦渊这边,对手也是短剑,两人来回缠斗了三十多下,终让秦渊寻得个破绽一把抓住了对手的手腕,一剑刺进对手的小腹。 两人再次染了一身的鲜血,下了石台,虽一百个不愿意,成化还是将长剑交给了高阳,高阳拍拍他的肩膀道:“上场定会还你,这可是你的战利品。”剑斗奴隶下场时都会被弓弩手警戒,要上交手上的兵器才能走进后台区域。 秦渊走进囚笼便坐地调息起来,对于他来说,身上元气有限,必须抓住一切机会休息调养。高阳也命人给成化缝合伤口敷上草药,再绑上十多层的布带。成化喝了些水,也学秦渊这样调息起来。 待到午后,那十几个富家大户之间的剑斗已全部结束了,兵士拖走那十几具尸体,便有一大群仆从拎着水桶上来将石台冲洗了一番。直至未时,才多了数人在看台上出现。 顿时全场的观众全立起身来,齐声向中央主台道:“参见衡阳侯、镜州侯大人。”笼内的诸人才知这真正的掌权者到了,之前他们的坐席上只是他们的家眷之辈。 那数千人齐声的请安倒比他们观赛的欢呼声整齐大声了很多,让秦渊听着也感觉一阵苦笑。 那镜州侯用他很是阴柔却还算好听的声音让大家入座,宣布了午后剑斗的开始。 午后剑斗,加入了刺史府、镜州侯府和景国衡阳侯的刀堂,郑家未排进前几场,秦渊便与成化扒在笼栏上观战。 只是石台略高,两人看的不算真切,很多时候都被台沿、铁栏挡住,急得成化直跺脚,只听那唱官不一会便说:刀堂获胜,刺史府获胜之类的,上午留下的富家大户的剑斗竟一个胜迹都没有。 终于高阳,从头顶上的看台跳了下来,打开笼门道:“轮到你们了,注意那刀堂的小子,甚是扎手。” 下午是单人战,成化先上,只见他一手长剑一手短剑跳上石台才看到,自己的对手,不禁有些诧异,对方是个和秦渊差不多高和瘦弱的少年,双手各执一柄短刀,很是悠闲的站在场地中央。 看到成化,那少年理了一下额前的头发道:“我是景国毕罗城的程错,别忘了是谁杀了你哦。” 成化耸耸肩道:“我想被我杀的人大多不知道我叫成化吧,动手吧。” 那少年嘴角一撇,脚上已动,向成化快步奔来,二人本隔了七八丈远,只见他脚一动,却像瞬间出现在了成化的眼前。 成化暗暗心惊,不敢小视于他,默念狂狼战意的心法,长剑迎上前去。 那程错双手反握短刀一上一下同时削向成化的喉咙和小腹,成化岂能如他所愿,左手短剑护住小腹,右手长剑挑向程错的耳颈处,攻其必救之处。 那程错却出乎意料的头向右边猛的一偏,像是脖子顿时长了数寸一般,右手的短刀速度未减离成化的喉咙仅有数寸远了。 成化情急一声爆喝:“吼!”,狂狼战意急需起来的杀意全然透过爆喝传到了程错的耳中,饶是程错艺高技巧,也被这股杀意震得手上一慢,成化险险闪过,但短刀还是在成化左肩划了一道伤口。 第十九章 炎族巨神 成化只觉着肩头一疼,心中一禀,不敢丝毫轻敌了,长剑下钩,削向程错的右臂,左手的短剑格着程错的左手短刀,程错嘴角微微一扬,右手一转,手中的短刀已经贴着自己的手臂挡住了成化的长剑,左手的短剑却引着成化的短剑偏向一边,又飞快的转刺成化的腋下。 成化双腿左右一运力,虎腰一扭,群狼剑法已然施展,顿时双臂的速度快了许多,仗着长剑的锋利坚韧,瞬间数剑与程错的短刀交击,将他逼退了两步。 这几下交击,成化已经知道了程错的路数,就是贴身短打险招,自己有长剑的优势,理应拉开三步距离,依靠距离和群狼剑法的快和乱来对付他。 成化默默将狂狼战意的心法不停地运转,感觉肩头与右肋的伤口慢慢的痛楚消失了,手臂的酸麻也消失了,心中只有不顾一切的无限斗志。也不管是不是砍到了对手,长剑如疯一般劈头盖脑的朝程错身上招呼过去。 程错心想,这厮莫非是疯了不成,这么乱挥,不到一炷香时间不就没了气力么。连忙左右闪躲,偶尔运刀格挡一下,他身小灵活,如摸了油一般,成化连续二十多剑,竟都没碰到他一个手指。 成化心下焦急,殊不知狂狼战意已经让他思绪不那么清明了,只见他再一剑落空时,竟一纵身而上,面目变得咬牙切齿异常凶狠,喉头传来狼一般的低吼。 秦渊在台下看不真切,却分明的听到了成化的低吼,知道他要使出三大杀招了,却又听他呼吸急促,知道他没控制好狂狼战意的杀心,不禁揪心不已。 成化双臂张开,程错一见哪还有犹豫,乘机向前逼近两步,想窜进成化怀中,刚刚踏了一步,却忽然感到周围像有无数的压力朝自己逼来,如同自己身在荒原中,成化的双剑像化身成无数的野狼将自己围在了中间。 成化的眼中只有程错周身十几处要害,双剑抖出无数道剑花,将程错笼罩在剑光之中,正是三大杀招中的狼围夜刺。 见到成化使出这招,看台上的人们也纷纷动容,主看台上的景国人显然没想到成化能使出如此凶狠精妙的剑招,纷纷探身起来,面色凝重。谁也没听到看台的角落中有一人喃喃的道:“狼围夜刺岂是这么使的,太过焦急了。” 程错牙齿硬咬,也只有施展浑身解数,尽数挡开,毫无回手之力,心下只不停说:等他双臂无力,再一举杀敌。 成化冷哼一声,在程错四下格挡中终寻得一个机会,左手短剑一转,脱手而出,直射程错腰际,正是那夜刺的后着。 程错哪想到成化会飞剑刺腰,情急之中,唯有猛然后退,他身法甚快,竟让他躲过了这一记杀招,不过左手在成化长剑的硬磕之下,短刀也脱手落在了一旁。 成化短剑射出,见程错后退数步,心下只有一个杀字,纵身而起,双手合握长剑,狂狼战意催动到了极限,口中低喝:“杀!” 程错刚站定,便感到成化的气势如有实质一般,扑面而来,顿时手脚像被震得酥麻,完全失去的控制。 秦渊心知,成化已使出了“狼王怒威”,此招一出,程错应难幸免。 可正在此时,主看台上传来一声清脆的钟响,那程错听到钟响,顿时从成化的气势压迫中恢复过来,一个后翻身,极快的躲掉了成化风雷电掣的一剑,一直退到了石台的边缘。 成化正待追击,台上的唱官已道:“此战战平,双方各失兵刃,下台去吧。” 秦渊看向主看台,见景国人与镜州侯这边不停交谈,已知道了起因,定是不敢灭了景国人的颜面,才令二人停手,以战平为算。 也不管四周看台上是否有欢呼喝彩,秦渊看着下台便软倒被高阳扶住的成化顿时吓了一跳。 只见成化全身大汗,皮肤发白,黝黑的面上也尽是汗珠,嘴唇发白,是脱力之状。 高阳拿着竹筒给成化喂了些水,才将他推进笼中。 秦渊拔出藏着的银针,飞快的在成化后背刺了数下道:“一天切不可动手了,刚才用力过猛,已然伤了筋骨血气了。这三大杀招岂是随意可以施展的。” 成化道:“不是那钟声,我便解决了那小子的姓名!” 秦渊一掌拍在成化额头上道:“莫忘了我们的初衷,活下来,不是为了杀人。” 成化被一掌拍着脑袋一下子清醒过来,面色顿时凝重道:“你说的是,这狂狼战意却有些暴戾之气影响了思想,我要多加修炼养气功夫啊。” 秦渊点点头道:“再莫冒险出手了,该我上场了。” 成化想了想道:“让高阳师傅把那长剑给你用,你那天虎武学,适合长剑施展。” 秦渊摇摇头道:“我已习惯了短剑,有机会需以时日来练习长剑。” 成化点点头,拍了拍秦渊的肩膀道:“一切小心,莫丢了性命。” 秦渊活动了一下肩臂,高阳打开笼门,递给他短剑,顿了下问道:“带个铜盾吧,这次的对手很强。” 秦渊想了想道:“不用,我定能获胜。” 高阳面色凝重的拍了拍秦渊的肩膀,点了点头。 秦渊跳上石台,看到自己的对手已立在另一边,是个瘦瘦高高的汉子,四十岁上下,赤裸着上身,头上用一块白布绑了几圈,头发也被布带紧束着。 高台上的唱官道:“镜章郑家对镜州侯府。” 秦渊这才知道,对手便是出自在镜章只手遮天的权贵镜州侯的门下,也就是郑钧的大靠山那边。 之间对手从旁拔出一支长剑,走上前来,秦渊光看其拔剑走路的姿势,便看出他应是有些来头的剑客,却不知为何变成了剑斗奴隶。 秦渊依照剑客的礼节,欠身拱手道:“在下秦渊,有礼了。” 那人面色平静,丝毫没有情绪波动一般,缓缓道:“燕国永司,流亡至此。” 秦渊心道:“竟遇到一个远在数千里外北方燕国的对手,这人也应是辗转辛酸,才被迫沦落为奴隶了。” 秦渊突想到二师兄白慕容,不禁问道:“敢问阁下可知燕国白家?” 永司眉头微动了一下道:“流亡之人,燕国之人事再与我无关,动手吧。”看台上的唱官也敲响了开战的钟。 秦渊点点头,侧身摆出功架,注目看向对手的长剑,那剑应有些年头了,仍森森寒光四射,剑长二尺六寸,打造的古朴优雅,毫无奢华装饰,秦渊知道,这应就是出自燕国巧匠之手,号称九州最好的铁矿和锻造师傅之手的兵器了,相比之下自己的短剑就和木杈火棍一般。若全力交击,秦渊相信自己的短剑经不住三五下便会折断了。 永司轻轻一跃,长剑拖出一道白光,直指秦渊的面门而来。来势极其凶猛,,远远的,秦渊便感到自己咽喉、心口、眉心等数处隐隐发凉,永司的目光也如实质般锁定了自己头部各个要害。 秦渊在强大的压力下,顿时双眼茫然无神,内心在疯狂快速的运转中,无数幻像在眼前一一演练,直到永司微微诧异间将长剑拖出一道白练一般的剑光削向秦渊咽喉,离他仅有数寸距离时,秦渊才有了动作。但永司还是感觉自己已经削中了秦渊的喉咙,等他一定神时,才知秦渊是一个后翻,秦渊的脚已经离自己的下巴只有半尺距离了。 永司连忙侧身挪开,长剑半转,剑锋向下,斩向秦渊的腰侧。 自左相右划出一道半圆。秦渊双手撑地,腹部突然一沉,已躺在了地上,躲过永司的断腰之剑的同时,自己的脚已经勾住永司的脚踝。 永司下盘稳固非常,秦渊一勾不动,便就着力侧身一滚,滚向一侧,短剑刺向永司的膝盖。 永司右脚一抽,反手握上长剑直刺秦渊的胸腹。 秦渊却已左手撑地,以一个奇特的姿势单手立了起来,双腿旋踢向永司的下巴,永司毫无惧色的左手一挡,长剑已然正握在手,迎着秦渊的身子直刺向他腹部。 他的动作哪逃得出秦渊的眼神,旋踢之腿瞬间一改成了勾缠。一脚勾住了永司的左臂,身体像个钟摆一般荡了起来,在永司左侧空中一个翻滚,一脚踹在他的肩头,并顺势弹开,退到五六步之外。 永司被他踢着身子一晃,却未受伤,看着他正好整以暇的活动着手腕,叹息了一下道:“抱歉,我须在二十剑之内杀了你,否则我便要失去这柄剑了。” 秦渊心细如发,瞬间想到,永司定要速战,但若真的过了二十剑,想必他也就不那么着急了,他剑法高强,臂力、反应、速度都相当厉害,若要胜他,便是那第十八到第二十剑之间。 没等秦渊想完,永司已然冲杀过来,长剑映着阳光,耀眼刺目,一道道剑光如同一条巨大的白蛇将自己缠在其中。 秦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永司身上,虽每每能预测到长剑所指,挥剑所向,但还是每次都只是险险躲过,转眼十剑过了,秦渊的上衣已被割出七八道缺口,那剑锋便是没有削中皮肤,仍带着气流将秦渊的上身肌肤上留下皮鞭抽过一般的红痕。 可是秦渊终等到了机会,永司第十八剑出手时,剑速又提升了一些,秦渊却知道,他这一剑是因为心内的焦急,必使不完,便要使出第十九剑,剑势的收承是剑法的关键,每一剑的收尾能将多少力道收回或者传承给下一剑直接决定了下一剑的速度和力度,永司强行将这一剑猛力加速,若不完全使完而转向下一剑,在变招之时必将顿上一顿,力道一时无法转承。 秦渊感觉自己身上的元气自双腿运力借着扭腰之势传向双臂,自己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更多的元气传至右臂,偏头险险躲过永司的第十八剑,仍让他削去了一片发际,不等他这一剑收势如何,秦渊的右手已经使出虎煞剑法,如一头猛虎在草丛中隐身许久,直等到猎物窜到身边正要定身之时,猛然扑出,那在骨肉中压抑许久的杀气、力道便在这一刻突然发出,其威势之锐,岂能挡住。 秦渊一剑像是连空气也切开一道裂缝,在永司正在变招的时候,短剑直插入永司的左肋数寸,但又飞快的抽剑,翻身而闪,避开永司的死前反扑。 永司只觉着一阵剧痛,却已使不出剑招了,一手按住伤口,跪在了地上,用长剑撑住了上身。 秦渊看着他的脸道:“我未伤到你心脏,就这样结束吧。” 永司满脸奋然,正要起身再战,看台上已有了情况,那镜州侯应增已然站在中央看台的边缘,郑钧跟在他身边。 镜州侯吼道:“你这废物,给我丢尽了脸,还不给我拖下去!” 秦渊眼睁睁看着几个兵士上来将永司拖了下去,任凭他胸口鲜血直涌,丝毫没有给他止血救护的意思,只是拿永司仍死死握着他的长剑不肯放松。 看台上的唱官见镜州侯发怒,一时已不知是不是该宣布秦渊获胜,看台上其他观众更是顿时默然无语,四周整个鸦雀无声。 镜州侯回头笑道:“郑三当家,你郑家今年出了几个高手嘛,连我府上的永司都不是对手。” 郑万坐在刺史卫子常身边,看了一眼身边闭目养神的卫子常,向镜州侯拱手道:“侯爷谬赞了,侥幸侥幸罢了。” 郑钧眼里忽然发出阴森狡诈的神色,凑到镜州侯身边低声说了几句,镜州侯听了,不禁哈哈大笑。 正当诸人不解时,镜州侯朝台下说道:“本次剑斗,郑家技压群雄,实属难得,但我观诸位仍意犹未尽,不如我为这斗赛添些乐子如何?” 郑万面色复杂,问道:“还请侯爷明示。” 镜州侯笑道:“数月前,我府上捉了一个奇人,听说乃是西南蛮荒之地的炎族人,经过我府上数月调教,相信能给诸位添些乐趣。”他挥了挥手道:“给我把那个蛮族给我带上来!”此言一出,全场哗然,人们纷纷议论起来,炎族又叫巨神族,传闻极为高大凶狠,实在充满了无数的新鲜感。 台下一大队兵士相视了一眼进了那看台下最大的地牢笼区,正在大家苦等时,那笼区突然传出巨大野兽般的怒吼。 秦渊双眼瞪得老大看向那头,只听一阵如闷雷般的脚步声从那边传来。一个巨大的人影,直直撞在那边的笼栏上,将那边地牢的笼栏撞的碎烂,那人影直直冲了出来,飞身而起,双脚蹬在比武石台四周的铁栏上,顿时将那铁栏也蹬倒在地,那人顺势立在了场地上,诸人一看他也不禁被他吓得不轻。 那人足有近九尺来高,比普通人高了三尺,赤着上身,浑身肌肉高隆,无数的刀疤,满脸横肉,无比狰狞,光头无发无须,在鼻子上一侧打了个金环,未执兵刃,只在双手套着黑亮的铁拳套,直护到了手肘。 巨人手上还抓着一人,赫然是刚才派去放他出来的其中一个兵士,他冲着看台上的巨吼了两句,呼啦一声,竟将那兵士硬生生撕开,那兵士惨叫也没来得及,便从腰腹生生被撕成了两半,那心肝肺肾带着鲜血全泼在这巨人头胸上,将他浇的一身。 巨人将半个兵士的身子捏着猛力一掷竟丢出几十丈远丢在看台上一群女眷群中,顿时引起一阵惊呼忙乱,巨人双手叉腰哈哈大笑。 秦渊看向那巨人,也不禁倒抽一口凉气,他想起他在修习“易天”一学时,看过各国人文的介绍,远在西南面两千多里,隔着景国的地方,是九州中的蛮荒之地——念国,念国民族众多,总第由四族把持王政,其国以武为尊,凶残野蛮,每隔十年由各族挑选最强的勇士比武争夺王位,是九州诸国中唯一不是世袭王位的国家。 念国最大的四族便是信奉火凤凰的梧族,其族弓术超人,几乎全是女性,每一代有一名女祭司,地位超然,主要居住在密林之内狩猎为生; 信奉蛇神腾蛇的灵族,人口最多,比较狡诈团结,掌管念国大部分土地,种植水稻作物为生; 信奉象神刚师的震族,整个九州最为神秘的民族,传闻他们可与动物交谈,住在念国以西更远的森林沼泽深处,历史上曾数次突然加入念国与蜀国、景国的战争,曾用大群战象还有驱使数千头饿狼大败蜀、景二国,让这两国闻风丧胆。 最后一种便是这信奉火神祝融的炎族,又叫巨神族,无论男女,成年后都身高八尺以上,力大无穷,凶残无比,能生撕虎豹,等闲数十个兵士都奈何不了他们一个,只是这炎族人数稀少,没想到在这应国的剑斗场,竟有一个巨神出现,而且正好是自己的对手。 秦渊手心冒汗,心想,就算我将这短剑整个插在他的胸口,恐怕死的还是我吧…….. 第二十章 逃出生天 那镜州侯哈哈大笑道:“围住比武场,他二人若出石台,格杀勿论!”话音刚落,从四周一下子涌出数百兵士,个个手执硬弩强弓,将比武场的石台团团围住,箭尖直指着二人。 对于各种兵刃,秦渊其实最忌讳的便是这种箭阵,若成规模,数百弓箭手齐射,任他是再怎么身轻步快,也不能全身而退,故当日在仙山看到的白衣剑客,那般高强的武艺,也在逃脱过程中身中数箭。 正是因为这弓弩杀伤力过大,自古民间平民入城可带刀剑,却绝不许佩戴弓弩,违者常以刺客论处的,平民在家中藏有弓弩也是死罪,否则随便一个幼童老者拿着把劲弩,都可以刺杀深居城中的权贵了。 镜州侯回身道:“卫大人,景侯爷勿慌,我等不妨饮酒赌赛一番如何?” 那边景国衡阳侯远远扬了扬手中的铜爵,道:“这蛮人力大无穷,我怕无什么悬念啊。” 那刺史卫子常却道:“若郑家不能敌,我自当派我门下剑手上场,必不扫了两位侯爷的兴致便是了。” 那郑万眼珠直转,哪敢插嘴,他哪敢为个小小的奴隶得罪几位权贵啊,反而饶有兴趣的在卫子常耳边说笑起来。 说话间,那巨大的蛮人已看到眼前的秦渊,满脸的横肉向两边一咧,露出一个叫人作呕的笑容,大踏步向秦渊走了过来。 秦渊看着巨人一步步逼近,面色似是平静,满脑子却在急速运转中,不停默念:弱点!弱点! 记得在仙山,客绝曾与他研究过猛兽的弱点,任是那丈余高的巨熊,还是那口吞牛羊的巨鳄,都有其弱点,巨熊皮厚身肥,一般刀枪砍刺,不但不能击杀,反会被巨熊回击身亡,却有耳根、眼珠等数处要害,可一箭击毙之,那巨鳄身披厚甲,刀枪难入,却也有喉腹软皮一击即破。 这巨人身躯之壮硕,远超凡人,秦渊自知以自己的指力,便是找到他的血脉穴道亦难靠分筋错骨的手法制服他,何况此人经脉是否与常人相同尚不可知。 待巨人上前与秦渊只有两丈远时,秦渊才拿定主意,任你是力大无穷还是钢筋铁骨,眼耳二处必是要害。 可秦渊抬头一看,这才充分的体会到这蛮人的高度,站在自己面前像一座小山似地,让他想起了大师兄客绝的壮硕,只不过一个带给自己的是恐惧,一个带给自己的是安心。 那巨人上前右手一掌照秦渊的头盖了过来,秦渊只觉眼前一黑,那大手足有锅盖大小,戴着铁铸的手套,便是掌心也有铁片护着,秦渊毫不怀疑若被他盖住了头自己这颗小头颅便会像西瓜一样碎开,忙躲向一边,短剑从侧砍向巨人的手腕。 那巨人可并非愣头傻子,动作竟快的惊人,完全不像是想象中的身大则迟缓,只见他猛的横手一挥,秦渊的短剑斩在他手背的护手上,“铛!”的一声,秦渊只觉的像撞上一座大山一般,巨力震得整个右手都麻木了,身子也被推向一边。 那巨人可不给他喘息思考的功夫,大手如两只巨大的铁扇,左右抓来,秦渊心提到了嗓子尖,这一下抓着了还安有命在,连忙就地一滚,躲过巨手,那巨人一抓不中,一脚踢来。 秦渊见那巨脚迎面而来,连忙运剑一挡,那一腿足有千斤之力,秦渊只觉得双手欲断,巨力踢得他整个身子飞了起来,直飞出去两丈来远,才重重的落在地上,摔得后背生疼。 台上的镜州侯哈哈大笑,一边的景国衡阳侯举杯笑道:“郑老板,估计你手下一人难以匹敌啊,不妨多下几个剑手。”不知他是想卖个面子给郑万还是想他输得更惨些,镜州侯丝毫没有不悦,仍是狂笑不已。 郑万连忙向台下挥手,高阳哪还看不到,连忙打开笼门,可只有成化冲了出来,其他奴隶早被那巨人吓破了胆来,谁敢出去。 秦渊左右闪躲,只有靠着身材瘦小,躲过巨人一次次攻击,那巨人屡抓不中,气的满面通红,一脚踏在地上,秦渊只觉的好像整个石台都为之一抖,脚都震麻了,再看那巨人脚下,连那一尺来厚的玄武岩也被踏碎了。 那巨人拾起一块巨石,就朝秦渊丢来,秦渊吓了一跳,慌忙退开,这时成化已然上场,手执长剑,二话不说就从一侧飞身而起,直斩向巨人的肩颈处。 秦渊忙喊:“不可力敌!” 成化身在空中,哪还能收招,那巨人一臂挥来,正好与成化的长剑相迎,又一声脆响,成化臂力过人,但仍无那巨人一半之力,被震向一边,可他已是满脸战意,双眼通红,再次使出群狼剑法,没头没脑的一阵疯砍过来,巨人双臂一时间也只有应付,秦渊见状哪还敢拖延,小步绕到巨人身后,飞身而起,短剑直刺巨人的后颈。 那巨人耳目却灵的惊人,竟听到秦渊的动作,侧身左拳轰向成化的剑锋,右手一拳迎向秦渊。 四周看台的观众终的发出一阵惊呼,却只见秦渊与成化同时被这巨人如同沙包一般轰出去三丈来远,秦渊的短剑早就脱手击飞出去数丈远,成化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缓过了去势,待他立起身来,他人才看见他依然双臂发抖,虎口已被震裂,鲜血淋淋,只是勉强才把长剑挚在手中,秦渊也好不到哪去,若不是就地一滚,估计已是全身散架了。 巨人迫向秦渊,秦渊此时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纵然是看到他的动作轨迹,可那有计施,心想:这巨人的力气,怕是大师兄也比不上了,师尊曾说以力破巧,一力降十会,力量达到一定境界,确实可以无视我这样能力的巧技啊。 巨人一脚踏来,秦渊使出吃奶得劲来,翻身而起,一把抓住了巨人的靴子边缘,借力如猿猴一般爬上了巨人的后背,巨人忙一肘向后击来,但毕竟后挥范围有限,让秦渊轻易闪过,竟让他爬到了肩膀上。 秦渊可没那么客气,毫不犹豫的挥出全身力气一拳击向巨人的耳根,此处极为脆弱,没有肌肉护住,又正在头骨缝隙,力道可直达内脑。 巨人却非引颈待戮,只见他脖子一缩,竟用侧后脑直接了秦渊一拳,秦渊只觉着如同一拳打到了铜墙铁山,分明听到自己的手骨“格拉”一声几乎折断,顾不得剧痛,巨人已一手抓来,生生抓住了秦渊的另一只手,向前拽去。 秦渊吓的三魂去了两魂半,哪敢与巨人以力相碰,连忙顺着巨人抓拽的势子而去,那巨人把秦渊如流星锤般贯向地上,秦渊一个翻身抓住了巨人的大手,任凭双手的剧痛,只求不被巨人生生扯断手臂。 幸好成化见秦渊危急,掷出长剑,直射巨人面门,一拳迎向巨人挥出秦渊的那只大手的侧腕。秦渊慌忙配合,一脚蹬向巨人的肘窝。 巨人右手拨开飞来的长剑,左手手腕和肘窝却一吃痛,手一松,将秦渊丢了出去。 成化一个翻身,护住了秦渊,两人跌坐在地上。 那巨人毫发无伤,面目更加恐怖,仰天狂叫起来,直叫的两人心下无比绝望。 “莫非今天要死在这么?”成化满色苍白,他应受了不轻内外伤。 秦渊苦笑道:“哪能料到突然冒出这么个怪物啊,也算是天亡我们二兄弟啊。” 可正在此时远远的看台上突然强光一闪,一物以超乎想象的速度直射而出,飞出数十丈竟势头丝毫不减,直刺巨人的面前。 巨人伸手去抓却抓了一空,那物直没入巨人右眼上,顿时巨人疯狂的咆哮起来,似极是痛苦。 秦渊一惊道:“有救兵!” 正说着,只见两侧看台上各跳出一人,飞身而出,只是四周兵士目光还在那巨人身上,才让这二人轻松飞跃而过,直冲向比武石台。 其中一人直跳而起,越上那近两丈高的铁栏,翻身而下,站在巨人一旁,那人身着青衣,身材高大,留着络腮胡须,一柄银炳墨鞘的三尺长剑被他架在肩头,正是那赵国的剑客锦弦,只是那挂在腰间的木牌却不在了。他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一手拿着只旧酒壶,壶盖还开着,却不见酒水溅出。 另一人气势更是吓人,一身黑麻布衣,头戴斗笠,脸蒙黑布,身材高大超人,右手握着一柄厚背开山大刀,左手握着一柄两尺长黑厚大剑,他如一团黑旋风一般从兵士群中绞出,直撞在那铁栏上,他一旋身,竟用大刀硬生生开出一个大洞,钻了起来,三两步已跨出十数丈距离,挡在了秦渊与成化面前。 这黑衣人比普通人要高出大半个头,全身肌肉撑起黑衣,显得壮硕无比,站在秦渊面前如同一座铁塔。 “大师兄!”秦渊破口而出,大喊道。 黑衣人侧头道:“交给我吧,你二人躲到一旁去。” 秦渊听他说话,哪还有假,不是他仙山兄长,大师兄客绝还有谁人。 锦弦晃晃酒壶道:“那匕首可是我掷的啊,为什么好像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存在啊!” 秦渊这才看向他,拱手道:“多谢救命之恩。” 锦弦摆摆手道:“闲话少说了,大个子,这蛮货就交给你了,我带他们逃出去再说了。” 客绝点头道:“有劳尊驾了。” 那巨人拔出右眼的匕首,那怒气可想而知,客绝大喝一声,向巨人扑将过去,锦弦指着那巨人冲进来撞倒的那片铁栏道:“跟我来。” 秦渊与成化哪还有耽搁,看到救星希望,全身也像多了几分气力,跟将上去。 主看台上早忙成一团,一众权贵哪料到有人竟敢闯入战龙堂救人。镜州侯更是脸上无光,大吼着:“拦住他们!拦住他们!” 顿时无数兵士涌向诸人逃去的方向,数十手执长剑的剑客也从主看台上跃身而下。 这锦弦面色毫无惧色,回身道:“跟紧了,小心箭矢哦~” 秦渊一眼看去,石台下以有上百的兵士挡在了面前,并开始弯弓搭箭,可此时哪还有退路,和成化对视一眼,咬紧牙关,紧跟着锦弦踩着倒地的铁栏,跳下台去。 锦弦双目瞪得老大,脸上一片狂热的表情,大笑中剑已出鞘,那应是天下有名的神兵了,只见他如同一阵青风,没等那些兵士瞄准,已然冲进了人群,那剑光之下,哪有兵士可是他一合之敌,长剑舞出一道白练,所到之处,一众兵士不是斩首就是断臂,秦渊紧跟其后,都有不少兵士的鲜血喷在了他身上。 石台到关押巨人的笼室本就只有十丈之距,三人几步便到,锦弦却未钻进去,回身一手抓住一人,纵身而起,二人只觉得一阵腾云驾雾一般,竟随着他跳上两丈高的看台,正好将一群剑客丢在了看台下。 一众兵士总算涌到看台下,箭在弦上,正欲将三人乱箭分尸,却见比武台上的客绝也跟着跳了下来,重重砸在一众兵士群中,又是一阵乱刀破阵,后面还跟着那巨人,之见那巨人已然受了客绝数刀,在肩胸留下数道两寸深的血槽,虽未毙命,想也是疼痛难当,让其愤怒欲狂,二人跳下石台的兵士群中,那还不是猛虎入了羊群,沸水浇进碎冰,一阵摧枯拉朽,客绝可不耽搁,跟着三人去的方向跳上看台,扬长而去,留下一群剑客兵士被那巨人当做玩具一般疯狂的杀戮。 主看台上镜州侯牙齿恨不得咬出血来,可也阻不住四人的去势,回头狠狠盯着郑万道:“郑老板,这些贼子却是何人,来搅我的战龙堂。” 郑万吓得面色苍白,他再是富有,也不敢和这应国的前三号权贵正面敌对,忙拱手道:“侯爷明鉴,小人确是不知。” 那郑钧也气的肺炸,恨恨道:“那青衣大汉我认识,乃是赵国名剑客锦弦,应是赵国大将常信的宾客,出自浩博宫。” 听到是赵人,那景国衡阳侯眉头一扬,并未接话,笑眯眯的品着他的美酒,却当眼前的事全然与他无关。 刺史卫子常拍着膝盖自顾自笑道:“今天的剑斗真让卫某大开眼界,多谢侯爷了,若是侯爷要去找赵人的麻烦,切莫忘了让卫某赶去助威啊。” 镜州侯气的牙痒痒,用力将手中的铜爵摔碎在地,他再有权势,却也不敢去惹那天下公认最强的赵国,和那位居天下名将之首的大将,“军神”常信。 —— 与此同时,远在北面赵国北境,一座漆黑的城楼顶上,迎着深秋的寒风,正立着两名男子,一人身材高大,身着褐色的软皮战甲,扎着一条蓝布头巾,腰间挂着两柄宝剑,满脸沧桑,留着浅须,但又只看得出只有三四十岁的样貌,依然英俊非凡;另一人全身穿着紧身的黑色劲服,蒙着脸颊,后腰别着一把短剑,个子不高,但立在那却给人很奇怪的感觉,好像感觉不到他的存在,有好像在散发极为强大气势。 身穿软甲的男子用他很有磁性的声音道:“转眼三十年过去了,世事似有变化,又似只是如春秋般轮回,你看这满山黄叶,枯朽中又透着生机,着实耐人寻味。” 黑衣男子却并无那触景生情的兴趣,他用一种语调飘忽变化,时而沙哑时而正常的声音说道:“太子让朔心带话与君上,陛下暗自招了几个道人进宫,欲炼丹术,恐有不妥。” 软甲男子淡然道:“陛下非愚君,自有定论,我等外臣,怎还操的了内宫的心,太子殿下错爱常信了。”原来此人便是赵名将常信。 黑衣男子朔心接着道:“我也就带个话,君上听到便可。” 常信嘴角一扬,微笑道:“我只好奇,你刺王朔心,是忠于陛下,还是太子。” 朔心冷冷道:“我只忠心于赵国王室。”说完也不见他做何动作,就这么凭空消失,无影无踪。 常信像是司空见惯了,看向城楼下的秋景,喃喃道:“道人……空云教么……” 第二十一章 伊人北去 锦弦领着这三人直直冲进战龙堂外的混乱集市,七绕八绕便是连秦渊等人自己都绕糊涂了,不知身在镜章城的什么方位,这才到一所民宅门口,锦弦推门而入,秦渊只见一人迎面而来,一看竟是楚风,顿时欣喜不已. 客绝已摘去了面罩,露出他坚毅的方脸,秦渊与其护抱肩膀,满心欢喜. 锦弦老不客气的往主席上一坐,翘起腿来,伸手就把酒葫芦丢给了楚风道:“快给你锦爷倒些酒水来,这一跑。口渴的紧。” 楚风见着秦渊,高兴的直蹦跳,拿着酒葫芦便出门去。 锦弦转头对秦渊说:“若不是这小子缠了我近一个月,是掌攉不走,脚踢不去,我也不得去那镜州候的地盘救你俩了。” 成化就地跪拜道:“多谢侠士救命之恩。” 秦渊也单膝跪地拱手道:“多谢锦大侠。” 锦弦眼望向客绝,摆摆手道:“去谢谢楚风小子吧。”他顿了顿道:“这位小兄弟不知师出何处,武艺胆识这般厉害,却没听说过啊?” 客绝与秦渊等人虽在仙山呆了五年之久,回到人间却发现年岁未长,此时看来客绝仍才十七八岁,秦渊更只有十五六岁罢了,客绝虽在仙山上是大师兄,可在人间只不过刚出道的小毛头罢了。 客绝拱手道:“在下客绝,来自囚牛山客家村,不知大侠高姓大名,剑法高明让在下钦佩。” 锦弦笑道:“对付几个毛贼兵士,不敢说剑法,在下赵国常信将军门下锦弦。” 锦弦本也是天下闻名的剑客,只是客绝与秦渊身在应国,消息闭塞罢了。不过常信大名诸人还是有所耳闻的,他身为九州十大名将之首,驻守与重若国边境,自其十六岁出道至今已有二十年,无一败绩,手下击败的名将大帅数不胜数,是为被九州各方称为无敌将军,甚至在民间被称为“军神”。 果然,客绝双眼发亮的道:“军神将军大名如雷贯耳,听说常将军也是赵国数一数二的剑手,不知锦大哥比之如何?” 锦弦轻笑道:“在下一些微末剑术,比之常将军如萤火比之皓月一般,我看普天之下,只有重若的所谓剑宗可与常将军可有一拼。“ 客绝脸上无限神往道:“有机会必要去赵国见识一番。” 锦弦笑道:“赵国有三绝,舞、酒、剑,这剑法嘛,还只是排在第三的,你若见过赵国的舞姬,那才是大大的见识。”说着,锦弦不怀好意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秦渊道:“我们还真见过赵国的舞姬。”他看了眼客绝,客绝脸上也泛出不忍回想的表情,道:“小师妹的舞蹈应算是举世无双了,不过她的调皮,绝对在她的舞蹈之上啊……” 秦渊道:“不知锦大侠可听说赵国的朔青凌?” 锦弦思索了下道:“未听过此名,不过朔姓乃是赵国有名的歌舞班子‘朝凤阁’的姓氏,已有数百年历史了,在赵国地位颇高,和宫廷也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我来应国也有数月,近期的状况却也不知。” 秦渊点了点头道:“小师妹应便是这朝凤阁的舞姬了。”怎么说总是找到些线索,他想总会找到小师妹的,顿时心情大好。 不一会儿,楚风便回来了,带来了些酒食,诸人谈笑中酒足饭饱了,夜却也深了。秦渊才知,自从自己被郑万拿住,楚风便日日在郑家周围转悠,但终无良策搭救,最后想到剑客锦弦,是使尽了手段纠缠,并任由他使唤了月许,终在一次街头剑斗上,楚风发现了秦渊,本欲在战龙堂一战后回府的路上劫救之,无奈情况危急,幸好锦弦以常信将军门客的身份得到战龙堂观战的席位,故及时搭救。而客绝却未明说,似有难言之隐,客家村便如囚牛山上的土匪窝,专门与官府作对,秦渊想起当时客绝的打扮,便猜到了些许,客绝可能是为了刺杀某人,恰逢其会,见到秦渊危险,被迫放弃刺杀,前来搭救。 此处民宅乃是楚风寻得的一户空宅,地处的偏僻,作为暂时落脚确是不错。 撤去了碗筷,诸人却无睡意,秦渊与客绝自是有说不完的话,锦弦更是对这二人充满了兴趣,成化与楚风更是对客绝、锦弦崇拜敬羡不已,客绝却看了下时辰,道:“在下还有些族人在城内,许久不见我回去,怕是担忧了,我去去便来。” 客绝一走,锦弦才叹息道:“你们二人似都有无穷的秘密啊。” 说到秘密,秦渊想起郑娴儿,顿时心内一痛,道:“不知锦大侠能否相助,再往郑家救得一人。” 楚风脸色怪异的道:“秦哥,你可是要去救郑姐姐?” 秦渊见他面色奇怪,心内一冷,惊恐道:“她如何了?死了?” 楚风忙道:“没死,只是我常在郑家周围打探,前天见郑家派出一队车马,将一群秀女送往赵国作歌姬,郑姐姐正在其中。” 秦渊听其未死,略为安心,却又满心不解,为何郑万竟将郑娴儿送走。但他心算如电,前天出发,这种押送车队行进不快,如今最多走出一两百里地,若去追赶,应仍可追到。 秦渊打下主意道:“成兄,小风,我欲去追赶那车队,救出郑小姐,等大师兄回来我便出发。” 楚风与成化纷纷表示,自当相随,那锦弦也意外的点头道:“我在那战龙堂露了脸,恐怕在这镜章也混不下去了,也准备启程回赵,正巧顺路,便一起吧。” 镜章不似那些坚城要塞,城墙进出自如,城内各方来客错综复杂,那镜州侯倒也派了上千家将搜寻诸人,但也是虚应故事,刺史府冷眼旁观,看他笑话还来不及,毫无出手相助的意思,这战龙堂一事竟算不了了之了。 刚到三更,客绝带着几个黑衣人却已匆匆回来,见到秦渊便说:“我今次任务失败,却也顾不得许多,刚得到消息,客家村受到景应边境的马贼刀疤围攻,我须连夜回去。” 秦渊为难道:“大师兄,我也急须往北救一位朋友,不能和大师兄同行啊。” 客绝拍拍他肩头,从怀中拿出一张白布,塞到秦渊手中道:“这是客家村的位置地图,你救得朋友,速来,你我兄弟一起,便再无难事了。” 秦渊没想到这么匆匆一见,马上却又要分别,顿时有些沮丧,客绝想了想又丢下些银钱道:“你们休息一夜,明早购些马匹代步,我现在便要出发,迟恐不及。” 秦渊重重握了一下客绝的手道:“办完此事,自当前往客家村相助。” 客绝带着族人说走边走了,秦渊却一夜未眠,心中担心郑娴儿,又担心前往客家村与马贼搏杀的客绝,天一亮便喊醒了诸人,买了些马匹,改了些装束,从容出城,朝北直奔了两天,直累的马都要虚脱了,终追上了那车队。 这车队规模倒也不小,前后护送的竟有近两百人,走近才知,车队却不是郑家的,乃是赵国的徐家,专门在九州各国收购少女前往赵国训练成歌舞姬。与郑家有些生意来往。 车队主人与锦弦更是相识,倒省去了诸多麻烦,如若秦渊给得起价钱,倒可赎走一两个少女。秦渊在车队中找了半天,终寻到了郑娴儿,她被缚住了双手,关在最后的一个马车里。车队主人道:“这丫头确是在郑家看到的,我见她相貌甚好,出价很高,卖掉她的却是洛都杨家的二公子。这丫头脾气极倔,又会些功夫,只有绑在这了。” 秦渊慌忙上车解缚,将郑娴儿扶坐起来,只见她瘦了一大圈,面目也甚是憔悴,眼角红肿,一改先前的英气逼人,显得柔弱凄美。见到秦渊,郑娴儿也是大喜过望,竟不管那伦常礼节,直扑在了秦渊的怀里。 秦渊被她抱个满怀,那温香软玉的身子全然贴在了秦渊身上,让秦渊意乱情迷,秦渊虽只有十五六岁,却正是男孩心中最是骚动的时候,本就极想亲近郑娴儿,只是那身份礼节的约束,如今抱在一起,再没了诸多顾虑,秦渊将头埋在郑娴儿发迹,嘴唇轻吻着她的颈项不住道:“没事了,没事了,我来救你了。” 郑娴儿眼泪哗哗的流了出来,在秦渊耳边道“你让他们走远些,我有话和你说。” 秦渊回身颇为尴尬的对锦弦等笑了笑,锦弦颇为识趣的邀着车队主人的肩膀和诸人走远了一些。 郑娴儿在秦渊耳边道:“我郑家上上一代的家主,曾留下一个惊天的宝藏,名曰‘龙穴’,我想你已经猜到一些了吧。” 秦渊摇头道:“我知大当家应是将这些秘密告诉过小姐,不过我绝无觊觎占有之心。” 郑娴儿道:“叫我娴儿好不,小渊,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不是为了这些宝藏,可怜我出生大户,可身边的叔伯、家眷、仆从甚至是少小订婚的夫婿都是冲着我家的宝藏而来,唯独你,我知道是喜欢我的。” 秦渊忍不住在郑娴儿脸颊亲吻了一下道:“娴儿,我带你去个谁都找不到我们的地方吧,再没有人能伤害你了。” 郑娴儿凄美的苦笑了一下道:“你哪里知道,我那个禽兽不如的三叔和那个杨家的龌龊贼子,逼问不到龙穴的秘密,便用那迷魂的汤药将我迷倒,让我半昏半醒的讲秘密讲了出来,杨家的贼子更已将我奸污……”说着她双手捂面,泪水再也止不住又涌了出来。 秦渊心中顿时如被闪电劈过,将郑娴儿搂得更紧道:“娴儿,我会娶你为妻,一辈子保护你,如果你想报仇,我定帮你杀光那些禽兽。” 郑娴儿显然不知道秦渊的能力,果断的摇头道:“你不知道,这去赵国作舞姬,是我自愿的。小渊,我只当你是亲人,却没有嫁你的心思,你懂吗?” 秦渊急道:“那就做我的姐姐,妹妹,娴儿,让我照顾你。” 郑娴儿摇摇头,上前吻在了秦渊的唇上,秦渊却毫无那销魂的感受,满心是对郑娴儿感到命运的凄苦。 郑娴儿紧紧抱住秦渊,在他耳边道:“我已打定主意,前往赵国,这应国的是非,再与我无关了,小渊,”她压低了声音道:“龙穴的秘密是一句诗词,水月相思长,广寒湖畔泪阑杆。” 秦渊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与郑娴儿道了别,只知自己在古道边站到了月上当空,眼前早没了车队的影子,只感觉这世界是如此的空虚,无奈,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了一般。 成化终是拍醒了秦渊道:“小渊你莫要担忧了,锦大侠一路护送,又有那车队主人照应,郑小姐定然不会有事的。” 楚风也安慰道:“秦哥莫要悲伤了,今天虽是一别,来日定还能相聚的。” 秦渊本是那乐观之人,当下甩甩心中的苦闷,挽着成化与楚风道:“你们说的是,大师兄那的情况更是危急,我等自当前去相助,我不该再如此作儿女态了,娴儿有这个选择,也定有她的道理。” 三人遂上马扬鞭,连夜奔往南囚牛山上的客家村。 秦渊却是不知,郑娴儿在关上车门,缓缓而去,离开秦渊的视线时,早已是哭红了眼睛,牙齿咬的嘴唇鲜血淋淋,双目却只有坚强与复仇的火花。 郑娴儿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木牌,自言自语道:“我定要亲手报了这杀父辱身之仇……” 只见那个小木牌上,分明写着三个字,朝凤阁。 第二十二章 智破群贼 九州自古有五岳三山,五岳即位于楚国的东岳泰山、位于蜀国的西岳华山、位于景国的南岳衡山、位于重若的北岳恒山,位于赵国的中岳嵩山,其山山势陡峭,如鬼斧神工,直插入云霄,如仙境一般,自古便有各种神话传说,让人心仪不已。三山即为位于秦国的狴犴山,又名伏虎山;燕国的蟠螭山,又名天山;以及应国的囚牛山。 囚牛山延绵成岭,山势长缓,自应国西面与景国的交界处一直延绵到应国东南的海边,长一千五百余里,囚牛为龙王长子,喜爱音律,此山也因古时有龙吟似乐于山而得名。应国位居南方,常年炎热,又居于海边,其山上植被青葱,有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各类飞禽走兽繁多,故囚牛山边的居民多一边务农一边狩猎,本也该其乐融融,无奈自九州分秦后,应国一直弱小,连都城洛都也被楚国、景国多次占领,国内又频遭水灾、瘟疫、蝗灾,加上掠奴、兵役、徭役,最终是民不聊生,盗贼四起。 若说这应国还有块净土的话,百姓定会想到有个客家村,先民本是百年前四处流浪的一个宗族,流浪到南囚牛山上时,寻得一个远离城池、山明水秀的地方,遂安居扎寨,建立了客家村,村中本就那客姓的宗族十余户,后百年间不断吸纳囚牛山周边的村民,至今已形成数千人的大寨,寨内无论老幼,人人习武,不惧一般小股的山贼盗匪,也因地处深山,官府根本懒得去管,故相比之这应国其他地方的村庄,便如逍遥仙界一般。 秦渊、成化、楚风一行三人快马加鞭,直奔了三日,行了四五百里,终到了南囚牛山山脚,依着客绝给的地图,好不容易找到上山的山道,因听闻山贼封住了大路,三人唯有牵着马去走那崎岖难行的小路,野草将小路几乎盖没,幸而近几日应有人走过,用刀割过一些野草,露出小道。 又行了大半天,直走到天色转暗,才看到地图上标出的一些山岭,意味着三人离客家村已不远了。 三人数日未曾梳洗,又在这山路草堆里爬了整天,直弄得蓬头垢面,如同乞丐野人一般,爬上一个山头,三人互视,都不禁笑了起来。 成化忽指着东南方说道:“快趴下,马贼就在山下。” 秦渊与楚风连忙低身,连马匹也拉低了,这样一眼看去,隔了两三里远的一个小山谷里,尽是灰布帐篷,人影丛丛,帐篷间还升起炊烟。 三人退下山头,成化去藏马匹,秦渊与楚风再趴上山顶,仔细查看。仔细一数炊烟,旌旗,心下一算却是吓了一跳,竟有三四千人马,营地的设置虽在谷内,应是取水方便,营地结成盘蛇状,互相策应,主事之人应还是懂些兵法。营地四周的山头还设有哨岗,幸好三人所在的山头草木茂密,不曾被发现。 秦渊问楚风道:“这么多人马,应不止是那刀疤的马贼吧?你可知道,这应国南部还有些什么山贼?” 楚风思索了片刻道:“确实如此,那刀疤一般都囚牛山下,各个城池间的荒原上出没抢夺来往客商,因马快如风,来去自如,我怎都想不到他们为何聚众来攻打深山的寨子,这深山中马贼的优势全无。不过这囚牛山大的很,确是有数股山贼,名气最大的就是黄虎和黑面神了。” 秦渊想了想道:“我猜定是这数股山贼马贼合兵一处了。现在天色暗了,看不清楚,我且略算一下,若是客家村得到消息即派人前去镜章唤回大师兄的话,至今应至少有八九日了,这群山贼本应将客家村围得水泄不通了,如今却在这山谷扎营,却是为何?” 楚风年级虽小,脑子却甚是机灵,答道:“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强攻不成,败退此处。二,便是他们还在等其他的山贼。” 秦渊点头道:“我认为是二,这群山贼本便是乌合之众,若一来便强攻数日,从而败退的话,早溃不成军,绝不会如眼前这般阵势严明。定有个颇有势力手腕的强人,招来这四方的贼匪,合兵一处要将客家村一举拿下。” 楚风咋舌道:“我的妈呀,这眼前就有三四千兵马了,再来几批人马,岂不是要凑个万儿八千了,客家村区区数百户人家,这哪还有的救了。” 秦渊眉头紧锁,绞尽脑汁终是没有主意,却正在此时,身后的成化一声惊呼“啊~” 顿时二人被吓得魂飞魄散,回头一看,却看见成化手臂像被什么咬到了,在那疼的直蹦跳的。 二人赶忙低身走到成化身边,秦渊一检查,原来成化被草丛里一株植物的刺扎到了手臂,顿时红肿了一小块。 成化一边甩着手臂一边道:“这是什么东西,我整个手臂都麻的没了知觉。 秦渊忙拿出藏在腰带中的金针,扎在成化手臂各出,又看了看那株植物,道:“是麻刺草,这囚牛山上很常见,他的毒刺和树枝都能让人麻痹……我已经给你施针,一两个时辰就好了。” 秦渊突然像想起了什么,整个脑袋一个激灵,忙跑上山头,抓了把草叶扬在空中,回头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楚风不解的挠挠头,想了想道:“应已经是八月初七了。” 秦渊看着正在慢慢消失的太阳,心算如电,最后终于喜上眉梢道:“真是天助我也啊!” 楚风与成化对视,忙凑过来道:“有什么计策?” 秦渊解释道:“囚牛山位于九州最南的海边,四季如夏,但整个九州入了秋,就是应国也会刮西北风。” 秦渊不管楚风、成化越听越糊涂,接着道:“但一天的风向也有不同,我观看了这周围的山势,云象,逐一推算,有八九成把握明天大晴无雨,而且从寅时开始便会刮正西北风,起码能刮到正午。” 成化耸耸肩道:“你越说越糊涂了,除了放火,还有什么用得着风的?” 楚风道:“若是放火,恐这青草难燃,形成不了足够的火势啊,而且那贼营里有水源,恐火攻是徒劳啊。” 秦渊狡黠的笑了笑道:“非也非也,我不是要放火,而是要放烟,若在他们扎营的山谷西北方燃火,燃起收集起来的麻刺草,其浓烟足以让山贼们溃不成军。” 成化恍然大悟道:“正所谓守城待援而夹击,正是此意,等贼营中混乱时,若客家村杀将出来,定破贼军啊。” 秦渊点头道:“小风,我要你依图的小道,连夜去找我大师兄客绝,向他说明我的计划,明早寅时正,可发响箭知会与我,我与成大哥立即放烟,让他可带人从西面杀向敌营,准备好湿巾捂面,将逃出山谷的贼兵歼灭。” 楚风重重握住秦渊的手道:“楚风定不辱命,两位大哥定要保重,勿被贼兵伤了。” 成化豪爽的笑道:“让我们兄弟做一回大事,破掉这数千人的贼兵,这些山贼马贼四处无恶不作,我早已恨之入骨啊。” 秦渊将自己的短剑递给楚风,再三让他小心,说明路径后目送他离去,转头对成化道:“好了,我们的问题来了,脱下衣服吧,可不能徒手去抓那么多的麻刺草啊。” 成化看了眼自己还酥麻着的手臂苦笑着点点头。 秦渊先是找了些大叶的芭蕉等的叶子,卷成长筒,又找了些毒刺,做了十数个简易的吹针,准备去对付那些哨兵,再与成化脱掉上衣将收集的麻刺草包住,趁着夜色向山谷西北的风口处潜行而去。那群山贼毕竟只是贼兵,戒备颇为松散,成化除去一个岗哨,竟半天没有人发现,更坚定了秦渊心中所想,这是多股贼兵的合流,组织混乱。 当红彤彤的日头从东方微微露头时,敌营中刚刚响起铁器敲击的声音,但大多营帐里毫无动静。 秦渊与成化伏在草丛中,忙了一整夜,两人全身疲倦,恨不得就趴在草丛中睡去,可更让秦渊担忧的却有很多,万一楚风找不到客绝怎么办,万一风向估计不准怎么办,万一客家村不愿出寨营地怎么办,太多的不定因素,让秦渊心似悬的老高,他不住的自责,今后绝不做此没有完全把握的计谋。 正在秦渊胡思乱想时,一只响箭从对面的山中呼啸而出,直射上空中数十丈高。 成化猛地一个振奋,一掌拍在秦渊肩头,他大喊:“动手!” 响箭也引起了山谷中敌营的注意,数个主帅从大帐中出来,满脸惊愕之时,一股浓烟从谷口出被风吹将进来。 清晨的风异常的低,浓烟呼呼的很快吹入了敌营,顿时让贼营忙做一团。 其中一个主帅大吼:“快去打水,用湿布捂住耳鼻……..刀疤,带人冲出去杀光放火之人!” 秦渊此时却已身在昨天察看的山头了,看着敌营在浓烟中一片混乱,摇头道:“贼营中,有懂得兵法的人坐镇,但山贼马贼始终不是正规兵士,如果一拥而上,或许还能有些战力,一旦有些挫折,马上就会乱成一团,人人只想着逃命,哪还有十分之一的战力。” 成化道:“看那扎营的套路,应不会傻到将军营扎在这山谷之中啊。” 秦渊道:“是啊,扎营首要靠山傍水,四周所有高峰都要有哨岗,按时巡查,或是火把暗语,幸好今次是山贼,下次若遇到强兵猛将,定无此好运啊。” 山谷中的贼兵被浓烟呛得眼泪鼻涕齐流,痛苦不堪,无奈山谷狭小,又正值西北风将浓烟不停地向谷内灌,开始还有贼兵迎着风想来灭火去烟,可走到一半便痛苦放弃,朝迎着客家村方向的另一边奔逃而出,很多人兵器都来不及拿。 这时对面的山中杀出一军,领头的隐约便是客绝,他们见到从山谷中跑出的山贼立即斩杀。顿时山下杀成一团。 成化拍了拍秦渊的肩膀道:“虽是贼兵,小渊你的计策也是高明,走,我手痒很久啦!” 秦渊用手肘顶了一下成化的胸口道:“走!” 这一战足杀到了晌午,客家村的队伍足追杀山贼们杀出数里地,中午,秦渊终于再次和客绝聚在了一起。 客绝显得特别高兴,他浑身是血,应都是贼兵的,他自个就些许皮外伤,此时还浑身是劲,秦渊丝毫不怀疑再让他追杀出去几十里地都行。 众人略一清点,从客家村杀出来仅三百人,竟斩杀了山贼马贼一千五百多人,虽仍有一两千山贼逃窜,但想必已成不了气候,客家村这边仅折了十几条汉子,伤了一百来人。刀疤被客绝一刀斩杀,另几个贼头却是逃了,一个文士摸样的汉子被捉了上来。 客绝一把抓着客绝的手腕道:“今次多亏了你,若真与他们硬碰硬,我等定讨不到好啊。” 客绝笑着点点头道:“实属侥幸啊。” 客绝笑着将客家村的子弟介绍给客绝、成化,均是客绝的堂表亲,诸人喜气洋洋,相互吹嘘着斩杀了多少多少贼人。 客绝对秦渊道:“楚风昨天半夜才摸到客家村,他在山石上扭了脚,又抹黑摔了几跤,硬是撑到了村口,幸好是我族兄客寻愁在村口迎到了他,现在村中养伤,走,回寨了!” 客绝高呼一声,客家子弟纷纷扬着兵器欢呼起来,纷纷抬着死伤的兄弟,浩浩荡荡顺着大路向更深的山中走去。 秦渊想起楚风,心中无限感激,这小子被自己从村里带出来,一路上和自己亲如兄弟,为了救自己出来,硬是缠着锦弦一个月,怎也想不到那一个月有多难熬,恐怕不比自己担心郑娴儿要好啊,今番让他独自夜奔客家村,想必一路也是吃够了苦头,这小子还真是够坚强啊。 成化学着锦弦将长剑架在肩头,也分外高兴,低头对秦渊说:“我终于是杀了山贼,不再是那笼子里的苦命奴隶了。” 秦渊昂首,双目炯炯有神道:“只要我们兄弟齐心合力,定可成就大事。”不知不觉中,本来懒散宁静的秦渊已经慢慢改变。 客绝点头道:“兄弟齐心,所向无敌!” 第二十三章 进驻客村 胜仗的消息早就有人先一步报到了村里,远远的,便有许多村民等在了村口路边,见到凯旋而归的客家子弟,无不以对英雄似的待遇迎接众人,少年们纷纷奔向自己的父母,开始滔滔不绝的说着战况,仍有十几户家人等来的却是儿子的尸身,纷纷痛哭不已。 秦渊心下叹了口气,战争只要一起,败方自然是身首异处,家破人亡,胜方却也要接受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残酷后果。 不过更让他和楚风好奇的是这客家村的布局,客家村村口是一处绝佳的山门,来者要经过数十丈长的峡谷,然后是数十丈长的山阶,两旁高山陡崖,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村门处设有木制的哨塔,走进村内,又是豁然开朗,这是个巨大的山岭,却颇为平坦,足有数百亩大小,星罗棋布的盖了数百座房屋,村子四周有高大的木栏,如同城墙即可防山贼也可防猛兽。寨外有上千亩良田,应国气候炎热,粮食也较早成熟,此时金黄黄成片,让人看着好不喜欢。 再远些便有高山环绕,数道飞涧从高崖林木中飞驰而下,汇成溪河,从村中蜿蜒而过。整个村落一片安静祥和,如同仙境一般。 秦渊、成化二人看的咋舌,他们都是在应国长大,哪见过如此祥和的美景,当下都在想,若是能在此安家度日,此生足矣。 一位高壮的老者领着一群人在村口的一株大树下等着诸人,楚风也被一个壮汉搀着立在其中,客绝一把抓过秦渊上前道:“来,拜见我爷爷。” 秦渊上前忙躬身道:“拜见客爷爷。” 那老者抚着花白的胡须道:“免礼免礼,你便是秦渊吧,小绝常提起你呢。” 楚风一瘸一拐的走到秦渊身边道:“渊哥没伤着便好。”秦渊搀着他,无限歉意。 客绝又指着旁边的夫妇道:“这是我的父母大人。” 秦渊与成化忙逐一拜见,客绝一家三代均高大威猛,爷爷客承天虽已年过六十,仍和四十岁的壮汉一般,是客家村的掌事,父亲客吟游和客绝极为相像,皮肤黝黑,如一头黑豹一般,但表情动作甚是斯文有礼,母亲卓氏也是颇为端庄,修养极好。 客承天先是安排将死者安葬,然后将一众人等集合到了村里最大的一个宅子——客家祠堂内。 几十个人将祠堂的议事厅坐的满满的,因此战很大是秦渊之功,客承天也未因他年幼而轻视,也将他请到议事厅中,其他的应该是村里管事之人了,一眼看去,有农夫、有猎户、有铁匠、还有蚕娘。秦渊看着那数个蚕娘也甚是好奇,要知道应国女人一般是不能上堂的,这客家村却像和男人一样对待。蚕娘里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长得眉清目秀甚是美丽,见秦渊看她,毫不羞涩,向他灿烂的笑了笑,倒是笑的秦渊满脸通红,忙转向一边。 楚风和成化坐在秦渊身后,不怀好意的拿手指在秦渊背上点了点。 客承天见诸人坐定,才开始道:“今次大破贼人,实属不易,多亏了小绝的这几位小兄弟,否则贼人群攻,恐寨子失守,后果不堪设想。” 诸人遂纷纷拱手道谢,秦渊忙起身谦让,满脸通红。 只有一个少年坐在对面用鼻子哼了哼道:“客家村易守难攻,万夫莫开,何惧那些个山贼。” 客绝道:“范兄此言差矣,我前日回寨,见山下仅有一千多山贼的营帐,今日前去,已有近三四千人,光是斩杀也有一千五六,逃窜无数,若大举攻来,伴以飞石箭弩,便是可守,也是损失惨重。” 那少年嗤之以鼻,被他身边的大汉喝止,满脸不服的偏向一边。 客承天道:“我客家村在此二百余年,本只有客家一户,几十口人,后山下四方来投,发展至今,皆是依靠这深山为障,峡谷作门,抵抗山贼,如今已有三百余户,两千多人了,但从未遇到过这次的危机,竟有数千山贼来围攻,我等孤立无援,确让人担忧,今大破贼军,当论功行赏,庆贺一番。” 闻言众人纷纷附和。秦渊却想到逮住的那个文士道:“小子不才,略有些想法,望诸位叔伯爷爷恕失敬之罪。” 客承天点头道:“小兄弟尽管说来。”挥手让诸人安静。 秦渊坐正道:“我观这贼军围而不攻,而且人越来越多,似有人刻意召集,想那刀疤马贼本纵横荒野,怎会弃马上山,来攻贵村呢?” 客承天略一沉吟,道:“小绝,可曾捉住贼人活口?” 客绝道:“捉住一个文士模样的,他说是被贼人捉来当账房先生的。” 秦渊道:“小子怀疑此人便是那召集诸贼之人,而且大有来头。” 客承天以掌击桌道:“给我细细拷问此人,定要问个水落石出。”他略一停顿道:“晚上大摆筵席,庆贺此胜。” 待诸人散去,客承天将秦渊等人却喊了留下带进内室,里面便只有了客绝祖孙三代及秦渊等人。 秦渊知客承天有秘话说,遂坐定等他发言,这内室的装饰布局甚是讲究,不似应国一般的家居,秦渊心道:有些赵国的风格。 客承天喝了口清茶道:“听小绝说,秦小兄弟与他乃是师兄弟,可有此事?” 客绝朝秦渊耸耸肩,苦笑道:“我爷爷偏说我生长在村中,只下山过几次,不信我曾在梦中学艺。” 秦渊挠挠头道:“若不是大师兄你在镜章救了我,我也不能确定到底那是一场梦呢还是真的去过了。” 客承天道:“竟有如此奇遇,你二人不在一处,却梦中相遇,同门学艺,真是闻所未闻啊。” 客绝的父亲客吟游道:“那一梦醒来,小绝确是会了很多以前不曾听说过的武技和其他本事,想真是那仙人显灵了吧。” 客承天点点头道:“也只有这般解释了,小绝武艺提升之快,实在让我等惊讶不已,难道上天有意兴起我客家?” 客吟游点头道:“我客家隐居深山之中,况且难逃贼攻,可见偏安一隅绝非长久之计。” 秦渊插嘴道:“听几位前辈言谈举止便知,贵门定非寻常人家,想必也知这应国积弱,上无朝廷安民,下有盗贼横行,天灾人祸不断,客家村虽安居一方,如人间仙境一般,若不能强兵壮大,徒招人妒,迟早有更加强大的贼人甚至官府前来。” 客承天眼睛发亮,未打断秦渊的话。 秦渊接着道:“唯有自己强大到不惧任何对手,才有能力保护亲朋,保住安定的生活。” 客承天与客吟游父子俩对视一眼,客承天微叹了口气道:“你们可知道我客家本是何处的人家?” 秦渊顿时心里飞转,已然有了猜测,微笑道:“听闻两百多年前赵国出了位名将,名曰李宠,不知前辈听说过没?” 客承天用掌拍腿惊道:“此事绝儿尚且不知,你是如何知晓的?”客吟游与客绝也纷纷惊异的看着秦渊。 秦渊笑道:“我进这内室,便觉着应是赵国的风俗,客家村正好是两百多年前在这山中定居,而我曾与大师兄研讨武艺兵法,知道他应是少习兵书,似是将门子弟,却流落到深山做了猎户,刚才略为思索,便想二百多年前赵国的将门流落至应国深山,定是名将李宠之后。” 客承天鼓掌道:“秦小兄弟果真聪颖过人,不愧是仙人挑选之人。” 秦渊老脸一红,挠头道:“其实我是七个师兄弟中天赋最差的了。” 客绝道:“小渊切莫自轻,师尊曾与我说过,说你天生乐观善良,只是对这些名利没有兴趣罢了,你什么都懂一些,自有可用之地。” 秦渊心中却道:什么都懂便是无一专精了,若是我医术如小师弟一般,便可治好娴儿,不至于去镜章自投罗网,若是我武艺超群,也可独自去搭救于她,不至于她被人侮辱….. 见他神色有异,成化在旁拍了拍他的肩膀,楚风也道:“又想起郑姐姐了啊。” 秦渊抿嘴向二人摇摇头。 客承天道:“秦小兄弟说的不错,我等正是李宠将军的后代,庆安四九六年重若第三次伐赵,出精兵十万,赵国不能抵挡,丢了近十城,赵王方才启用我祖李宠,先祖领五千精锐骑兵相抗,用头尾奇袭之策,败重若于如今的刑重城,救赵国于水火之中;庆安五九七年,重若又大举伐赵,赵王本启用李宠之孙,先祖李性抗敌,守住巢龙城达四年不失,赵王却中重若反间之计,临阵斩杀了先祖,导致赵国大败,央京被围数年,直到楚燕联军相助才得免灭国之灾。本来赵王还欲诛杀我李族,幸多位忠臣良将相助,才让我李族得逃生天,流落到了应国,正因是外来之人,隐姓埋名客居于此,遂改姓客。” 客绝也是头一次听到家族来历,听的频频点头。 秦渊等人也恍然大悟。 这时门外有人求见,进来一个精壮秀气的青年,客绝介绍才知便是他族兄客寻愁,甚是精明能干。 客寻愁朝秦渊友善的点点头,转向客承天道:“那文士经不过小绝教我的分筋错骨的手法,很快便招了,他是刚舍刺史的门客,此次群贼来攻打我村,乃是刚舍刺史的意思。” 客承天闻言眉头紧锁道:“上次我村里的商队被镜章的镜州侯府所劫,折了我们数十人,小绝才自作主张想去刺杀镜州侯那狗贼,今次又是刚舍刺史,不知未来还有多少风波。” 秦渊道:“贵村只有两条路,被官府剿灭,或是强大到无惧官府。” 客吟游道:“秦小兄弟切莫在说贵村之语,听小绝说过,你们几人无牵无挂,客家村便是你们的家!” 客承天点头道:“今后就把这儿当做自己的家,我等皆是随和爽快之人,莫要谦辞了。” 秦渊与成化、楚风大喜过望,忙跪地道:“谢谢爷爷!” 听他们喊爷爷,客承天也老怀大慰,笑个不停。 客吟游点头道:“这自强之道,不知小渊有何见解?” 秦渊绞尽脑汁,将胸中所学榨尽,终有些看法:“自强之道有三,兵、钱、粮,三者息息相关,缺一不可。” 诸人沉默不语,细细听着,便是那客寻愁也立在一旁,全神贯注。 秦渊接着道:“兵者,在于有足够的壮丁习武为兵,且有懂得兵法的将领领导,还要加上铸军械、建要塞,设立层层驻守巡查的方案方可让客家村有足够的防御力量。” 客吟游道:“村中人人习武,可上阵者约有八百人,应不算少,山中也有铁矿,虽产量不多,足够村中所用,只是这建要塞如何施行呢?” 秦渊道:“村口的峡谷自当是重中之重,必须加固,设立机关,准备箭石,此外,上山之路开始至少要设立三道关卡,四周的山头全要设立哨塔,以烽烟为警。” 客吟游点点头道:“确是长久之计。” 秦渊接着道:“钱者,也十分重要,有钱方可从外招来民夫筑建要塞,还可让他们驻守那三道关卡,建立三重村庄,有钱也可购买山中没有物资等等。至于如何来钱也有数条途经,无所谓商和抢了,切后再说。粮比较迫切,我说的粮并不光是粮食,还包括了一切生息起作所需要的食物、用品。” 客承天道:“村中粮草倒是充足,只是没有个正儿八经的郎中,药草较为短缺。” 楚风闻言忙道:“我家学医术,渊哥也是郎中,我们可以上山采药。”客承天闻言一喜。 秦渊摇头道:“光是采药如何可够,必须有几亩地专种草药,将常用的草药种植,才能应付今后的状况。” 客承天猛的一击掌道:“小渊所言,句句在理,确实是我族我村长久之计,只是这目标甚多,不知从何做起呢?” 秦渊爽朗的笑了笑道:“五年内必将村子建的如同铜墙铁壁,纵使官府来了也不示弱!这第一步嘛,当然是钱了。” 客绝皱眉道:“如何来钱呢?” 秦渊道:“听闻和刀疤一起来攻打的还有囚牛山上的数股山贼,黄虎、黑面神皆在其内,听说他们寨中敛财甚多,不知大师兄可有胆量一起去抢他一抢?” 客绝闻言哈哈大笑道:“他们正在兵败气馁之际,岂有反抗之力,行商挣钱颇为麻烦,还是这抢字,颇合我胃口。” 客承天稍加思索,一拳重重的砸在桌上,沉声道:“晚宴后,小绝与小渊可随便抽调村内的壮丁,休息一夜后明日出发,但谨记自保为主,情愿全身而退,不要惨胜。” 客绝拱手道:“爷爷放心,我自有分寸,这囚牛山上数股山贼,本就是个隐患,今遭竟敢合兵来惹我客家村,定要给他们好看。” 那客寻愁在一旁也笑道:“可莫少了我,今日出战,你偏偏要我留守,我这手脚都痒的厉害啊。” 客绝笑道:“就让我们荡平囚牛山,抢他个盆满钵满。” 第二十四章 荡平周山 天还没黑,客家村的村民们便在祠堂前晒稻谷的大平地上摆上了桌椅,堆起了篝火,杀鸡宰羊,热闹非凡,村里的老人也出来坐成一小片,笑看儿孙们准备晚宴。应国这百年来风雨飘摇,民间百姓食不果腹,患病无医,很少有村子还有几十位耄耋老人,这也显得客家村尤其可贵。 客绝带着秦渊等人,给他介绍村里同辈的翘楚,秦渊这才知道,客家村主要由客姓、张姓、范姓、商姓、水姓这五个家族组成,客绝家世代武艺非凡,又学兵法统帅,故一直是村里的统领,商家自两百年前便是客家的家臣,一直辅佐客家。 范家本是官宦人家,家主在洛都官至九卿,因冤案牵连,被迫提早辞官归隐山林,但依然有很多范家子弟在各城任些小官,盘根错节甚是复杂;张家本是书香门第,族中有官有商,势力不可小觑,张家大少爷张子恒在客家村也是地位甚高。水家却是应国的大商户,无论盐铁钱粮,兽皮布匹,可以说什么生意都做,家资丰厚,其家主水啸与客吟游又是过命的交情,影响力不言而喻。是故当时水家家主不在村中,村中大会依然让水家小女参加以示尊重。水家平时在应国东部行商,大部分子弟不在客家村中常驻,但村中很多物资仍需依仗水家来回运送,十分重要。 客绝随便一张罗,一大群青年男女便围了过来,对客绝都很是恭敬。 客绝指着客寻愁道:“这是我堂哥寻愁,村里小辈的头,小渊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找他帮忙。”客寻愁相貌堂堂,又有点痞气,叼着个草杆笑着擂了客绝一拳。看得出来和客绝感情很好。 第二个是个中等身材的公子,穿着精麻的劲装,乃是范家少爷范逸明,说话有些文绉绉,常得大家取笑他也不生气,众人唤他“阿明”。 第三个青年个头和秦渊一般高,应由二十二三岁,长得很是憨厚,是商家老二商容,对客绝马首是瞻。商家老大跟着父辈去村外行商还未归,故村内商家的子弟由商容统领。 第四个便是白天对秦渊很是不屑的蓝衣少年,乃是张家的少爷张子恒,这会倒没什么表示,张家子弟众多,张子恒显然娇惯了一些。 后面几个都是各家的翘楚,秦渊一一认识,最后才看到白天大会上那位美貌的小蚕娘也在人群中,让秦渊等眼前一亮。 客绝道:“这位是水家的如烟小姐,如烟不但女工织绣天下一绝,枪法弓箭也是拿手好戏,别看这几个小子各个趾高气昂天不怕地不怕,真打起来不一定打得过如烟呢!”水家家主水啸只有两个女儿,大女儿水云飘是位商界奇才,年已二十有四,仍不嫁人,颇有女继父业之势,小女儿水如烟,在客家村长大,年方十五岁,生的极为美貌伶俐,虽年幼,却将水家在村中的大小事务安排的井井有条,是故人人见了她,都要尊重的点头唤一声“如烟小姐”。 水如烟还穿着白天那身取蚕抽丝的衣服,这伙把护住头发的布帽摘掉,露出一头秀丽的青丝,惹不知现场多少少男心中遐想。 水如烟向秦渊轻轻一福算是客气的行了礼,微笑道:“客绝大哥就知道帮我吹牛,害的他们都不和我打,好没意思呢~”她的声音又软又轻,听着舒服极了。 众人一阵笑闹,最后肯定还是要过过招打着玩,早听闻客家村人人习武,秦渊这才知名不虚传,虽然大家都有意略微想让,不过水如烟的身手确实不错,等闲几个汉子近不得身。秦渊也和几个客家子弟走了两招,都是风华少年,又有绝对武力的客绝镇着场子,大家打闹一阵,都逐渐熟络,就连之前看秦渊不顺眼的张子恒,也不再刁难。 转眼晚宴开场,客承天领着众人先拜了鬼神,先祖,又祭了战死的客家子弟,这才开始吃喝,秦渊自回到人间没吃过这么丰盛的晚餐,和成化吃的颇为尽兴,客家自酿的果酒也是醉人,秦渊不知道自己喝到了几时便不省人事了,再睁眼已是第二天了。 一大早,客绝便召集了村里的壮丁,秦渊打眼一扫,客寻愁、阿明、商容各领了百人,张家、水家也各出了数十人,不过是由水家一名三四十岁的家臣统领,水如烟想来却被家中老人阻止。众人各执兵刃,几乎人人都背着弓箭,一问才知村里狩猎成风,山林里讨生活,哪能不会射箭。 楚风年幼又不会武艺,秦渊让他留在村中帮忙采药,自己和成化别上刀剑,跟在客绝左右。 客承天和客吟游父子要镇守村中,便当众宣布这四百子弟由客绝统率,检阅了众人的刀剑弓弩,水袋干粮等,又反复叮嘱莫要行险,最后大手一挥,众人出发。 秦渊昨晚不胜酒力,没有参加客绝的行军讨论,随着众人鱼贯而出,在山路上排成一列,煞是整齐,秦渊才走近客绝问道:“大师兄,我们先去哪里?” 客绝指了指远处一个山头道:“往东五十里,就有个山寨,平时与我等相安无事,前几日我却看到他们也有人在众贼群中,先拿他们开刀!” 秦渊点点头道:“大师兄听你的!” 众人士气高昂,都是走山路的好手,行军甚快,过了晌午,已然行了四十里路,客绝一挥手,众人停步休息,自己几下跃身,跳到了高处。 也不见客绝有什么动作,又跳将下来,不一会儿,一个青年从前方的林子钻了出来,原来是出发前就派出去的探子。 稍一交谈,客绝显然得到了好消息,,召集各头领道:“那贼寨昨日败退,竟然趁乱招揽了不少败兵,实力不减反增,这回去歇都不歇,直接下山去官道打劫去了。” 商容微皱眉头道:“可探到有多少人马?” 客绝道:“大约有七八百人,大多是溃兵,不值一提。”他表情傲然,自是没把几百贼兵放在眼里。 秦渊道:“可知贼人回山必经之路,我等以逸待劳,埋伏一把!” 客绝稍一思索,点头道:“贼人都下了山,山寨必然空虚,我等强袭山寨,就在寨门前埋伏,把贼人一锅端了!” 众人一听,纷纷热血沸腾,有探子带路,众人加快脚步,不多时便到了一处天然的关隘前,谷口高处竖起一个简陋的哨塔。 客绝一摆手,众人压低身子躲到林子的阴影处,客绝从客寻愁手里接过一把长弓,搭上双箭,瞄准哨塔拉成了满月,弓身都被他的神力拉得绷的吱吱作响。 秦渊成化一看,这里哨塔足有三四百步,普通弓箭都很难射这么远,哨塔上的守卫就露了半个头,客绝难道还能射中不成。 直见“嗖嗖”两道箭影,秦渊、成化惊呆了下巴,眼看着双箭同时没入哨塔之上,顿时没了动静。 客绝随手把长弓还给客寻愁,一挥手,便有四个客家子弟,手拿木盾,快步上前而去。 谷口只是一个简易的寨门,两个守卫被客绝结果了,四个客家子弟毫无障碍的跑到了寨门前,拨弄了几下就把寨门打开,回头向众人挥挥手。 客绝大吼一声:“全军突击!”然后拔出刀剑,一马当先,向寨子内冲去。 秦渊和成化对视一眼,哪还有耽搁,与一众客家子弟一起,怒吼着向贼寨冲去。 也许是客绝的刀实在太快,也许是众人腿脚太慢,秦渊和成化跟着众人一起冲进去,在破旧不堪的贼寨中转悠半天,一个山贼没交上手,一片乱七八糟的破房子里只要钻出一个汉子,秦渊还没看清,就被人一箭了结,也显示了客家子弟强大的战斗力。 秦渊和成化一直往里走,终于在寨子的最后面,寻到一个大山洞,山洞中竟然关着数十个村妇,一问,都是山贼在山下的村落掳来的,成化劈开木栅栏,顿时村妇哭成一片群涌而出,半天才安抚好。 客绝对各个头领简单的几个指令,客寻愁和商容便带着子弟到寨门外埋伏,其他人将死掉的山贼集中丢进几间破屋,再去寻找寨里的钱粮。 天色刚暗,便有探子回来,说下山的山贼都回来了,离寨门只有五里地。 客绝安排秦渊和成化保护村妇,自己带人到寨前作战,秦渊朝成化耸耸肩,成化笑道:“这是嫌咱俩不会弓箭不够麻利啊~” 七八百山贼赶着抢来的牛羊,拖着木板车,嗡嗡糟糟的涌到寨前的山谷,一个领头的贼人拿着个火把上前喊话,让寨里的出来帮忙云云,话没说完,就被客绝一箭射了个对穿。 也许是之前被数千山贼围困,客家子弟憋出了火,商容领着一队刀盾手从谷外的山林冲出,二话不说,直接断了山贼的后路,寨前的客家子弟纷纷弯弓搭箭,在客绝先发一箭后不到一个呼吸,便射倒了上百山贼。 山贼不是军士,哪有纪律可言,被前后一夹击,顿时乱成一团,后方的还和商容的百人队交上几下手,山谷中的贼人不是胡乱奔跑,就是倒地装死,几乎成了活靶子,仅仅半个时辰,七八百山贼被杀了个干净,客家子弟只折损三人,伤了十多个,又从贼人的手中救出十多个被掳来的村民。 村民得知是客家村的子弟,纷纷拜倒在地不住感谢,不禁让客绝叹息。 秦渊见客绝叹气,不禁问之,客绝道:“近百年来,客家村只知习武强身,保卫家园,从未主动出击,却不知这囚牛山有多少山寨,为祸一方,譬如近日这山寨,贼人乌合之众,不堪一击,我等早该荡平这囚牛周山,还四方一个太平!” 秦渊也叹了口气道:“贫则自顾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大师兄是天生的英雄人物,定能成就大业。” 客绝道:“我却只想追求武道,唉,这周边的贼人,能杀多少杀多少吧!” 随后数日,秦渊便跟着客绝四处奔袭,期间还在深山中寻到一个山民的小村落,补充了箭矢,也让秦渊得见了囚牛山最原始的住民,擅长山地骑射的山民。山民村落和客家村交好,他们就像草原的游牧民族一样,在深山中随遇而安,四处迁徙,躲避灾厄,人数稀少却战力惊人。 众人在山民村中补充了物资,正要向囚牛山最大的两个山头——乌云山和盘蛇山进发时,却有客家的子弟从村里送来口信。 这些天众人攻破了数个小山寨,每攻破一个,便安顿被掳的村民下山,安排人带着从贼寨搜来的银钱回客家村,所以一直和村里来回有联系。 探子气喘吁吁,喝了口水道:“禀报少主(这个探子是商家的子弟,算是客绝的家臣),老主人接到山下宋家村的求救,说是郡里派出了督收队,要把周围村里所有的粮食全部收走。”” “什么!”客绝大怒,“这不是要把山下村民都逼死么?” 秦渊闻言也甚是愤怒,应国的粮税是最重的,主要原因是要向景楚二国进贡岁粮,听说景国在与西边的念国交战,楚国又在内乱,对粮草的需求更高,而应国人口逐年减少,哪能收集那么多粮草呢,平时都以十税七,百姓还能留一口粮食撑过冬季,今年竟然要全部征收,也难怪宋家村要向客家村求救。 客绝当机立断,山上的山贼跑不掉,山下的村民却死一个少一个,怎能眼睁睁看着官府逼死百姓?他大手一挥:“随我下山!” 第二十五章 官逼民反 客绝带领众人疾行了八十多里山路,终于到了平坦处,算是走出了囚牛山,随行的只有两百来人了,这几日四处奔袭,凡是受伤的,客绝便打发阿明领着他们回客家村修养了,想那官府去宋家庄督收的队伍,不会是大队人马,两百人足以应付。 囚牛山麓,土地肥沃,水源充沛,本有数十个村庄,堪称鱼米之乡,应国粮仓,无奈现在民不聊生,山贼、官府轮番来压榨,村民死的死,逃的逃,有的干脆进山也成了山贼。 还有一些村庄留了下来,这些村庄丁口较多,能自发的组织民兵保卫村庄,一般小股山贼根本打不进村,官府对这些村庄的管辖也颇为无力。 虽然是以十税七,可村里还是能偷偷藏些粮食,像是宋家庄,整个村子基本都姓宋,壮丁数百,本不惧山贼和郡县的官兵,这次求救,怕是形势严峻。 众人马不停蹄,直走到深夜才到达宋家庄,远远地便被村口石桥把守的民兵发现,客绝上前报了姓名,民兵喊来村里主事的长老,确认了客绝身份,才放他们进村。 秦渊看了下宋家庄的布局,一条大河把宋家庄半围,河水甚急,入村必须经过一座二十多丈长的石桥,村后靠着山,数百亩良田沿着河岸,月光下稻穗沉甸甸的,眼看就要成熟了。 村里的长老先吩咐村民给客家子弟安排到空屋休息安顿,然后领着客绝、秦渊、商容、客寻愁等人到村里的议事堂,远远便见议事堂灯火通明,看来形势不佳,主事的都没睡。 走进议事堂,客绝便看到父亲客吟游已经先一步到达,上前见礼,客吟游想诸人介绍宋家庄的庄主宋道,一个四五十来岁的黄黑汉子。 “父亲,现下是什么情况,督收队今年为何如此蛮不讲理?”客绝问道。 “我来说吧,”宋道示意诸人坐定,娓娓道来:“楚国内乱,战事吃紧,向应国要五十万石粮草,王上竟然答应了!” 客绝皱眉道:“他楚国内乱,关我们应国什么事,往年要个二十万石,已经让应国民不聊生,今年竟然变本加厉,岂不是要逼死我应国百姓。” “谁说不是呢,”宋道无奈道:“王上将这五十万石粮食,随随便便的就分给了各个州城,不知道哪个奸佞建言,要刚舍就征收二十万石。前天从刚舍得到消息,直接跳过郡县,由刚舍直接向各镇各村派遣督收队,下令督收队到之前,所有村落不许收割粮食,督收队到了之后直接收割带走,只留下秸秆……” “欺人太甚!”客绝一巴掌拍在桌上,气愤不已,秦渊也眉头紧锁,心下道:“恐怕要激起民变了!” 客吟游道:“宋兄还请尽快决断,若想保住宋家血脉,是时候奋起反抗了!” 宋道叹了口气道:“我何尝不知,如不反抗,怕是过不了这个冬天了,可刚舍刺史已发公文,如有抗供,格杀勿论,刚舍有两万多兵力,不是我等可以相抗啊!” 客吟游道:“不如迁入山中,我客家村自当维护宋家,昨日李家庄已经与我联络,明日就开始收拾细软进山躲避了。” 宋道沉默了半晌,终于下定决心道:“横竖是个死,不如拼一拼,只不过李家庄、魏村他们更为偏僻,我宋家庄首当其冲,快的话明天督收队就要来了,庄稼还要三四天才能收割,怕是来不及躲避啊!” 客吟游道:“这个好办,宋兄明日一边安排老弱收拾行装,一边安排准备抢收,再派民兵随我客家子弟一起,直接去官道设伏,见到官兵,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前些时日刚舍官府派人游说马贼山匪,围攻我客家村,就是要杀灭我客家村的战力,避免秋收之时反抗督收,既然官府不仁,我们不如就此反了,待我派人去周边村落,征召兵士,未必不能和刚舍的官兵一战!” 诸人群情激奋,又商量了些细节不提。 次日,宋道从村民中点了一百人,配上竹枪木盾,交给了客绝统率,客绝大手一挥,带着客家子弟与宋家村的民兵,朝着官道而去。 客寻愁小声问客绝道:“督收队能有多少人,我们两百人还不够么?” 客绝看了眼跟在队伍后面的宋家民兵道:“父亲说,得让宋家人亲自去动手杀官,不然他们要是反水,我客家村就成了冤大头了。” 客寻愁恍然大悟,不住点头,秦渊听了,不由叹了口气,知道客吟游心有大志,宋家从此以后只有跟着他造反才有一线生机了。 客绝照例派出几个腿脚快的作为探马先行一步,自己带人到了从最近的边仓城出来的官道分叉处,众人寻了个林子休憩,这中秋的烈日依然厉害,官道上也行人寥寥,不见车马。官道边的农田大多是荒废的,官府眼皮子底下哪有村民藏得住粮食呢,秦渊再次叹了口气。 等了不到半个时辰,已有探子回报,已有督收队人马从边仓城出来了,不知是要去宋家庄还是其他村庄。 客绝和客寻愁、商容等人稍加布置,人马便埋伏到了官道两边。秦渊心内有些矛盾,也许是还是觉得造反会死伤更多百姓吧,也许只是妇人之仁,还是提醒客绝道:“大师兄,要不还是向官府确认一下,今年是不是真的要全收走吧。” 客绝看了看秦渊,知道他心软,朝他点点头。 不多时,一队人马从官道行来,应有一百多人,前军是五六十个骑兵,后面跟着百来名步兵,还赶着十多个空牛车,行进颇慢。 客绝让人马埋伏,自己一个人抱着长剑站在官道正中。 领头的兵将老远便看见了客绝,见他一副剑客打扮,以为是哪家权贵的门客,微微皱眉,派一名骑兵上前驱赶。 骑兵驾马上前,行至客绝身前高声道:“刚舍刺史府亲派督收营公干,现在人等闪一边去!” 客绝歪了歪头,没把骑士看在眼里,高声问道:“听闻今年刺史府要把百姓的粮食全收了,不知可有此事?” 那骑兵见他不让还振振有词,顿时大怒,抽出一把长鞭便向客绝抽去,拿鞭子比寻常马鞭长了很多,可见骑士经常拿它去抽打路人。 客绝伸手一抓,顿时把鞭子抓在手上,顺手一拉,那骑士哪有客绝力大,顿时被拉下马来,摔得七荤八素。 领头的兵将见客绝竟然动手,率领五六十个骑兵围了上来,拔剑抽枪,对准了客绝。 那兵将年岁不大,油头无须,不像官兵倒像官家的少爷,甚是倨傲道:“我乃刚舍李中郎帐下校尉,汝乃何人,竟然阻挡督收营公干?”中郎指的是中郎将,比一般有名号的将军略低一级,应国的官职比较混乱,像刚舍这样的州府,刺史麾下一般有一两个名号将军,四五个中郎将作为副手。 客绝哪管他什么刚舍中郎将是何许人也,只是接着问道:“刺史府不知道往年以十税七,村村都要饿死人吗?今年竟扬言不留余粮,这是要普天百姓都饿死吗?” 那兵将大怒道:“普天之下尽皆王土,为王上分忧乃是百姓的本分,没有粮食吃不知道去山里打猎摘野果吃吗?来人,给我废了这狂徒!” 客绝冷哼一声道:“既然如此,你们死不足惜,动手!” 随着客绝这一声高呼,埋伏的众人哪还会耽搁,纷纷从路边草丛中爬了起来,弯弓就射,只有客寻愁在不住高喊:“别射马!别射马!” 秦渊听了那兵将说的没粮食就去打猎的言论,顿感荒谬绝伦,原来官府从上到下都是这么想的,古时有昏君道何不食肉糜,没想到就连个小小的校尉,都这么看待百姓,确实死不足惜,跟着客寻愁等冲将出来,与官兵战成一团。 秦渊只有短剑,冲上前来,迎面的却是骑兵的长枪,幸而骑兵们还要躲避箭矢,秦渊冲到一匹马前一把抓住缰绳,把马头拉向一边,自己贴着马腹,一剑扎在骑兵的小腹上,那骑兵只穿了简易的皮甲,长枪又太长反而够不到秦渊,活生生被他扎伤,拖下马来。 成华比秦渊力大许多,又有长剑之利,一剑荡开一名骑兵的长枪,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直接拽下了马,一剑结果了他。 再看被众骑兵包围的客绝,只见他大喝一声,已飞身而起,直接一脚踢飞一名骑兵,抢了他的马匹,又一把抢过一只长枪,抓住长枪的尾端,把长枪当做鞭子一般见人就抡,说不上什么章法,但混战之中,他力大无穷,长枪扫过,七八个骑兵尽被震飞,那领头的校尉大惊失色,怪叫着还没来得及转身逃跑,便被客绝活捉,高叫好汉饶命。 整个战斗风卷残云,客家子弟未折一人,宋家民兵伤了几个,便将这一百多官兵全数诛杀,只留了那校尉一个活口,还缴获了数十马匹牛车,客寻愁一盘算,竟然比打下一个山贼营寨的收获还多,顿时喜笑颜开。 客绝把那校尉丢到宋家民兵面前,问道:“你此行可是要去宋家庄?” 那校尉不敢撒谎,一边求饶一边道:“好汉饶命,中郎大人有命,边仓周围的村庄都是小人去督收,今日确实是去宋家庄。” 宋家民兵一听,哪还忍得住,一拥而上,乱枪乱棍就要把那校尉就地正法,那校尉知道今日必死无疑,惨叫道:“尔等乱民竟敢杀官造反,刺史大人早有准备,看吧,不出十日……必有大军……啊!”还没说完,已然一命呜呼了。 秦渊知道已无回旋的余地,官逼民反已成定局,不如支持客家造反,说不定还能保护更多的应国百姓。 客绝找来客家的探马道:“带足干粮,挑匹好马,速去刚舍查探,是不是真有大军准备镇压民变!”那探马领命而去。 众人把官兵的尸首堆在官道中间,以示宣战威慑,收拾了牛车马匹,回宋家庄而去。 回村向客吟游禀报,客吟游沉吟半晌道:“刚舍驻军足有两万,就算只来一半,我们也很难抵挡,更别说还要护住周围的村落了!” 秦渊道:“如今已不是客家村宋家庄两个村子的事了,大军前来,势必要征走整个应国南方郡县的粮食,囚牛山上下,没有村子山寨可以幸免,当务之急,就是游说周围所有村庄、山寨,只有整合所有的村寨力量,才有可能与大军一战!如不合兵,各村寨散布各处,必被各个击破!” 客吟游点头道:“小渊言之有理,这么说来,周边村落,山里的山民部落,就连盘蛇山和乌云山的山寨,也要游说了。” 他传令如飞,不多时以安排了数十人前往周边的村寨,客绝、客寻愁、成化三人自告奋勇,前往盘蛇山、乌云山。 秦渊却看了看天色道:“近日应有秋雨,既有碍秋收,也能阻碍大军,时间上应该来得及,我对农务比较拿手,就留在宋家庄帮忙吧,也能给客大叔出谋划策。” 众人各司其职,分散而去,秦渊看着客吟游果断自如的发出号令,不禁又若有所思。 第二十六章 大战之前 宋家庄在大军压境的沉重压力下度过了两天,秋雨如期而至,宋道看着雨中田里金黄的稻穗满脸焦虑,秦渊走到他身边道:“宋大叔切勿过于焦急,入夜此雨即停,明日晒上半日便可收割。” 宋道点头道:“我已将庄中妇孺逐步遣往山中避难,只是山中下雨最是难熬,有些忧心罢了。” 二人刚闲聊数句,便有庄汉来报,前往刚舍途中打探的兄弟回来一个,二人忙唤来客吟游,听探子结果。 那探子本是客家的小伙,客绝的族弟,名叫客坚,甚是机敏,他脱了蓑衣,喝了口热水便道:“约有一万五千人马,其中一万是刚舍城的驻军,五千兵马是周围边仓、满鼎、付实等几个小城的兵马,只有四五百是骑兵,领兵的是刚舍刺史的侄子周兴怀,昨日从刚舍起兵前来,沿路汇集小城的兵马,甚是缓慢,应还要六七日才会到山下,听说那周兴怀知道我们阻杀了前来督收的官兵,大发雷霆。” 秦渊讶道:“你只去了两天,怎能探得这般清楚?” 客坚笑道:“要知那刚舍的兵马,很多都是郡中各县抓去壮丁,每次出征,逃兵无数,治军也无严明可言,我们兄弟四人过去打探,一连捉到三个逃兵,略一拷问,情形便知,若不是长伯吩咐只可远远查探不可孤身犯险,我等还想混进那兵马中呢。”他说的长伯便是客吟游,因他在客家村地位至高,故村中皆唤之为长伯以示尊敬。 秦渊沉吟道:“一万五千兵马,实远超预期。” 客吟游皱眉道:“不知小绝和寻愁他们情形如何,如不能联合各个山寨,实难退敌。” 宋道咋舌道:“便是所有山寨兵力全倾,也只有五六千兵马啊。” 秦渊道:“若其治军不严,军心涣散,一万五千兵马实际只可视为八千兵马,,因其若是前军受阻,中军、后军定无斗志。” 诸人再商议许久,最后还是唯有静待客绝等的消息,客坚吃了顿饱饭,又驾马而去继续查探,诸人等到天黑,这才陆续来了数拨人马,皆是四周村庄自发前来的汉子,一问才知,宋家庄这里的督收队被阻杀,县城慌忙收回了各个村庄的督收队伍,将要合兵入了刚舍大军,势必前来,诸村庄定难逃厄运,遂听从了宋家庄与客家村去人的劝说,组织妇孺入山躲避,明日抢收,定要官兵从村中找不到一粒粮食,但能来助拳的壮汉却颇少,十几个村庄一共也只能来两百人罢了,还都是常年务农的农夫,别说刀剑了,便是锄头也不齐全。 秦渊看着一拨拨农夫,心里反复琢磨如何应敌时,客承天领着三百客家子弟亲自下山前来,到了宋家庄已是半夜,诸人见面,免不了互通消息,客承天对秦渊的看法也颇为赞同,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客承天虽老,性格却十分果断,补充完善了退敌之计后便吩咐诸人准备,暂且不表。 且说一行人等前去各大山寨,客绝知道军情紧急,唯有放弃较为安全却难走的小路,直奔上盘蛇山的大路,他曾听闻这囚牛山上几个大山寨头领的事迹,知道乌云山的黄虎虽然粗鲁暴躁,却还算是条好汉,从不胡乱抢杀山下村庄的村民,他山上是很多小的山民族落合并而成,想如今大难临头,应还能识大体,比较容易说服,便让客寻愁、成化等带着那两个捉住的小厮前去乌云山见黄虎,自己则仗着艺高人胆大,孤身一人直奔盘蛇山而去,因为盘蛇山的黑面神却是个实实在在的恶棍,盘蛇山正对的山下村庄无不对其恨之入骨。 从宋家庄到盘蛇山足有一百多里地,又是山路,若是旁人定要走上数天,客绝却非常人,虽背着一刀一剑,长弓匕首几十斤重,却是健步如飞,任他乱石坡涧,皆如履平地,一路皆在苦思对策,该如何说服黑面神出兵退敌,直想的头昏脑胀也无好法,他本也不是善于辞令的人,若是动手过招他怕过谁来,这说客的活却不是他的长处。之所以自告奋勇前来,本是想着万一说不动,就一刀一个把领头的山贼结果了,也免了刚舍大军前来时,背后还有山贼为祸,平添变数。 直奔出六七十里地,也已远远看见盘蛇山高高耸立在面前,那山甚是奇峻,山上林木茂密,再往前走便进入曲折的沿涧水而行的山道了。他知道前面沿途定有暗哨埋伏在两旁的坡上,冷不丁的乱箭下来,纵然是自己也防不胜防。 客绝从腰边拿起水囊,喝了口清水,深深吸了口气,感觉全身斗志昂扬,长啸一声,挚出长刀长剑,朝那涧水便边山道奔去,口中大吼:“山上的蟊贼,客家村客绝来了!” 果然,才走了百步,刚刚进入两边高坡的林木茂密处,两边各射出两三支飞箭,直迎向客绝的面门。 客绝反应何其之快,双手刀剑一旋,便将那数支飞箭尽数劈落,身形未被之稍阻,他却已看清了飞箭发出之处,看准一边一个山坡的大树便直奔而去,身形左右翻腾,以他的气力,一跃便是一两丈远,纵身一跳也有一两丈高,那山坡到山顶两百步的距离,他三两下便窜了上去,途中暗哨又发出一轮飞箭,尽皆落空,这时暗哨的人有些慌了,客绝也已看到了人影,哪还有客气,飞身抓住一根树枝,翻身上树,再三两个纵跃,已然看到两个汉子手执木弓,半坐在那大树丫上,客绝甚至看到他们惊恐的表情。 其中一人已然忘记了该有什么动作,另一个正要从怀里掏什么,客绝哪会给他机会,怒吼一声,狂狼战意的杀伐气势如同实质,顺着怒吼声,直灌进那二人的眼耳中,客绝的战意修为比之秦渊、成化不知高了几许,那二人只觉着头脑如遭雷击,全身一抖,竟从那树丫上滑落下来。 客绝飞身而至,在半空中抓住了二人的衣领,顺便一个刀背一个剑柄敲在二人的肩头,让他们手中之物脱手而落,二人只觉得腾云驾雾一般,一回神已落在地上,但是全身毫无气力,瘫倒在地。 客绝看都不看他们,飞身朝对面的山坡奔去,那边藏着三个人,不出一会功夫,便被客绝制服,连放响箭之类示警的机会都没有。 客绝像没事人一样将这五个人拎到一起,五人拥挤在一起,惊恐的看着客绝,仿佛他是鬼神一样, 客绝刀剑归鞘,双手抱胸,高大的身材挡住了阳光,强大的气势压的这五人呼吸都不顺畅了。 客绝冷冷道:“你们最好马上告诉我沿路暗哨的位置,你该知道,我要杀掉你们就像碾死一个蚂蚁一般!” 其中一个看上去比较凶狠的吸了口气,刚开口骂道:“有胆就…….”他估计是想说有胆就杀了爷,可惜后面几个还没机会说,他的脑袋已经和脖子分了家,客绝如没事人一般长刀在他的尸身上擦掉血迹再归鞘,任他的人头滚到一边直滚到坡下的涧水中,脖子中喷出的鲜血溅了另外四人满头满脸都是。 客绝冷冷道:“在我面前最好莫要说不敬的话,我的刀太快,很多时候我杀了人才后悔,可惜也来不及了。” 另外四人哪还不吓的唇青面白,其中三个伏在地上高呼大爷饶命云云。 客绝打量了这几个人,见那个唯一没有求饶的汉子方脸粗眉,倒没有什么凶戾或者奸猾之气,指着他道:“你来说,若说的无误,我便放你回去和妻儿相聚。” 那汉子虽然被客绝震慑的面色苍白,却也还算镇定,道:“莫说我陈放不会出卖兄弟,就是告诉你了,回到寨里也是死路一条,不如就给我个痛快,倒也干净。” 客绝冷哼一声,面对另三人道:“你们三个可想活命?” 那三人不断求饶,连道知无不言。 客绝问道:“还有几处暗哨?” 其中一人忙道:“前面一里处的雷崖石还有一道暗哨,有四个兄弟在那守着,再就到寨门前的十八转和分寨前的哨塔上有人了。” 客绝接着问道:“黑面神什么时候回来的,带回来多少人马,山上还有多少人马?” 另一人忙道:“寨主并未出寨,前几日只是三寨主领了五百兄弟下山,说去攻打客家村,谁知道战败而回,折了近四百个兄弟,回来的只有三寨主寥寥数人,为此寨主还大发雷霆,当众斩杀了三寨主。” 客绝略为沉吟道:“听闻你们二寨主和三寨主是亲生兄弟,弟弟被杀,二寨主就没有什么反应么?” 这三人互视一眼,欲言又止,那陈放冷哼一声道:“若说大寨主也就算了,你若是对二寨主不利,我等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客绝哈哈大笑道:“你若知我是什么来头出身,便会知道我是这天下最不怕鬼神的人了!”想那客绝在仙山便是与武艺高强的鬼使或者鬼怪练剑,那会怕这厉鬼云云的话。客绝笑过正容道:“实不相瞒,我乃客家村的使者,眼下刚舍刺史派出大军,欲剿灭囚牛山各山寨,我是来联络你们寨主,商量合兵抗敌之事。” 陈放脸色大变道:“此事当真?那刚舍刺史半月前才派人来说服大寨主派兵去客家村,说好囚牛山由盘蛇寨做主,山下村庄也由盘蛇寨……..是了,刚舍每年要向洛都上缴两万石粮食,怎会容忍盘蛇寨掌握整个囚牛山呢,大寨主确是糊涂啊,眼下寨中新败,二寨主又被削了兵权,赶去了别寨,这该如何是好啊!” 客绝道:“听你们说二寨主甚多,难道他比你们大寨主好么?” 这下这四人脸色都更加不自然了,最后还是那陈放道:“其实寨中大多本是跟着二寨主、三寨主落草的,二寨主待我等如兄弟一般,后来却是与大寨主合为一寨,大寨主武艺高强,二寨主断不是对手,这才屈身其次,其实……” 这是另一人咳嗽一声道:“陈放你竟敢辱蔑大寨主,必将碎尸万……” 话还没说完,他只觉得眼前一花,客绝已经一剑解决了他,再也说不出那个断字了。 客绝对陈放说:“你尽管说来。” 如此一来另两人哪还敢阻拦,陈放咽了咽口水道:“大寨主鱼肉乡里,动辄烧杀抢掠,奸污村妇,还随意鞭打寨中兄弟,因些小事便将些犯错的兄弟丢下断崖,我等积怨已久,只有二寨主、三寨主待我们好些,如今三寨主战败,被大寨主一刀斩杀,二寨主便与大寨主闹翻了,但确非他对手,如今二寨主被逐到盘蛇别寨,还派了心腹看守,我等皆是敢怒不敢言。” 客绝当下将长剑归鞘,微笑道:“我要见见你们二寨主,若你等所言不虚,黑面神那厮的微末武艺,我还未放在眼里。” 第二十七章 盘蛇兵变 客绝将剩下的二人在树上绑了个结实,笑道;“你两个小子自求多福吧。”然后让陈放带路前往盘蛇别寨。 盘蛇山山势陡峭难走,山路曲折盘旋,整个山也是一层一层的上升,如同数条巨蛇交缠在一起,故名曰盘蛇山。主峰蛇信峰坐落在囚牛山脉深处,在陡崖之上又忽然有一大片平缓的山地,足有数百亩地。相传在数百年前,这囚牛山上的狩猎民族——山民,有十几个小部族,在囚牛山上建了很多个小山寨,盘蛇寨本也是其中之一,后来应国国势每况愈下,强寇、流盗横行,很多山下的民众逃到了山中,有的与当地山民融合,建立些大的山寨如乌云山寨,有的则干脆鸠占鹊巢,攻下了山寨为己用,便如这盘蛇山寨了。 主峰蛇信峰西面十里地有一小峰,唤作断尾峰,也建了座数十户人家的小寨,作为别寨,也算与主峰左右呼应,只是人马少了很多。 陈放说的二寨主元忠便在前天被驱往这断尾峰的盘蛇别院。黑面神还派了十几个汉子看守于他,形同拘役。 二人又行了数个时辰,陈放倒也合作,帮客绝避开一些岗哨,入夜近了三更,二人才到了断尾峰的盘蛇别院外。 客绝见陈放累的气喘嘘嘘,笑骂几句,给了他一些水和干粮,自己也啃了几口干饼,查看了一下这个小寨子的布局。 盘蛇别寨只有数十户人家,一眼看去,只有不到两丈高的乱木栅栏和一道粗糙的寨门,两个三丈多高的哨塔上竟然还竖着火把,一边一个汉子正坐在哨塔上,不知是睡是醒。 客绝心理暗笑,这样放敌暗我明的哨塔那还不是跟没有似地,客家村的寨哨便是在寨栏外十多丈的地方点上高高的火把,哨塔上是不许有火光的,以免被来敌潜伏到寨栏边上射杀哨兵。 客绝对陈放说:“你在这呆着,我去解决了看守的。” 陈放还未说话,便感觉客绝一站到黑暗中便如同消散了一般,毫无气息,虽明明看到他的身影,却好像完全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只有一双明亮的眸子在黑暗中精光四射,看的陈放心惊不已。 陈放哪知道客绝的天虎心法便是这般隐藏气息、杀气,毫无声息的靠近猎物从而给予猛然的致命一击,这与狂狼战意是属于完全不同的心法境界,客绝自然是运用自如来应付不同的状况。 客绝如同一头黑豹,附身摸索到哨塔外六七丈处,弯弓搭箭,咻咻两箭便解决了两个哨兵,客绝耸耸肩,对这种超乎想象的松散防卫表示无可奈何,心里不禁想,若要由我统领大军,定要如何如何云云。 一刀在寨栏上劈开个大口子,他也懒得管是否惊动守卫什么的了,钻了进去,这才看见,这宅子循山而建,一层一层错落着数十座茅屋,有些简陋却又很天然别致。 回身招呼陈放钻进来问道:“你可知元忠被关在哪一间?” 陈放挠挠头道:“定是山顶的断崖居了,哪里前有哨塔,后是断崖,关人最是好了。” 客绝便让陈放带路,只是这月黑星稀,客绝的眼目自然毫无影响,陈放却如同目盲,又摸索了一个多时辰,这才到山顶一座宅院外,果然高墙竖塔,有些森严。 客绝心知大伙在宋家庄定等的焦急,自己心下也是不耐,冲上前去一脚就踹在宅门上,“哗啦!”一声巨响,将那木板的宅门踹的稀碎,巨响响彻了宅院与山间。 陈放没想到客绝就这么冲了进去,想这宅中也有十几条汉子守着,不禁心内捏了一把汗,不过他倒还有几分义气,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首先惊醒的是哨塔上的守卫,一边高喊:“是谁!”一边朝院内丢了一个火把,顿时让客绝、陈放无所遁形。 两个守卫的汉子一边高呼:“哈说!哈说!”(土话)一边躲在箭挡后弯弓搭箭,反应却是比寨门前的守卫快的多了。 可使他们遇到的是客绝,只见他小腿如风,瞬间跳离了几个方位,躲过了两只劲箭,跳到火把边,用脚一勾,旋身一踢便将火把踢回了丢出来的那个哨塔,顿时将里面的汉子烧的惨叫,竟从哨塔上跳了下来,跌进草丛中,不知是生是死,那座哨塔本就是粗木搭建,茅草批顶的,顿时被烧着了。 客绝再几个腾挪,竟跳到了另一座哨塔下,大喝一声,刀剑齐出,将那哨塔落地的四只木脚桩尽数砍断,再用肩头一顶,顿时将哨塔整个推到,栽在一座茅房上。 这么大的动静,总算让屋内的人全出来了,个个光着上身,只拿布在腰上围了一下,手执刀剑短叉之类的,就那矮壮的二寨主元忠空手而立,虽是半夜,元忠仍是身披白麻布,头戴白巾,一看便知实在给乃弟服丧。 元忠毕竟还是二寨主,虽被拘禁于此,倒还是以盘蛇寨自居,双手抱胸喝道:“哪来的汉子,竟敢闯我盘蛇别寨!” 客绝本长的远成熟于同龄青年,又长年做大师兄,也是从不以晚辈自居了。 只见他哈哈笑道:“眼前就是囚牛山八大村寨和山下十几个村庄的灭顶之灾,不知二寨主是引颈受戮还是体恤你盘蛇寨数千兄弟妇孺的性命呢?” 元忠还未发话,旁边一个汉子大吼一声:“小小蟊贼,竟敢半夜犯我山寨,给我将他碎尸万段!” 话音刚落,那四周十几个汉子如出枷的野兽,一拥而上。 客绝微微一笑,双眼被战意燃烧了一般,左手在身后一推,便将可怜的陈放推出去数丈远,双臂一摆,左剑右刀已在手中,面对着十数个大汉,哪有丝毫惧色。 客绝喝道:“你元忠若还是个英雄,看我身手,敢与我上山杀了黑面神吗!” 那元忠双眼瞪大,并未发话,那冲上前的大汉已到客绝近身位置。 客绝左手先出,长剑如一条灵蛇一般缠上迎面第一个大汉,剑尖挑向他手腕,右手的大刀哪有客气,在那汉子握剑之手稍顿时,一刀背已磕在那汉子的肩颈。 客绝也没等这汉子是何反应,一磕后刀顺势架开第二名汉子劈来的弯刀,顿时一声脆响,那汉子只觉得自己的弯刀像是砍到了铜墙铁壁,反震的虎口炸裂,几乎握不住刀柄了,却眼睁睁看着客绝左手的长剑以剑侧迎面拍在自己右脸上。 这时第三、第四个汉子同时迎来,一枪一叉从左右刺来。客绝却早已好整以暇,一招狼王怒威已然使出,不光着两个汉子,便是紧跟他们身后或是侧面围过来其他人,顿时感觉客绝的身躯拔地而起,像是一下子又高了数尺,他手中的刀剑也大了长了很多,一股猛烈的杀气如有实质一般迎面而来,让诸人感觉时间也停顿了,四周的环境全然定格住了。这狼王怒威本是对手强大到损伤己身太多,导致必须一招决胜负,于是催动全身气力、精神,甚至痛楚、情绪等发出泰山压顶式的一击,以求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惨烈招数,此时使出来当然不是这群汉子强到威胁到客绝的性命,而是以少敌多,客绝选择先从气势上完全压制住对方,这狼王怒威气势上可以说是将狂狼战意催动到了极致,怎能不瞬间震慑住这群平庸的山贼。 便在这一顿之间,客绝的刀剑已然卷起如旋风一般,在人群中飞速的兜了一圈,等到元忠、陈放还有离得较远还没来得及冲上去的两个壮汉回过神来,那冲围上客绝的十多人已然全部成了滚地葫芦,客绝为求元忠的好感,未下杀手,但全部以刀背、剑侧击中这些汉子的要害,让他们丧失反抗能力,又能不断哀号叫痛以得威慑效果。 果然元忠见客绝就眨眼的功夫,便放倒这十几个大汉,而且还能不下杀手,再看客绝,正如没事人一般刀剑归鞘,衣襟尤整,发髻不乱,一派大家高手的摸样,心下也不由得为之折服。 能拿出让对手尊敬的实力,才能得到对手的尊重,这是山民以及民间豪杰之间永远的真理。 元忠约莫三十出头,长得倒是方面大耳,眼大眉粗,不似奸猾,只见他拱手道:“多谢这位少年英雄手下留情。”虽是黑面神派来看守自己的人,但好歹是盘蛇寨自家的事,对外元忠还是视他们为自己人。元忠对旁边的两个不知是进是退的汉子喝道:“还不将他们扶到房里躺着!”那两个汉子才恍然大悟,赶忙去抬人。 陈放这才凑上来伏地高呼二寨主,元忠也是认识他的,忙扶起他迎客绝入屋里。 客绝回头冷喝道:“谁也别想出这个宅子,我的耳朵比狼还灵敏,谁想出去,便如此柱!”他一展双臂已经将硬弓握在手中,飞快的一箭发出,正中宅门的木柱,飞箭没羽而入,在柱子那头露出老长一截箭身。 客绝也不管这群汉子是何反应,长弓背到后背,微笑着随元忠走进房内。 茅屋内甚是简陋,客绝这样高大的人进去甚至要微微低头,木桌木凳都粗糙的很,正厅木案上赫然是一方灵位,想必便是元忠的弟弟了。 客绝坐下,先道:“眼下大祸临头,万望元寨主以大局为重,暂且抛下与我客家村的怨愤。” 元忠眉头紧皱道:“你是客家村的?”他打量了一下客绝道:“客家村有你这样的高手坐镇,难怪敝弟铩羽无归。”他沉吟片刻道:“不知你来我盘蛇别寨,有何见教?所谓大祸,又是何事?” 客绝正色道:“当日是否是刚舍刺史的门客,前来贵寨,许以种种好处,说服诸位寨主合兵攻打我客家村?” 元忠道:“实不相瞒,确是如此,那人带来刚舍刺史的亲手谕令,许我盘蛇寨三年山下村庄的税赋,我与敝弟本不信他,无奈其口灿莲花,说的大……那黑面神深信不疑,才招此大败。” 客绝道:“此乃驱虎斗狼,两败俱伤之计,试想刚舍刺史怎舍得将郡内近四成的粮税送给囚牛上上各个山寨,如今刚舍已召集大军,正要趁我们几个山寨两败俱伤之际一举攻破山寨,拔去这肉中刺眼中钉。” 元忠面色大惊道:“此话当真?” 客绝道:“元寨主可派得力之人下山查探,绝无虚言!” 元忠面色一黯道:“那黑面神杀我亲弟,我与他争斗几句,他便削了我寨主之名,将我囚于此处,盘蛇山再无我元忠发号施令的地方了。” 陈放终找到一句插嘴的地方,跪伏在地道:“寨主!寨中兄弟大多是跟随寨主您多年,四处征战,虽大家口中不说,但谁都知道,兄弟们心中还是向着您的!” 元忠愤然的一拳捶在木桌上,顿时将木桌击成碎片,显出深厚的拳术气力。他恨恨道:“只是那黑面神武艺高强,左右的赤发、血牙都是杀人如麻的高手,几次我欲劝阻于他,都落得徒遭屈辱,只怪我学艺不精,技不如人,否则怎会弄得盘蛇山乌烟瘴气,名声狼籍至此。” 客绝笑道:“越是高手,我这拳头越是痒的钻心,越是无恶不作的凶人,我的刀剑饮其鲜血越是畅快淋漓,只要元寨主答应于我,届时刚舍大军攻打囚牛山,愿助我抗击,我愿助元寨主击杀这黑面神和这两个喽啰,让元寨主重整盘蛇山寨雄风!” 元忠猛的起身,对陈放道:“去前面柴房取我的斧头来,我也是豁出去了,定要将那黑面禽兽碎尸万段!寨中愿跟随我的,便仍是兄弟,若执迷不悟,也不能怪我们无情了。” 第二十八章 火烧缠肠 山下——宋家庄 秦渊与一众客家子弟也加入了抢收的行列,对于百姓而言,收割那一刻,看着金灿灿的穗子,那种满足感和幸福感,足以让人忘记一切烦忧,今年是个好收成啊。 秦渊将一大捆稻子搬上了牛车,擦了一脸汗水,看了看收割的进展,喜忧参半,饶是再三劝说,还是有很多妇孺留在田里,谁也放不下这一年的收成啊,甚至是以往旱涝年份两到三倍的收成啊。 老妈子们手拿镰刀,笑得皱纹都成了一朵花,小孩子们在田里捡零碎,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如果不是即将面临的危机,秦渊都被这幅景象看痴了。 秦渊抿了抿嘴,心想:“我定要尽全力好好守护这片景象,不惜一切!” 不到两天,收割的活基本都结束了,剩下的就是晒稻、舂米,并处理秸秆了。以往自然是烧成灰料,拌到田土里,以利来年。可今次,在客家子弟的指挥下,秸秆扎成小捆,有的甚至是浇一点树脂,向山里运送而来。 入夜,秦渊与客吟游等一干人等就着微弱的油灯,死死地盯着桌上的羊皮地图。 客吟游沉吟道:“上山之路有十多条,恐难测其行军路线啊。” 客家一个叔伯辈的中年人说道:“大哥,不如就定于山寨山门前的狭道。” 秦渊看了一眼那人,知是客绝的堂叔,叫做客理正,人如其名中规中矩,没什么才华。 客吟游皱眉道:“那狭道地势虽不错,但道边草木稀少,如何藏的住这些秸秆,再说若火势一发不可收拾,引发山火,岂不是连客家村也烧了!” 住在山里的人们,最怕的,不是猛兽也不是鬼怪,而是泥流和山火,泥流较好防范,山火却非人力可敌,甚至有大火将数百里山林烧成焦炭。客理正脸色一变,没有辩驳。 站在较远一点的小伙子客坚转着眼珠问道:“敢问长伯,是欲引官兵成几路,分而歼之,还是将他们一网打尽呢?” 客吟游抬头看了看他,点头道:“小坚有何计策,不妨直说。” 客坚向前挤了点,凑到桌前道:“若欲分而歼之,我等可按秦兄弟先前的打算,引出官兵来追赶,能引出越多越好,若官兵来追,便可让他们走我们埋伏的山路,那山路就是他们葬身之地。 若想一网打尽,便全力埋伏于一路,将其他上山的道路用巨石乱木布出路障便可。” 客吟游没好气的道:“计虽浅显,倒也直接,但若官兵带兵之人不是痴傻,定难中计。” 客坚尴尬的笑了笑道:“长伯勿急,待坚说完,”他顿了顿道:“官兵哪识得囚牛山上如蛛网般的山路,我们不用在上山入口处封路,坚虽不才,却也知晓一些巧妙的地点,包管官兵最后只有汇成一路。” 客吟游沉吟片刻,问秦渊道:“小渊,你有何妙计?” 秦渊虽是外人,不过经这些天的生活,大多数客家人虽还未将他当成自家人,但也算承认了他的才智。 秦渊盯着地图道:“有上中下三策,下策为客坚兄弟的分歼战术,待大师兄和其他兄弟回来,组成一支百人队,在山下即开始骚扰袭击官兵的队伍,这宋家庄在上山必经之路,若是火攻,恐怕要连村子也设下埋伏,尽量杀伤官兵,降低士气。骚扰官兵必须来去快速,官兵中听说有三四百骑兵,我怕去骚扰的兄弟难以身退啊。” 客坚笑道:“秦兄弟放心,这事我早就想过,你有所不知宋家庄西南边十数里有块烂泥塘地,虽不至于陷人陷马致死,但骑兵过去定寸步难移,我们去骚扰官兵,只需十数骑,由箭术好的兄弟远远射杀几个官兵,官兵的骑兵队定来追杀,嘿嘿~” 秦渊眼前一亮道:“妙哉,如此我们便能多数百马匹了,甚好!甚好!” 客吟游点头道:“那这中策和上策呢?“ 秦渊肃容道:“中策即头尾延袭,上山以后官兵大队难以并肩,估计要延出数里的队伍,我们骚扰得到战马的百人队尾随而袭,若官兵追击,百人队即退,我们其他兄弟即可由官兵队首而袭,若官兵追击,队首的兄弟再退,由百人队再跟进袭击,如此反复,定让官兵乱成一团,让官兵主将怒气冲天,一旦主将失去理智,便可随机应变,或分而歼之,或一网打尽皆可。” 秦渊顿了顿道:“上策便是这里!” 顺着秦渊的手指,客吟游看向地图,周围有人忍不住喊出来:“缠肠山道!” 缠肠山道是囚牛山上几处小谷连成的一块山地,山道本来还有两人宽,到了这缠肠谷,便只有一人不到的宽度,谷内小道如其名一般,错综复杂,是囚牛山上最容易迷路的地方。 客吟游讶道:“小渊非是山民,怎知这缠肠谷的所在?” 秦渊不好意思的道:“以前与大师兄闲聊得知此处,说是龙子囚牛化身为山时,肠子的所在,后来在修习天下山川时,大山大川反倒是没怎么注意,倒是对囚牛山上一些小地方花了些时日,没想到如今用上了。” 客吟游点头道:“这便是缘分啊,缠肠山道确是困住官兵的好地方,谷内草木茂盛易燃,周围谷顶又多山石,与密林有里许间隙,不易形成山火,不过这上中下三策都行,如何取舍呢?” 秦渊看了看偷笑的客坚道:“客坚兄弟定是知道了。” 客坚笑道:“对付这么多官兵,周围的山贼寨又不大靠得住,当然是上中下三策都要用了,计多人不怪啊哈哈~” 听客坚这么一笑,大家心情都轻松了不少,旁边就有年轻的客家子弟就拍了一下客坚的后脑道:“你小子还笑得出来!”不过说了自己也笑了起来。 这时,门外有客家子弟说道:“长伯,少主和寻愁哥回来了,已到村口!” 客吟游收起羊皮地图,沉声道:“走,看看乌云和盘蛇这两窝蟊贼可有些许长进。” 众人行至村口,果然见客绝,客寻愁,成化正在和一群人有说有笑,走近一看,客绝和身边的一名方面大汉都带着伤,但神色颇为轻松,身后跟着四五十个汉子,看那形容打扮必是盘蛇寨的山贼了。 另一边成化也用布缠着手臂,客寻愁倒依然神在在的潇洒的很,不时把玩手上的短剑。 他们旁边是一个十分壮实的汉子,个子虽不高,但往那一站却很有气势,光着上身,前胸纹了一头猛虎甚是吓人,端的是眼若铜铃脸似钟,猎猎生威赛大虫,他们身后跟着二十多个汉子,皆奇装异服花花绿绿的,背负长弓,弓上也装饰着七彩的羽毛,应是土生的山民。 见到客吟游,两边人都迎了过来,客绝给两边介绍一番,他带来的自然就是盘蛇寨的二当家元忠了,而成化那边,纹虎的矮个汉子就是乌云山寨的债主黄虎亲临了。 客绝让后面的贼兵将一个麻布口袋丢了过来道:“黑面神和手下的几个喽啰已被我等斩杀。” 元忠上前一步单膝跪下拱手对客吟游道:“从此再无盘蛇寨了,元忠率众兄弟愿唯客家村马首是瞻。” “好好!”客吟游忙上前扶起元忠道:“元忠兄弟能顾全大义,实在难得,客家村幸甚,囚牛山幸甚!” 那黄虎甩甩头道:“我乌云寨佩服你客家村敢斗官兵,却也不愿屈人之下,且带来我寨中二十四名山族猎户前来助拳,无论骑马射箭拳脚刀剑,都是高手,你等切勿轻视。” 秦渊看向那些山民,确是矫健骁勇的样子,背后的长弓亦非凡品,心下一喜,如今他们缺的正是这种可以驾马射箭前去骚扰官兵的人手。 客吟游着人好好招待这两路人马,再花一天细细作出部署,待至第三天正午,哨探已来报,大队官兵已行至宋家庄北十里处了。 “终于要来了!”秦渊回头看了一眼浇上火油松脂的宋家庄,一咬牙跟着大队退向山中。 官兵行至囚牛山下的诸村,皆大失所望,各个村内别说粮食牲畜人口,便是一根稻草也找不到了,须知这各城凑出的兵队,皆无足够的粮草,本欲一村一村的收刮,怎料消息有误,晚来了四五日,竟是寸草不留了。 官兵主将顿时大怒,加紧催促人马,向宋家庄开拔而来,行至宋家庄北十里的杏林时,突然一侧杀出一队骑兵,穿的花花绿绿的,又不冲入兵队阵中,远远的一阵乱箭,顿时射死十数个兵卒, 待一裨将率兵来追,这拨人又跑的无影无踪,又往前行了数里,眼看宋家庄就在眼前,这拨骑兵又从旁杀将出来,射死了十几个兵卒,射了箭就跑。 这时官兵主将早有防备,步兵阵一散开,两名裨将带着三四百骑兵尾随追来,那群花花绿绿的骑兵自然便是黄虎带着他乌云寨的山猎了,见引出官兵的骑兵,黄虎暗喜,指挥着众山猎,与官兵保持距离,不远不近,向西南而去。 一众官兵驾马尾随,眼看便要追上这群山猎,谁知前方一转弯,进了一片黄哀哀的泥地,顿时山猎和官兵的马蹄皆陷入泥中,一众山猎马上勒马回头又是一轮乱箭,不过收效甚微。 官兵的裨将哈哈大笑道:“看你等跑去何处,下马!围杀,一个不留!” 看众官兵执盾下马,山猎之首的黄虎哈哈大笑的抽出一把大刀,也跳下马来,与此同时,一旁的山草丛中、乱石背后,客绝、成化、元忠等人带着无数人马杀将出来。 官兵的裨将正在脸色大变,心道中了埋伏时,客绝远远一箭,已然洞穿了他的喉咙。 另一边官兵约有两千人马进入宋家庄中,见村道处处都散着秸秆、枯枝之类的,正觉不妥时,无数火箭不知从何处射来,顿时将全村的房屋都引燃,不出一会儿,整个宋家庄便付之一炬,上千的官兵被烧死烧伤。 官兵主将怒火攻心,歇也不歇,直直向山中进发而来。 山中进军本就缓慢,各种小路错综复杂,每每行至岔路,官兵就让当地细作来领路,可每当细作指的路向前行了数里时,便发现前方被无数乱木巨石拦住。 主将使人爬到树上一看,前方估计里许的路都被拦了,众官兵只好又折回换路,到了下个路口,细作又来指路,往前行了四五里,又是乱木巨石封了道路,官兵主将怒的连连抽了细作数皮鞭。 如此折腾了半天,主将一看天色渐暗,正待寻处扎营,忽闻后方有异动,忙寻一高处向后一看,顿时大惊。 原来不知不觉,这万余人马竟在这山路上延了三里多长,此时后军辎重队尾处有一拨人马尾随杀将而来,顿时后军乱成一团。 来的人马只约有百来人,但锋头正盛,又是骑兵又是弓手,主将忙调左右前去支援,谁知副手刚带人冲过去,那拨人马业已撤退,来得快去的更快,只留下几十具后军的尸体。 正当后军追之不及时,前军又传来消息,前方有埋伏,数十山贼埋伏在大树上,远远便是乱箭向官兵招呼过来。 官兵主将大吼着调盾兵结阵,弓兵回射,怎奈这山道狭窄,一众官兵又折腾了一整天,早已没了气力,又加上敌暗我明,哪有什么成效,向前开进了里许,树上的伏兵也撤的一干二净时,尾随的那拨人马又再次杀将出来,射杀数十人后又再次扬长而去。 无奈官兵主将只好问细作:“此乃何处,附近可有平坦处可扎营结寨?” 那细作刚被抽了鞭子,浑身还在做痛,想也不想的道:“再向西行三里,有一处缠肠谷,谷口不大但谷内甚是平缓,虽说是谷底,但四周山势平缓,足够扎营。” 主将一甩令旗大吼:“向西行进,进谷扎营!” 看着大队的官兵行进缠肠谷内,客寻愁、客坚、甚至是客吟游眼光中都透出了激动的兴奋感,拳头紧握。 秦渊却看着那些官兵,个个也面黄肌瘦,拿破布包着身子,除了个旧头巾上印着个兵字,倒是和路边的穷苦百姓没什么区别,手中的木盾也是破损的,长枪有的长有的短,不禁心中唏嘘不已,应国就靠这种兵卒,便是连山贼都打不过,谈何抵御外贼,以扬国威啊。 这些兵卒,也都是百姓之子,百姓之夫,百姓之父,无奈被征做兵卒,本以为有口饭吃,谁想两天也吃不饱一顿。就像在镜章死在自己手上的那些剑斗奴隶,天下不变,权者不变,整个应国不翻天覆地的大变,还会有无数这种人间惨剧的发生。 想着秦渊不禁侧身对客吟游道:“长伯,让大家放缓发箭吧,官兵也来自百姓,皆是苦命之人,若能弃械,便饶之一命吧。” 客吟游深意的看向秦渊,正待发话,旁边爬来一名客家子弟道:“张少传来话与长伯,谷口已妥,张少即刻放箭,请长伯带人从两旁策应。”这个张少便是张家的张子恒了。 客吟游点点头,对一旁的客坚道:“准备动手!“ 话音刚落,谷口两侧已有数十人高声呼喊,伴着呼喊,十数块巨石从两旁滚落,一片火箭向谷口的官兵招呼下来。 客吟游见此一跃而起,高呼:“放火箭!” 秦渊看向客吟游,已知他毫无手下留情的意思了,顿时一呆。 这时客寻愁从旁拍了一下秦渊肩膀道:“我客家村只有区区五六百可战之兵,如何能控制这数千降兵,小渊,勿怪长伯心狠了。” 看着已渐渐成为火海的缠肠谷,听着那震天的惨叫,秦渊咬的牙都已渗出鲜血。 第二十九章 冬日之阳 囚牛山地处九州最东南,潮湿炎热,便是入冬也要等到十一月底。 本来多年下不了一场雪,但今年却难得的下了一场,而且还不小,飘飘洒洒的下了两天,致山上算彻底封了道路,山上各寨都关了寨门,不许一般人出入,人人窝在家中,围着火炉,倒也惬意。 秦渊却不在客家村中,而是在刚刚入山口的一处峡关处,此时已用石块砌出些墙垛,一个小关卡得以初具雏形了,墙下用乱木茅草搭了几个大棚子,便是筑关的民夫和秦渊住的地方了。 秦渊懂些工学,便由他指挥解说关卡的砌筑,加上他又会些烹食,便又是这群民夫的厨子。 这里有百来个民夫,大多是那天火烧缠肠的残余官兵,当时官兵几乎全军覆没,近九千人死的只剩两百多人,在秦渊再三劝说下,客吟游才留下这些人,作为修建囚牛三关的民夫。 这些民夫知是秦渊救了一命,加上在这做工,倒也有一日两餐,不曾克扣,于是就这么住下了,要知便是逃到山下,也要饿死的。 此时的客家村也已改头换面了,山下多个村庄都迁至山中,加上盘蛇寨与客家村遥相呼应,总数怕数千户了,于是客家决定取名叫“龙将城”。 客承天采纳了秦渊的设想,从山下到主寨,沿路修建三道关卡,各个高一点的山峰都建起哨岗与烽火台。 见到龙将城慢慢壮大成型,周围的小股山贼还有一些山民部落也纷纷来投,客吟游便拨了四周的小山头让他们安身建寨,并定下龙将城的税赋,以十税二,开荒之田前三年以十税一。 如此低的赋税已让来投奔的各路村寨大喜过望,要知道应国的国税已达到以十税七的地步,更别说今年的全盘督收。 但是秦渊与客家长伯,如今的龙将城主客吟游却已有了隔阂,城中的大家族如范家、水家也不待见秦渊,秦渊便提出前来督建关口,不用天天见面,也就相安无事了。 楚风留在主寨中行医,楚家本便是医药世家,远近闻名,客吟游甚至想遣人将整个楚家庄都迁到主寨中,关于医药,秦渊早对楚风倾囊相授,加上楚风本来所学,除了有些行针手法还不是很熟练外,倒也不愧主寨中百姓对楚风的称呼“小神医”。 成化则被秦渊推荐,跟随在客绝身边,加上元忠,这三人都是武痴,半天上山猎些野味,半天练武,估计过的最惬意开心的,倒是这三人了。客绝也不藏私,自己领悟的一些武学技巧都与这二人分享,短短数月,成化的武艺都已大有精进。 这几日大雪,秦渊便让民夫停了工,在茅草棚内拿干果煮些土酒驱寒,喝了两口,秦渊有感,独自出了草棚,踏着积雪找了个小山坡,坐了下来,看着这漫山遍野的积雪,心里空空的,不知何去何从。 初上仙山琥珀的时候,秦渊是个无忧无虑,游戏人间的少年,甚至是有些懒散,是故未选绝学精习,而后被仙师元律指点,慢慢觉得碌碌无为随波逐流的人生虽能得到一时的惬意,却难以称之为人,人者,万物之灵,注定要有所追求,有追求才有超越自身的动力。 于是秦渊开始摸索自己的道,学习各类绝学丰富自己的心衍天赋,在仙山五年临别时,秦渊已能轻易看穿一般高手的所有招式破绽了,甚至在很多方面都能达到见一斑而得全豹,摘一叶而得金秋的境界,让元律都暗暗点头, 出仙山后,见到应国各处民不聊生的景象,加上镜章剑斗的经历,对秦渊是一次又一次深深的触动,让他萌生要救民于水火的情怀。 但想是一回事,从何做起他却毫无头绪,本以为加入客家村,也算一方势力,只望客家村能成为一方桃源,今后不断壮大,能让应国百姓得到庇护,谁知客家子弟和那诸多世家,根本没有悲天怜人的情操,所想的无非还是家族、一村的利益罢了。 秦渊深深叹了口气,又想起在仙山的时光,陪小师妹朔青凌练剑,观赏她轻舞,让她教自己弹些小曲; 陪小师弟李度养些稀奇古怪的虫蛇草药,摆弄些莫名其妙的药理,配些压根不知道啥效果的药丸,然后逼着试药的鬼使吃; 陪二师兄白慕容琢磨些机关巧器,奇门兵刃,有的时候做出些让人啼笑皆非的东西又突然大爆炸,弄得二人一脸焦黑的样子; 和大师兄练剑,有时还召出各类猛兽弄得九死一生; 甚至想念那草庐的大小猴儿两个伶俐的小鬼,和自己瞎胡闹,做各种精致又美味的点心吃。 想着想着,看着这漫天的白雪,不禁吟道:“ 天宫瑶池宴, 独缺梨花仙, 细琢晶玉朵, 漫漫撒人间。 清艳冻山河, 雅逸绕枝头, 惠纨覆古道, 轻素垂云游………” “好诗好诗,你小子一个人坐在这受冻,竟然还能做诗,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这时身后传来一声高呼。 秦渊回头一看,只见一行人从山道上行来,虽是雪地,仍是健步如飞,领头的正是大师兄客绝,后面依次是成化、楚风、客寻愁,甚至还有水家的二小姐,当初在客家祠堂见到的美貌蚕娘水如烟。 这一行人有说有笑,行步如飞,成化甚至还背着一只百来斤的野猪,而众人中最亮眼的却是水如烟,只见她穿着精缝细绣的棉衣,外面套着精致的狐皮小袄,在雪地里轻盈的纵跃,无论是相貌身段还是轻功身手,都美轮美奂。 众人见面,难免一阵寒暄,此时楚风、客寻愁、水如烟都穿上了兽皮冬衣,只是客绝与成化身强体壮不惧严寒,依然只是穿着麻布的练功服,而秦渊自然也只有破麻布的单衣了,只不过他常年修习养气功夫,早已能调动体内元气御寒。 水如烟拍了拍狐皮的袄子毛茸茸的领口上的碎雪,挽了一下发髻,显得颇为文静甜美,她手拿着一件皮衣递了过来道:“秦小哥独自在此督建,恐染了风寒,小女子缝件皮衣,不成敬意。” 秦渊一愣,脸忽的一红,小心接下,一个劲的说多谢多谢。 看着他说宠若惊的样子,众人哈哈大笑,成化丢了野猪,笑得几乎在雪地里打滚了。 客寻愁不怀好意的挽着秦渊的肩膀道:“莫以为二小姐对你小子另眼相看,动了凡心,我们几个人人有份的哈哈!” 楚风很配合的昂首挺胸,在秦渊面前转了一圈,展示了一下身上的兽皮冬衣,原来也是出自水二小姐之手,确是合身,接口缝的甚是整齐美观,袖口领口还有特殊的防风处理,胸前还绣了一个小小的风字,笔画纤细精美显出上佳的手工。 看着客寻愁的坏笑,秦渊一记肘击正中他的软肋,客寻愁顺势夸张的一个后翻,躺在雪地上高呼:“我受伤啦!我受伤啦~” 客绝也为之绝倒道:“一群活宝,还不找个地方生火烤肉煮酒。” 众人说笑着,寻了处无雪无风的空地,就地搭了篝火,一边烤着肉,一边煮着果酒,这果酒乃秘酿,自然不是一般土酒可比。 说到烤肉,秦渊自然要露一手,小心的从腰囊里取些井盐,还有自制的调料,再用野猪身上的肥肉渍油,一番摆弄,让众人纷纷称绝,就连水如烟,都吃了三五块之多。 客绝边吃边笑道:“小渊你知道吗,刚见你的时候,我就想啊,男人咋能长你这么瘦弱的,怕是风一吹就飞走了,后来那次你带着你烤的肉串,来竹岛来看我,我吃了一口就感觉,咱们一定是前世的亲兄弟啊!” 众人又一阵大笑,秦渊忍不住接着道:“你们不知,大师兄那岛上,不是些猛兽虎狼,就是招来的恶鬼,当然这些大师兄倒是不怕,可是要不是我去看他,大师兄不是饿死就是吃生肉了,你们不知当时大师兄闻着烤肉的香味,满眼的青光四射的样子。” 众人听他们说仙山的见闻顿感好奇,不停追问,秦渊便把个个师兄弟的岛上景象与众人分说,众人啧啧称奇,不住赞叹,神往不已。 说道秦渊却非那极高天赋之人,而是被误招进去之时,众人又是一阵笑闹,成化还摸着鼻子道:“看来这神仙做事也不是很靠谱啊,这还能招错,什么时候轮到俺呢?” 吃饱喝足后,客绝正色道:“冬过春来,我便准备出门历练了。” 秦渊好奇道:“如今这龙将城未稳,官兵是否会再来尚且未知,大师兄怎可出门?” 客绝傲然道:“你知我只愿追寻武道,而这山中,我早无敌手,须四处游历,增加见闻,与各门高手切磋,方可更进一步。” 他顿了顿道:“你可知为何我等在仙山修习武道,仙师却未传我等什么绝世功法,而只是让各种鬼使与我等过招呢?” 秦渊挠挠头道:“想必仙师欲让我等在各种挑战中找到自己的道,比如大师兄你就自创出天狼天虎这样的武艺,小师妹也创出了她的青鸾九钗,二师兄好像也创出些名堂。” 客绝点头道:“正是如此,我等是在不断的挑战中找到适合自己的武艺,我自幼随父亲大人上山打猎,见过的都是猛兽豺狼,是故创出天狼天虎这样的武艺,但模仿猛兽行径终是小道,必须于不断地挑战中追寻更深的武道。 我此行势在必为,至于官兵,父亲也早有调度,刚舍、洛英、梁丰、流波等大城都有眼线,一有动作,龙将城立刻可作出反应,料想官府正在疲于应付景楚二鬼,短期内无力再大举攻伐囚牛山了,待过个一两年,龙将城四处招兵买马也该有万余兵马,还怕什么官兵。” 秦渊耸耸肩,不置可否,在他看来,龙将城的成败与他已没有太大关系了。 客绝顿了顿,正色道:“小渊,你也走吧,在这龙将城,非你大展身手的地方。” 秦渊吐了口气道:“却不知天下之大,何处为我容身。” 客寻愁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木牌,递了过来,秦渊接住一看,之间木牌上很粗糙的雕刻了一头龙头虎身的神兽,秦渊自然识得,此乃龙子之七,名曰狴犴,是种好义公正有威力的神兽。 客绝道:“爷爷吩咐龙将城向各地派遣人马,一为打探消息,二为建立各自的势力以做策应,共九只队伍,名曰九头龙,寻愁堂兄执掌的队伍便是这狴犴,人强马壮最为得力。” 客寻愁接着道:“如今应国官府若说还有人才,便只有流波城的镇海侯应修诚与刺史尉洁,所辖的流波、逐海两郡还算人间,镇海侯鸿鹄远志,民间都在猜测若应王驾崩,镇海侯当取王位,小渊不如去投之,以你所学,定有一席之地。” 秦渊睁大了眼睛道:“要我去做官?我可做不来啊!” 客绝不禁笑骂道:“你当你是太子爷么,一过去就能做官?不妨去谋个小吏,若能展所长,也能造福一方之民。” 客寻愁点头道:“拿这个牌子去流波城东市的隆发行,自有人照应你,慢慢想办法。” 看着客绝与客寻愁两个苦口婆心的支招,秦渊站起来,深深的作了个揖,道:“愿听两位兄长吩咐。” 楚风见秦渊表态,马上叫道:“渊哥到哪,小风当跟随。” 秦渊深深的看着一眼楚风,才十二三岁的样子,无论是一路走来还是在镜章遇险,一直对秦渊忠心耿耿,本来楚老神医是让他跟随秦渊修习针术,如今能传授的早已授完,没想到依然对秦渊忠义有嘉。 成化不禁笑道:“这龙将城好吃好住的你不呆,跟着小渊去奔波辛苦,何苦又来呢?” 楚风狠狠瞪了成化一眼道:“你要好吃好住你呆着,我可不是贪图安逸的庸人!” 水如烟闻言都微笑的鼓掌道:“好一个贪图安逸,当喝一杯呀~” 成化拿起面前的酒杯,说是酒杯,不过是掏空的牛角,大口喝了一杯道:“本想与客绝兄弟一起历练一番增长武艺,又想小渊身边没了帮手,路上遇到不平他又忍不住,岂不是白送性命,俺自然是和小渊一道了。” 说的大义凛然,逗的客寻愁笑骂不已。 客绝毫不客气,哼了哼没好气道:“我之历练必是独行,非独行无以历险,非历险无以至绝境,非绝境无以突破。” 成化打了个哈哈道:“喝酒,喝酒,这酒比一般村酿的土酒不知好多少倍啊~~” 水如烟用袖子遮着嘴笑道:“我水家的酒,本就是古方的名酿,不比赵国的《玉翠华》,楚国的《红颜笑》差哦。” 秦渊再抿了一口,直觉的回味无穷,不禁想到客家村中飞瀑清流的美景,不禁问道:“不知水家佳酿可有名讳?” 水如烟对秦渊眨了眨美眸道:“劳秦小哥相问,此酿名曰《醉桃源》。” 秦渊看了看手中犀角内的酒液,叹道:“哀民之苦不胜己罪,热血难平,欲前行,当处处桃源,再行醉。”一饮而尽,看向空中,雪早已停,一轮暖阳从云中探出头来,分外明亮。 三十章 各分东西 冬去春来,转眼便到了二月,龙将三关已具雏形,客吟游派遣了数百子弟镇守三关,也负责在三关后寻平地开拓场地,一部分建起小村落,一部分作为营寨练兵。 三关由客家老族长客承天取名,分别为困兽关、鹰愁关、山灵关。倒也名副其实,极为易守难攻。 二月二,拜过龙神,客绝与秦渊等人便要下山分离了,客绝倒没什么不舍,腰悬一刀一剑,背着长弓硬箭,一身紧身劲服,连银钱都没带多少,便算妥当。念在秦渊也算为龙将城出了不少力,挽留了几句不成,客吟游便给秦渊楚风等人一包银钱,两三件衣物,让秦渊意外的是竟还给他们三人各配上一匹健马,干粮兵刃齐全,要知道马匹兵器如今是龙将城最为奇缺的,能送些给他们,也算仁至义尽了。 秦渊欲东行,前往震山侯的城池,客绝却欲西行,去景国闯荡一番,甚至去更西边的蛮荒之地念国,暂且不表。 一行人便在上山第一道关卡—困兽关依依惜别,客绝面色平静,拍了拍秦渊肩膀道:“虽不是去打打杀杀,但武艺不可松懈,再者我的天狼天虎乃是我猎杀猛兽的心得,其实并不适合你修炼,常年修习恐染戾气又不得消除,前路若有际遇,当另寻高深武艺修习,或自创适合自己的武艺。” 秦渊干笑了笑,他自家知自家事,本来就不喜欢打打杀杀,要他拿心思琢磨自创武艺,他可没这能耐。 客绝再与成化、楚风抱抱肩膀,转身上马,头也不回的向西行去。 楚风叹道:“绝大哥英雄气概,世间少有。” 成化点头道:“假以时日,绝大哥定能成天下有数的绝世高手。”成化今年已有十九岁了,本来比客绝还要大一岁,但一者客绝在仙山过了五年,如今应该已有二十四岁了,再者习武之人,强者为尊,成化便一直唤客绝为大哥了,实际上全村年轻人,都唤客绝大哥,因为无论武艺还是地位,客绝都当之无愧啊。 秦渊吐了口气道:“我们也别做小女儿状了,走吧,去流波城!” 人总是对未知的目的地充满向往的,一句话,果然激起楚风、成化的斗志,跃身上马,成化更是发着怪叫,率先驾马向山下奔去。秦渊笑了笑,与楚风并肩而行。 马,作为坐骑,好像是自从人开始有了征伐战争,便扮演着战争中极为重要的角色,骑兵战从先秦统一天下开始,便被人们广泛认定为最强兵种,事实的确如此,如今兵力最强的几个诸侯国,如后秦、重若、赵国、景国等,都拥有数万骑兵,如燕、蜀、楚、应这些没有大规模骑兵的诸侯国,根本不敢与他们作战,除了传说中念国的战象骑兵外,马从很大的方面影响了国力的兴衰。 应国不是不产马,但是南方的马矮小、柔弱,成年马都只有五六尺来高,虽温顺易驯服,却不是七八尺高的北方良马的敌手,无论速度、耐力更是相去甚远,但尽管如此,马依然是极为珍贵的,除了两军对垒的阵战冲杀,突袭、偷袭、奔袭等等骑兵都比步兵有着绝对性优势。 除了之前骑过的几次代步老马,秦渊等人也是首次拥有自己的战马,分外珍惜,每行了二三十里,便下马牵行一段,成化更是夸张,一会给马理理鬃毛,一会和马说说话,听到水声便要饮马,看到有新长的嫩草便要下马喂马。 秦渊自然比成化要博学的多,下马喂马时,秦渊便四处搜集草药,野生薯果,因是初春,所得甚微,但喂马却很是开心。 行至黄昏,三人也不过走了七八十里路,其实还没走出囚牛山的范围,速度与徒步无异,只是一路说笑,更为开心惬意罢了。 牵着宝贝马,秦渊看了眼天色道:“前方也不见村落,看来我们今晚要宿野了。” 成化伸了个懒腰道:“在屋内住了几个月,乍一睡在野外,还真有些不习惯。” 楚风看了看周围道:“我们最好寻个有溪水的地方,这里草木繁盛,怕半夜有野兽蛇虫。” 楚风话刚说完,秦渊正待说话,突然一股预感涌上心头,一把推开楚风,自己也向一边让开了几步。 几乎是擦着衣角,一前一后两支弩箭“咻!”的从一旁的树丛中射出,钉在一旁的地上。 三人看向弩箭来处,之间一片黑影从树丛中冲了出来,定睛一看,是一个全身漆黑劲装的蒙面人,伏在一匹全黑的健马上,如一阵恶风,手持长枪,瞬间已到面前。 成化第一个拔出双剑,挡在了秦渊与楚风面前,当的一声架住了黑衣骑士的枪尖,将枪尖格向一边。 黑衣骑士岂是只有一合之力,顺着成化剑力的方向将长剑一带,枪尾的尖端瞬间向成化面门刺出数枪。 成化顿时发挥了这数个月与客绝的习武成果,比数月前的身手要灵敏的多,左右偏避几下,手下也不停,左手架住枪尾,右手的长剑削向黑衣骑士的马腹。 黑衣骑士岂能如他所愿,黑马如通灵一般,骑士右脚一夹马腹,黑马便侧跃了一步,躲开成化的长剑。 秦渊盯着黑衣骑士看了片刻,眉头紧锁,楚风在跃跃欲试,想上去帮成化的手,这几个月他也对客家村习武之气耳濡目染一番,也跟着练了练基本功夫,倒也算小巧敏捷。 秦渊仔细看了看黑衣骑士的身形,顿时好像他们的动作都变慢了,黑衣骑士宽大的斗篷像是无法盖住他的体型,秦渊分明的看出是个女子,她全身的气劲如同一道道溪流在身上流动,应和着她出手的招式,与秦渊领悟的元气略有不同的是,她的全身的气血元气都一丝一丝的汇向丹田,然后从丹田发出更为猛烈的元气,流动的路径也好像隐含着某种规途,秦渊便知道了,这便是仙师元律说过却并未直接传授给他们的正统的内功功法了。 秦渊看着黑衣骑士的元气流动,顿时入了神,突然感觉太阳穴微微一疼,顿时回过神来,一看正在恶斗的两人正愈斗越烈,成化肩头的衣服已被划破,他正使出群狼剑法,劈头盖脸的攻向黑衣骑士与她的坐骑。 黑衣骑士枪法也是精妙,但似处处护着坐骑,故略占下风,往后连连后退。 楚风道:“让我助成大哥一臂之力。” 秦渊忙拉住楚风,突然心下明了,道:“水小姐想试试成化的武功,你去插什么手。” 秦渊的话顿时被恶斗的二人听到,成化连忙收剑,向后退了数步,黑衣骑士也收回长枪,愣在当场。 成化撇了秦渊一眼道:“小渊怎么知道她是水小姐的?可别看走眼了。” 秦渊见黑衣骑士未承认,只有耸耸肩道:“男人和女人的身段本就有很大区别,男人肩宽而臂长,女人腰高而腿长,这是衣物掩盖不了的,在者她和小风身形一般高矮瘦弱,这是前几日两人站一起我已记了下来。” 黑衣骑士却没什么动作,只是:“哼!”的一声,以示不屑。 秦渊接着说道:“其二,她使的枪法十分精妙,应是名师所授,但应国名师本就少有,更何况还有正统的内功心法配合,内外兼修的名师,还愿意去教导一个女子,可见她定是出自名门望族,武学世家。其三,便是绣工,我也曾仔细欣赏过水小姐的绣工,我相信这方圆数百里绣工如此出众的世家小姐,除了水小姐,再找不到第二个了吧。” 黑衣骑士一愣,低声说道:“瞎猜!我披着这黑衣与黑斗篷毫无绣绘,你怎看的出来是谁的手艺。” 秦渊笑道:“水小姐怕是故意让他人做了这套行头,却忘了你这马鞍,边穗,缰绳,嚼头,虽是一应漆黑,却处处精雕细琢,这可都是出自水小姐自己的手艺啊。” 黑衣骑士低头看了看,无奈的摇了摇头,将长枪收到马侧的革套上,一手摘掉了蒙头的黑巾,露出一头乌黑飘逸的长发,和水如烟倾国倾城的容貌,配着她一身劲装,在马上英姿飒爽,让三个半大的男孩眼睛都看直了。 水如烟嘟着嘴道:“真没意思,才打了四五招就让你认了出来。” 成化哈哈大笑着收回双剑道:“还好只打了四五招,不然我就要被水小姐打着满地打滚了。” 秦渊与楚风也走上前来,楚风蹦蹦跳跳的到水如烟马边,赞叹道:“水姐姐,没想到你武艺这么好,这马也好,比一般的应国马高大机灵多了。” 水如烟听楚风夸她的马,顿时眉飞色舞起来:“这可是我叔父送我十四岁生辰的礼物,从赵国买来的健马,既能耐寒,也能适应南方的湿热,脚力惊人,日行八百里呢。我从小养大的,快到两岁,我叫他黑风,很不错吧~” 秦渊听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给马却取了个这么杀气的名字,顿时心里一阵恶寒。不过心下正有疑问,拱手道:“这个,不知水小姐为何在这等我们几个呢?” 水如烟眨巴着迷人的眼睛撇着嘴唇道:“我决定了,跟你们一起去闯荡天下!” 一句话差点把三个男人的下巴吓掉了下来,成化第一个说:“额水小姐,闯荡天下可不是什么好玩儿的事儿,风餐露宿,食不果腹不说,现在应国四处都不太平,不但到处猛兽群生,而且盗贼草寇也是到处都是,还有官家四处抓捕奴隶的兵队,遇到哪个都是九死一生的。” 水如烟偏着头道:“我之所以出手和你们斗上几合,就是让你们知道,我也不是好惹的,你们能对付的小毛贼,我也能对付,你们能杀几个草寇,我也不会手下留情。至于风餐露宿,大不了多带点干粮呗,有钱好办事嘿嘿。”说着从马鞍的侧兜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布包,怕是有一两百两的银子。 秦渊有些无语的道:“成化,小风,上马我们送水小姐回山寨。” 水如烟一惊,脱口而出道:“我才不要回去,我爹下个月就要回龙将城了,回来就会让我嫁给张家那个可恶的家伙,我宁死也不嫁给她!” 原来水家早与张家定过婚约,等水如烟十六岁便嫁给张家的大少爷张子恒,两家也算强强联手了。 秦渊也知道,本来这种大户人家的女子,婚姻大事都非自己做主的,那张子恒除了有点大少脾气,其他倒也不错,比起自己这几个人,那是强不知多少倍,可无奈是水如烟就是不喜欢他,秦渊可没有多少根深蒂固的大家族思想,他怎忍心看水如烟才十六岁就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大少爷。 突然秦渊太阳穴一抖,一股强烈的预感涌上心头。他几乎是吼的道:“都上马快走,慢了就走不掉了!” 水如烟一愣道:“你在担心水家的追兵么?放心,我都布置好了,没个三五天他们不会发现我不见了的。” 秦渊已翻身上马道:“不是追兵,而是,我们好像进了狼群的地盘……” 秦渊说着,周围不远处的树林草丛里,也应着景的传来数声野狼的“嗷呜~~~~~” 此时此刻囚牛山龙将城客家宅内室,客吟游遣散了随身的客家随从护卫,与老族长客承天看茶对坐道:“小绝一心学武,父亲与我都阻他不得,此行又不知何时回来了,这客家的雄心壮志,不知何时才能交与他肩负了。” 客承天品了一口香茶道:“自小老夫便给孩子们看了面相,小绝天性耿直,习武天赋无人出其右,为先锋大将之才,却非帅才,要知为王为帅,无需冲锋陷阵,只要运筹帷幄,懂得灵活周旋,掌握民心,便可成大事。” 客吟游紧皱眉头愣了半响道:“难道要……” 客承天将茶杯重重落在几上,决然道:“发信与龙仇,他大哥恐怕不得继客家家主之责,让他速速回龙将城。” 第三十一章 生灵涂炭 凭着秦渊超人的直觉,一行人包括意外加入队伍的水如烟,曲折的东行了两天,避开了数群野狼,多次登到高处,回看远方草丛中那数百上千的野狼群,众人都不免喉咙干涩,幸好未正面相斗,否则怕是被争抢撕咬的零碎都没有了。 每当远远看到狼群抢食,围攻一些鹿獐等,秦渊还是免不了要向成化分析野狼的一些动作和群体协力又各自为战,相互竞争的战斗机制,让成化亲眼多加观察,如此群狼剑法方可有境界的精进。 因躲避狼群,一行人早偏离的原先的路径,或者说整个应国其实早没了几条官道,饶是秦渊有些星象山河的修为,也只能大致辩个方向,向东北方而行,处处都要披荆斩棘,有时一个小小的山涧,看上去不过数十丈远却要绕道绕上十数里路。 水如烟倒也坚强,不但没被这种风餐露宿的艰苦野行生活击倒,反倒是有些乐在其中,远离了水家那个她从小视为监牢的地方,这种苦行的生活她却更为喜欢。 休息的当口,秦渊便向大家说说周围的草木,抓来的猎物是怎么生活的,各种不同的野味如何烹饪,各种大家天天见到的却不曾深究的东西,其中蕴藏的自然的至理。 又行了三天,终于见到此行路上第一个村庄,远远看到房屋的迹象,本想问问路径,走近才知是座荒废了怕有数十年的村庄废墟罢了。 秦渊不禁叹道:“想三百年前,前秦覆灭,应国建国之时,大城有四十,重镇百余,村落数千,如今大城只剩洛都、洛英、梁丰、流波、鱼祥、刚舍、镜章、延明八个城,小镇二三十,村落怕只有三四百,照这样下去长则五十年,短则十几年,应国便是不攻也自亡了。” 全村还算完整的房屋寥寥无几,不时看到被灰尘掩盖的野兽吃剩的残骸,但身为应国人,这些境况早就司空见惯,顶有片瓦总好过露天席地,四人略为唏嘘后还是决定找个还算齐全的屋子住一晚再走,身上的干粮已快吃完了,需四处寻些吃食,水如烟也需要弄些清水洗漱一番,虽水如烟出了龙将城一改往日的矜持温柔,变得豪气爽朗,但哪有大户小姐受得了几日不得正经洗漱的。 “小风,你去四周看看有什么咱们用得着的,要是没有就捡些柴火,成化去猎些野味吧,村头荒掉的地里刚似见有几只野兔,一个时辰后我们就去……那边那座宅子会合。”秦渊下马指着不远处一座还有屋顶的土屋吩咐道:“尽量别动路边那些骸骨,我们无余力将他们一一安葬,就不要惊动他们吧。” 楚风也跃下马背道:“好嘞,我顺便喂喂马。” 成化从鞍囊取出短弓道:“俺去去就来,嘿嘿.”一夹马腹向村口荒废的农田骑去。 水如烟问道:“我呢,我去做什么?” 秦渊点头道:“水源,水小姐去看看村里的水井还否能用,如果不能就去看看村子周围有没有溪水吧,带着兵刃,遇到情况高声呼救。”这一行大家早习惯了秦渊的安排,他心细又博学,每每靠他避险、脱险,而秦渊也一视同仁,并没有把水如烟当做什么都做不了的大小姐,这倒正合了水如烟的心意。 水如烟欣然说是,离开时又转头道:“我离开龙将城就不是水小姐啦,喊我如烟就是了,客绝大哥还有成化都这么喊我的。” 秦渊一怔,面上一红道:“好…..如烟…..” 水如烟顿时捂着嘴轻笑不已:“还脸红了,傻瓜。”说着如阵清风一样去了。 秦渊用力摇了摇头,牵着马向准备会合的宅子行去。 这座宅子早已荒废,宅门矮墙早已坍塌,四五间厢房破败了一半,只有正堂还算完整,想这本来的主人还是尊先重祖的人家,将供奉先人的正堂修葺的较为坚固。 每个房间的大门都被破坏了,这几十年来不知来过了多少野兽、强盗、贼兵,秦渊打开破门,屋里黑漆漆的,灰尘已经很厚了,满地散落着七七八八的物件,应该是桌案还有家用的碎片了,屋角架着两具黑漆漆的简陋寿木,也就是棺材,应国本就有风俗,一般人家主人在三十岁时便备下寿木,放在正堂内陪伴先人,也有给家人增福添寿的意思。 秦渊走到棺材边,轻轻敲了一下,听着声音便知是空的,也不知何时开始,秦渊发现自己的各种感觉灵敏到了超乎想象的地步,尤其是听觉,甚至光凭声音,都能大致分辨周围的环境,哪里有物件,哪里有柱子之类的。 秦渊又看了看其他的厢房,最后终于在最侧边的倒塌房内看到了原来的主人一家,漆黑的土砖说明了这间厢房是被烧塌的,倒没牵连其他房间,从缝隙看去大致一数,竟有七八具骸骨,秦渊心下已是了然,那一年一群强盗冲进了宅子,将宅子洗劫一空,最后将全家老少关进这间厢房一把火烧死,残忍行径令人发指。 秦渊默默念道:“我等今日要借用主人家的屋子一用,自当为主人家安葬,望主人家荣登极乐…….” 待秦渊将正堂的寿木拖出来,把主人家一家的骸骨收敛进寿木,再将寿木拖到后院,才看到后院还有一口枯井,将木桶摇上来一看,桶里竟还有具孩童的骸骨,心下一痛,无奈的将孩童也收敛进了寿木,再寻了后院一个低洼处,好不容易将寿木掩埋,建了个简易的坟墓,又用木板里了个墓碑,想写点什么又无从写起,呆呆的坐了片刻,直到天色渐暗,这时传来楚风的声音才将秦渊的神智唤了回来。 “五哥~你在里面吗?”楚风的声音从宅子大门那传来,秦渊应了一声便从后院来到前院,便看到楚风和水如烟已进了前门,楚风拖着个破筐子,里面七七八八的柴火等物,水如烟却拿着几根刚斩下来的竹竿,不过脸上早就洗去了灰尘泥污,露出细腻白嫩的皮肤,美似天仙一般。因为秦渊在仙山排行第五,客绝有时也会以小五唤之,而楚风这样比秦渊小的便唤之五哥,以便与客大哥成大哥王大哥李大哥之类的区分开。而水如烟这样虽比秦渊小,但还是老实不客气的叫他小渊或者小五,对此秦渊也无力抗争了。 水如烟看到秦渊已把院子收拾了一下,便将竹竿在院子里撑出一个晾衣服的架子道:“待会换身干净点的衣裳吧,我帮你们把衣服洗一洗吧~” 秦渊和楚风面面相觑,楚风道:“我们除了身上这套就只有如烟姐你做的小皮袄了……” 水如烟瞪大了眼睛一边将自己洗好的衣裳晾在竹竿上,一边问道:“没带洗换衣物?那你们一个个马背上的大包裹是什么啊?” 楚风将柴火丢在地上,从马背上取下自己的包裹,打开给水如烟看道:“我带了二十副跌打膏药,二十副刀伤膏药,两盒银针,还有两斤干草药啊……” 秦渊很无语的取下自己包裹打开道:“我带了四块打火石,药锄、錾子、小铁锤、自己做的墨斗、折尺之类的工具,还有个算盘……” 水如烟翻翻白眼道:“好吧好吧你们都是闯荡江湖的好手,带的都是有用的东西,算我输了好吧。”不得不说,美女就算翻翻白眼的样子也是美不胜收的。水如烟接着豪气的说:“等到了大城,姐姐我再给你们一人做一件新衣裳~” “好像我比较大吧……”秦渊很不情愿的喃喃道,楚风却很爽朗的马上姐姐长姐姐短的喊了起来。 这时门外传来成化的声音:“哈哈哈,看我猎到了什么,晚上有好吃的啦~”说着话,成化一手牵马一手执弓,肩膀上竟背着一直獐鹿。 水如烟突然问道:“成化,你马背上的包袱里面是什么啊?” 成化一边把獐鹿放下一边很理所当然的道:“酒啊,你们水家的美酒我不带个十几斤怎么对得起五脏仙啊~~” 秦渊竖起大拇指道:“成化,真有你的!不过,今晚过后,你的酒就没有十几斤了。” “啥?”成化一看这三个人一个个不怀好意的笑容,顿时感觉好像哪里不对的样子。 獐鹿是兽中精品,虽不似北方山鹿般有鹿茸,但无论是肉、皮、血、筋、蹄、尾、鞭全是天然的优质材料,尤其是鹿血,还对疏通血脉,修炼内功大有裨益。鹿皮鹿蹄药性似驴,可熬成胶,鹿皮也可做成皮衣遮挡风雨,鹿筋、鹿肉等也有温补效果,经过秦渊的烹烤,味道远胜兔肉狼肉之流。 等四人围坐火堆吃着烤鹿肉,喝着醉桃源时已经皓月当空了。成化终于意识到财不露白的千古至理,无奈已迟,藏在包袱里一袋一袋的美酒就被这一群酒鬼当清水一样喝了,可恶的是醉桃源是南方酒,还不易醉,水如烟都能喝上一满袋子。 四个人闲聊了一会,又开始讨论其武艺,水如烟身怀家传内功,这让成化、秦渊分外好奇,但无奈家传内功不容外传,而且经过秦渊的分析,水家的流水心法高超之处却是对轻身腾挪也就是轻功大有好处,和他们武艺的刚猛激烈大相径庭,最后成化也只好作罢,只望今后能遇到对路的名师教导,水如烟也默默告诉自己要勤练轻功,以发挥所长。 最后水如烟岔开话题问道:“成化,你的家乡在哪啊,都没听你说过家乡的事。” 成化重重喝了一口酒道:“有什么好说的。”神情一下子暗淡了好多:“老家在洛都西面庸错郡的一个村子,叫梅子村,村里只有七八十户人家,种了两三百棵梅子树,从山谷一直种到山头上,村子里一半人家都酿梅子酒,那味道,又酸又苦,难喝的紧。” 楚风道:“漫山遍野的梅子树,也美的很呀~” 成化又喝了一大口,苦笑道:“美个屁啊,梅子村既不在大路边,也不靠近大河,本来十分偏僻,除了年年来抓壮丁的官兵,其余就算有人马经过村边也很难发现,可就在五年前,一股不知道哪来的马贼经过村子边,本来没想到山窝里还有个村子,但远远看到了梅子树,想去摘梅子解渴,走近看到了屋子,就顺便灭了整个梅子村,全村三百口人,就被这窝马贼顺便杀了个干干净净,我与弟弟成亥正好去远一点的山上打猎,远远看到村中火光,也已迟了,等回到村中,只见无数人马到处烧杀,后来一队马贼发现了我兄弟二人追杀而来,我们跑了三四十里地,终于失散了,这几年我到处打听我弟弟的下落,可惜渺无音讯,直到去年被郑家的人捉住送到了镜章,遇到了小渊。”说着他将整袋酒都喝了下去,眼角早已湿润,泪花点点。 楚风拍了拍成化后背道:“那成大哥是否直到那股马贼的名号下落,来日我等兄弟定帮你报仇雪恨。” 成化叹了口气道:“我们那日只知道逃命,哪知道什么名号,只记得追杀我的山贼中有一人是独臂,拿着个像伞一样的奇怪兵器。” 秦渊拿手中的酒袋和成化碰了一下道:“成大哥的家乡,还有我们现在所在的村子,都是这个乱世害的,都是弱小没有自保之力的应国害的,如有机会,我定要平定四方,再不让应国百姓任人欺凌!” 成化重重道:“如小渊要起兵,我定要做你的开路先锋!” 秦渊看向星空,群星璀璨,有些闪过即黯淡,但又有七颗新星,闪着各自奇异的光彩,慢慢展露出身姿。 于此同时,远在应国与景国交界处的山林,一株参天大树上,就着洁白明亮的月光,满身血污的客绝神色凝重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一看,是一本黄绢的小册子与一张白绢的书信。 客绝细细看了看书信,眉头微微一皱,将书信揉成了碎片,仰头看向当空皓月,低声自言自语道:“龙仇,希望你还记得当年的兄弟情义……父亲,我定练成李家的恨世决…….” 第三十二章 古寺胖僧 一夜歇息的不错,秦渊与成化将所有的门板拼在了一起,铺上布毯,和木床已是无二,比野外是舒适得多了,又拿杂物堵住大门,不用担忧野兽袭扰,是以大家都睡的很安稳。 次日一早,四人早已习惯了早起,弄些清水略为梳洗便继续上路了,秦渊将没吃完的鹿肉用盐腌着,切成一条条的肉块,挂在马股侧让太阳晒着,省着吃能吃十多天呢,就差没有新鲜出锅的馒头了。 村子到大路的路径早已杂草丛生,估计数年没有人走过了,但幸而大致还是看的到方向,骑马奔驰是不行了,牵马走了大半日,才走出三十里,这时走在最前面的成化回头高声呼喊道:“快点来,到大路啦!” 所谓大路,分为官道与驿道,官道是各州府修造的各个大城之间的通路,只许官家与军队通行,普通百姓只许沿着官道在道外边行走,违者处以杖责,也就是十八大板,驿道略为宽仁,各个郡镇皆有连接,每隔数十里设置一个驿站,平时作为官家文书快报通行及补给之用,百姓平时可顺道行走,但遇到官家快马,就须远远躲开,不然也是处以杖责,死伤不论。现如今的应国,王法的执行能力已经没了功效,驿道已经基本是商团和抓捕奴隶的官兵专用,甚至是马贼的通路,百姓一般都要远远避开大路,不然不管是遇到哪一波人马,谁管你是哪镇哪村的良民,一律抓进囚笼卖掉了事。 当然,在大路上还有另一种人行走,那就是剑客,有正统门派出来的剑客,也有深山苦修的散修,这种人的特点就是,杀人不眨眼,谁也不敢惹,在大城是王公贵族招揽的对象,在小镇就是人见人怕的恶霸,如果有那么三五个剑客同行,便是二三十个抓捕奴隶的官兵也不敢去捋虎须,剑客的特征就是剑客发髻和背负的铁剑,是以当初秦渊系了个剑客发髻拿着兵器出入大城都方便不少。 如今这四人倒是想早一点到大路,一则好分辨位置,才能远赴流波城,二则这每日荒野行走,进展实在太慢,三则四人都身怀武艺,手上又有强弓铁剑,遇上小波的人马也不至于一定吃亏,遇到大波的人马远远就会警觉。 秦渊等三人驱马上前,拨开一丛深草,眼前豁然开朗,一条足够三四匹马并行的大道就在眼前。 秦渊仔细看了看道:“这条路从东南通向西北,有两丈多宽,应是鱼祥城到延明城的官道,我们从龙将城出来,今天已是第五日,向东北方走了快三百里了,这么算来,沿着大路向西北走的话两日可到延明城,向东南走的话明日傍晚就能到鱼祥境内了。”延明城是应国最大的矿产区,也是应国最大的奴隶窟,像是郑家这样的贩奴商人,每年都要把大量掳来的奴隶送到延明城采矿,是故普通百姓听说延明城都要吓个哆嗦。 成化双手一摊道:“小渊你说怎么走就怎么走,应国东面我是一抹黑,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水如烟皱眉道:“照理我们应向北经过延明再走三百里就能到梁丰,再走两百里就能到流波城了,向南走的话就只有在鱼祥坐船,这样倒省了车马劳顿,不过就要十几天才能到流波了。小渊我早就看到你眼冒贼光,肯定是心有定计了,直接拿主意就是了。” 秦渊不禁抹汗,什么时候眼冒贼光了,这时楚风道:“哈哈,我知道了,五哥是想直接去应国最东边的逐海城,逐海城也是震山候的辖地,五哥一是想看看震山候治理辖地的景况,二是想碰碰运气,说不定震山候或者尉刺史就在逐海城呢。就算不在,从逐海城坐船去流波城,就只要四五天,与骑马差不多。” 秦渊接着道:“还有一个原因是延明城靠近应国东山矿,有重兵把守四处搜抓奴隶去矿山做工,我们几个对付几个蟊贼还行,遇到有弓弩的官兵怕还是难以力敌,倒不是我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们几个都是不是贪生怕死的孬种,只是此行荆棘重重,自保已是不足,他日我等若有兵马,第一个我就要踏平延明城。” 水如烟点头道:“我附议,正好我二叔就在逐海城坐镇水家生意,我也有数年没见过他了,正好去看望他嘻嘻~” 成化苦着脸道:“你们这么说,我们又要走荒地了,好不容易遇到条大路,以为可以策马奔腾呢~”面前的大路不能通向逐海城,只能逢山登高,逢水泅渡了。 楚风跟着道:“成大哥,再往东走就是大片的平原了,有的是大家策马扬鞭的机会。” 秦渊深深的看了一眼延明城的方向,第一个穿过官道,向东北方行去。 行到次日申时,终于看到了人烟,一个挺大的村落出现在诸人面前,一眼看过去略有百多户人家,村子四周有的地方用土石磊着墙,有的地方用木头做着高栅,村里来来往往还是有不少人,应是和囚牛山下宋家庄一样的大庄子,庄子里有几个大宗族,是以比较团结对外,有一些抵御山贼强盗的能力。 寻到了通往村里的小道,四人兴致冲冲的向村里奔去,心想身上还有银钱,晚上终于可以睡个软被窝,吃些热饭了。 谁知道眼看就要到村口了,迎面而来十几个汉子,手拿草叉、锄头、木弓,挡住了去路。 为首的一个汉子扯着嗓子就喊道:“哪来的小毛头,给老子停下来!” 成化一皱眉,刷的就拔出长剑道:“我乃庸错的成爷爷,快快让路!” 看成化拿着两尺多长的钢剑,对面的村夫吓了一跳,知道成化是杀人如麻的剑客。一群人连退了数步,但拿弓的汉子纷纷搭上竹箭指着诸人。 那为首的汉子吼道:“铜佛村不入外人,别以为我们怕你,我们村有一百多村兵,我只要高声呼喊,定把你们乱箭射死!” 秦渊心下已知这是个极为排外的村子,不过在这种乱世,也许只有这种团结排外的村子才能多活一些年月。 成化大怒道:“老子走南闯北,还有什么村子进不得,我们又不偷又不抢,花钱买些吃食还能不让!岂有此理!” 水如烟看到村子就用黑斗篷遮住了面容未有发声,像她这样的美貌少女行走江湖这点自保的道理她岂能不懂,只要有外人,她就装成男子,随秦渊等进退,不惹人注意。 楚风见成化发怒,急忙拉住他道:“成大哥,他们也是无辜百姓,你切勿发怒。” 秦渊叹了口气对成化道:“收了剑吧,人家自己的村子不让外人进去也是人家的事,我们又不是强人所难的恶霸。” 看成化收了长剑,对面的汉子也松了弓弦。 秦渊上前拱手行了个剑客礼道:“各位大叔得罪了,我等兄弟并无不敬之意,如不能进村,只求买些热饭馒头,我等马上离去。” 见秦渊行礼,那领头的汉子话语也平和些,摊摊手道:“银钱在铜佛村屁都不是,每年交了官府,村里孩童尚不得果腹,哪有粮食卖给外人,你们快快离去吧。” 成化又待发怒,被水如烟拿枪杆点了点肩膀,只好按捺住怒气。 秦渊叹了口气向对方点点头,又道:“那我们有草药,还有腌好的鹿肉,能否换些饭食?” 对方皱着眉头道:“哪来那么多废话,不卖也不换,快走快走。” 这下秦渊也不禁气结,对成化等摆摆手道:“走吧走吧,不和他们一番见识。” 等诸人走了数十步,没想后面那个领头汉子又高声喊道:“你们要是想歇息一晚,向东五里有个铜佛寺,或可容你等一晚。” 秦渊回头答应一声,示意成化道:“恐怕只有去这铜佛寺了。” 诸人垂头丧气的向东走了五里,果然见到一座土筑的古刹坐落在一株大榕树边,古刹不大,约四五间进出,竟还算完好,红漆的梁木颜色还在,远远还听得到有诵经声。 刚刚走到寺门前,却见三个光头的老僧背着破包袱从寺里出来,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 成化上前也装模作样的行了个佛礼道:“大师,我们兄弟四人欲过路往逐海城,求大师容我们留宿一夜。” 那几个老和尚一边往外走一边摆手道:“老衲都被赶了出来,哪还能容得汝等…..” 诸人一惊,忙上前围住这几个老僧相问,几个老僧本不愿说,无奈诸人纠缠,其中一个老僧无奈道:“般若大宗派来了新主持,说老衲等久未出门苦行,不得佛意,遂逐我等出来四处化缘十天半个月方可回来,老衲自幼为僧,修持数十年,方在这铜佛寺做了主持,如今却不知要流落到何处,苦哉,阿弥陀佛。” 那老僧念了个佛号,拨开诸人向铜佛村行去,边行边喃喃道:“汝等莫拦老衲去路,天黑前还要赶到铜佛村,若入夜,老衲几个破骨头岂不是要喂了野兽。” 听是新主持的决定,诸人也没什么念想,只有放这几个老僧蹒跚远去,这才面面相觑的向寺内走去。 这铜佛寺还有些香火,进了山门便是前禅院,禅院正中有个土塑的香炉,还插着数只香签,香炉后便是正殿,门头有个破旧的木匾,依稀写着铜佛殿的字样。 殿门虚掩着,成化上千推开殿门,之间一个胖僧随意的坐卧在大殿正中,敞着灰黄的僧衣,露出肥胖的胸膛,嘴里嗡嗡念着经文,却不见木鱼经卷。 胖僧看不出年岁,似是三四十岁,又像四五十岁,一身肥肉倒是光滑的很,眯着眼睛,面带微笑,显得高深莫测。 这大殿倒没什么铜铸的大佛,只在后墙上挂着一副布卷,绘着一座金身古佛,宝象庄严。 成化上前道:“大师,我等兄弟途经此地,望借宿一宿,也借锅灶做些饭食,明早便走,定留些香油钱。”这次他倒没有大咧咧的瞎咋呼,也算憋出几句文绉绉的话来。 那胖和尚睁开双眼,看了一下诸人的打扮,摇了摇头道:“铜佛寺不留俗家借宿,抱歉抱歉。” 成化一听急了,朝着后方的禅房,声音也大了许多道:“还请主持大师出来说话,通融一下。” 那胖和尚依旧慢腾腾的道:“阿弥陀佛,贫僧便是这铜佛寺的主持,也是铜佛寺唯一的和尚,贫僧说的,便是铜佛寺的规矩,几位施主请回吧,此地向西五里便有村落,自可借宿,铜佛寺是万万不可的。” 成化顿时怒了:“那什么狗屁村子,把我等兄弟赶了出来,你这鸟寺竟也要赶我等,天下哪有这般道理。” 那胖和尚丝毫不见情绪变化,依旧笑眯眯、慢腾腾的道:“几位施主去村里多番哀求,想那村中也不至于拒之门外的,这些天铜佛寺是万万不可借宿的。” 成化怒火中烧,正待拔剑,一直未发话的秦渊却向诸人使了个眼色,从后一把拉住了成化就向外走,诸人不明所以,只有跟着秦渊出去,直走出数十丈远,成化才老羞成怒的甩开秦渊的手问道:“你拉我做甚。” 秦渊回头看了一眼那古寺道:“这胖和尚有古怪。” 成化皱眉道:“一个和尚,竟能养这般胖,定不是什么好人。” 秦渊却摇头道:“非也,这位大师身上有一股正气,说不清道不明,应非奸邪之辈。” 水如烟这才开口道:“正气?这你也看得出来?” 秦渊抿了抿嘴道:“且不说正气,这位大师内功深厚,前所未见,若是动起手来,我们四个加起来恐怕也打不过人家。” 听到内功儿子,成化顿时瞪大了眼睛,来了兴趣道:“什么内功?” 秦渊看向古寺,认真的道:“玄门正宗,磅礴如海,又平静如潭,深不可测,深不可测……” 第三十三章 刚罗汉拳 因觉得那铜佛古寺和那胖和尚古怪,秦渊诸人便未走远,在离古寺半里地的一个小山坡草地上席地歇息,秦渊撒了些驱虫的药粉,诸人没什么兴致,便就着清水吃了些干粮腌肉,闲聊了几句,天黑便各自入眠了。 不想刚刚夜入三更天,秦渊便突然惊醒,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跳上身边的大石头,向那铜佛古寺方向看去,只见大槐树下被点起一堆篝火,胖和尚坐在篝火边,一言不发。正在此时,隐约的从东方传来马蹄声。 秦渊忙唤醒诸人,诸人醒来一脸茫然,秦渊没细细解释,吩咐楚风将马牵过来,四人四马摸着黑向古寺走去。 马蹄声由远及近,人数还不少,等秦渊等走到离古寺只有七八十丈时,只见一群黑衣骑士从东边驰来,瞬间便到了古寺前的空地,竟有四五十人之多,秦渊忙拉着成化、水如烟、楚风躲到一旁的树丛里。 那群黑衣人身着劲服皮甲,戴着斗笠,拿黑布蒙脸,只露出黑漆漆的双眼,一个个背负长剑,马挂长枪,端是群煞星一般。 众黑衣人在空地上停了下来,都看向那胖和尚,胖和尚依然安然端坐,丝毫不见慌乱,甚至双眼都还是眯着,不见睁开。 其中一个黑衣人驱马上前喝道:“哪来的秃驴,半夜点着篝火,将爷爷们引过来!” 胖和尚摇头晃脑的站起身来,弯腰行了个佛礼道:“阿弥陀佛,诸位施主,贫僧有礼了,不知诸位施主是否南楚平洛将军属下的军爷?” 秦渊远远听的真切,顿时冷汗淋淋,应国百姓三怕之一便是景楚二鬼,也就是从景国或是楚国越境过来的马贼,他们烧杀抢掠,远比应国境内的强盗还要凶残,所到之处无论妇孺从未有活口,故称之为鬼,让应国百姓闻风丧胆。 秦渊从未想过,眼前这明显便是马贼的队伍竟是南楚的正规军,还是什么平洛将军的属下,顿时思绪起伏,听说楚国内乱,已分裂成南北楚,难道从楚国越境而来的马贼其实都是南楚王的人马。 一听胖和尚这话,众黑衣人反应比秦渊还大。噌的一声,纷纷拔出长剑或是抓住长枪暴喝不已。 上前的那个黑衣人握拳一举,后面的黑衣人纷纷住口,显然这个黑衣人乃是头目。 黑衣头目冷笑道:“你是哪里来的和尚,竟一口道破我等身份,我等本不欲杀出家人,如此莫怪我等无情了。” 胖和尚哈哈笑道:“施主妄语施主妄语,鬼剑符毒大名赫赫,自五年前入应国以来,屠杀十数个村落,数十个商队,从未留下活口,来去无踪,今见到贫僧,岂有放过之理,是故贫僧昨日得到消息施主欲来,便早早前来赶走这里的僧侣……罪过罪过。”说着话,最后还向秦渊这里的方向眨了眨眼,显然是发现了秦渊等人。又朝这边摇了摇头。 黑衣头目驱马缓步上前道:“竟连你符大爷的师承名号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你这胖和尚倒也神通广大,快快报上名来,待会死后你符大爷好给你立个碑。” 胖和尚笑眯眯的丝毫不惧,慢腾腾的道:“贫僧乃般若宗下弟子,胖和尚便是贫僧法号,惭愧惭愧,阿弥陀佛。” 站在符毒身后的一个黑衣人喝道:“大哥,和这秃驴啰嗦什么,一枪捅个窟窿,还要赶着灭那什么铜佛村呢!” 胖和尚依旧慢声道:“这位军爷莫急,正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铜佛村素来不与外人往来,还望诸位军爷发发慈悲,手下留情,就此去了吧。” 符毒也失去了耐心,一挥手,两个执枪的黑衣人用力一夹马腹,窜了出来,两柄长枪如出洞的黑蛇向胖和尚门面冲去。 水如烟吓了一跳,差点惊呼出来,幸好秦渊及时捂住了她的樱唇。水如烟回过神来,看向成化和楚风,只见他们都扒在树枝上目不转睛的看着黑夜人,并未注意到她,便回头瞪了秦渊一眼,毫不客气的咬了秦渊的手一口。 秦渊本紧张的要死,手上一痛,才看向水如烟,原来刚才情急,竟把水如烟搂在了怀中,顿时羞愧不已,忙放开了她,低声岔开话题道:“这大师身怀绝技,但如果这群马贼拿出弓弩,我们就冲出去助那位大师一臂之力!” 这还有的说?成化早已跃跃欲试,将宝剑短弓抓在手上。 秦渊继续道:“成大哥将短弓给小风,待会小风和如烟射箭掩护,成大哥和我冲在前面,切记一鼓作气,这些都是屠杀我应国百姓的畜生,能杀几个杀几个!”之前在客家村居住的几个月里,楚风常怨自己不会武艺,遂与村里的俊才学了数月的弓弩和短剑技击之术,他天生聪颖,又肯吃苦,下山时已经小有所成了。 说话间场上早分出胜负,那胖和尚岂是凡夫,只见他看两杆黑枪袭来,面不改色,甚至还合手施了个佛号,和他说话一样慢慢腾腾的摆出一个功架,双肘迎向枪尖,在枪尖碰到他双肘时,突然暴喝一声双掌拍在了两匹马的脖子上,奇怪的是这两名黑衣人本相隔近丈远,胖和尚手臂分明没有那么长,可此时却又分明双掌拍实,两匹健马惨嘶一声双双翻到在地,两名黑衣人顿时成了滚地葫芦,半天未能爬起来。 “嗬?还是会家子!”符毒暴喝一声,一挥手,身后一下出来十人,一个个左手驾马,右手擎枪,驱马上前半围住胖和尚。 胖和尚刚被枪扎的双肘毫发无伤,他再次双手合十,微笑着看着上来的十名黑衣人。 黑衣人们用腿驾驭着马匹,将剑枪指向胖和尚,只待包围圈一形成即从四面八方攻向胖和尚。 胖和尚向符毒点了一下头,又微微一笑,突然从口中吐出一个:“诺!!”字,这声诺字如同晨钟暮鼓,顿时敲在了在场所有人心口一般,连远远的秦渊等人都心神一阵,场上更是惊人,上前的十名黑衣人的坐骑纷纷发狂一般人立而起,黑衣人此时正双手执枪,哪料此景,纷纷跌落在地,马匹四散奔逃,只有那胖和尚在中间还是那个微笑合手的自在样子。 符毒和身后的黑衣人马匹也不安的退了数步,阵型顿时乱了。 跌到地上的黑衣人还未起身,胖和尚已经动了,也不知他使的是什么武艺,看起来动作缓慢无力,却又像短短一两呼吸的时间边把这十人都轰了一拳,反正等秦渊等看清的时候,这十人都被胖和尚的拳头击飞数丈,倒在地上哀嚎不已,爬不起来,却又如之前的执枪黑衣人及其马匹一般,未伤性命,只是丢了兵器,无力再战。 符毒大怒,从马上跳了下来,二话不说便抽出背负的长剑,映着篝火舞着一团黄澄澄的剑花直朝胖和尚颈项之间削去,出剑快的惊人,显然是某个门派的正统剑法。 秦渊低声道:“这个符毒是个高手,胖大师手无寸铁怕会吃亏,我等寻机便出手。” 话音还没完,那边胖和尚的拳头已经和符毒的剑交击了,只见胖和尚双手赫然发出淡黄的光芒,符毒的快剑削在他手背上竟传出金属交击般的响声,胖和尚拳头如同铜铸,在符毒的钢剑下丝毫无伤,叮叮当当只是瞬息,已经格开符毒十数剑。 符毒一时颇为震惊,被挡了十几剑,后劲已是不足,但他显然也是身经百战的主,腿法也是不俗,一边出剑,一边踢向胖和尚的下盘,想让胖和尚露出破绽。 胖和尚如泰山一般,动作虽看上去很慢,却每每正好挡住符毒的各种攻击,二人交锋了二十多招,胖和尚却一招未攻,反而慢声劝导:“施主不是贫僧对手,还望心生恻隐,不要再为难贫僧和应国百姓,早早回楚,辅佐南楚王,也是一桩美事。” 远远看着二人过招,成化是惊的咋舌,低声叹道:“这胖和尚难道是仙人么,竟以血肉挡住刀剑!” 秦渊低声道:“非是仙术,只是这胖大师身负一门极为精妙的内功,他用此内功将元气集中到双手,又用高超的卸力拳法去接刀剑,神乎其技!” 和诸人的想法一样,符毒久攻无果,还要听胖和尚啰里啰嗦,顿时气急败坏又无计可施,感觉在众手下面前大丢面子,又一剑无攻,便卖了个破绽回身一个空翻,退出丈余地来。 胖和尚也不追击,笑眯眯的合手道:“还望施主悬崖勒马,早日回头,脱离苦海,阿弥陀佛……“ 符毒做了一辈子刀头舔血的勾当,哪吃胖和尚这套,他暴喝一声:“呆你个秃驴,用的什么妖术,戏耍你符大爷!” 胖和尚忙道:“罪过罪过,出家人不打诳语,此乃我般若正宗的刚罗汉拳,乃是传承千年的古武道,万万不是妖术。” 符毒却没听进去,只见他突然出手,一剑插向胖和尚胸前,胖和尚双拳捏了个奇怪的手印,淡黄的光芒更加浓郁,迎了上来。 谁知符毒此剑是假,快挨到胖和尚的拳头突然回剑,左手一扬,从袖口掌心突然射出一物,向胖和尚门面射去。 此时回手已迟,之间胖和尚顺势低头,那光溜溜的额头顿时迎在射来的东西上,顿时鲜血四溅,而那物也弹到了一边,原来是支四五寸长的黑铁袖箭。 符毒射出袖箭之时便飞身后退,退出去五六丈远,一剑袖箭只是在胖和尚额头破了个半寸深的口子,并非致命,便挥手高呼:“射箭,给老子乱箭射死这个秃驴!!” 后面未上阵的黑衣人纷纷应声,从马侧拿出弓弩,众人都看出来了,这个胖和尚武艺高强却不愿杀生,双手刀枪不入却并非全身都不惧刀剑,乱箭下去定无法护到全身。 说时迟那时快,黑衣人箭还未搭上弓弦,水如烟和成化却已出手,水如烟使的是柄黒木缠着铜丝的硬短弓,显然不是粗制的凡品,成化手中也是客绝送的猎弓,以有心敌无心,两名黑衣人还未知道咋回事便被劲箭穿了喉咙,一命呜呼。 成化早在马上,一箭建功,便把弓箭丢给了楚风,拔出长剑,和秦渊冲了出来。 众黑衣人哪知道一旁还有埋伏,顿时乱了阵脚,匆匆几箭哪有准头,让二人冲入阵中,杀成了一团。 胖和尚见秦渊冲出来,微微叹了口气,再未束手待戮,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法门,额头的伤口已不冒鲜血了,但脸上溅了不少血滴,显的悲惨不少,只见他一跃,竟冲上前五六丈之远,像脚不着地一般瞬间便拦住了符毒,符毒乃黑衣人中武艺最高者,不可让他回阵对上秦渊这几个毛头小子。 秦渊早憋着半天怒火,一下子好像又回到了几个月前剑斗场上的况景,这几个月他虽未与人动手,但武艺可分毫未有松懈,身子骨也经过数月的调养锻炼,健壮了不少,只见他心衍之能全开,黑衣人的动作仿佛都慢了好多,周围每个人的动作都清晰的映入秦渊眼中,哪还有人挡的住他,他可不似胖和尚一般手下留情,只见他第一时间飞身而起,竟从自己的马背上跳到一个黑衣人马背上,既躲过了几个黑衣人的长枪,也顺便在身前的黑衣人后颈劈开一个豁口,鲜血顿时如喷泉一般涌了出来,眼看活不成了。要知道秦渊惯用短剑,必须贴身短打,马战对上长枪可是吃亏不少,是故他毫不犹豫弃马飞身,只可怜了他从龙将城带出来的爱马,顿时中了几枪,哀嘶不已。 成化更是脱缰的猛虎一般,本就对马贼恨之入骨,这几个月的武艺修习岂是等闲,如同浴血修罗,疯魔似的冲入人群,双手如飞,群狼剑法施展开来,几个回合便结果了三四个黑衣人的性命。 水如烟和楚风很有默契的点了点头,水如烟远远盯着秦渊,楚风远远盯着成化,离战团十丈以外,不停用弓箭驰援秦渊成化。因为二人在暗处,符毒又忙着应付胖和尚,顿时黑衣人也不知是该分兵攻向二人这边,还是先解决秦渊等,甚至一时间分辨不出到底有多少人埋伏,乱成一团,便是平时有十分战力,此时也只能发挥三四分罢了。 古寺前的篝火焰光闪烁,将所有人脸庞都映的一片鲜红,注定这是个血色的午夜,不是黑衣人败退,便是这几个萍水相逢的好人死无葬身之地。 第三十四章 古寺传功 也不知是脱力还是因为被一个黑衣人的马撞了一下,秦渊感觉头痛欲裂,直痛的昏了过去,还好战局已定,水如烟和成化、楚风也都发现了秦渊不对劲,纷纷向他靠拢,在他昏过去的一瞬间给他挡住了一个黑衣人临死一击。 五十个黑衣人只逃出去五六人,符毒中了胖和尚两拳,显是重伤,好不容易翻上马背,却被楚风一箭射中了背心,只奔出去十几步路,就一头栽在了地上。 成化显是杀的停不下来,骑马逃走的是追不到了,但重伤在地的黑衣人就没有这么好运气了,成化可不管胖和尚是劝是阻,地上的黑衣人每人补了一刀,全部结果了事,端是有一大半黑衣人是死在他的手上。 水如烟倒是出人意料的镇定,看着一地尸体只是表情苍白些,依然英气逼人,一袋子箭算是射完,只有两三箭落空,至少有五箭是一箭毙命,证实了她之前说的,你们能对付几个蟊贼,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豪言壮语。楚风的准头和力道便差的多了,但楚风聪明的紧,跟着成化,见他伤了哪个他便趁他病要他命,净找活靶子射,总的来说也算战绩不俗。 秦渊感觉太阳穴微微一痛,醒了过来,这才发现,他已睡在铜佛寺的佛堂内,身边席地坐着一人,定睛一看,是水如烟正在一个小木盆内拿出一条湿布巾,一摸额头,原来水如烟在不停给他用冷毛巾敷住额头。 见到秦渊睁开眼,水如烟欣喜的道:“呀,你醒啦,感觉怎么样,哪里难受了。” 秦渊这才回想昨晚的情形,只是记得他与黑衣人战成一团,只感觉黑衣人动作越来越慢,让他毫无难度的躲过每枪每剑,轻易的用短剑割断一个个黑衣人的喉咙,直到双眼越来越模糊,头慢慢的开始痛,直到痛到昏倒。 秦渊回想起来,好像从战龙堂对上巨神族蛮子开始,每当自己心衍的能力用到极致时,头就开始痛,也不知道是病还是什么,满心疑惑得不到解释。 水如烟看他呆卧未答,忙起身跑到殿门口唤道:“小风~成化~小五醒了!” 不一会儿一群人便一窝蜂的涌了进来,一看那胖和尚还在,只不过额头包了几圈布带,隐隐有些血渍,显得既可怜又滑稽。 秦渊已坐起身来,双手一摊道:“别都看着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头疼欲裂,既不是生病也不是受伤。” 成化满身浴血,赤裸着上身,也是伤痕累累,好在没什么重伤,都抹上了药,只见他一屁股坐在地上道:“你小子没事就好,俺可是累坏了,早知道还要给这帮王八蛋收尸,我就少杀几个了。” 胖和尚不住行佛号道:“罪过罪过,佛堂之中,勿谈杀生,为死者收殓乃是大功德。” 成化没好气的道:“唉胖大师,不是俺说你,对这帮王八蛋还心慈手软,差点白白送了性命,要我说就得让这帮马贼暴尸荒野,也抵不了他们的罪孽!” 胖和尚继续施佛号道:“我佛慈悲,自当引人向善,与人动手已是罪过,贫僧岂可伤人性命,诸位施主恰逢其会,也是天意使然,让这群楚国军士死伤,但人死罪消,施主为其收殓,乃是施主的功德,与他们是贼人还是别人无关。” 成化继续没好气的道:“照大师这么说,还得为他们诵经超度,让他们下辈子生个好人家了?” 胖和尚微笑点头道:“正是正是,贫僧自当为他们诵经七日为其超度,施主能想到此节,也是与佛有缘,善哉善哉。” 看到成化被胖和尚气的上火,水如烟不禁掩口轻笑不已,其实她也累的不轻,但看秦渊安然无恙,也放松不少。 胖和尚盘腿坐下,慢腾腾的道:“以贫僧看来,这位小施主不是病恙,也非伤痛,乃是练功出了岔子。” 秦渊忙问道:“大师,请指教。” 胖和尚微笑道:“一则昨夜之战,贫僧见小施主每每料敌先机,好像直到对手招式一般,神乎其技,应是懂得一些玄妙的法门,以贫僧看来此法门能未卜先知,定是极耗心力的,是故不能多用,久用则伤身。” 秦渊点头道:“不瞒大师说,尊师说我这叫先天心衍,可以在心中演示看到的东西的走向去势,以无数绝学相辅,今后可成为大神通。每当我与人是动手过招,对方的招式走向,甚至身上的元气运转,都能一一演示,多次趋吉避凶保住性命。” 胖和尚道:“这世间能人无奇不有,小施主这定是佛祖保佑,但万事物极必反,过度依赖这能力定是有所损害的。” 秦渊称是道:“大师教训的事,小子是有些依赖这心衍之能,但无奈尊师只教了我及师兄弟武艺的根本,未教授适合我修习的功法,出山以来,都是形势所逼被迫动手,为了保命不得不施之。” 胖和尚听了顿时来了兴趣道:“施主的尊师真乃奇人也,只不知何谓武艺的根本,如门规不能透露便罢。” 秦渊笑了笑将仙山对武道的解释,即积力、微巧、心衍、殇魔等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仙山学艺的情节,以免太过惊世骇俗。 秦渊道:“尊师有云,至诚之道,可以先知,不光武艺,天下万物皆在此理内。只是尊师不愿传我等内功,是故只有招式,未能精进。” 胖和尚默默将“至诚之道可以先知”八个字念了数遍,双眼慢慢放出精光,猛然一拍膝盖道:“小施主可知,你这八个字让贫僧大有受益。” 成化瘪着嘴道:“只是不知何方有内功正宗的名师,可求学些内功法门啊?” 胖和尚摇头晃脑的道:“诸位小施主初入江湖,不知对江湖门派知道几何?” 水如烟翘着可爱的小嘴道:“家叔在教我水家内功心法时,曾提起过三宗一观,两宫四行馆乃是天下最大的门派,却未细细说与我听,但想天下闻名的赵国浩博宫,重若的天魂宫应在此内。” 楚风接着道:“对对,我们在镜章遇到的锦弦大侠便是那浩博宫的剑客,武艺超群。” 胖和尚正色道:“天下门派行馆众多,数不胜数,其中的三宗一观乃是古门派,三宗为佛家,一观为道家,皆有千年历史之久,而两宫四行馆则是强国如重若、赵国培养兵将的场所,如重若的天魂宫有近三百年历史,自建立之日起,天下第一剑客皆出自其中,如今的剑宗宋封便是这天魂宫之主,二十年未遇敌手了,重若封其为王师,入宫与王平起平坐,重若之强实与天魂宫有偌大的关系。” 听到这,成化不禁满脸向往,胖和尚却一盆冷水浇了下来:“只是这天魂宫和重若其他三大行馆即墨龙行馆、妖斩行馆、伽罗楼行馆皆是冷血好杀、只求建功不择手段的武艺,贫僧是万万不会推崇的。” 秦渊道:“不知大师的般若正宗是否这三宗之一?” 胖和尚道:“正是,三宗皆为佛家传承,分别是灵台宗、莲花宗、还有敝派般若宗。灵台宗远在蜀国深山遥不可及,莲花宗远在燕国最北面雪山之巅,这两宗皆避世修行,不入俗世,唯有般若宗位于景赵边境,是半入世修行的门派,每代皆有弟子入世修行,贫僧便是入世修行了二十年,正打算回山,这才巧遇了诸位施主。”胖和尚念了个佛号道:“三宗弟子甚少,难得一见,是故易被人遗忘。” 楚风好奇道:“那一观又是在哪呢?” 胖和尚道:“一观乃是赵国的空云观,乃是道家正宗。”他顿了半晌道:“诸位施主若今后遇到空云观的弟子,切勿要小心,因为空云观早非当初的道家了。”胖和尚不愿诋毁他派便不肯仔细说了。 胖和尚见诸人谈兴甚足,接着道:“赵国还有一宫一行馆,宫乃浩博宫,便是当代名将常信所建,也有二十年头了,却也甚是兴盛,与天魂宫竟有遥遥相抗的势头。一行馆便是盘龙行馆,此行馆却是赵国的皇家行馆,只有王亲贵族可入馆修行,赵国名将赵宴、赵影皆出自盘龙行馆。” 见诸人恍然大悟般表情,胖和尚问道:“不知小施主等从何而来,欲与何往?” 秦渊叹了口气,将诸人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胖和尚惊道:“未想道小施主小小年纪,竟有救世之心,实属难得。” 秦渊赧道:“大师言重了,小子人微力薄,谈何救世,只想在有生之年能为应国百姓做点什么,现如今满目疮痍,应国百姓连猪狗都不如,实让我等心痛不已。” 胖和尚摇头晃脑的道:“善哉善哉,以贫僧看来,小施主胸怀坦荡,将来定能做一番事业,非池中之物也。” 秦渊拱手道:“还望大师指点一条明路。” 胖和尚沉吟半晌道:“施主直投往震山侯处实非智举,若让人得知来自龙将城,更会招致杀身之祸,贫僧倒有一法,此去逐海城西有座梨山,山上有个忘忧山庄,主人家乃是忘忧先生公孙尚,忘忧先生乃是赵人,曾历三朝宰相,年迈辞官,仅有极少人知道他归隐到了应国东方,小施主前去投奔必有所得。” 秦渊忙点头称是。 胖和尚朝诸人一一微笑,笑的诸人有些不自然,这才道:“贫僧欲将般若宗武学传与三位男施主,不知诸位施主意下如何?” 楚风第一个叫道:“就是那刀枪不入的功夫么,我要学我要学!” 成化却说:“俺娘还想俺娶媳妇呢,俺可不当和尚!” 水如烟却未发话,冰雪聪明的她自然知道自己身负家传内功,自然不可能废去自家功夫去学佛家内功的。不过他也为秦渊、成化等高兴,能学到传承千年的古武学,可是千载难逢的机缘,只见她跳将起来道:“那没我啥事啦,我去做饭啦,这寺中竟还有些米粮,我可是再吃不下干粮了。”胖和尚不住道:“善哉善哉。” 待水如烟哼着小调,跑去厨房了,胖和尚正色道:“般若正宗武学乃是至正至刚至阳的武学,不适合女施主修习,若是走火入魔不堪设想,诸位施主可入我般若做个记名弟子,也可做般若宗的朋友,只要不为非作歹,贫僧便可传授。”他顿了顿道:“还有一个原因,秦小施主与成小施主应是厮杀太多,是功是孽暂且不说,却沾染了不少戾气,如不用中正平和的内功修习,恐入魔道,阿弥陀佛。” 三人互视一眼纷纷拜倒道:“拜见师父。” 胖和尚忙道:“非也非也,贫僧非是收徒,诸位只做记名弟子,切记般若武学,不可为非作歹,佛祖在上,切记切记。” 成化还是问道:“记名弟子可以娶媳妇不?”惹得诸人笑骂不已。 胖和尚接着道:“依你三人的资质、天性,贫僧欲先传授大般若心法与刚罗汉拳,再传成化硬气功,这些都是般若宗最为基础的武艺,并无严格的门户只隔。般若心法最为中正平和,切记每日皆须修习,日积月累方有功力,万勿半途而废。”诸人纷纷称是,喜出望外。 第三十五章 梨山巧遇 一转眼,已过去了十天,这十天,胖和尚每日教秦渊、成化、楚风内功、拳法,闲暇之余也指点了水如烟一些轻功法门,只感觉时光如梭,四人都如晒干的棉花遇到水一样,拼了命的从胖和尚那吸取武艺心得,修为虽未一日千里那么夸张,却也是每日都大有精进。 这个精进,自然不是内功上的精进,而是对很多武学的理解,还有对很多招式的运用,秦渊等人本是野路子,也没有多少尊师重道的顾忌,每天都要围着胖和尚问上百个问题,饶是胖和尚这样沉稳柔和的性格,也被这四人问的是满眼金星。 若说内功修为进展,秦渊是远超他人的,这让胖和尚都不明所以,只是胖和尚简单一说,秦渊便恍然大悟,能马上寻到气感,真气流转的速度,更是如同练过数十年的老师傅一般,让胖和尚也啧啧称奇。 其实秦渊自家知自家事,他研学了数年“养气”的法门,对体内元气的运用岂是初次接触的凡人可比。 慢慢的他也明白了,原来所谓真气,便是血脉元气提炼而出,奇的是运转之道却非全然沿着血脉,而所谓的内功法门,便是指导真气运行的路径,此路径玄之又玄,有些要经过脏腑,有些要经过要害,稍有偏差便可能一命呜呼,故而便是让秦渊研究一百年,也难自己创出一套内功出来,内功功法之珍贵可见一斑。 而内功的效用,更是神乎其神,比如水如烟的轻身功夫配合水家的流水心法,便可跃起丈余高,数丈之远,步法如梭,可让成化的群狼剑法挨不到一点衣角;又如成化新学的硬气功,真气运转到身体皮肤上,可让肌肤硬如岩石,又如胖和尚描述,内功高深者,可发出剑气,只是诸人无缘得见。 终到这天,胖和尚把诸人唤到佛堂,诸人上了土香,席地而坐,本以为胖和尚要继续说般若宗的武学,没想胖和尚念了个佛号说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那符毒的手下逃脱者这么多日也未回来,应是逃回了楚国,不会再攻打铜佛村了,今日贫僧便要回山了。” 诸人互视一眼,纷纷感觉心下一空,围上胖和尚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这些日子胖和尚对他们倾囊相授,毫不藏私,虽未拜师,实如亲师,楚风甚至顿时眼角就湿了。 胖和尚哈哈一笑,道:“善哉善哉,与诸位施主相会是缘,分离亦是缘,贫僧这次回山是不再下山了,但诸位施主与佛有缘,定能有相会之日,勿再忧伤。” 说着,胖和尚从怀中取出一片竹简,递给秦渊道:“此乃贫僧的信物,那忘忧先生乃是贫僧好友,秦小施主以此物去见,定不会拒之门外。” 顿了一顿又道:“常有各国施主前去忘忧山庄拜会,诸位施主遇见了切勿生事,徒增烦恼。”秦渊低头看了看那竹简,只见上面歪歪扭扭的就写了个“胖”字,顿时啼笑皆非。 成化挠着头问道:“这忘忧先生能教我等高深武艺么?” 胖和尚笑道:“忘忧先生乃是文官,有经天纬地之才,却无任何武艺。” 成化顿时讪讪的笑了笑,显然不感兴趣。 胖和尚微笑道:“去见忘忧先生乃是秦小施主的缘,成施主还有楚小施主的缘却在逐海城也。” 水如烟感兴趣道:“那大师,小女子的缘在何处呢?” 胖和尚看了一眼秦渊,哈哈笑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水如烟顿时气结。 交代完了,胖和尚让诸人勿施俗礼,哈哈笑着,施施然远去,诸人互视一眼还是拜倒在地,远远的行了大礼,这才牵来马匹,关了寺门,准备离去。 话说当日夜战,秦渊和成化的坐骑乱战中被击毙,让两人伤心了好一会,幸而成化倒是机灵,及时寻到了五六匹黑衣人留下的马匹,这些马匹都是楚国的军马,比之前应国的矮马还要高大健壮的多,倒是因祸得福了。 正要离去,远远的,只见三个老和尚从铜佛寺方向行来,诸人在大槐树下迎了上去,赠了些银钱,楚风又将他的矮马赠给了老和尚,三位老和尚喜出望外,不住说佛祖保佑,佛祖保佑,诸人也未说符毒等事,未免徒增烦恼,准备了些干粮,便再次启程了。 有胖和尚指了路径,诸人便沿着小路骑行,倒是快了许多,途经集镇,成化去拿多余的马匹换了些用品米粮,出集市时倒是有个小插曲,一群闲汉围上来,想打劫成化,被成化揍的躺了一地,不过这次成化谨记了胖和尚的嘱咐,只是小惩,并未伤人性命。 一行人向东又行了一百多里,避开了三拨官兵,终到了一座高山下,远远看去,山腰上开满了白花,秦渊笑道:“梨花开如雪,满山芬芳来,这里应就是梨山了。” 成化哈哈一笑道:“走,上山看看,那什么鸟山庄可是龙潭虎穴。” 水如烟没好气的道:“胖大师说忘忧先生是三朝元老,书圣一般的人物,成化你要客气点。” 成化讪讪笑道:“我大字不认识一斗,又不跟他吟诗作对,送小五进去,没架打我就去逐海城了。” 秦渊嗤道:“老哥你新学了武艺想必正手痒的紧,昨天那帮泼皮还没打够么?” 水如烟不屑道:“手痒的话我来和你练练啊,看你可碰得到我的衣角。” 成化脸角抽搐的道:“再也不和女娃动手了!!”之前用刚罗汉拳对水如烟的水家轻功的情景历历在目。 诸人哈哈大笑,牵马向山上小路行去,一路说笑,转了几个弯,便进了一片梨树林,远远见树林中有个小亭子,竟聚着一群人。 诸人刚刚走近,却见两个大汉迎面走来喝道:“哪里来的小子,如此聒噪,惊扰了我家公子读书!” 成化哈哈大笑道:“仗剑走江湖,天下任我行,你是哪家的奴才,竟管到爷爷我。” 秦渊等阻止已是不急,两个大汉脸色一变,一左一右两拳向成化攻去,竟套路正宗,刚猛有力。 成化岂是好欺负,略起了个功架,慢慢腾腾的双拳迎去,正是刚罗汉拳。两个大汉武艺也是不弱,一招一式倒也中规中矩,成化以一敌二,三人打的不分上下。 实际上成化心下却是憋屈,刚罗汉拳固然是精深的武学,却太平和刚正,招式七分是守三分才是攻,与群狼剑法大相径庭,施展起来自然没有群狼剑法畅快淋漓,殊不知成化最需要的却是用这种平和刚正的武学提升修为,锻炼心性,方是正途。本想拔剑一爽,但看对手都手无寸铁,成化倒是不好意思拔剑了。 楚风跃跃欲试,想入阵帮忙,却被秦渊拉住,说实话楚风练的刚罗汉拳远不如成化,只是楚风年纪小,内功造诣今后肯定是超过成化的,只是这内功才学十天,哪有多少功效,下场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秦渊是拉住了楚风,却没想到水如烟已经趋马上前娇喝道:“哪来的蟊贼,拦我们去路,快给姑奶奶让开~!”打从下囚牛山后,水如烟便以江湖儿女自居了,在她心中,江湖儿女最大的特点便是……满口老子爷爷姑奶奶了……. 一个大汉一拳本轰向成化肩头,却见水如烟一马鞭抽过来,慢闪向一边,退了数步,一看是个男装的女娃,让自己狼狈退步,顿时有些老羞成怒,刷的从腰间抽出把近二尺的短剑,上前一剑向水如烟的坐骑刺去。 “哼!”水如烟娇喝一声,右手已抓上她的长枪,坐骑黑风可是水如烟的心头肉,岂容他人伤害。 对上长枪,执剑的大汉顿时苦不堪言,自己学的是中规中矩的短剑剑法,本就是近身缠斗的武艺,剑身只有二尺,对上六尺长的长枪,哪有不吃亏的理。 水如烟这边一枪枪正逼的执剑大汉节节败退,那边成化却已一拳定局,将那大汉放倒在地,嘴都打歪了,在地上半天没能爬起来。 成化还待上去补两拳,亭子那边一群人已经涌了过来。 秦渊定睛一看,居中是两个富家公子的模样,浅蓝色的缎服,腰间垂着玉牌,一人批着长发,一人挽了个文士的发髻,都拿着一卷竹简,倒是翩翩优雅之状,只是后侧站着六个大汉,一个个肌肉鼓涨,面露凶狠之色。 秦渊迎上前去,水如烟也退到诸人一起,未托大冒进。 批发的公子目光如电,一一打量了诸人,最后将目光集中在秦渊身上,秦渊迎向他的目光,心想:“此人颇不简单。”要知道这一行四人除了水如烟皆破落穷困的模样,这长发的公子竟一眼看出秦渊才是这一行人的头头,凭这眼光已是不俗。只见长发公子朝秦渊微微点头,却未说话。 另一个文士打扮的公子却“啊~!”的一声惊呼,就连手中的竹简都掉到了地上。诸人不禁看向他,却见他一脸惊恐又魂以色授的模样径直迎向水如烟。 水如烟一脸厌恶,拿枪指着他,不让他靠近,看到水如烟出枪,周围大汉大惊失色,几乎同时拔出刀剑,围了上来。其中一个大汉高呼:“保护大公子!” 秦渊成化自是拔出剑来,与诸大汉对恃。 只听那文士公子直勾勾盯着水如烟英气秀美的脸颊,惊呼道:“天下竟有如此佳人,上天厚我尉琮也!上天厚我尉琮也!”那疯癫的表情完全掩盖了本还算英俊的相貌。 那批发的公子却无任何异样表情,还是那么施施然的盯着秦渊。 “大公子,危险!”刚才喊话的大汉显然是这群护卫的头头,只见他冲上前来,将文士公子尉琮护在身后。 此时的尉琮却早被迷的三魂出窍,一把推开那护卫头头就破口大骂,诸人面面相觑,只见尉琮让诸大汉收了刀剑,满脸堆笑,拱手上前,对秦渊等人视而不见,权当小厮,径直对水如烟说道:“在下流波城尉琮,家严乃是流波刺史大人,敢问小姐芳名?” 秦渊心下一惊,没想到面前这个登徒子竟是统领流波、逐海两郡与流波港的刺史尉洁的儿子,尉洁在这三郡地位仅次于震海候应修诚,手握五万兵马,势力遍布整个应国东部,岂容小觑,不过这种一见面就报父母名号的,不是纨绔子弟想借势压人,便是愚蠢鲁莽招人劫杀了,不管是哪种,秦渊都不屑为伍。 水如烟却未管对方父亲是刺史还是王爷,只是一见这尉琮便打心底的厌恶,只听她娇喝道:“我管你是姓尉还是姓张,赶快给姑奶奶让路,姑奶奶要去忘忧山庄!” 那尉琮忙使唤手下护卫:“听见没有,给这位小姐让路!快让开!”众护卫唯有让出一条道来,但刀剑未归鞘,依然对诸人虎视眈眈。 尉琮接着堆笑道:“忘忧山庄便在梨山东面的忘忧谷,小姐请走这边,正巧在下也欲前往,便让在下给小姐指路吧……” 一旁的护卫头头忍不住小声道:“大公子,我们不是刚从那回来么……” 尉琮一脚踢在那护卫头头腿上道:“胡说什么,我正要去拜见忘忧先生,滚一边去!” 水如烟一挑眉毛道:“姑奶奶不要你们指路,小五,我们走!”瞅也没瞅尉琮一眼便趋马行去。 “是!大小姐~”秦渊笑着答道,成化楚风不禁哈哈大笑,上马跟去,在经过两个公子时,秦渊却见那长发的公子眨了眨眼睛,便也还之微笑。 待见诸人走远,那尉琮马上收起那满脸媚笑,面露凶狠对护卫头头道:“叫个人下山把刁雄刁霸兄弟喊上来,他妈的,我就信拿不下这几个野剑手!” 护卫头头应声马上让一个护卫去办。 那长发公子眉头一皱道:“大公子,赵雨父命在身,还欲往忘忧山庄一趟。” 尉琮哈哈大笑道:“琮正有此意,哈哈,走,我倒要看看,连我刺史府的人都敢赶出来,刚才那几个村民有何本事进庄。” 第三十六章 忘忧山庄 虽被尉琮等人远远跟着,让秦渊等人很是不快,无奈胖和尚早有训导,勿在梨山与权贵结仇生事,便随他们去了。 走了约里许,远远已看到梨花林中有一小谷,谷中也是苍郁一片,草木繁盛,越过树梢可见到一所山庄。想必便是忘忧山庄了。 远远地便见到谷口养着一群小羊,两个小童穿着小褂,拿着竹梢,悠闲自在的放着羊,不时打闹嬉笑,画面甚是有趣。 见到有人来。两个小童嬉笑着各自骑着一只大白羊迎了上来,骑着羊,小童还是顽皮的动来动去,一会站在羊背上,一会倒骑着,两只大白羊倒也稳健,任他二人折腾,只是信步前行。 诸人不明所以,只有下马等待,待二小童走到跟前,其中一个小童嬉笑道:“看,这可是今年第一个敢骑马来梨山的,哈哈!” 另一个小童也笑道:“可见人家一不是权贵,二不是有求于人的。” 之前的小童道:“就怕他们过不了砍柴叔那一关啊,我都想直接放他们进去啦~” 那另个小童耸耸肩道:“都放进去了,还要我们俩干嘛,岂不是要被赶出山去么?” 秦渊暗暗心惊,这两个小童只有七八岁模样,竟似懂得很多人情世故一般,不似凡人。 成化粗野野的道:“这哪个人家跑出来的小孩,不怕被野兽伤了么,哈哈,赶快回去找爹妈吧。别挡了我等道路!” 两个小童也不生气,前一个老气横秋地道:“先生让我们二人在谷口放羊,凡是来者,皆须问几个问题,答的上便可入谷,答不出便请回吧。” 另一个也说道:“你们也别看不起我们年幼,要入忘忧谷,就要按我们的规矩,若是先生生气,甭管你是王爷还是将军大臣,一律不见。” 诸人对视一眼,不禁苦笑连连。 楚风笑道:“行啊,小弟弟请问吧。” 这时尉琮等人也跟了上来,只见尉琮狠狠瞪着这两个小童,满脸激愤,赵雨却面带微笑,不知从何处弄来一把折扇,神在在的扇着,风度翩翩。 前一个小童耸耸肩道:“你们这么多人,只能由一个人来答,不然你一言我一语,我们可听不过来。” 另一个小童也道:“后面那个官爷,刚不是已经答过么,既然答不上就别再来了。” 他说的官爷自然是尉琮,只见他脸色忽白忽青,他哪里受过这种羞辱,若不是父亲尉洁严加叮嘱,他早派人将这两个小童丢去喂狼了。 赵雨却走上前来,对着小童拱手道:“我与尉公子只是结伴,望两位小兄弟再给一次机会。” 之前那个小童定睛看了看赵雨,只见他神色轻松,笑意绵绵,便点头道:“行吧,”又看向秦渊等人道:“你们几个呢,不是也结伴而行吧哈哈~” 秦渊等人对视一眼,成化摊摊手,水如烟不屑道:“知道你博学多才,你若答不上,以后就是我使唤你了~”楚风当然挺秦渊了,只是表情好像对水如烟四处使唤秦渊很感兴趣的样子。 秦渊翻翻白眼,只有向前一步道:“我来答吧。” 前一个小童点了点头道:“你不是官家,就让官爷先来吧~”成化喃喃道:“凭啥?”秦渊却知道小童实是多给他一点思考的时间,起码不会被他奇怪的题目问的一愣。 赵雨拱手道:“惭愧惭愧,小兄弟请问吧。” 另一个小童道:“天似华盖,地似棋盘,但问天为何?地为何?” 秦渊心下一摒,暗道不简单。 赵雨拿手中折扇在手心敲了两下思考片刻道:“古语云清气上升以为天,浊气凝降以为地,不知是否?” 前一个小童道:“既如此,清气为天,又为何有日月云雨?” 后一个小童道:“既如此,浊气为地,那人不就是浊气中所生?” 赵雨一愣,手中的折扇也停了下来,一时语塞,顿时满脸通红。 两个小童只有看向秦渊,前一个小童道:“那你说呢?何为天?何为地?” 秦渊看看天,顿时心有定计,心知这些问题关键不是标准答案,也没有固定的答案,而是要与这两个小童对辩,因为你无论说了是什么,他们总能找到反驳处。 秦渊拱拱手,也对赵雨点点头道:“地为物,天为物外。”就是说凡是物体便是地,凡不是物体便是天。 两个小童一愣,喃喃将这七个字念了两遍,忽然前一个小童哈哈笑道:“既然天为物外,为何天上有日月呢?” 秦渊笑道:“你们又没摸到过日月,怎知日月是物?” 后一个小童道:“流星坠地,形成飞来石,还不是物?” 秦渊拍手笑道:“正是如此,天上的非物,到了地上都要变成物,便知物就是地。” 两个小童对视半天,后一个小童又道:“那人又为何?” 秦渊道:“地为物的总和,人身自然是物。” 后一个小童接着问道:“那人的三魂七魄呢?” 秦渊对答如流道:“人身自然为物,死后入土为安,魂魄为非物,是故看不见摸不着,死后自然升天,亦佐证了天为非物,地为物。” 两个小童顿时无言以对,前一个小童摊摊手道:“看来考不住你了,进谷吧~” 秦渊拱手道:“多谢,”说着手指着赵雨道:“能否请这位兄台与我们一同入谷呢?” 前一个小童看了看赵雨道:“看着还算顺眼,就放你们进去啦。” 赵雨感激的朝秦渊拱手示意。这时尉琮可不服了,冲上前来叫道:“为何他们都能进,独独不让我进!来人,将这两个小兔崽自丢到河沟里面去!” 身后两个护卫顿时高声领命冲上前来。 秦渊正待阻拦,只见两个小童大叫着:“有人闯关啊!有人闯关啊!砍柴叔救命啊~~~”一边呼喊一边抱着大白羊,两只大白羊通灵一般,转身敞开四蹄飞奔而去,竟比一般马匹还要快,一转眼便冲进谷去不见了踪影。 诸人无所适从,只好跟着朝谷口走去,尉琮倒也老实不客气,昂首挺胸似打了胜仗一般,反倒是走在了前面,让诸人无语,那赵雨很自然的和秦渊走到了一起,秦渊这半年长高健壮了不少,不过还是比赵雨矮了小半个头,幸而有水如烟平时缝补整齐的衣物,否则都要自惭形愧了。 成化和楚风走在前面一路说笑,水如烟若无其事的走在中间,却竖起耳朵听秦渊和赵雨说什么。 赵雨朝秦渊拱拱手道:“在下赵雨,从央京来,奉父命来看望忘忧先生的,谁知在此受阻,实为惭愧,幸亏小兄弟帮忙,多谢多谢”。 秦渊忙还礼道:“言重言重了,赵公子相貌堂堂,绝非凡夫俗子,我等只是流落四方的应国平民,幸得遇高人指点,来向忘忧先生请教,与赵公子相遇也是有缘。“ 赵雨客气的道:“不知小兄弟大名?” 秦渊道:“年少无知,哪有什么大名,我叫秦渊,前面那两个是在下两个兄弟,成化和楚风,前面这位大姐,乃是应国有名的侠女如烟。”后面那句自然是说给水如烟听的,即略为调侃,也算告诉水如烟隐去姓氏以免节外生枝。 赵雨哪听说过应国的轶事,但还是拱手向前道:“久仰久仰。”水如烟侧身不屑的吐了吐舌头,引的赵雨一阵尴尬。 一行人闲聊着已到谷口,才见到谷口的路径似有某种法门的曲折而前,却完全看不到庄院所在了。 秦渊不禁击掌道:“不愧是高人!”见赵雨不解,遂解释道:“此林此道皆遵循了很多阵法兵道在内,布置者定是此道高人。” 赵雨恍然大悟,定睛看去,神色顿时凝重了许多,精光闪烁,若有所得。又更为凝重的看了看秦渊,没有说话。 正在此时,在尉琮等人前方却窜出一名大汉,花白着头发,满脸胡须,身高七尺有余,黑黝黝的皮肤,一手抓着一柄砍柴的大斧头,拦住了尉琮等的去路。二话不说,便和尉琮的护卫交上了手。秦渊等见打起来了,也加快了脚步跟上前去。 成化走在最前面,等他上前,也不过十来个呼吸的功夫,竟战局已定,那大汉神勇超人,竟几个回合便将尉琮的七个护卫全部击倒在地,嗷嗷翻滚不能起身,走近才知道,那大汉以斧做槌,并未砍杀他们,只是击中处难免断根骨头什么的。在看那尉琮吓得瘫倒在地,神情惊恐,眼泪鼻涕弄了一脸,见诸人上前忙喊:“赵雨,快来救我。” 赵雨略一迟疑,还是冲上前去,挡在了尉琮面前,与那大汉正面对恃。 大汉眉头一皱,只见他肩头一动,竟像突然平平向前挪了两丈,一斧捶向赵雨肩头,一斧捶向赵雨的左腿,动作快的惊人。 秦渊一愣,心道厉害,这个大汉应就是两个小童说的砍柴叔,武艺竟高超至此,应与客绝不相上下,就算秦渊看穿了他的动作,也感觉无法完全躲过。 赵雨面色如霜,只见他大喝一声,竟用双臂去格挡两斧,还不待诸人惊呼,赵雨双臂已与两斧交击,却发出金属交击的声音,原来赵雨袖中藏有护臂,但还没让他喘口气,砍柴叔的脚已经出现在赵雨胸前,将他踹出一丈多远摔在了地上。 赵雨挣扎着起身,只见胸口一个泥呼呼的脚印,看起来颇为滑稽。 砍柴叔打量了赵雨一下,用一个十分沙哑的声音道:“你是使枪的,为何枪不在手边?” 赵雨忍住胸口的剧痛,嘴角含血的道:“家父有命,拜见忘忧先生不得携带兵器,我平时不能荒废功夫,便带了两个十斤的护臂。” 砍柴叔点点头,未再搭理赵雨,却看向秦渊等人,眼神在成化和秦渊之间来回,成化岂是不打就认输的人,哈哈大笑着拔出双剑,冲上前来。 秦渊不忍心的拿手遮住了双眼,再睁开时,成化已经惨叫着跌落在秦渊脚边,却仍牢牢抓着双剑,不过虎口已裂,疼的双手颤抖,可见砍柴叔斧头的神力。 水如烟咽了口口水,不自觉的挨到秦渊身边。 砍柴叔看向秦渊道:“你也要上?” 秦渊苦笑道:“不敢,晚辈虽看到前辈出斧时,虚在左肋,似有旧伤,但自问无此剑技能趁虚而入,是故不打也罢。” 砍柴叔一愣,也不自觉的看了看自己的左肋,道:“你这小子倒也特别。” 这时,刚刚两个小童却不知道从哪窜了出来指着秦渊道:“哈哈,你们虽然过了我们兄弟那关,没过砍柴叔这关,还是不让进~~”然后躲在砍柴叔背后对秦渊不住吐舌头,让秦渊苦笑不已。有这大汉守着庄门,便是等闲几十个剑客也讨不到好,更别说普通人和山贼流寇了。 无奈秦渊只好拿出胖和尚给的竹牌,递上前去道:“般若宗胖大师指点我等拜见忘忧先生,还望前辈通融。” 砍柴叔将双斧往腰带上一别,接过竹牌一看,侧过身道:“请,”又看向尉琮等大喝一声:“滚!”尉琮吓的一抖,连手下护卫也不管了,爬起身飞也般的跑了,临走还恶狠狠的瞪了秦渊一眼。 秦渊与水如烟、成化等对视一眼,又朝赵雨眨了眨眼,对砍柴叔拱手道:“多谢前辈。”领着诸人往前走了几十丈远,便见一处占地十几亩的庄院大门就在眼前。 两个小童骑着大白羊过来,嬉笑着打开大门,随即骑着羊一溜烟跑的没影了,只听其中一个小童道:“不好,外面放的羊没人管了,妈妈呀~~”让诸人莞尔。 秦渊跨过大门,只见里面是个很大的院子,周围有十几个草屋,院子西头有几亩菜地,院子东头有个草庐,草庐里七七八八的有几个十来岁的童子,正趴在地上写字,一个个认真之极,无人看向院门。 秦渊正在发愣,却见西头的菜地里晃悠悠的走出一个老头,戴着秸秆编的草帽,上身就穿着个小褂,下身将裤子捋的高高的,踩着草鞋,只有四尺来高,年迈却很健朗的样子。只见他悠然自得的哼着小曲,手上还抓着一把刚摘的菜瓜。 秦渊迎上前去,深深一鞠道:“拜见忘忧先生。” 诸人哗然间,一惊贵为天下最强之国赵国的三朝宰相的忘忧先生怎会是这么一个乡下种菜的老头,二却惊秦渊竟一眼便认出,如同相识一般。 老头饶有意味的看着秦渊道:“你小子怎知老夫便是公孙尚?” 秦渊拱手道:“先生行来,走的是虎步,踏的是乃是七星步法,顿在天枢,便知先生乃是经天纬地匡扶江山的大才,小子斗胆一猜,望先生勿见怪。” 公孙尚一惊道:“你小子竟懂些星象,有趣,着实有趣。” 秦渊继续道:“小子受般若宗胖大师指点,前来请教先生,望先生收留赐教。” 公孙尚打量了诸人一眼道:“老夫园里的菜,汝等随便采摘,厨房在西头,晚饭可别指望有别人做了。” 秦渊顿时笑道:“先生不知,小子拿手的便是下厨,君子远庖厨,我可做不了君子。” 第三十七章 挑灯夜读 一顿鲜美可口的饭食过后,水如烟和楚风还有骑羊的两个童子便动手收拾。 这时诸人才知道两个童子换做思平,思安,都是公孙尚收留的应国孤儿,而其他练字的童子倒都大有来头,皆是各国权贵子弟; 而砍柴叔,唤做常猛,更是来历非凡,乃是赵国军神常信的亲弟弟,更是让诸人咋舌,只是不知为何在此甘愿做公孙尚的护院。 悠然自得的品过香茶,公孙尚大手一挥道:“掌灯!” 众童子皆喏,一齐动手,将餐桌板凳什么的挪开,在厅堂四周柱子上挂上十数盏油灯,顿时照的如同白昼。 另有童子抬过来一大筐竹简、帛书、甚至还有一叠子纸书,要知道,天下九州,只有蜀国产纸,是故对于其他诸国来说,书籍大多还是竹简,而权贵则用帛书,纸书乃是稀罕物,但其文字承载能力却远高于竹简,薄薄的一本纸书,写成竹简却有十几斤重。 公孙尚见诸童子垫上竹席,就地而坐,对秦渊道:“每日晚膳后,乃我庄中夜读之时,汝等若愿可于旁听。” 成化首先叫道:“俺还是出去练练拳吧!”便一溜烟跑了,秦渊不禁莞尔,心知他定是去寻常猛请教去了。楚风显然也是除了医术和武艺,其他东西也是兴趣全无,也跟着跑了。 赵雨拱手躬身道:“赵雨奉家父之命,一则看望先生,二则也想向先生请教兵法。” 公孙尚看了赵云一眼道:“顺康的儿子,倒也不算太差劲,只是老夫教授,天马行空,从不拘于是兵法还是文章,汝若静心,必有所得,只是汝父如今心头之虑,该不是兵法吧,也罢,留汝三月。” 赵雨忙伏身拜谢。 水如烟也很感兴趣的道:“老先生该不会不收女徒弟吧。”要知道,如今的宗礼,女子是不得拜师学艺的。 公孙尚摆摆手道:“无妨,老夫门下,俗礼全免。” 见诸人坐罢,公孙尚随手从筐子里拿了一本竹简道:“今日说胜败,”顿了一顿道:“有败,方有胜,先圣有云:小人败于惰,君子败于傲,何义?楚英,汝解之。” 那约有十六七岁的楚国小少爷挺起身来道:“是说,没有才德的人会因懒惰招致失败,有才德的人会因骄傲招致失败。” 公孙尚摆摆手,问赵雨道:“赵雨你且说来。” 赵雨也挺起身来道:“兵法有云,骄兵必败,又有云,练兵千日用兵一时。应乃同理。” 公孙尚点头道:“举一而反三,方为学也,秦小子,你又有何解?” 秦渊吐了口气道:“人何分君子小人,学则勿惰,行则不骄,万事万人皆如此也。” 刚说完,有一个小童却道:“人自当要分君子小人,难道无君无臣,应国人便是如此不分优劣,不分正邪么?” 秦渊看向公孙尚,只见公孙尚淡然道:“这是景国左相霍连之子霍旋,老夫门下,畅所欲言,汝若不服,尽管相辩,只是切勿动手,如若动手,老夫便要唤常猛了。” 秦渊知道景国左相霍连正是主张从应国买奴隶,为景国西面修筑长城的人,乃是应国百姓的生死仇人,公孙尚的意思是让他不要迁怒于霍旋。 秦渊点点头道:“才德有高低,出身却不应有贵贱,诸国都轻贱我应国人,却不知若无我应国民夫为景国修筑长城,景国怎挡得住念国大军,若无应国每年进贡的血汗口粮,楚国怎耗得起三年五战,水涝干旱? 等应国人死光了的那一天,我倒要看景国楚国的贵人战死之尸是否比应国人齐全,饿死之人是否比应国人文雅。” 那霍旋顿时哑口无言,公孙尚道:“汝且回去思考几日,如若不服,他日再辩,吾等继续说胜败,”他顿了一顿道:“古语有云,以勇胜斗,以智胜役,以德胜天下,楚英,汝且解来~” 楚英应声道:“说的是,两军对垒,以勇猛取胜;两国交战,以智谋取胜;若要平天下,则要以德行取胜。” 公孙尚问赵雨道:“赵雨汝觉得然否?” 赵雨思索片刻道:“赵雨以为,智勇双全,方可笑傲沙场。” 公孙尚笑道:“痴儿~”又转向秦渊道:“汝每有异解,但且说来。” 秦渊挠挠头道:“前两句窃以为然也,最后一句,我以为,以法平天下方是正道。” 公孙尚眼前一亮,还未发话,霍旋已道:“诸国皆有法,为何不见平天下,秦国更以刑重著称,为何反倒葬送江山,退居一隅。” 秦渊正色道:“汝之见解,便知汝言之法,乃是不公不平之法,刑不上大夫,罚不及王公,只知道鱼肉百姓,吃着百姓种的粮食,穿着百姓织的布帛,却对百姓严加刑罚,先秦正是因为严刑暴政对民,方招致败亡。 吾言之法,却是大公无私之法,王子庶民同罪,执权自律,待民信义,民可告官,官可谏王,如此能不天下归心?”这正是秦渊从元律那学来的权谋之学的第三章归心,前两章攻心、诛心秦渊却不屑学之的。 霍旋正待反驳,公孙尚却对他摆摆手,自己问道:“如若汝所言,王子庶民同罪,那王上是否有罪,是否与民同罪?” 秦渊滔滔不绝的道:“王本是人,是人便有错,错重便有罪,自然同罪!” 楚英道:“王上乃承天之命,不可以凡人视之!汝妄言罪君,按律当斩!” 秦渊不禁哈哈大笑道:“汝之楚王上十代本是秦之臣,上二十代本是殷之民,何况如今楚王是谁汝楚国尚且搞不清楚,何来承天之命?笑死我也!” 楚英顿时语塞,面色涨红,恨不得上前与这一身破破烂烂的应国贱民肉搏。 公孙尚对楚英道:“老夫早有言之,入我门中,汝再非王子,他也非少爷,平起平坐,勿再多言,他日吾等论贵贱,再行争辩。”又对秦渊道:“如王上杀一民,同律亦斩之,岂不是朝纲天天震荡,天下大乱?” 秦渊坦然道:“如若王上杀民亦斩,王上还会随意杀民么?法本是震慑,并非为罚而生,前秦有刑曰,射王苑之鹿律腰斩,便是为罚而生,非法也。” 公孙尚击掌道:“言虽空泛,却亦有新意,如何实施暂且不谈,吾等继续言胜败,汝等来自六国,可知汝之国胜在何处,败于何处么?” 楚英昂首道:“我楚国尚文风,百姓皆学礼数诗文,以文才取胜一,二则有三江天险,立于不败之地,三则有五谷、草药、海盐,能自给自足,更有海盐商贸遍及九州,四则有明君良将,正值盛世…….” 公孙尚不耐烦的道:“胜在何处无须多言,且看你可知楚之败?” 楚英顿时吞吞吐吐的道:“楚败……败于南楚古瀚妄图尊大,篡位谋逆,使楚分为南北……” 公孙尚打断楚英道:“老夫早有云,先言败,方有胜,老夫代汝说吧,楚一败虚华俗礼,不重生产,达官贵人只知道舞文弄墨,不思进取、不思造福于民; 二败自从古瀚称王后,北楚为防武官谋反,遂以文官统兵,弄的将不知兵,兵不知将,如何不败,堂堂王族八万兵马打不过燕国小小一个天兵山庄,若不是卫卓那小子还算争气,古瀚早就踏平了《悦春城》。 三败于南楚古瀚常年依赖应国的钱粮,甚至常年派兵将冒充马贼来应抢掠,满脑子诛杀萧后统一楚国,鼠目寸光,迟早败亡。 四败于全国兵马,七成乃水军,是故自保有余,进取不足,三江天险既是强盾,也是牢笼,还要老夫继续说下去么?” 楚英拜在地上道:“楚英受教,楚英受教。” 公孙尚手指霍旋道:“汝之景国,一败于守旧,礼节守旧倒也罢了,如今满天下骑兵都短打劲装,唯景国宽衣大袍,还美其名曰军仪,岂不是笑煞旁人; 二败于闭关自守,如今天下,赵国、秦国、重若、就连燕国都有上千的学子四处求学,上千的剑客四处游历,唯景国连一百都不到,燕国的机关弩已能射五百步,景国的长弓劲弩才能射三百步,近一百多年,赵国的军械每五年更新一次,景国二十年三十年的兵刃还在用,如何不败; 三败于长城,每年有四五万民夫死在长城上,景国人竟以为长城乃一劳永逸,殊不知只要给老夫五万兵马,长城必破,汝莫不服,回去问问你们景国的景超,嘿嘿,” 公孙尚冷笑一声道:“好不容易出了个还有点样子的将军,竟因为打碎了景王赐的个破烂壶,就削去了军职,回家种田,汝让老夫说什么好呢?” 霍旋满脸通红,无地自容,与楚英一样拜倒在地,不敢说话。 公孙尚又问秦渊道:“汝有何见解?” 秦渊正色道:“先生所言,一针见血,秦渊拜服,以我所见,应国一败官贪民愚,未战先怯;二败官府无信,不得民心;三败外懦内厉,鱼肉百姓;四败漠视山民,不知团结;五败土肥水丰,适得其反。” 公孙尚拿手中竹简敲打着竹椅的扶手道:“为何土肥水丰,却适得其反?” 秦渊道:“先秦起于旱地,便是寻常年月不遇大旱,一亩地,也才能收三百斤稻谷,若是遇旱,颗粒无收,是故先秦子民,坚毅刻苦,野心重重,每个先秦人都想杀到南方,夺取土地, 而应国正好相反,地处东南,土肥水丰,就算是洛江水患,洪水过后也留下更为肥沃的土地,一亩地能收六百斤粮食,试问有哪个应国人想杀到北方,去和先秦的人去抢那只能收三百斤稻谷的土地?是故适得其反。” 公孙尚沉吟片刻,突然哈哈大笑,指着秦渊道:“你这个小子,快快向老夫行大礼,如若不收汝做关门弟子,老夫定死不瞑目也。” 秦渊一楞,公孙尚又道:“今后山庄的厨房也全权由你掌管,这帮毛头小子,随你怎么支用,他奶奶的,竟烧的比赵宫廷宴还要美味……” 诸人面面相觑,谁想得到三朝宰相的公孙尚竟口吐粗言,霍旋更是嫉恨的瞪着秦渊,却不知还是不自觉的舔了舔嘴唇,好像刚喝的鹿肉汤还有回味一般。 第三十八章 神偷钟九 公孙尚见诸人一阵嘈杂,将手中竹简重重敲在椅子的扶手上,众童子一惊,纷纷正襟危坐安静下来。 公孙尚抚了抚白透了的短须道:“老夫少学的是道家,讲究的是阴阳调和,顺其自然之理,已有一甲子矣,去岁老夫为自己卜了一卦,便知老夫能活到二甲子之岁,道友皆言老夫福德殷实,秦渊,你言然否?”公孙尚的称呼中已从汝变为你,显然对秦渊已经很是认可。 秦渊用手一掐算道:“所得必有失。” 公孙尚点头叹了声气道:“老夫一生未有一子一女,何来福德之说,确有所失。” 秦渊闭上眼再一掐算道:“有失亦有得。” 公孙尚眼前再一亮道:“然也,正因为老夫下无子女,无牵无挂,方能淡泊明志,于赵国权利漩涡中独善其身,正所谓福祸相依是也。” 说完公孙尚又冲着下面一群权贵子弟道:“汝等若能明白福祸相依的道理,便知今日是福是祸,岂能一言表之,老夫既留尔等于庄内,自当倾囊相授,莫再为些许俗务喧哗。” 众童子拜倒称诺,霍旋还是问道:“那为何先生还要特立闭门弟子之说,以示区别呢?” 公孙尚闭上双眼,淡淡道:“只因汝等皆王侯之子,潜心所学之志在御民尔,而秦渊之志在护民也,虽不分高低,然更顺老夫之志也。” 众人还未答话,忽然庄外不远处传来一声怒喝,随后传来兵器交击之声,诸人只是隐约听到,秦渊却一惊,刷的站起身来,脑海里便浮现出成化双剑齐出,使出狼围夜刺的招式,还被对方单剑挡住的景象,便知对方乃是高手。 这时楚风从庄外跑了进来,高呼道:“白天那个尉少爷,带了好多人上山,已经和常大叔、成大哥动上手了!” 众童子一阵慌乱,公孙尚毫不惊慌,面色不改的将手中竹简丢入竹筐中道:“慌什么慌,汝等今后都是执掌一方的豪杰,些许状况就惊惶失措,成何体统,将《王风》背诵十遍!” 众童子被公孙尚一喝,当即安静下来,便开始背诵诗经的国风:“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鸡栖于埘。日之夕矣……” 秦渊向公孙尚拱手行礼道:“弟子不曾习过诗经,但会些低微武艺,欲去门外相助,望先生准许。” 公孙尚神色轻松点头道:“赵雨,钟九,你二人也跟去将来人打发了即可。” 赵雨称诺,秦渊正在纳闷钟九是谁的时候,屋顶上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道:“俺老钟去去就来。”秦渊顿时一阵冷汗,自己的警觉远超常人,竟一直未发现屋顶上还有一人,可见此人轻功功夫定入高手之境。 秦渊与赵雨、水如烟、楚风匆匆跑出山庄,只见山庄竹林后竟有百余火把,来人不在少数,不时传来成化与他人的暴喝。 走近一看,果然那尉琮骑着马,被数十大汉护在其中,战圈中有四名大汉正在围攻成化,更有十多人正在围攻常猛。思平思安两个小童却被两个大汉抓在手中,鼻青脸肿的,正在哼哼痛苦,两只白羊更是被斩杀在路边。 围攻常猛的显然都是小有名气的剑客,一个个手执二尺多的钢剑,配合默契,都不与常猛正面交锋,常猛每当攻向一人,便有四五人从侧从后刺削常猛的各路要害,只是常猛双斧实在是威猛,护着周身如同两条黑龙缠绕,稍作交击也让这些剑客手臂震麻,虎口欲裂,是故虽有十多人围攻却难以建功。但如此打法甚是费劲,众剑士也是意在消耗常猛气力,车轮作战, 围攻成化的是两个酱色服饰的大汉与之前见过的两个护卫头头,四人都手执长剑,攻守自如,成化虽跟随客绝练剑数月,已比许多剑客高强不少,但以一敌四,仍力有不逮,被逼的节节败退,满头大汗,右侧大腿更是被划了一剑,鲜血淋淋。 见尉琮手下以多欺少也就罢了,竟杀了白羊,还将两个才几岁的小童都打伤,秦渊只觉着怒火中烧,对水如烟与楚风道:“直冲尉琮,拿下他再说,要有人挡,弓箭伺候!” 赵雨一愣,没想到秦渊竟要对尉琮动用弓箭,要知道一用弓箭都是不死不休的局,尉琮乃是刺史尉洁的儿子,尉洁手握数万兵马,在应国东面势力滔天,射杀尉琮绝对不智。顿时不知道如何进退,要知道赵雨之父赵顺康吩咐赵雨东来,第一个便去拜访尉洁,也算有几分交情,更是与尉琮结伴来梨山的,这般动手甚是不妥。 秦渊看见尉琮,尉琮自然也看见了他们,只见他看着水如烟眼前一亮,大叫道:“那几个人也给我拿下,男的死伤不论,那个小娘子一定要给本公子留着!” 众护卫齐声大喝,拔剑组成包围阵势,向秦渊等人迎了过来,竟有二十多人。 秦渊向水如烟和楚风点点头,又若有若无的看了眼赵雨,拔出短剑冲上前去。 赵雨皱了皱眉,一咬牙,大喝一声:“秦兄弟,我来助你!”也跟上前去。 秦渊心知已是危急关头,成化、常猛都危在旦夕,哪里容得他手下留情,只见他猛然瞪大了眼睛,心衍的能力直接释放,顿时迎上来的护卫动作感觉都慢了三分,但人实在太多,秦渊感觉太阳穴已有刺痛,心想,定要在痛昏过去之前制服尉琮。 秦渊迎向最前面一个护卫,看着他的剑从上斜削向自己颈脖,从容的侧身一让,自己的短剑从下只刺进来人的腋下,一搅,让那人一声惨叫,已被废了个胳膊,秦渊转身一脚蹬在那人的膝弯,将那人踹倒在地,前后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秦渊已借力冲入另一人的怀里,身子一旋,在那人胸前划了个近尺长的伤口,眼看便活不成了,正好两名护卫从后方双剑刺来,秦渊将手边的人身当做盾牌推到来人面前,顿时被二人的剑穿胸而出,还不等拔剑,秦渊已猫下身子,左手撑地,窜到二人中间,一脚踹在右边护卫的小腿上,右手一剑挑划在左边护卫的腿筋上,正是秦渊结合天狼天虎的剑法创出的被他称为风豹的战法,无固定招式,却把山豹捕猎那种轻盈灵活又杀伤力极强的特质表现的淋漓尽致,秦渊用招甚是灵活,不会局限于某套剑法,而是应对对手的剑招,随机应变。 没想到一个照面,便被秦渊放倒四人,众护卫一惊,也不都是尽傻子,忙放慢脚步,结成阵势,包围过来。 秦渊在地上嗷嗷叫的护卫身上擦了擦短剑上的血污,瞪大了眼睛,这十几个护卫的一举一动都映入眼帘,计算无遗,只见他对着其中一个护卫诡异一笑,猛然吐出一字:“嚯!”用的正是久违的狂狼战意,那护卫只觉着一股嗜血萧杀的气息如有形一般顺着秦渊的眼神和声音窜进自己的脑海里,一种被孤立在荒原中被群狼环绕的恐惧感油然而生,顿时感觉手脚冰凉竟不听使唤了。 秦渊大喝着中用短剑挑起地上护卫的佩剑,一脚将那剑踢向被狂狼战意控制的护卫,在众人的惊愕中,一剑钉在他胸口上,那护卫满脸惊恐,翻倒在地。此时赵雨也冲将过来,从地上拾起一名护卫的佩剑,与秦渊站在一起。心下对秦渊的武艺也是一惊,秦渊也不像那种招式精妙,气力超人的剑客,但每每料敌先机,奇招频出,怎不让他惊奇。 秦渊侧头对其他护卫一笑,在火光的映衬下分外诡异,一众护卫顿时不敢上前,后面的尉琮不干了,叫骂道:“一群蠢货,还不快一起上,给我分了这个野小子!” 众护卫纷纷一咬牙,围冲上来,秦渊正待跃身腾挪,哪料脚下一紧,低头一看,之前只被一脚踢翻的护卫竟爬过来一把抓住自己的脚踝,此时有两个护卫的剑已近在眼前,秦渊心下一紧,一低身子,准备就地一滚时,嗖嗖两声,两只劲箭从水如烟和楚风的手中射出,一箭射中一个护卫的肩头,一箭迫得另一个护卫回剑闪避,顿时给秦渊解围。 秦渊一脚踢在地上那护卫的手臂上,只听一声骨折的脆响,抓住脚踝的手已松,秦渊一闪身,已从狂狼战意中消退而出,运起虎隐心法与风豹战法,钻进人群中游斗起来。赵雨也不甘为人后,虽不是称手的兵器,但他武将世家剑法怎会差,只见他捏了个剑诀,招招虎虎生威,也挡下来四五个护卫。 成化那边,见秦渊加入战局,顿时心下战意大盛,不再后退,狂狼战意运至极致,身上的伤口已无痛楚,双剑舞的越来越快,四名围攻的剑客一时也奈何他不得。 此时常猛也已寻隙建功,硬扛着被一名剑客刺伤了腰腹,但双斧各将一名剑客劈飞丈余,已是进气少出气多了。 尉琮岂知诸人如此神勇,还动用了弓箭,顿时气急败坏,骑马一边后退一边吼道:“你们这些猪狗东西,就他们会射箭,你们不知射箭么,来人给我射死他们!” 剩下的几十个护卫,忙将剑归鞘,弯弓搭箭,瞄向场上的诸人。 水如烟心下一慌,对方数十弓箭手,自己这边怎能力敌。 秦渊一边在众护卫中游走刺挡,一边不禁大吼道:“姓钟的小子,你还想看戏到几时?” 在场诸人正在纳闷,这姓钟的到底是谁之时,只见一个黑影也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一闪身竟从尉琮的马腹下钻了上来,缩身躲在了尉琮身后,尉琮只觉得喉咙有个冰凉的东西,一低头,才看到,一个全身黑衣蒙面的少年已站在他的马背上,从后面拿两把匕首抵住了自己的喉咙,那匕首凉如寒冰,顿时让尉琮全身冷汗。 黑衣少年用不小也不大的声音道:“还不叫你家狗腿子退下,不想要脑袋了么?” 尉琮只觉得四肢发凉,口干舌燥,颤抖着问道:“你、你、你…你是谁,知、知道我是谁么?” 黑衣少年笑道:“你不就是尉洁老儿的大儿子么,纨绔子弟,钱多人傻,至于我,你们家家传的琴璧就是我拿的,嘿嘿……” 尉琮一惊道:“你是神偷钟珏?” 黑衣少年大笑道:“我师父都七十多岁了,哪还有力气出来玩儿,记住了,我叫钟九,有一点我和我师父不大一样,我师父只喜欢偷东西,而我,偶尔杀十几二十个人可不在话下,你的意思是啥,是叫你家狗腿子退下,还是让我在你脖子上画朵花儿?”说着,两柄匕首在尉琮的脖子上轻轻一带,顿时划来两道一寸长的口子。 尉琮在大城内颐指气使惯了,哪见过这般阵仗,顿时吓的眼泪鼻涕齐出,大吼:“退下,你们退下!” 场上诸护卫还有围攻成化、常猛的剑客被尉琮的声音喊的一惊,回头一看,顿时吓的三魂跑了二,忙停下手上的刀剑弓箭,回身将尉琮围成一圈,纷纷瞪着钟九。 看着这群护卫围了过来,钟九笑道:“看来你这群鹰犬不是很在乎你尉大少的安危嘛,还是早就心里投靠二少爷尉琦了,巴不得你早点归西呢,围的这么近,我怕我人小胆怂,这手一抖……” 尉琮哭喊着大叫:“都滚远点!滚远点!放下兵器!” 众护卫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时,钟九接着说:“那边就是应国有名的刁氏兄弟吧~” 说话这功夫秦渊已与成化等人靠在一起,就连常猛都退到诸人身边,成化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但依然斗志昂然,常猛虽伤却面色不改,两柄斧头握得紧紧,随时准备冲杀。 见之前围攻成化的两个酱色服饰的大汉站了出来,秦渊小声对常猛、成化说:“砍柴叔、成化,那酱色服饰的汉子应是众护卫之首,你们待会直接拿下他们,赵雨、楚风、如烟我们四人冲到尉琮身边。”诸人暗暗点头。 那酱色服饰的汉子中一个鹰钩鼻小眼睛的用沙哑的声音道:“正是我刁雄刁霸兄弟,你是哪家的蟊贼,快快放下大公子,若伤了公子一根毫毛,刺史府必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钟九哪吃他这套,哈哈大笑间,一匕首在尉琮头上划过,将他额前的头发削去了一大块,吓的尉琮一声惨叫,半天才发现只是削的头发,但胯下已湿,竟吓出尿来。 钟九笑道:“我劝你们两个狗腿子别挑战我钟九的耐心,不放下兵器下一个就削了你们公子的耳朵,你看我敢不敢!” 另一边的刁霸眼珠一转,双手一摊道:“小兄弟息怒,我等兄弟无意冒犯,大哥,快放下兵器,别伤了公子~”说着自己将长剑丢在地上。 刁雄眼神闪烁,将手上的长剑往地上一丢,双手负到背后,却不说话。 这二人的动作哪能瞒过秦渊,只见刁氏兄弟手伸进背后的镖囊时,秦渊已大喊:“小心暗器!”于此同时,众人齐身发难,成化、常猛如出弦的利箭,冲向刁氏兄弟,秦渊等四人直冲向尉琮与钟九,众护卫一惊,被杀个措手不及。 常猛动作最快,如一阵黑风卷到刁霸身边,刁霸也是了得,就地一滚,右手抓向长剑,左手甩出五道寒星,直迎向常猛,可常猛何许人也,只见他身形一转,已躲过了暗器,如巨鹰一般腾空而起,落地时已在刁霸身边,刁霸一剑削向常猛,却不知常猛正值猛虎下山第一扑,大斧重重的扣在刁霸剑身,刁霸手腕只听格拉一声,五指尽折,长常猛的内劲还未传到刁霸胸口,另一斧头已到,将刁霸的好大头颅劈成了两半,鲜血飞溅出丈余远。 成化哪甘于人下,双剑已到刁雄身后,可刁雄可不会束手待毙,飞身退到其他护卫群中,双手如梭,甩出四拨暗器,成化被迫受阻,好不容易躲过暗器,却让刁雄从另一个护卫手中夺过一把长剑,迎了上来。 秦渊向赵雨使了个眼色,赵雨岂有不懂,大喊一声我来助你,冲向刁雄。 其他护卫正待出手,钟九却高呼:“刁氏兄弟不顾尉公子安危,贸然暗算,罪该万死,你们也不管你们公子死活吗!!” 其他护卫还有原先围攻常猛的八个剑客面面相觑,不敢上前。 刁雄见兄弟惨死,周围护卫又不帮忙,怒极攻心,手上剑招一乱,赵雨欺身上前,一剑将刁雄的剑挑向一边,成化岂会浪费此等良机,身形一矮、一纵,已到刁雄怀里,竟使出秦渊常用的近身剑招,乱剑之下刁雄一声惨叫仰面倒下,胸前已无一寸完整的皮肤了。 钟九又叫道:“刁雄刁霸兄弟在应国东面烧杀抢掠不知做过多少坏事,死有余辜,尉公子,我们为你除去一害,保全了刺史府的名声,你该怎么谢谢我们啊。” 水如烟本看刁氏兄弟惨死,心里怪不舒服的,听钟九这么一说,又觉得好笑,这钟九鬼灵精怪,自己没怎么动,却把这帮子人耍的团团转。 尉琮哭道:“钟大侠,你要怎么才肯放了我啊?” 谁知尉琮说话间,钟九手一抖,丢了个小黑药丸丢到了尉琮口中,尉琮不察,吞了下去。 钟九道:“这不就放了你么,你已经吃了我的九毒丹,放心,这是慢性毒,个把月不会要你命的,你老老实实带这帮狗腿子回流波,再也别来梨山了。”说话间收回匕首接着道:“这天下除了北楚的涵空李家,就只有我钟九有独门解药,你不用瞎折腾,不听话我包你如被万虫之噬般疼上七天七夜而死,不信你就试试!” 尉琮哪敢说不,不住点头道:“我信我信,求钟大侠解药~” 钟九眼珠一转道:“你且回去,过了十天,派人来忘忧山庄取解药吧,快滚!” 说着,钟九一闪身,如一道黑风般竟凭空消失了,着实的来无影去无踪。 “好快的身法!”秦渊心下暗道,这身法连秦渊颇为自信的眼力竟也看不清楚。 尉琮恶狠狠的盯着秦渊等人,几次咬牙最后却一挥手,叫道:“走!” 看着尉琮领着这群护卫消失在谷口,秦渊叹了口气,这下和刺史府的梁子算结大发了,这原本打算前往流波寻个出路的打算是别想了,转头一看常猛抱着不停哭的思平思安,脸色柔和的哄着他们,全然不管自己腰上的伤口,不禁暗赞一声,心道:“世间自有正邪,我只要万事求正,自不枉大丈夫一生,管他前路是平是坎!”不禁释然,上前道:“小风,快取伤药给常大叔敷上!” 第三十九章 梨山半载 这么大战一场,秦渊本以为回来要被公孙尚责备,谁知公孙尚坦然自若,像是压根没把尉琮放在心上,秦渊心下疑惑,但又不便相问,只是按拜师的礼节敬了茶,拜了古圣。 倒是为常猛治伤耗费了大半夜的时间,常猛脱掉衣服,只见周身上上下下全是伤疤,竟有五六十处之多,今次的伤在腰肋,倒是未及要害,只是流了不少鲜血需要静养,但胸肋显然有一处旧伤,一问方知乃是半年前长枪贯胸之伤,重创了肺叶,活下来已是侥幸。 秦渊在仙山见到的那个白衣剑客也是长枪贯胸的重伤,算是有些经验,费了不少周章,总算与楚风定下了治疗之方,又将自己研究的养气之法悉数教于常猛,让常猛感激不已。 成化倒是乘隙而入,让常猛指导武艺,常猛自然一口应下,秦渊心知,常猛的武艺属于那种万军丛中冲锋陷阵的血战招数,正合成化的特质,自是成人之美了。 安顿好诸人,楚风、成化也留在了常猛房中方便控制伤口,秦渊与水如烟并肩而出。秦渊感觉全身疲倦,但精神倒还充足,水如烟很贴心的递上来一条毛巾,给秦渊擦擦脸。 此时已是下半夜,但月光如雪甚是明亮,映着月光,水如烟美的不似人间所有,身段婀娜,俊秀又英气逼人。秦渊平时不是注意不到,而是不敢正眼看,经历了郑娴儿的事,秦渊不停地提醒自己,没有强绝的实力去保护身边的,不能背负任何感情。 水如烟若有所思的看着星空,眼角又时常撇一下秦渊,那娇美样儿,让秦渊都不禁咽了咽口水。 默念了句养气的口诀,秦渊清了清思绪,道:“如烟,如今也到了应国东面,离流波也很近了,你是想去投奔你二叔么?” 水如烟想了想道:“我二叔确实是我水家最睿智公正的人,但我若去投他,让父亲知道,二叔也保不住我呀,倒是你呢?留在这跟公孙先生学治国之道么?” 秦渊道:“我本是乐天知命的小混混,但每日见到应国衰败、百姓疾苦,感觉自己真的应该做点什么,经历了这么多,我对官府、王族、世家甚至是客家这样的义军都觉得失望极了, 若有机会,我也想揭义旗,起兵打天下,不是为了自己为王为帝,就是想在天下争得一席之地,能护得一方平安,但争天下岂是易事,不光是要有钱有粮有兵有地,更要有挣钱攒粮,统兵治城的学问,我觉得公孙先生定能解我之惑,指点迷津,最少三个月,我得留在这。” 水如烟摸了摸背上的弓角,道:“打从第一次看到小五你,我便觉得你不是寻常少年,即不对自己夸夸其谈,又真有聪明才智,还会好多好多我想都想不到的东西,我相信,要是你出来打天下,一定有很多英雄豪杰愿意跟随你的。“ 秦渊苦笑道:“哪里有那么容易,我一无世家根基,二则无钱无粮,三则年少言轻,哪里有英雄豪杰愿意跟随我呢?” 水如烟突然上前,狠狠敲了一下秦渊的头道:“你眼前不就有个大大的英雄豪杰在支持你么?还有成华、楚风,他们都不是池中之物,成华勇奋超人,楚风聪明绝顶,加上我这么聪慧大胆又细心的小跟班,打天下有什么难的!” 说着,水如烟更是昂首挺胸,一副巾帼英雄的姿态,秦渊不禁哑然失笑,清一清思绪,也加重了心中那小小的信心,前途漫漫,何况他们都还年轻。 春去秋来,一转眼秦渊等人竟在梨山上住了半年,这半年里,应国四处战事不断,龙将城经过修养,竟召集组出三万多兵马,在夏初果断攻打了刚舍郡,不出一月,便占领了刚舍城周围的郡内八座城镇,围困刚舍城。 自此龙将城算是正式崛起,在刚舍郡成立九龙军,即张子恒统领的睚眦军,客吟游统领的蒲牢军,黄虎统领的囚牛军,元忠统领的鸱吻军,客坚统领的嘲风军,商容统领的狻猊军,加上水家、范家的两支商团-潜龙、游龙军,和由客寻愁统领的狴犴军。而客绝前往念国,杳无音讯。 另一面,南楚王因与北楚交战,缺少粮草,遂派兵攻打应国的流波城,出乎意料的是,震山侯应修诚与刺史尉洁竟率兵奋起反抗,在流波城与南楚军相持不下,也正因为流波城战事,尉洁哪有空管儿子在梨山的遭遇,是故诸人在梨山竟相安无事,平安了半年。 这半年里,秦渊的武艺有了长足的进展,秦渊也渐渐摸索到高深的正宗内功奥秘,原来,普通人气力运用还有一些外功高手的劲力运用,是通过血脉将元气由全身集中到手、脚,甚至是腰、肩等部位,从而使出招式。 但血脉对元气的汇集、传输损耗却相当大,通常汇集之力仅有十之二三能传到运力之处,而内功却不尽然,修习内功便是时常调配周身的元气,集中至腹下丹田之处,此处又是道家所称的泥丸宫,在此汇集的元气会有一部分转化成名为真气的力量,真气经过长年累月的汇集,在需要运用时,经过经脉传达运力之处,威力远远大于普通血脉传达的元气。 然而,所谓的内功心法,其实便是调配真气从丹田输送到运力之处的路线,人有十二正经与奇经八脉,在体内星罗棋布纵横如网,其中真气运行的路线稍有差别,便效果迥然。 有些路线运行不但不能输送真气,甚至会让人血脉受损一命呜呼,正宗的内功心法,便是经过数代、乃至数十代的内家高手研习,所归纳出的一条最为安全可靠,也较为平顺缓和的运功路线,而至此,秦渊也对走火入魔有了新的理解。 走火入魔从运功上说,是真气强行从一些看上去更为直接的经脉运行,通常劲力确实更为猛烈,但一则损伤经脉,二则有损神智,从而导致一些不堪设想的后果。 在所有的经脉中,有两道经脉最为特殊,即任督二脉,此二脉贯通全身上下,脉络最是粗壮平和,本是所有心法运行的最佳路线,但此二脉上却有很多经穴如同绳结一般天生阻塞,无法打开。 是故一些高深的心法,也在汇集、输送真气的同时,帮助人打开任督二脉上的穴结,经过常年累月的研习运功,偶尔便能打开某个经穴,让人功力大进,而传说中打通任督二脉的人,便能凭内功突破人境,达到远超普通习武之人的境界-地境。 而地境之上,更有传说中的天人合一,即天境,只是这些只存在于传说,便是如今的天下第一高手—宋封,传闻他一人能敌万人大军,但也没听说过他仗剑升仙。 而只有去过琥珀的人才知道,天境真的存在,而无所不能的仙师元律,应该就是上古升仙的天境高手…… 话回人间,秦渊等人修习了半年的般若心法,因有数年的养气心得和一些不得而知的原因,秦渊竟轻松打通了督脉的数个穴道,直让进展十分缓慢的元化大呼上天不公。 而楚风竟也是天纵奇才,本来这些内功心法,须从四五岁少儿练起,而楚风的经脉竟如婴儿般幼滑,半年功夫竟也小有所成,攻破任脉两个穴道,再次让元化不胜叹息。 但好在常猛乃是外加功夫的绝顶高手,在他的指点下,成化的刀法、赵雨的枪法还有水如烟的弓技进步极快,想那尉琮再敢带人前来,诸人定可迎头痛击。 神偷钟九终于抵挡不住秦渊烹饪的美食诱惑,现身见了秦渊,原来神通广大的钟九其实只是一个和楚风差不多的十三四岁的瘦弱少年,虽然说话老气横秋,武功也是出类拔萃,但哪斗的过秦渊,和秦渊连打三个赌都是完败结局,经过半年已于秦渊等人打成一片,成了好兄弟。 最为离谱的是,这个才十三四岁的小子竟爱上了水如烟,那是使尽浑身解数来讨好水大小姐,甚至将他独门的轻功教给了水如烟,只是虽得佳人欢心,但离男女之爱,却还差十万八千里远。 如今忘忧山庄的徒弟们,渐渐形成了两个阵营,由楚英、霍旋等王族子弟组成的太子党,和秦渊、钟九、成化、楚风、赵雨、水如烟组成的草民党,两拨人相互竞争,分毫不让,倒是让公孙尚颇为开心,每每出些难题考验这帮徒弟倒也颇为有趣。 虽然口上不肯承认,其实楚英、霍旋内心对秦渊是极为佩服,没想到远在应国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还能出这样见识超绝的才子,当然,若比起诗词歌赋,秦渊等人是拍马也比不上这些贵族子弟,但秦渊的厨艺却把他们治得死死的,楚英甚至觉得以后若离开忘忧山庄,再好的饭食也无法下咽了。 平静幸福的日子总是短暂,经常出去打探消息的钟九这一天带回来一个消息,北楚太后重病,恐怕活不过年关,太后一病,北楚很多王公、大臣便有些骚动,最后竟下令前线大将卫卓返回悦都(即楚国国都悦春城)。 大将卫卓一走,南楚王压力骤小,但他并未冒进,只是在珀阳(楚国中央重镇,位于珀江北岸)按兵不动,日夜练兵,谁都看得出来,一旦楚太后归天,南楚王大军北上,北楚必亡。 本来这事只有楚英关心,但钟九带来这个消息,正好在公孙尚授课之时,楚英还未答话,秦渊先道:“不好!” 公孙尚伸手先示意楚英镇定,饶有兴趣的问道:“小渊何出此言?” 秦渊也朝心如乱麻的楚英点了点头道:“天下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其实此时北楚朝内与楚英一样六神无主,本是南楚北上的最佳时机,但因之前南北楚一直是珀江之争,也就是水战,但此时北楚算是完全放弃了珀江,南楚面临的就是北上,古翰没那么多步卒与骑兵啊。” 楚英听秦渊一分析,慢慢定下心神,问道:“那不正好给了我大楚时间反应么?”南楚人自然不肯承认楚国分裂成南北,都是以大楚自称。 赵雨击掌道:“我知道了,北面没有了压力,古翰必向应国加兵,势必要拿下流波城!” 秦渊点头道:“不但是流波城危险,恐怕洛英、梁丰二郡都会在年关前陷落,洛英必须立即回北楚,最快速度整顿朝纲,若太后驾崩,对抗古翰恐怕就要靠你了!” 楚英一惊道:“你怎知我是……” 秦渊耸耸肩道:“我能识破你是当今北楚的储君,古翰也定能识破,现在北楚王位上,不过是给你顶黑锅的二王子楚杰罢了。” 公孙尚叹了口气道:“恐怕尔等明日就要散了,楚英,让严将军来接你吧,从洛都上船去赵国,赵雨,由你沿途护送,一定要把楚英送到悦春城,要知道,古翰乃九州之毒瘤,若灭了北楚,赵国也必遭他毒害。” 赵雨躬身领命道:“赵雨定不辱命,赵国也不惧他小小一个南楚王。” 秦渊看着赵雨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不禁心里也是一声叹息,赵国乃是天下第一大国,国力强盛,照说确不惧一个古翰,但赵国闻名天下的是骑兵,如若南楚攻打赵国,无须长驱直入打到央京,只需沿着三江,水军骚扰,打上个三五年,赵国也不见得一定挡得住,更何况赵国也是内忧外患,不似表面的平静与风光。 公孙尚接着说:“你们这些小子,也各自回家吧,如若古翰大军打到梨山,恐也保不住你们的周全。” 最后公孙尚才看向秦渊道:“小渊,你有何打算?” 秦渊眨眨眼,坚定的道:“我意前往逐海郡,愿尽一己之力帮逐海郡挡住古翰大军!”要知道现在赶去流波,早为时已晚,秦渊也不可能几天就掌上兵马,与其于事无补,不如退而求其次去守逐海。 公孙尚摇摇头道:“从流波到逐海,不过四五百里,其间一马平川,流波一失,震山侯与尉洁必撤往逐海,你去也白去,不如去鱼祥.” 秦渊叹息道:“难道就要眼睁睁看着应国半壁就这么丢了么?” 公孙尚道:“应国积弱,非一朝一夕可以改变,古翰最多也就打个五百里,否则战线太长,顾此失彼,他最想的还是攻下北楚。不管用任何手段,你须在半年拿下鱼祥,然后与龙将城遥相呼应,方有生机,否则不如就如老夫一样,一辈子隐居山间算了。” 秦渊心下一紧,拱手道:“小子受教!” 第四十章 鱼祥海贼 忘忧山庄中都不是凡夫俗子,没有什么留恋不舍,当日便整好行装,赵雨与秦渊等惜惜拜别后,护送楚英去山下与楚国护卫的人马汇合,而秦渊等人本就光棍,喂好马,带了几天的干粮便可出发,其他徒弟们也是这几日便散去,公孙尚则与常猛、思平思安兄弟准备前往般若宗的所在,那里隐蔽非凡,倒是养老的佳处。 意外的是,钟九竟然决定跟随秦渊去打天下,这倒是出乎大家的意料,其中多少原因是因为水如烟大家不得而知,不过路上多了这个机灵古怪又武艺高强的小兄弟倒是让大家也开心不少。 沿途秦渊不禁问起钟九鱼祥现状,也不知钟九如何神通广大,反正方圆八百里的事没有他不知道的。 钟九侃侃而谈道:“鱼祥本算安宁,以前的太守倒是个好人,对百姓也不错,可去年不知道从哪杀来一群海贼,虽是乌合之众,不过却有七八百人,在鱼祥郡内烧杀抢掠,那个好人太守就带兵剿贼,谁知道一去不回死无全尸,现在鱼祥是城内一些长老主持,由渔民盐商之类的组了几百人的民团,那些人排外的很,恐怕我们过去连城都进不了。” 成化挠挠头道:“这倒难办,就像铜佛村一般,难道我们杀进城去不成?” 楚风道:“难道是等海贼打过来,我们再挺身而出?” 水如烟道:“可也不知道海贼什么时候打过来啊?” 秦渊看钟九贱贱的笑着,便知这小子早有定计,暗骂了一声道:“钟大侠,你既然早有定计,就直说吧。” 钟九摇头晃脑的道:“你求我不行,要是如烟来求我我就……” 话还没说完,水如烟的鞭子便抽了过来,钟九丝毫不惧,竟在马背上一跃而起,身法快的惊人,跳到一旁的树上又跳回来,正好又落在马背上,和没事人一般。 水如烟恶狠狠的道:“叫我如烟姐,下次再听你口不择言我就抽死你!” “不公平!”钟九忙叫冤:“为何秦渊、成化都能喊你如烟,我就不行?” 水如烟突然回头笑道:“你姐我愿意!” 钟九本欲纠缠,秦渊却已耸耸肩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第一,鱼祥城内有你的人,接应我们进城没问题,第二,鱼祥城外还有兑雪、更从两个镇,近日必有海贼来袭。” 钟九顿时惊得嘴张成拳头大,不可思议的道:“真是神了,你猜的到我在鱼祥有人这不出奇,你怎猜的到兑雪镇这几日有海贼的?” 秦渊不禁学着钟九那贱贱的笑容道:“第一,如今正值深秋,现在不来打劫难道等冬天再出来么?第二,你昨天在屋顶上收鸽子,不知道少了一只么?” 钟九更为惊讶道:“你不是把我的鸽子炖汤了吧?” 秦渊呵呵笑道:“那倒没有,只是看你天天鬼鬼祟祟的半夜去房顶,我好奇一探,掌握你的一举一动,现在是我的头等大事。” 顿时钟九就跟吃坏了东西一样,垂头丧气的趴在马背上。 秦渊正待得意的笑,水如烟却伸出鞭子柄,在秦渊头上敲了一下道:“不许你和钟九学,笑的那么贱。“ 秦渊不禁喊冤道:“不是说好的我是主公,你们是忠臣么,怎么可以打主公!“ 楚风耸耸肩道:“小五哥,你这主公的路还长着呢~“引得成化哈哈大笑。 众人一路嬉笑打骂,行的却不慢,骑马行了两日,竟没遇到一个活人,再走几十里便进了鱼祥郡界,诸人也上了大路,刚在大路上行了几里路,另一条岔路却奔来一队人马。 走近一看,竟是囚牛山上的山民,二三十个精壮汉子,个个手执劲弓,身上花花绿绿的,还有用各种鸟类羽毛装饰的帽子。 秦渊本想打个招呼,谁知道山民纷纷拔箭引弓,秦渊心思如电,瞬间明白了,他们几人骑了从南楚马贼那缴来的马匹,让山民以为是南楚人了。 秦渊示意成化不得冲动,高高举起双手道:“囚牛山谷轮族的兄弟,手下留情,我们不是南楚探子!“ 对面来的山民也停住了马,但个个面露疑色,虽未发箭,但低声用山民的方言说着什么,看过来的眼神颇为不善。 这时,成化忽然面色一喜,高呼道:“胡赫兄弟,是我,成化,还记得我不?”原来成化在囚牛山经常与客绝一起去打猎,其中有几次和几个山民猎手同行,也算熟络,没想到今天就遇上了一个。 果然山民中有个年轻力壮的汉子骑马上前几步,看清了成化,也面露喜色,回头和其他人说了几句,诸人这才送弓收箭,笑嘻嘻的迎了上来,这些山民十分排外,但真遇到了朋友又十分热情。 成化上去和那个叫胡赫的山民互相用他们族的礼节—轻轻捶对方的肩膀,打了招呼,得意的告诉他们这些马是从南楚的马贼那缴来的,还杀了几十个马贼,顿时让山民们赞叹不已。 山民们崇尚强壮的男子,故对成化这样又黑又壮又豪爽的汉子特别喜欢,还好经过半年的梨山修养、锻炼,秦渊、楚风也都长高长壮了不少,否则都没人搭理。而水如烟出门都用黑面纱遮面,也少了不少麻烦。 钟九显然不愿意一大群人在一起,说了声先行探路便一溜烟不见了,留下诸人慢行,也边走边聊。一聊才知道,前几日囚牛山东面山民的一只队伍下山去兑雪镇换些盐、鱼之类的,谁知道一去不回,给一拨海盗上岸给劫了,只逃回来一人还受了重伤,山民们气不过,便派他们下山报仇。 经过成化介绍,诸人方知秦渊便是当日囚牛山一战的军师,顿时也尊敬了几分。秦渊道:“诸位兄弟,我们也是接到消息说海贼要攻打兑雪镇,这才想赶过去帮忙的,既然目标一样,不如同行。” 山民们虽觉得他们这几个人能有什么战力,不过已当他们是朋友,纷纷欣喜的同意了,一路上把他们族里酿的果酒拿给他们品尝,秦渊也把他烹制的肉干之类的与山民们分享,等又赶了两天路,到达鱼祥郡的兑雪镇外时,诸人已经十分熟络了。 从五六里外的小山头向兑雪镇看去,一行人顿时吓了一跳,本以为海贼不就百来人罢了,谁知道此时,兑雪镇不高的木制围墙外,扎起了无数帐篷,光篝火堆便架起了百余,上千的海贼大多光着上身,一片嘈杂,其中还夹杂着女人的尖叫声。 山民头子鲁焕皱紧着眉头,本以为几十、百来人的海贼,他们拼死一战,仗着弓箭之利,应有胜算,谁知道海贼如此之多,难怪敢攻打城镇。 兑雪镇专做海盐生意,本来盐货各国都管的甚为严格,但应国早乱成一团,各国的商团都喜欢派人去应国的东面,倒卖点私盐,兑雪镇便因此而生,本叫兑盐镇,后不知哪个郡守嫌难听,才改名叫兑雪镇。 秦渊皱了皱眉,突然道:“既然回来了,就快过来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一群人一惊,不知所云,楚风却不禁笑出声来:“小九你是斗不过小五哥的,快出来吧。” 只见树丛中人影一闪,钟九已不知从哪里溜了出来,摇头晃脑的道:“真是奇了怪了,老子的神影步早已出神入化,大内高手都察觉不到,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秦渊耸耸肩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有什么消息快说吧~” 钟九学着秦渊的样子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除非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察觉我过来的,我不信你的武功已经高到这个地步。” 秦渊双手一摊道:“猜的,你小子总喜欢神出鬼没的,我这几天每天走到黑处,都要说一声出来吧我看到你了,总有一次能把你骗出来啊。” 钟九不禁语塞,水如烟走上前,慢慢揉自己的鞭子,钟九见神色不善忙道:“我说就是了,兑雪镇现在乱成一团,几个大商会的人前几天就撤个精光,现在只留下了几百老弱妇孺,还有些渔民盐工,隐隐还形成几派,有的人说死守,有的人说趁夜逃往鱼祥城。” 鲁焕不禁恨恨道:“这些商会的人,平时来拉盐货便对这里的盐工百般压榨,如今有事,却逃得比谁都快,谁都看得出来,只有死守,若趁夜逃了,那几百老弱妇孺必遭贼人毒手。” 楚风道:“商人只看利,怎会不要性命的帮他人守城,在他们看来兑雪镇谁做主都一样啊。” 成化道:“要我说,我们从后方杀过去,城里的人也杀出来,里应外合,这些贼人本就是乌合之众,定作鸟兽散。” “没那么简单,”秦渊摆摆手道:“就算我们人马再多出一倍,这么杀过去,城里面的人也只会作壁上观,他们早就吓破胆伤透心,哪能有这气魄,反倒我们白白去送死。“ 钟九摊摊手道:“正是如此,就算我们杀过去,城里面的人也只会坐山观虎斗,甚至我们杀到城门下,都不会放我们进去的。“ 鲁焕不禁有些丧气,秦渊心动如电,却也半天想不出妙计,忽然心念一动,想到谁最擅长应对如今的局面呢,想来想去竟想到四师兄韩千雪。 韩千雪在仙山浸淫权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最擅长利用别人之间的矛盾挑起事端,最后自己英雄登场全揽功劳,可如今这境况,好像真的只有他这种人可以破局。 秦渊默默道:“如果我是四师兄的话……如果我是四师兄的话……“想着想着,脑袋一阵昏沉,好像无数个声音在耳边响起,慢慢的感觉自己真的变成了韩千雪一般。 在秦渊的脑海里,不但自己变成了韩千雪,自己的对面更是站着另一个韩千雪,那个韩千雪饶有趣味的看着自己,不时地掩口而笑。 “五师弟,什么事你竟然要变成我才能解决呢?“对面的韩千雪道。 秦渊道:“如今实无妙计,望四师兄赐教。“ 韩千雪走上前,一手托住秦渊的下巴,两张美胜佳丽的脸靠的很近,韩千雪笑道:“这事简单,不过你准备好承担权谋之道的后果么……“ 第四十一章 兑雪城内 对面的韩千雪稍一沉吟,道:“和五师弟的习惯一样,有上中下三策,上策趁夜一半人袭击海贼大营,另一半人已火箭袭城,引得海贼将兑雪团团围住,断城内生路,逼他们以死相抗,待海贼攻入城中定已损失惨重,此时再杀出,趁乱将海贼头领与兑雪城内的主事之人统统抹杀,兑雪便是囊中之物了,还能收编很多海贼,一举两得。” 秦渊没好气的摇摇头道:“果然是四师兄的风格,那请问中策下策为何?” 韩千雪笑道:“我便知五师弟不会选这上策,中策即自称龙将城派来的援军,强势入城,谁不听命立刻格杀,以五师弟之能,守个十天半个月定不在话下,海贼打的是顺风仗,几波猛攻失利定去他处。下策则是偷偷进城,扶持一主战之人,然后与城外里应外合,或也可破敌。”显然听韩千雪的语气,是很不看好下策。 秦渊看着韩千雪眨了眨眼,拱手道:“秦渊知道怎么做了,谢四师兄指点。” 水如烟见秦渊突然发呆,走上前,拿鞭子柄顶了秦渊一下道:“喂,发什么呆呀,要你给个主意呢!” 秦渊一震,已从心境中退了出来,心中也咋舌什么时候自己竟然有了这个古怪的能力了,不过处境不容他细想,他点了点头,问钟九道:“现在兑雪城内主战之人是谁,有多少人支持他?” 钟九百无聊赖的挠挠头道:“盐工头子尹连还有渔民头子崔老爷子,都是兑雪土生土长,盐工、渔民以二人为首,都不愿意离开兑雪,大概有三四百人吧,不过大多是老弱妇孺,稍微强健点的都被商会的人抓走了。” 秦渊道:“其他人呢又是些什么人?” 钟九道:“水家的水靖还有一百来人没来得及撤走,还有白家、顾家的全是些家仆之类的几十人吧,就想水家的人逃命时带上他们。” 水如烟一听有水家的人,愣了一愣道:“若是水靖,我倒可以让他听命。” 秦渊还未答话,钟九却惊叫起来:“啊,我知道了,如烟你就是水家的二小姐水如烟,难怪…….”还没说完,就被水如烟一鞭子抽的跳往一旁连声怪叫。 鲁焕听了半天没听出什么所以然,只觉得这个叫钟九的小子倒是神通广大,就没什么事他不知道的,不过他可没心情和他们瞎扯,上前道:“秦兄弟有什么计策尽管说来,若无良计,我们兄弟也只有回山了。” 秦渊忙拦住他道:“区区千余贼人,秦渊还未放在眼里,鲁大哥稍安勿躁,听我细细说来……“ 兑雪镇外的海贼,闹腾到了丑时,方才静了下来,但营地四周都竖着火把,还有数十人巡哨,其实秦渊一眼就看出来,海贼应是有高手坐镇,不然绝不会公然扎营,他们就是要逼走镇内的人,轻而易举拿下兑雪,只是不知是何方神圣。 秦渊吩咐好其他人,与钟九趁黑摸到了兑雪木制的围墙外,钟九应是修炼过某种夜视的功法,便是地上一个小石子他都避过,未发出一点响声,让钟九惊讶的是,秦渊竟也如他一般矫健。 钟九确不愧是偷鸡摸狗的行家,只见他伸手一摆,不知丢过墙个什么东西,也没见他如何动作,便拔地而起嗖的一下便从两丈高的围墙翻了过去。 秦渊不禁气结,这厮明显是要作弄一下自己,可也没办法,等了半晌,只见一个黑色的小东西从墙那边丢了过来,秦渊一接才发现是一个不知什么东西铸成的飞鼠,几个鼠爪还可以活动,尾巴由一个细如发丝的黑丝连着。 秦渊抓住飞鼠,刚抓紧便被拉的飞身而起,过墙头时差点被尖木头扎个正着,略为狼狈的落在围墙内。 进来一看才发现,兑雪镇内早已一片狼藉,四处是残垣断壁,墙角四处还有不少早已腐烂发臭的尸体,但不远处的城门处还是有不少人七七八八的就睡在地上,有那么十多个人从门缝啊、墙缝啊往外张望,一看便是些老人,手拿些木棍,石块,不但没有什么战力,还疲惫不堪。 秦渊从怀中拿出水如烟给他的小牌子,递给钟九道:“你去找水靖,就说是水离二老爷命他来东门听命,我去找崔老爷子。” 钟九一看是水如烟给的东西,一把抓过去,爱不释手,然后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一转身便消失在黑暗中。 秦渊再次扎起剑客的发髻,将成化那唯一一把长剑背在背上,整理了一下水如烟给他缝的小褂,觉得自己有点剑客的派头了,这才现身,走到城门边。 看守城门的这些人显然没有什么警觉性,等秦渊走到身边了,才有个瘦弱的老头看见了他,忙惊叫道:“你是谁!” 秦渊拱手道:“龙将城先锋军秦渊,受命前来剿灭海贼,不知老丈可知道崔老丈现在何处?” 那老头一愣,连问几次是什么城,才确定原来秦渊是那个传说中在西面造反的义军的人,至于什么先锋军他是没明白,不过算是明白了秦渊带人来救他们了。 老头一声惊呼,大叫着把周围的人都叫了起来:“有救啦有救啦,那什么龙城派人来救兑雪了。” 一群人一阵骚动,全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也不知道问些什么,本来他们觉得已是必死之局,如今听说秦渊来救他们,顿时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秦渊心中觉得一阵悲哀,这些穷苦百姓,辛苦一生,只想求一条活路,却被这天下逼得朝不保夕,心想更不能如上策所说,再给这些苦命人雪上加霜。 秦渊大致听清人们的问话,安然道:“龙将城已派出一千人马,明日便可到达兑雪,请各位老丈放心,只不知崔老丈现在何处?” 听有一千人马过来,众人纷纷安下心来,之前那个老头道:“大人请跟老儿来,长伯在这几日辛劳成疾,恐怕要不行了。” 秦渊跟着老头七绕八绕,终到了一户房屋还算完整的小宅前,门口还有两个中年的汉子正在靠着墙坐在地上,也是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 摇醒了看门的汉子,道出来由,两个汉子也是惊喜交加,忙将秦渊迎进院子,还把里面的人全叫醒了。 点上灯,一群人涌进内室,秦渊这才看到,一个发须皆白的老者躺在床上,一名老妪在旁,还有个三十来岁的精壮汉子在。 老者应便是渔民的长伯崔老爷子了,只是此时眉头紧锁,满脸痛楚,便是这么多人进来,也睁不开眼睛。 秦渊忙从怀里拿出他研制的药丸,先要了碗水让崔老爷服下,转头道:“崔老丈是旧疾复发,若不医治恐活不过几日,各位叔伯请退到院里,我本是龙将城的军医,应可医治。” 一听可以医治,老妪和那个精壮汉子顿时跪倒在地,汉子热泪盈眶抓住秦渊的脚道:“求大人救父亲一命,崔四愿意为大人做牛做马以报恩德。” 秦渊忙扶起二人道:“崔大哥速去请尹连前来,我定将崔老丈治愈。” 诸人退出房间,确仍从外面探出头来,就连崔四都不敢离开。 秦渊也没办法,从腰间拿出装银针的皮囊,在灯火上将银针略微烧烤,便上前揭开崔老爷子的被子和衣裳,一个呼吸便刺出七针,正是小师弟李度创出的“激命九针”的前七针。 只因崔老爷子年事已高,若九针全下,恐其抵受不住,这七针,只是让崔老爷子浑身一抖,开始全身发热。 秦渊已看出,崔老爷子因常年出海打渔,风餐露宿,早已染上一身寒毒,又一直甚少吃上新鲜的餐食,血气早已虚弱不堪,如今只有先驱寒毒,将一些堵塞的经脉略微疏通,若想完全好起来,还是要个把月的修养才行。 不过秦渊忽然想到,听过胖和尚说过用内力真气治疗病患的说法,不禁想为一试,于是小心的为崔老爷子按摩淤塞的经脉。 秦渊一边将真气一丝一丝的抽出灌入这些淤塞的经脉中,不想效果竟好的出奇,本来用针石点按还需个把时辰才能疏通的经络,竟几个呼吸便畅通了。 秦渊再将崔老爷子的肺部一阵按推,终于让崔老爷子一阵颤动,竟起身突出一大口浓痰,秦渊便知道,成了。 崔四与那老妪冲了进来,一阵惊呼,崔老爷子也睁开双眼,一阵深呼吸后气色好了许多,秦渊再击打了一些穴位后方才收回银针,这时崔老爷子已面色红润起来,浑身一下子舒服了,竟感觉年轻了二十岁一般。 崔四看崔老爷子好转,顿时跪在地上,欲给秦渊叩头,秦渊忙拦住他道:“崔老丈已无碍,劳烦速唤尹连来此,有要事相商。” 崔老爷子忙让崔四前去,自己也激动的抓住秦渊的手道:“神医呀,竟治好了老儿数十年的顽疾,只不过这兑雪已是危在旦夕,唉。” 秦渊道:“老丈放心,我乃是龙将城的先锋军,便是进城与崔老丈商讨如何剿灭城外的贼人的。” 崔老爷子仔细打量了一下秦渊,略一顿,对身边其他人道:“还愣着干什么,龙将城的大人们要来救咱们兑雪了,快去把人都叫起来,老太婆快去倒茶。“ 众人忙欢天喜地的跑了出去,等那老妪也出了去,崔老爷子却面色一转道:“你到底是何人,来救老儿有何居心?“ 秦渊一惊,心想到底哪里露出破绽,一想确实也是,自己破绽百出,若自己真有千余人马,趁夜杀进海贼营中,早分胜负,何必进城找这些老弱妇孺商讨什么大事。 秦渊面不改色道:“在下秦渊,无名小卒尔,与龙将城有些交情,现在城外有数十个好手,但要退敌,怕是难事,在下是真心想救兑雪,绝无它意。“ 崔老爷子沉吟了半天道:“也罢,兑雪本也是难逃厄运,横竖一死,不如相信你吧,只凭你的医术,便是一绝,举手投足见也可见得武艺不凡,不像是贼人奸细。“ 秦渊拱手道:“谢老丈信任,待会尹连前来,还望老丈引见。“ 不出多时,崔四果然带来数人,几个矮壮的汉子,领头的浑身都是疤,有鞭子抽的有刀疤,但他面色沉稳,留着络腮胡,倒有几分狠劲,想来便是盐工头子尹连。 秦渊倒也不隐瞒,如实相告,只是对外称有千余兵马前来以安民心。 待崔四拿出兑雪镇的地图时,秦渊终在地图上看到一线生机。 尹连对崔老爷子甚为尊重,倒也光棍,愿意跟着秦渊干,正如他所说,黑心的坏人早就逃得远远的了,只要愿意救兑雪的百姓,就是值得卖命的人。 第四十二章 兑雪之战(上) 尹连确是办事的好手,才几柱香的功夫,便把能喊的人全都喊了过来,不过很多都是老人、老妪,还有十来岁的小孩,青壮汉子只有五六人,一问才知道就是这五六人都是这几日从外赶回来的,一大商会撤走的时候几乎把男丁、壮妇都带走了,十四五岁的童子都没放过。 幸好钟九回来了,还带了不少人,一问才知道那水靖竟不知何时独自跑了,这些都是以前水家在兑雪的奴仆之类的,好在倒是有几十个壮汉。 钟九摊摊手道:“白家、顾家院门紧锁,谁敲都不开,听说每家都有几十个人,财物、粮食都被带走了,这些人就准备在院子里等死。” 尹连恨恨道:“若能退敌,定将这些家族赶出兑雪!” 秦渊心下叹息,这些大家族是不可能出兵和这么大群的贼人交战的,但若真能退敌,那些大家族又会派来大队人马,占住城镇,这本就是世间太常见的道理。 秦渊安抚了一下尹连道:“我已有定计,只需如此这般……” 南宫浪兄弟二人本不姓南宫,而是楚国贵族之后,因家族败落几经辗转混起了江湖,南宫兄弟带着一些族人搭船出海时结识了一群海贼,遂与族人在一个名曰鬼旗岛的岛上占山为王,取名蛟龙军,依靠不知何处师承的武艺和笼络手段,经过十多年的经营也纠集了数千帮众。 蛟龙军本来只是初一十五沿着应国、楚国的海岸打家劫舍,因来去如风,就连楚国的水军都拿他没办法,今年忽听闻南楚王古翰派十万大军攻打应国的流波城,本以为楚军将长驱直入,谁知道应国的震山侯应修诚竟联合刺史尉洁,全力抵抗,两军在流波僵持不下,南宫浪便知道,属于自己的时机到了。 南宫浪先封锁了鱼祥到逐海的所有航线,而后带了三千多帮众,从应国最南边的鱼祥郡登陆,准备先打下兑雪、更从两个镇,然后集中兵力攻下鱼祥城,无论是楚军还是应国的军队,没有一两年,绝无暇顾及鱼祥。 若楚军打赢了,南宫浪即向古翰献降,到时候封他个刺史什么的应该不在话下,若是应国打赢了,那也是元气大伤,他便以攻代守攻打逐海郡。 如意算牌在胸,南宫浪便派遣两千人由兄弟南宫波佯攻更从,自己带了千余帮众沿途烧杀抢掠,直攻兑雪,到了兑雪城,他却未立即攻城,而是围三阙一,修养数日,果不其然,兑雪主事的商会逃得一干二净,南宫波打下主意,明日便攻城,估计只要派人到大门前吆喝几声,说不定就把里面的老弱妇孺吓破了胆,想到这,南宫浪不由得冷笑不已。 今夜如平日一般平静,南宫浪看着手下的帮众喝酒作乐,有的就抓一个沿路抢来的女子当众做起那猥琐之事,直引得周围人哈哈大笑,南宫浪看向兑雪镇,城内一片漆黑如同死寂一般,忽然感觉心下一阵烦乱。 天还是如常的亮起,南宫浪骑着马在大营内转了一圈,将睡着的帮众全部喊醒,随便扒了些昨晚剩下的食物,便赶着众人向兑雪镇进发。 远远地,南宫浪便看到,兑雪镇的城门竟大开,颇为诡异,但心下一想,近日又无人马来援,里面的商会人马又尽皆撤走,他就不信里面几百老弱病残能翻出什么天。 南宫浪手一挥,这千余贼人一拥而入,在大门周围转了一圈,竟一个人都没看到,只有一些腐烂的尸体和一些破旧损坏的房屋,难道所有人都跑了?南宫浪心下想到。 这时远远传来一个惨叫,南宫浪心下一紧,问道:“怎么回事?” 原来有些贼人因找不到人便朝些小巷里越走越远,突然发现巷子被一些断墙乱石堵死了,还没反应过来,突然有几个十多岁的童子拿着石头从断墙后面砸过来,顿时一时间,走进巷子里的贼人纷纷遇袭。 都是些半大的孩子,虽未死人,但南宫浪心下气愤非常,马上令手下四个小头领,各带两百人,拿着弓箭逐家逐户的搜查,看到人无论老幼格杀勿论,自己带了三百人从大路向兑雪东面搜查,那边是渔民的聚集地和盐场。 谁知大路两边很多墙都被推倒,加上些倒了的树,一时间进展也十分缓慢,那些偷袭的孩子竟也消失的一干二净,千余贼人把兑雪城西面搜了个底朝天,只从两个大宅里搜出来几十个老弱奴仆,偷袭他们的却一个没抓住,气的南宫浪嗷嗷大叫。 搜至晌午,总算把大路清了出来,南宫浪带着贼人顶着灼人的烈日,竟一口水都没找到,气势汹汹的杀往兑雪东面的渔村,终于在渔村村口看到了人,两个看上去只有十几岁的少年骑着高头大马,站在几座小土楼中间的小路上,好像正在等着他们。 其中一个十五六岁的样子,学剑客扎了个冲田的发髻,穿着小皮褂,背着长剑,手拿短弓,另一个就更小了,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两手空空,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正是秦渊和钟九。 南宫浪怕有埋伏,马上令人止步,冷冷的看着这两个小子,手下一个小头领便远远喊道:“哪来的小兔崽子,竟敢挡爷爷们的去路,快告诉爷爷,人都藏哪了,爷爷一高兴就留你个全尸!” 秦渊摊摊手道:“你们就是那什么东海水蛇帮是吧,一群草寇,小爷不屑与你说话,领头的是谁?那个东宫浪还是西宫浪来着在哪?” 一听秦渊故意说蛟龙军叫水蛇帮,又故意说错自己的名字,南宫浪大怒,大吼一声:“狗胆,给我拿下!” 一个小头领高声领命,带着身边的几十个贼人冲上前来,秦渊丝毫不惧,弯弓搭箭,一箭便将那个小头领脑袋射个对穿,一招手,钟九向一旁甩出飞鼠,不知在哪触动了什么机关,两人缓缓向后退去。 待诸贼人走到身前十丈,两旁的房屋忽然朝中间倒去,顿时将十多个贼人压在其下,秦渊哈哈大笑,骑马逃去。 南宫浪简直气晕了,大吼道:“放火,把整个渔村全烧了!” 手下贼人齐声领命,一拥而上,待到黄昏,整个渔村都被烧成了灰烬,但仍然没找到人。 这时不知何处又射来几只冷箭,将一个小头领从马上射了下来,南宫浪看去,见之前那两个小子,还有个蒙面的女娃,骑着马正在盐场方向朝他们射箭,南宫浪大吼一声:“杀过去,将那几个小兔崽子给我活剥了!” 一群贼人冲杀过来,南宫浪看前面便是晒盐的盐场,一马平川,几个少年直接朝海边的盐谷逃进去了,心想,那边是死路一条,更加加了几鞭,带着一众贼人跟着三人冲进了盐谷。盐谷很浅,南宫浪根本不怕两边是否有埋伏。 第四十三章 兑雪之战(下) 盐谷是人工挖出来的几块场地,最大的有近百亩地,说是谷,其实也就一丈两丈多深,四周用石块砌了个矮坝,朝海那边有个缺口,等涨潮的时候将海水放进去,然后将缺口堵住,利用海水中不同的成分的饱和浓度不同,经过日晒蒸发,自然在池底析出海盐的晶体。 最后将析出可以吃的海盐的池子里面的废水排出,便是一谷白花花的海盐,当然若是运走,海盐还要经过几个步骤再提纯,制成精盐(古代的精盐相当于现代的粗盐),才是卖往九州各地的盐货。 因战事和海贼滋事,已有月余没有晒盐了,盐谷内空空荡荡的,一群贼人跟着三人冲进盐谷深处,三人终于停在盐谷深处的石坝边停了下来,这里的石坝靠近海,足有两丈多高,除非是飞马,不然怎可能上的去,三个少年惊慌不已,甚至那个女娃的面纱也在慌忙逃跑中掉落,露出她倾国倾城的容貌。 南宫浪远远一看,心下震惊非常,竟有如此美貌佳人,见手下纷纷拿出弓箭,忙大吼:“不许放箭,给老子抓活的!” 见贼人上前纷纷放下弓箭,秦渊摊摊手道:“不放箭么,那在下也只有谢谢东宫帮主的美意了,这几匹楚国的战马便送给东宫帮主了,我们走!” 原来石坝边早准备好了绳索,三个人抓住绳索,一溜烟,竟飞上了石坝上。 南宫浪一惊,看往夕阳,心下骇然,原来白天那么多,全是为了拖延时间到黄昏涨潮之时,立马转身大吼叫道:“中计了!撤退!撤退!” 可是贼人又不是精兵,哪做得到进退自如,南宫浪话音刚落,只听一声巨响,朝海边的石坝竟倒了下来,一股巨流从缺口涌出。 中贼人还在往盐谷深处冲,谁知迎面竟是滔天巨浪,顿时死伤不知多少,虽然海贼水性都不错,但这种大水,岂是人力可以抵抗,潮水不过多时便将盐谷灌满,数百没死的海贼这才从水中探出头来。 本以为好不容易找回一条命,这时从缺口处竟划出数十只小渔船,穿上全是人,一个个手拿鱼叉,见水里冒头的,便是一叉子下去,海贼定睛一看,船上几乎全是老头老妇,没几个年轻人,但这些人都是老渔夫了,那准头,几乎叉叉都中。 南宫浪丢了马匹,但也带着数十贼人幸好逃出了盐谷,本想杀个回马枪,凭自己一身武艺,只要冲到渔民的人群中,那还不是砍瓜切菜一般。 谁知迎接他的,竟是一波箭雨,不知从哪杀出一队骑兵,个个穿的花花绿绿,手拿长弓,倒像是囚牛山的山民,一看四周,原本留在盐场外围的零星人马早被这帮人杀的一干二净,这一波箭雨,又折了十多个人,但南宫浪离他们并不远,身边都是自己亲信小头领,武艺都不弱,顿时怒吼一声,拔出配剑杀向这群山民。 山民们只留下几个人,其他人骑马退去,留下的几个人飞身下马,领头的是个黑乎乎健壮的汉子,手拿双剑,正是成化,另两个便是山民鲁焕和胡赫,他们都是山民中的好手。 南宫浪怎知道自己面对的是成化这样见面就不要命的乱刀疯子,一交手便觉不对,这个看上去才二十岁的青年,竟杀的双眼通红,战意逼人,他哪知道,成化幼年时便是被一群贼人杀的家破人亡,还与弟弟失散,对这种打家劫舍的贼人本就是恨之入骨,故而一出手便是群狼剑法,剑剑欲取南宫浪性命。 成化乃是天生力士的武者,虽然内功修炼进展缓慢,但经过秦渊、客绝、常猛的指点,早在自己的强项—膂力上发扬光大,他的剑招,刚猛非常,一往无前,只攻不守,加上他远超常人的膂力,纵然南宫浪有家传武学,而且修为不低,但一交手便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南宫浪哪想到在这鸟不生蛋的小城镇,还能遇到这等高手,自己的长刀不出十招,便被成化一剑挑飞。 其实这十招,南宫浪的手臂已被这毫无章法但力道极强的剑招震的生疼,长刀被挑的脱手,自己的手臂还在微微发抖。 还没多想,成化已一剑从他左肋刺入,另一剑横来一削,南宫浪只觉得自己飞了起来,然后一片漆黑,自己占下鱼祥自立为王的梦还未开始便结束了。 成化一把抓起南宫浪的首级大吼道:“南宫浪已死,汝等还不放下兵器!” 这时周围活着的也只剩四五十个贼人,大多都是刚刚从水里爬出来,丢了兵刃,吓破了胆,哪还有斗志,一个个要么跪倒在地,要么直接累瘫在地上。 这时秦渊、水如烟、楚风、带着尹连还有一众盐工从盐谷旁边绕了过来,见贼人跪了一地,秦渊也终于心石落地,自己这一连串的安排,甚至包括了水如烟掉下面纱,每个环节都破绽重重,但还好,终于成功了。 安排尹连去绑上贼人,秦渊则与成化等带着山民们却不容休息,城外还有贼人的大营,说不定还有贼人驻守,可不能让贼人逃脱再与去更从的贼人汇合。 因为丢了三匹楚马,山民让出一匹马给了成化,而秦渊只好与水如烟共骑她的“黑风”,从后面半搂着水如烟的纤腰,秦渊心下突然泛起一阵奇怪的感受,有一种舍不得放手的留恋,可惜转眼就绕到了贼人营地前,没时间让他好好享受,还好钟九被派出去截杀逃走的贼人,然后看到此情此景还不要和秦渊拼命。 一众人毫无阻碍的杀进营地中,贼人毕竟非正规军,南宫浪带人攻城,剩下的数十贼人竟又在营中喝酒作乐,这时候杀进去竟只找到一地醉倒的贼人,没几个清醒的。还有贼人正在帐中奸**子,被成化二话不说劈成两半,待在营中搜了半个时辰,诸人才在正中的篝火边汇合。 营地中竟有一处全是牢笼,关了百多人,一问方知是贼人沿途抓住的村民,准备攻鱼祥城时作为马前卒送死的,所幸还搜出够千人队伍半个多月的粮食,这是此行最大的收获了。 待回到兑雪城中,已至亥时(二更),远远的便看到一大群人围在不知道哪家大宅前的空地上,走近一看,崔老爷子一家、尹连带着渔民、盐工还有水下的人,几乎兑雪的人都在这等着他们。 地上躺着全是刚刚绑住的贼人,一个个血肉模糊,估计是被愤怒的渔民盐工活活打死了,对此秦渊也无话可说,这种仇怨不是一两句话便能让这些穷苦百姓顾全大局的。 尹连看到秦渊,欣喜的上前,单膝跪地道:“全仗秦大人妙计,我等做牛做马难报恩德!“他这一跪,一众百姓全跪了下来。 秦渊看着这些大哥、大叔、大爷跪了一地,心下一阵不好意思,忙上前一个个扶起来道:”不敢当不敢当,这等贼人,人人得而诛之。“ 崔老爷子上前哀声道:“只是这城中已无粮食,恐怕我等也支撑不住几日了…….而且我等房屋已毁,无处可去……死也不能瞑目啊……“说着一众百姓也纷纷唉声叹气。 秦渊道:“崔老丈请勿担心,我等刚刚在贼人营中找到一些粮食,还有这些是贼人抓来的村民,房屋毁坏可以重建,我们定可挺过去!“ 水如烟也上前道:“这些商会的大宅可暂供大家住下,我看房屋甚多,挤一挤应该能让大家住下,我们水家必将全力支持秦大人!“ 秦渊一听,便知水如烟在为自己造势,心下一阵感激,一众人听说有了粮食又有地方住了,不禁高声欢呼,秦渊看向更从的方向,心下不禁泛起一丝担忧。 第四十四章 水家来使(上) 一转眼,兑雪之战已过去了五天,这五天,秦渊苦苦思索如何对付去更从的两千多贼人,还有海上封锁航线的贼船,听说还有数千的海贼,往更远一点想想,还将要面对各大家族商会的态度,要知道,若是海贼袭城,还可发动渔民、盐工奋起反抗,商会若来,百姓虽然心有不甘,但绝对做不到拼死相抗,就算自己费尽心思剿灭了这些海贼,只要大商会几千人马开过来,说不定就有百姓开门献城了。 最让秦渊不舍的是,除了胡赫愿意留下来帮他们以外,鲁焕却也要带着山民们回山了,这些山民汉子战力惊人,远超应国的正规军和商会的家臣,但是他们有他们的家,有他们的地盘和要守护的东西,本来下山便是向海贼报仇,如今仇算报了,要他们抛家弃业从此跟着秦渊打天下是几乎不可能的。 约好了以后常下山拿山货来换盐、鱼,山民们送给秦渊六匹好马,秦渊也让尹连送了山民一些海盐,最后只有依依不舍的送着山民们离去。 秦渊喂好了马,一路苦思,不知不觉走到了崔老爷子暂住的小宅前,这几日崔四将宅子略为修理一番,倒是能住,如今崔四出海打渔去了,崔老爷子便和老伴便蹲坐在小院内制作鱼干,将新鲜的海鱼洗干净去了内脏,然后用海盐腌制晒干,可以保存大半年时间。 见到秦渊来拜访,崔老爷子眼睛一眯,让老妪搬来板凳,倒了一碗清水送了过来,老妪知道二人有话要谈,便出门去了。 崔老爷子吸了一口水烟道:“秦小兄弟似有心事啊?” 秦渊点点头把心中烦恼一股脑全说了出来,崔老爷子一个劲的吸水烟,最后道:“若是等人来打兑雪,不管来的是谁,兑雪定难逃厄运了,如今只有一个方法了。” 秦渊苦恼的道:“难道真要依附鱼祥的商会么?” 崔老爷子吸了口烟道:“不若秦小兄弟自己建个商会,直接传消息到鱼祥要结盟,本来兑雪便是那些大商会丢弃的,如今秦小兄弟的商会占下,那些大商会总不好光明正大的出兵攻打兑雪吧。” 秦渊一听,茅塞顿开,惊喜道:“我倒没想到,无论我已什么身份,占住兑雪都是名不正言不顺,但商会之名本就不需要什么依据,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妙计啊,不过….这个占住兑雪……”秦渊有些不好意思,崔老爷子显然一眼看出了秦渊是想占住兑雪以此发家。 崔老爷子顿了顿道:“明人不说暗话,秦小兄弟才德武艺、志向谋略,小老儿都看在眼里,反正兑雪迟早还是要被什么家族什么王什么官给占了,不如就让秦小兄弟来治理,只求给穷苦百姓减些税赋,唉……”崔老爷子叹了口气。 秦渊想了想,郑重说道:“崔老丈放心,秦渊愿下重誓,给兑雪减赋,还兑雪一个太平。” 崔老爷子想了想道:“如秦小兄弟手上有兵,望发兵延明,兑雪有太多的子女被抓到延明开矿了。” 秦渊咬咬牙道:“无须崔老丈来托,秦渊本就想攻下延明,废除奴工之制,在我的领下,决不允许逼民为奴的事情发生!” 崔老爷子正待说话,门口却传来钟九的声音:“老秦,有消息来了。“钟九比秦渊小,却不肯喊秦渊大哥,最后竟想出这么个不伦不类的称呼,秦渊也就随他去了。 秦渊忙把钟九迎进来,只见钟九肩膀上站着一只似鹰非鹰,大小只有燕雀的青灰色鸟儿,鸟儿脚上戴着铜环,眼神极为犀利,一看便知不是凡鸟。 钟九看秦渊盯着他的鸟,不禁颇为得意的道:“此乃产于北海的青鹞,极为难得,我在它的爪尖淬了独门毒药,别看他个头小,用它送信,不但会躲避箭矢,等闲放四五只老鹰都斗不过它的。“ 秦渊与崔老爷子不禁啧啧称奇。钟九接着道:“可惜这东西实在难得,我师父收集一生,也才得三只,好在只要我在三百里内,在哪他都能把信送到我手中,不像鸽子,虽能送千里,但只能归巢,而且只要过了一两年,就连巢都找不到了。“ 秦渊在仙山所学,虽包罗万象,但这世间万物,很多还是要见识到,才知精妙,不禁由衷赞叹一声。 钟九得意的笑了笑道:“最新消息,那死鬼南宫浪的弟弟南宫波,知道他哥死了,竟然一不来兑雪报仇,二不继续攻打更从,反而召集了海上的贼船,一齐去攻打鱼祥城了。“ 秦渊眉头一皱道:“鱼祥有城墙之固,况且听说几大商会还有四五千人在城内,南宫波区区两千多人怎会想到攻打鱼祥呢?“ 看着钟九得意的笑,秦渊顿时灵光一闪道:“我知道了,鱼祥内有南宫波的内奸,南宫波很久以前就想自己当老大,南宫浪一死,他趁机收拢人心,还有个可能就是鱼祥城内几大商会有了矛盾,甚至大打出手,南宫波若在城内由内应,拿下鱼祥并非难事。“ 钟九翻了个死鱼眼道:“怎么你一猜一个准,是水家和李家打起来了,张家一直都是支持水家的,但严家、顾家这次不知道为何和李家站在一起,两派为了在鱼祥主事,本来就有摩擦,这几日更是剑拔弩张,火拼了两回,死伤不少。“ 秦渊叹息道:“贼人当前,自己还窝里斗了起来,皆不知,若是海贼攻下城,管你是什么家的,都是极为悲惨的命运。“ 正说着,外面传来楚风的声音:“小五哥!城外来人了,说要见你!“ 秦渊一惊,忙出去一问,楚风喘着气道:“来了三个人,说是逐海水家的人。如烟姐已经躲了起来……“ 秦渊大感棘手,心念一转道:“楚风、钟九,我现在建了个商会,就叫星辉,我是大当家,成化是二当家,你们两个自己给自己编个什么名头都行,以后凡遇商会人马,都自称是星辉商会的,生意就做山货海货之类的,记住没有?“ 楚风挠了挠头道:“这么突然,那我就是三当家好了。“ 钟九马上不干道:“我要做大大当家,比你们都大。“ 看着楚风和钟九一阵吵闹,秦渊耸耸肩道:“来人在哪,快带我去。“回头与崔老爷子点点头,跟着钟九向城外走去。半路上成化也闻风赶来,秦渊整理了一下衣服,看着成化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有他在身后铁塔似的站着,目露凶光,显得自己倒还真有点商会当家的感觉。 远远的便看见三人三骑在进城门不远处等在哪儿,两男一女,皆驾良驹,那女子带着黑纱斗笠,看不见面容,坐骑稍稍靠后,两个男子都是一身亮银甲,手执银枪,腰悬宝剑,背负长弓,马挂箭壶,一副骁勇善战的模样。 第四十五章 水家来使(下)二发 秦渊什么眼神,一眼便看出那女子才是主子,这二名男子,武艺不凡,但看站位,便知只是那女子的护卫。 再看那女子,身着暗紫色劲装,做工精妙非凡,那两名男子的坐骑只能说叫良驹,这女子骑的就只能用神驹来形容了,乌黑的毛皮,尺长的鬃毛,比楚国的马匹还要高出三寸,四蹄不算十分粗壮,但看得出来极为有力,和水如烟的黑风有几分相似,但更为神健。 秦渊上前,拱手道:“星辉商会秦渊拜见水大小姐。“看到这么多,哪还看不出这个女子便是水如烟的亲姐姐,如今水家大小姐,也是权势仅次于家主水啸的人物—水云飘。 水云飘显未料到被人一眼认出,微微一愣即恢复常态,只是冷冷哼了一声。 两名银甲护卫趋马上前,其中一个道:“什么星辉商会,没听说过,让你们当家的来!” 秦渊摊摊手道:“星辉商会刚刚建立,我就是当家的,不知水家贵客有何指教?” 另一名银甲护卫冷冷笑道:“哪来的小兔崽子,还自称商会,真让人笑掉大牙了,让你们的人退出兑雪,这里水家接收了。” 秦渊看了看水云飘,见她没什么表示,心下已了然,水云飘只带了两名护卫前来,有两个意思,一是不想强攻兑雪,让其带来的水家队伍有所损伤,二是想看看占了兑雪的人的实力如何,能否一用,这么看来水云飘最多带了千人前来,轻装简行,只欲解鱼祥之围。 秦渊摆摆手道:“兑雪已是我星辉囊中之物,既然水家非善意而来,成化,送客吧!“ 成化早已战意高涨,哈哈大笑着拔剑上前道:“各位请吧!” 两名银甲护卫大喝道:“大胆找死!”驱马上前,长枪直取成化上盘,枪法甚是不俗。 殊不知看上去虽然骑马上前,居高临下有所优势,但成化乃是钻研群狼心法的剑手,双剑迎向双枪,同时大喝一声:“吼!” 铛的一声,双剑同时磕住双枪,成化力大无比,两名护卫同时感到双手一沉,如同刺中铁桩,心下一惊,这时成化的大喝如同闷雷在耳边响起,二人连同胯下坐骑被震的全身一虚,马蹄慌乱,但二人还算守住身形,没有落下马来,但也狼狈不堪。 二人慌乱间,成化却未停手,双剑一卷,已和二人错身而开,站到了水云飘面前,水云飘眉头一皱,才看见两名银甲护卫的银甲被成化挑出几片甲片,落在地上,成化好整以暇的双剑归鞘,抱手道:“水大小姐不用俺动手请了吧。” 两名银甲护卫在主子面前失手,顿时老羞成怒,双双飞身下马,长枪直袭成化后背,成化应敌何其老道,瞬间已拔出双剑反勾,将双枪格开,回身右手已劈出十多剑,将一个护卫劈的连连后退,本以为成化后劲已失,另一人正准备趁虚而入,成化的左手剑已如一道流星,极快的从连连后退的护卫面前划过,正是成化与秦渊钻研群狼剑法后简化的狼围夜刺,已成化之力已可轻松使出。 成化左手一剑划出,身体顺势一旋,已躲过背后的一枪,不仅如此,背后袭来的护卫却未来得及止住身形,成化却贴到他面前,待反应过来,成化的短剑已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再看中了狼围夜刺的护卫,本以为小命玩完,这时候才发现,成化只是在他胸前的银甲上划了一道深深的剑痕,显是手下留情了。知道这是水家的人,成化当然要给水如烟一个面子。 秦渊抱拳对水云飘道:“水大小姐今次只带了千余人马,想要解鱼祥之围,恐也难为,你我两家本无仇怨,不若一齐击退了南宫波,再论兑雪所属如何。” 水云飘终于开口道:“你为何要用击退一词,你认为我水家精锐仅仅能击退那群乌合之众么?” 秦渊微笑道:“若我是水家掌事,首选当然是水陆两路进军鱼祥,但此时流波战事愈紧,恐水家的战船抽调不开了,故而水大小姐只能亲自带人从陆路前来,而且人数不多,南宫波此时定发令一面封锁陆路,一面派贼船从海上攻打鱼祥,鱼祥内乱未平,又孤立无援,水大小姐前去能将陆路上的海贼击退已算不俗,要想到海上将贼人歼灭无异痴人说笑罢了。” 水云飘面上虽无变化,但内心却已震惊多次,面前这个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竟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将当下局势分析的如此透彻,竟不下于水家智囊之称的二叔水离,自己带兵出逐海时,二叔也告诉自己,击退即可,平内为先。 水云飘平息了一下内心道:“你说错了两处,第一我仅有八百人马,第二你我两家早有仇怨,而且是你欠了我水家的。” 秦渊一愣道:“不知怨从何来?” 水云飘竟破天荒的呵呵笑道:“你掳走我妹妹如烟,父亲恨不得将你剥皮拆骨,你说是不是早有仇怨。你和你后面那个小鬼头还穿着如烟缝的衣服,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么?” 秦渊尴尬的挠挠头道:“水大小姐慧眼如炬,在下佩服,只是这来龙去脉说来话长,我这便让如烟来见大小姐。” 水云飘点点头道:“如烟乃是我水家第二继承人,怎可与你等胡闹,浪迹天涯,不过你若是助我拿下鱼祥,我便做主前嫌尽去如何。” 秦渊见水云飘有招揽之意,心下哪还能不知,拱手道:“原来水大小姐只带了五百人马,不过有秦某在,南宫波定难逃厄运。” 水云飘顿时气结,但也无奈,流波开战,刺史尉洁强行征召水家在流波、逐海的人马前往御敌,父亲还要偷偷调派人马去刚舍援助龙将城,多线作战故而无暇东顾,自己手下只有五百人马,本也只想放手一搏。 但越是南行,接到的消息越是不利,好在经过兑雪才遇到留在兑雪的水家奴仆,这才知道有人破了南宫浪的贼兵,杀敌千人,就连南宫浪都被斩杀,自己这来一见,方知对方确有才华,恐怕只有与秦渊联手,方有破敌之机会了。 第四十六章 血色更从(上) 水如烟终肯来见水云飘,水云飘倒未如何训斥她,只是派了五六个护卫跟着水如烟,提防她再溜了。 看得出来,水如烟还有些怕自己这个长姐,秦渊也听水如烟提过,水云飘从十岁开始便跟着水啸四处行商,十四岁便实际掌握了水家在逐海郡的生意,行事手段干脆利落,经商技巧灵活细腻,加上她冷若冰霜的美人胚子,在逐海郡乃至周围的流波、梁丰、洛英等郡都赫赫有名。 凡是商会业内还是贵族圈子,提起她水云飘无不竖个大拇指。只不过在秦渊看来,水云飘只是个比较强势的大小姐罢了。 且不提秦渊怎么看水云飘的,水云飘却对秦渊一肚子不快活,原本以为秦渊带了批人马,能助自己一臂之力,谁知道一众人站一起一只手就数了过来,其中还加上了自己亲妹妹,而且看上去有些战力的也只有成化、胡赫这俩人了,自愿跟过来的尹连、崔四虽青壮、但一看就知是老百姓,只会乡间斗狠的拳脚把式,从未正经学过武艺。不禁对秦渊深深失望。 但水如烟却十分信任秦渊,和水云飘说起秦渊如何解了山贼攻客家村、如何出谋全歼了前来催收的官兵,又如何靠计谋全灭了这上千的海贼,听得水云飘也是惊讶不已将信将疑,只有内心觉得秦渊有点小聪明,有可能帮得上忙,来安慰一下自己。 远远跟着水家的五百骑兵,秦渊等气氛都很沉闷,尤其是钟九,看着水如烟被一群护卫团团围着,说不上话,急的抓耳挠腮的,看着秦渊苦笑不已。 更从镇不在海边,但离鱼祥城只有五十多里,以前只是座驿站,后来好多镇子败落、好多村庄被毁灭,四处逃难的人又进不了鱼祥城,最后都在这座驿站旁定居下来,形成一座难民组成的镇子。 后由于来回去鱼祥的商队,都得经过此处,倒也将更从也用矮土墙加上木制的围墙围了起来,形成一点城防,免得山匪海贼进出自如。 更从人口远超兑雪,商团只是很少一部分,此时听说蛟龙帮大队海贼攻城,商团的人当然是全撤往鱼祥了,但仍有两三万穷苦百姓。 水家的队伍停在了更从外五里处,这时先一步上前的探子已骑马回来,神色很是沉重。 原来,更从的百姓在商团人马撤走后,发生了民变,一群一群的暴民把商团留在更从的货物抢劫一空,房屋烧毁,仆从更是被暴民活活打死,到后来,暴民所到之处都不管是商团还是百姓,全数灭杀,疯狂至极。可以说,如今的更从已经和贼窝差不多了。 水云飘没想到是这么个局面,顿时愣了,这还没到鱼祥,还没见着海贼的影子,就被更从给挡住了,虽然自己的队伍装备精良武艺不凡,但听说有上万的暴民,自己这些人过去恐怕给人家塞牙缝了。 最后没办法,水云飘只好唤人请秦渊来商讨。 在水云飘的探子回来时,钟九也带了两个矮小的半大孩子来见秦渊,两个孩子只有十一二岁,瘦的让人心疼,因为长期吃不饱,肩膀很窄瘦的皮包骨头,显的头很大,眼窝深陷,但眼睛很大很有神,人也很有精神。 秦渊心下暗暗的有点难受,赶快让楚风拿出些干饼和蜜水,看着两个小家伙狼吞虎咽,楚风忙上去给他们拍拍背,不住说:“慢点吃还有很多。” 而秦渊把钟九拉到一边问道:“长话短说,水大小姐估计马上就要让我去出主意了。” 钟九难得正经一会道:“很难办,镇上有一万多暴民,这几天杀了上万的人,整个镇子都疯了,大头和大眼说,根本没有海贼打过来,但是有人从十天前就在到处说,商团的人要被杀光了,大家快去抢吃的之类的话。” 秦渊眉头紧皱,大致知道了起因,那南宫波不是笨人,但怂恿民变的手段也太毒辣的点,要知道暴民一旦开始,根本无法停止,只会带着遇到的所有人一起走向灭亡。 钟九接着说:“因为商团的人把值钱的货物还有吃的基本上都带走了,最后暴民把留在更从的一些商团仆从杀了,在菜场活煮了吃了。后来仆从吃完了,就有人指着一些人说谁谁给那个商团干过活,然后那些人也被吃了,最后就完全失控了,到处抓人去煮着吃。”钟九说着也不断的表示恶心。 竟然走到了吃人这一步,秦渊也惊讶的半天没反应过来,这时水家的护卫已驾马从人群中走过来。秦渊心念一动,回头再与其他人交代几句,大踏步向水家护卫迎了过去。 “用绳索把西面的围墙拉倒,让里面的人能跑出来,然后分成十小队,一路斩杀追来的暴民,能杀多少就杀多少。”秦渊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一边说,一边用树枝在地上的细沙上画了个大致的图形表示更从,又画出进攻点等等。 “现在更从东面、南北面已经是一片废墟了,剩下来的人在西城与暴民对恃,但西面的人都饿了几天了,暴民却吃人为生,我估计最迟明早,暴民就要冲破西面,届时西面剩余的百姓也将难逃毒手。”秦渊解说道。 这时一个银甲护卫道:“大小姐,我等此行乃是解鱼祥之围,这次人马过少,实不该在此节外生枝。”言下之意便是更从的穷人与我等何干,无须在此浪费兵力。 秦渊嘲弄的看了那个银甲护卫一眼,慢悠悠道:“你们也知道我们只有这几百人马,如果绕过更从,我们将面对的局面就是,正面与拥有海上援军的南宫波两千到五千人马对敌,侧面要应付鱼祥城内的不定状况,后还要提防更从的暴民从后包抄,要知道,他们最恨的可就是商团的人马了,那时我们这些人不够任何一方塞牙缝的。” 水云飘虽蒙着脸,但也能感觉到她皱了皱眉头道:“你为何会认为鱼祥城的状况和海贼暴民相提并论。” 秦渊摸了摸鼻子道:“恕在下直言,水小姐估计有段日子没接到过鱼祥城内亲信的消息了吧。” 水云飘道:“你的意思是鱼祥水家的人已经凶多吉少了?” 秦渊体会了一下水云飘和众水家子弟的语气神情,心下暗叹一声,却未说破。只是说道:“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水云飘思索了半晌道:“恐怕我不能让水家兄弟在此折损,我还是决定绕过更从,直接前往鱼祥,不过你所言我会视为警示。” 秦渊点点头道:“我会想办法牵制住更从的暴民,你们也一路小心了。” 水云飘盯着秦渊看了一会道:“如烟还有话跟你说,我们走!”说着一挥手,翻身上马,重水家子弟纷纷狠狠瞪了秦渊一眼后,跟着水云飘而去。 水云飘走后,众骑中这才踏出一匹黑马,正是水如烟的黑风,水如烟已换上了一身银色的软甲,系上了酱色的披风,显得英姿飒爽,她上前几步走到秦渊身边,几个银甲护卫隔着三丈远远守着。 秦渊正待开口,突然耳边一阵风吹过,身边已多了一人,正是钟九,只见他嬉皮笑脸的迎上水如烟道:“如烟,你跟你姐姐走么,那我也跟你们走吧~” 秦渊毫不留情的一把扯住他的耳朵道:“你不能走,你得帮我平了更从才行。 第四十七章 血色更从(下) 钟九哇哇大叫道:“我又不是卖身给了你,再说更从上万的暴民,我们几个人有啥用处?” 水如烟瞪了钟九一眼道:“你就跟着小五,看能不能帮上他的忙,小五,你真要留在这去救更从的百姓么。“ 秦渊摊摊手道:“事在人为,只是如烟你要注意了,水家在鱼祥的主事之人恐怕已经背叛水家了。“ 三人又是打闹又是交代弄了半天,这才依依惜别,水如烟将秦渊交给她的一个小球拿在手上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所以然,只有揣在怀里,也不知是喜是怒的,跟着水家子弟,远远离去。 秦渊待水家人走完了,看着身边的楚风、钟九、成化、胡赫、尹连、崔四,还有大头和大眼两个小家伙,沉吟片刻,道:“钟九带着大头大眼先进城打探一下,我与成化、楚风、胡赫前去更从的东门,尹连、崔四你们两个如此这般…….“ 众人各自分散,钟九一肚子不明白,不知道秦渊的安排什么意思,但这些日子秦渊算无遗策,钟九算是服了,也就依着秦渊的意思,带着大头大眼趁着天色渐暗,摸到了更从城墙下。 更从只是个镇子,所谓的城墙只是约两三丈高的木栅栏,不过西面本来地势较低,当初便垒土填石垒出一丈高的土墙,再在土石墙上立起栅栏。 土墙外挖了丈余深的沟槽,但估计不是活水,黑乎乎绿莹莹的很是浑浊,但总体倒是比兑雪的坚固许多,还立起几座哨塔,不过此时一眼看过去,已经倒了一大半,剩下的哨塔也摇摇欲坠。远远看去护城河里还漂有几具尸首,已是腐烂腥臭多时了。 钟九有飞爪,轻功又高明,过河上墙轻松写意,大头大眼不知从哪个草丛拽出一个黑乎乎的树根一样的东西,竟靠这个也划到城墙下,又在一个草丛里掏掏掏,掏出个比碗口大不了多少的洞,两个人竟从洞里钻进了城墙内。 一进更从城内,钟九便感觉一阵恶心,举目疮痍不算,到处是死人,或是肢体,地上墙上能看到的所有地方都是黑乎乎腥红红的血迹,一个活人也见不着。 大头上前道:“小九哥,齐大叔他们现在应该都退到西北边了,那边打的很凶。” 钟九看了一眼那边,摆摆手道:“你们两个就在这边躲着,千万别让人看见,我倒西北边去看看。”钟九知道,这两个小家伙虽然机灵,但遇到暴民肯定是死无全尸,传说吃过人肉的人最喜欢吃小孩了。 大头大眼对视一眼道:“我们会躲的,小九哥你会救齐大叔他们吗?” 钟九道:“放心,我定救出齐大叔他们,我们不但要救出他们,还要把整个更从都救过来。” 大头大眼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一溜烟不见了。钟九从背后掏出两把黑亮黑亮的匕首,喃喃道:“老子可不是来打探消息的,老子要把你们这些暴民全部杀光。” 钟九如同一道黑烟,飞快地向西北边奔去,随意的一纵身便能跳上两三丈高的房子、树上、一改平日的嘻哈精怪,整个人弥漫进一股萧杀的气息中。 更从镇子相当的大,西北面一片混乱,钟九跳上一棵大树向那边看去,远远便见两拨人正在对恃。 一拨人背对着城墙,拿乱七八糟的断墙、木块、碎石堆成一堆一堆的挡在面前,约有四五千人,但是大多是妇孺,只有数百汉子手拿些木棍、农具、或是用菜刀绑在木棍上充当兵器,堵在碎石堆之间,与对面一眼望不到边人们对恃,中间只隔了数丈远。 钟九一眼便找到自己的故人,钟珏的好朋友齐大叔,那个汉子留着短须,手拿一根铁棍,浑身浴血站在最前线,一看便知是这波人的头头,钟九也知道齐大叔除了是个出色之极的铁匠外,也是个棍法高手。 但更引人注意的确是另一个人,说他是人甚至让钟九觉得不是很准确,因为他竟然有十尺有余高,比一般房子还要高出半个头,壮的像一座小山。 要知道,应国汉子一般只有五尺来高,强壮如客绝,也不过七尺有余,可面前这个汉子竟和当初秦渊再镜章遇到的巨神族战士一般高大,直教人震惊不已,可一侧身钟九才看到,那人眯着小眼,一脸和善甚至有些蠢蠢的,又让人想笑。 可对面那数不清的人却笑不出来,那些人无论男女都赤裸着上身,胸口全是血手印,脸上也几乎全是黑红色干掉的血迹,对着齐大叔这边大声的吼叫着,如同野兽一般。 这么一群人少有拿武器的,但足有上万人,挤的人头攒动,水泄不通,钟九知道,这便是暴民了,堕落的百姓,因为饥饿把爪子和牙伸向了同类,将自己变成野兽的暴民。 暴民们不时有人从队伍中冲了过来,抓起石块什么的就朝巨汉,那巨汉脸上白净,身上却漆黑漆黑的,不时用双手将丢过来的石头挡住,竟没什么损伤。 只见巨汉见对面来的人靠近了,才大喝一声从背后突然抽出一根碗口粗的大铁链,如同黑龙出洞,呼啸着横扫过去,对面冲过来的人便不知飞去和何处。钟九看的也不禁咋舌,着铁链他认识,正是更从以前吊城门的铁链,估计有四五百斤重,竟被这巨人当做武器。 巨汉舞了几下铁链,也有些累了,便把铁链收了回来,对面的暴民一时间也不敢往前冲,只敢远远的低吼怒骂着。 难怪齐大叔他们能抵挡住暴民至今,原来有这么威武霸气的巨汉撑住场面。这时那巨汉还回头对齐大叔说着什么,远远的听不到,但钟九是读唇语的高手,原来巨汉在说好饿,已经三四天什么也没吃了,但齐大叔也无可奈何。那巨汉竟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看的钟九目瞪口呆。 这时暴民堆里出来大声怒吼,钟九看去,只见从后方点起了几十个火把,一个个向前传去,钟九想这还得了,那巨汉挡挡碎石也就罢了,这么多火把丢过去烧也烧死了。 果然齐大叔这边也吓的不轻,忙大声让周围人躲避,找断墙石堆躲避。火把传到最前方,一群暴民手拿火把冲出队伍,把火把向对面丢去,一下子丢在对面的人群里,引出一阵惨叫,暴民们哈哈大笑,后方又传来火把。 钟九知道自己该出手了,一纵身,已从树上飞身而下,从两边人马中间如一道黑影掠过,飞在空中的火把竟被他全抓在手中,再一个掠身,火把全丢在暴民堆里,这下轮到暴民群里惨叫了。 钟九却未罢手,飞身攒到暴民群中,几个起落,又跳上一棵大树,再回头他起落经过处,七八个暴民汉子纷纷捂着脖子,从他们脖子里喷出大量献血,将旁边人浇的满脸都是。 本以为会让暴民害怕,谁知道暴民们看到血,更加兴奋了,那几个被抹脖子的汉子竟被周围人全围上来活活咬成了碎片,那血腥场面,让钟九也不禁打了个冷战。 有了血的刺激,暴民们突然大吼着向对面涌去,那阵势,早就忘了对巨汉的害怕,他们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杀光,吃光。 钟九没想到自己竟刺激了暴民的冲锋,但现实已经不容的他思考什么,齐大叔与巨汉,还有身边的汉子已经拿上武器,与暴民们战成一团。 但暴民数量实在太悬殊了,那巨汉一交手一铁链解决了十多个暴民,但紧接着,数十个暴民冲上来有的抱大腿有的抱胳膊,如同群蚁噬象一般,还有好多暴民抱住铁链,顿时巨汉被压在无数暴民群中。 第四十八章 初遇强敌 秦渊与成化等人绕过大半个更从,沿途随处可见散落的杂物与尸首,老远就能闻到从城内飘出来的血腥味、尸臭味,秦渊知道如果就这么放任下去,不出月许更从便将成为一座死城,就算没有被吃掉的暴民也会染上瘟疫,最后更从再也不剩一个活人。 秦渊心内各种念头如闪电般的掠过,其实他在琥珀山上压根没有修习什么高深的兵法,可以说肖承、韩千雪的兵家修行能甩秦渊十万八千里。 师兄弟们都知道秦渊的强项是命理一门,虽然也差小师弟李度甚多,但大家不知道秦渊其实是众师兄弟中唯一学了易天一门绝学的,就算只是略懂皮毛,但这大半年的经历已经让他懂得充分利用自己会的一切来达到目的了。 进客家村前击败山贼时他借助了山风,击败催收官兵时借助了地形与山火,剿灭兑雪的海贼时借用了海潮。这一次面临城内的巷战,说实话秦渊一点把握都没有。 把握是一回事,让秦渊放任更从的人间地狱,他更过不了良心这一关,所以他只有赌,一赌钟九能找到在更从的熟人,顶住暴民的攻击等到自己的支援; 二赌自己等人能尽快找到暴民的头头或者暗中策划鼓动的人并快速击杀;三赌不会武功的崔四、尹连二人不要遇到大批暴民能按照吩咐完成计划。 三赌中其实最简单的是自己这一边,秦渊、成化、胡赫、楚风是秦渊最放心的组合,两弓两剑,进退自如,秦渊也相信从后方突进能很快找到目标,这么心思狠毒的幕后黑手定不会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吧。 从东面进城相当顺利,几乎是长驱直入,只是经过几处空地,如同人间地狱一般的景象深深的震撼了诸人,一口口血淋淋黑漆漆的大锅,一堆堆腥臭的人骨,一滩滩吃剩的肢体、杂碎,一群群蝇虫、乌鸦。 本想要胡赫、楚风节省箭矢,却没说出口,任凭他们将那些正在杂碎坑里啃食的瘦弱暴民射杀。秦渊也庆幸水如烟没有跟着自己等人来更从,不然不知她能否撑住。 很快秦渊便看到了镇上最高的建筑---某个商团在更从建造的一座小楼,足有四层楼五丈多高,似是烟花场所,此时已是烧掉了一半,但不影响秦渊登高远望。 秦渊可没学过什么高深的轻功,像钟九那样飞檐走壁是别想了,但好在身手灵活,顺着残墙断柱爬了上去,倒也利索,胡赫、楚风也都是爬树的好手,只是成化在地上挠头苦笑。 胡赫确是山民里十分称职的猎手,翻身上了屋顶,便弯弓搭箭,环顾四周进行戒备,看的秦渊不住点头,楚风朝地上的成化做了个鬼脸,便来到秦渊身边。 秦渊微皱眉头向四下看去,目光将一个个房屋映入眼帘,秦渊也不知何时开始自己有了这个能力,好像这些数不清的房屋的形状、结构全然在映在心中。 不多时他便找到了几个可疑的目标,都在朝西面的位置,三座还算完整的房子,两座是商团的宅院,一座是镇内的一座庙宇,庙宇内还有座矮塔。 同时也看到了西面的暴民人流,数不清的人从四处向西北面巷子汇集而去,传来杂乱的叫骂喊杀声,一阵风吹过,也传来浓浓的血腥、尸臭等气味。 时间紧迫,秦渊从小楼上一跃而下,叫道:“准备火把,跟我去放火。”这是秦渊能想到最直接的方法了,冲到那三所宅子边一把火放了,就不信里面的人不出来,如果挨个杀进去慢慢找不知要耽误多少时间。 成化大吼着,一手执剑。一手执火把冲在最前方,两所商团的宅院离得不远,里面全是赤裸上身,身上印着血手印的暴民。 一脚踹开院门,暴民便蜂拥而出,但都是些普通百姓,没什么战力,成化怎会手下留情,不多时已斩杀数十人,浑身浴血,胡赫、楚风也是箭无虚发,一边射杀四周的暴民,还不时将尸体上的箭矢尽量回收。 一支好箭制作不易,粗制滥造的完全没有准头,但尽管一支也没有浪费,但等诸人杀到庙宇门前,两人的箭囊已经空了,胡赫将最后一支箭插回箭囊,收弓拔刀,他的刀法在山民里也是佼佼者,成化在不用三大杀招的情况下也只能和胡赫打个平手。 成化一个铁山靠,撞开了庙宇的大门,胡赫心中警兆一闪,忙将成化扯向一边,果然两只劲箭休的一声从院内射出正好射在成化进门的门槛上,入木数寸,显是高手。 成化、楚风、胡赫三人连忙躲在庙宇山门两侧,楚风刚露个头,又一只劲箭擦着楚风的头皮射了过来,吓了楚风一跳。 胡赫朝成化、楚风打了个手势,用猎手的手势示意三人分散开,成化笑着点点头,看着胡赫和楚风一左一右,顺着院墙摸到两旁,成化深深吸了口气,突然对着院内大吼骂道:“他奶奶的哪来的龟孙子在这埋伏你爷爷,就你们几个头生疮脚冒脓断子绝孙的王八蛋一看就知道你们的娘不知道在哪个乱坟岗被鬼上头狗上身的生了你们这些杂毛鸡碎屎尿渣……” 一旁的楚风深深的被成化骂人的功力折服,远远竖个大拇指,自己也不停留,找了个较为松动的墙头,将瓦片轻轻揭起,从瓦片缝向庙院内看去,很快便发现目标。 六个汉子拿着弓箭,埋伏在矮塔上和大殿屋顶上,其中五个人都藏身在围栏挑檐之后,就一个弓手露出大半个身子,另一边的胡赫怎会错过机会,一记冷箭射在那个弓手的腿上,那人惨叫一声从屋面上滚了下来,摔在了院子里。 对方大怒,一阵乱箭射在胡赫所在,又有几个汉子从矮塔另一边过来,其中一人低声对另一人说了什么,那人拿出一个竹哨,向外面狠狠吹了几下。楚风知道这是招来暴民的信号,正在焦急,秦渊的身形从宅子另一边摸了进来。 两面包抄永远比横冲直闯来的高明,果然,前门的叫骂和冷箭把庙院里的人全引了过去,谁也没看到秦渊偷偷摸摸的从矮塔下的挡山石坝上爬了上去,没几下便爬到了塔上。 矮塔有四层可以上人,第二层只有一个守卫,秦渊调整了下一呼吸,蹑手蹑脚的走到那个弯弓搭箭的守卫背后,猛扑过去,一手捂住他的嘴,左手短剑直接把他插了个对穿,惨叫都没发出便隔了屁。 秦渊动作一下都没停,收剑一个滚身已抓住死去守卫的弓箭,对准一旁屋顶上的守卫就是一箭,正射中那人腰背,不死也是重伤,一箭射出再低头一滚,再一箭射向另一边的屋顶上的守卫。 中箭的守卫一声惨叫,院内诸人哪还不知道有人进来了,纷纷回头寻找,矮塔四楼的数人也是一惊,那个头头似的汉子一个翻身,从四楼上跳了下来,在三楼的挑檐上轻轻一带,已落在秦渊身前。 这是个面色冷峻的汉子,身材不高却很有威严,约莫三十四五岁的模样,留着短须,武器不是刀剑,却是两把钢爪套在手臂上,伸出来半尺,钢爪森森白光中透着绿萤,一看便是淬了剧毒,赤裸的右臂上有一副黑色的刺青,似一团火焰包裹着一副骷髅,甚是恐怖。 那汉子冷哼一声道:“哪来的小子,竟敢打扰本座,纳命来!” 第四十九章 酒徒神威 那汉子说着一闪身,双爪带出六道寒光,直取秦渊面门与咽喉要害,招式快的惊人。 秦渊心下也一惊,这是他回到人间后遇到的第一个真正的劲敌,不但是高手,而且是个极为冷酷残忍的杀手,招式不给对方留一点活路,动作之快不容多想,秦渊拿手中的短弓一挡,身形暴退,从二层栏杆上一翻,已落在了院子里。 秦渊暗叫不好,刚在矮塔上还能借助空间狭小进行缠斗,如今落在院子里岂不成了弓箭的靶子。 果然他刚刚落地,便有两箭射来,饶是他身手灵活,侧身一翻躲去一箭,另一箭在腿上划了个血口子扎在地上。 见秦渊落地,楚风胡赫哪还忍得住,翻身上了围墙,一纵身跳到了两旁的屋顶上,向两旁的弓手冲去。 成化本也欲大吼一声冲出去,却见秦渊背着他打了个手势,心下一惊,忙收回身形,躲在院门后,屏住呼吸。 秦渊打的手势乃是猎户中流传的信号,表示有大猎物如山虎之类的猛兽,难以力敌,便由一个猎户将其引入其他猎户做的凹地里进行围杀的意思。也表示让埋伏的猎户隐藏好自己以求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两旁的弓手见有人冲上来,也只有弃弓拔剑,迎了上去,而那冷酷汉子也是哼了一声,从塔上跳了下来,站在秦渊身前。 冷酷汉子冷哼一声道:“你是何人,竟找到此处!” 秦渊一边微微调整着姿势,一边道:“九州侠士自当锄强扶弱,我不知你们是什么人,但知道你们定没干好事,在下便是要为更从死伤的无数百姓讨回公道!” “公道!”冷酷汉子哈哈大笑道:“这普天之下拳头便是公道,你胆子倒是不小,可惜却遇到了本座,别以为你躲在门后的傻大个能偷袭到本座,本座只要动动手指,便可将你们挫骨扬灰!” 秦渊无奈的耸耸肩,成化在门背后呼吸急促心跳加速,便是自己也能清楚的感觉到,何况对面这冷酷汉子武功深不可侧。 这时两边屋顶上纷纷传来一声惨叫,胡赫和楚风已然建功,只是楚风挨了两刀,坐在了屋顶上,自己拿出刀伤药按在伤口上。 成化见藏不住了,也只有跳了出来,与秦渊站在一起,双眼瞪的像牛铃一般,怒视着这汉子,双手紧握剑柄。 冷酷汉子嘴角微微一扬,露出一个残忍的微笑,拨弄着双钢爪道:“三人一起上吧,本座即刻送你们上路!” 秦渊一晃肩膀,成化哪还不懂意思,大吼一声,已如猛虎出枷,双剑齐出,长剑抖出数个剑花,罩住那汉子周身数处要害,左手短剑不停变换方位伺机而动,正是群狼剑法三大杀招的“狼围夜刺”。 冷酷汉子冷哼着“自不量力!”双爪已一个古怪的姿势迎了上来,任凭成化的长剑有诸多变化,一个钢爪准确无误的扣住了长剑,成化的短剑还未出手,那汉子的另一钢爪已然封住了成化左手的动作,让他无从下手。 胡赫哪会错过成化与那汉子缠斗的机会,双手握刀一刀从侧砍向那汉子腰背,虽谈不上什么高深刀法,却十分实用,正好砍向那汉子周身最难躲避的部位。 秦渊却未出手,因为他已看出不寻常的东西,他需要成化为他创造一个机会,就算成化要付出惨痛代价。不但没有出手,秦渊甚至闭上了眼睛。 冷酷汉子扣住成化的长剑,顺手一带,竟迎向一边的胡赫长刀,成化是天生力士的武者,气力远超常人,但这灌注周身力量的长剑却如同一根筷子一般被冷酷汉子随手拂走,与胡赫的长刀撞在一起。 狼围夜刺是使不下去了,成化左手马上变招,浑身血气、真气猛然加速,大吼了一声狼嚎,左手灌注出十二分的力量,一往无前的刺向那汉子的胸前,正是狼王怒威。 冷酷汉子面色一冷,显然被狼王怒威的吼声略有影响,但手上钢爪却一点不慢,快的让人无法想象的勾住了成化全力一剑。 胡赫抽刀再一刀从下至上砍向汉子双臂,希望能破招,无奈那汉子的招式实在太快,先是扣住了短剑,按向地面,身形借力已是腾空,一脚踢在成化胸前,另一脚踢在了胡赫的肩头。 成化与胡赫顿时如同断线的风筝,感觉如同被千金的大锤砸中,武器脱手,身形也不禁腾空摔向一边。 秦渊双眼突然一睁,双手的短剑一前一后投向还在空中的冷酷汉子,正好卡在他稍微露出一点空门的时机,双剑投掷时机、力道都是极为巧妙,那汉子如果挡掉第一剑,必然被第二剑刺中,而秦渊身形也未停止,躬身随后窜出,他的目标是成化被击脱手的还在空中的长剑。 冷酷汉子身在空中见飞来的两剑也是怒火中烧,强运功力,在空中猛然全身横着一扭,一爪格开第一剑,身子极为勉强的躲过第二剑,但也被第二剑割破了衣衫,身形刚刚便要落地,秦渊已然抓住了成化那把长剑。 冷酷汉子本以为秦渊要一剑劈来,秦渊却未尽其意,一剑挑到被格开的第一剑,将那把短剑挑向那汉子门面,一手抓向那汉子的手肘,长剑从他钢爪缝了刺向那汉子的小腹,整个过程一气呵成,神乎其技。 那冷酷汉子显然没有想到随便遇到的一个小子有这么奇怪的招式,好像周围发生的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一般,这种感觉非常不爽,但不爽归不爽,冷酷汉子还是异常冷静的偏头躲去飞来的短剑,双爪一扭去扣住秦渊的长剑。 秦渊嘴角一扬,竟将长剑脱手,自己向后一翻跳后一丈多远。 冷酷汉子心下正要差异,确感到右肘一麻,自己的后招顿时感到一顿,突然心下警兆一生,右边传来咻的一声,只得弯腰一躲,原来是楚风在屋顶上射出一箭。 冷酷汉子就地一滚,看向自己手肘,赫然被插了一根金针,再看向自己就地滚的一身尘土,简直是怒火攻心。 秦渊心下一急,没想到这样都没伤到这汉子,只是让他略微狼狈,一看受伤的胡赫正好在冷酷汉子旁边,心下大骇,恐怕胡赫要凶多吉少了。 果然,那冷酷汉子见胡赫正躺在一边,大怒着一脚踩向胡赫的脖子,这一脚下去恐怕胡赫便要脑袋搬家了。 可正在这危急时刻,不知哪飞来一物,快的惊人,连秦渊也看不出轨迹,就像突然出现在那冷酷汉子的后脑勺,冷酷汉子大惊,但却无处可躲,被砸了个眼冒金星。 那物落在地上,秦渊看去,竟是一颗花生仁。 这时从高处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道:“空云教是越来越不长进了啊,竟然跑到这穷乡僻壤的小角落来逞威风,厉害,嗝~~~真是厉害!”说这话,那人竟然还打了个饱嗝。 一众人心下都是大惊,谁也没发觉什么时候经有个人上了矮塔的塔顶,抬头看去,只见一个汉子侧卧在残瓦间,一脸胡渣,浑身破烂,一手拿了个黑漆漆的棍子,棍子上绑了个酒葫芦,另一只手正在一个油布里掏出花生塞进嘴里。 此时正好夕阳从他背后映来,那人如同全身燃烧了一般,光芒四射。 第五十章 左横殒命 屋顶那邋遢汉子一边倒了口酒,一边接着说道:“空云教九元子,你应该就是排行第七的左横,民间称你为毒蜂,却是实至名归啊。” 冷酷汉子面色凝重,心下也是一惊,没想到在这应国的犄角旮旯的地方也被人一眼认出来,他冷哼一声道:“你又是何人,敢来管我圣教的闲事。” 邋遢汉子摇了摇手中的酒壶,应是喝完了,不禁颇为失望的道:“你只要知道我便是取你性命之人便可。” 冷酷汉子左横闻言不禁哂笑,谁知笑容还未展开,那邋遢汉子已然动了,像是伸了个懒腰,但左横却感觉自己和身边的一切却突然定住了,自己连一个手指头都无法动了,屋顶上的邋遢汉子飞身而起背着夕阳,如乌云一般迎面飞来,手中的黑铁棍子像也是活了起来,变成一只火鸟,正正的刺进了自己的胸口,左横感到全身如同置身炼狱,一团烈火从胸口开始燃烧起来,他想惨叫,却一点声音也发布出来,慢慢的失去了意识,他知道,自己死了。 成化、楚风、胡赫三人只听楼顶那邋遢汉子说到“取你姓名之人便可”那个可字刚刚出口,远在二十丈远的左横突然如遭雷击,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更离奇的是,他的胸口燃起一阵火焰,不一会儿便把胸口烧出一个大洞,死的不能再透了。 而秦渊却分明看到,那邋遢汉子擎出那黑铁棍子,那棍子映着夕阳,却突然活了起来,变成了一只奇怪的火鸟,直直从屋顶上飞了下来,一口刁去了左横的心肝吃了下去,又飞回邋遢汉子的手上,变成了黑漆漆的棍子,一点也不显眼。整个过程如同仙法一般,好在秦渊是从琥珀仙山下来,仙师元律的诸多法术他也见得多了,他知道这邋遢汉子不是仙人,这只是一门高深至极的武功,高深到如同仙法的武功,而那黑铁棍子也非凡品,甚至是近乎法宝的仙家兵器。 突然秦渊感觉头上剧痛,几欲昏倒,但总算忍了下来,他知道不知不觉中自己心衍的眼力再次透支了。 塔顶上那邋遢汉子显然也察觉到秦渊的变化,眉头微微一皱,略略产生一些好奇,只见他身形一晃,已落在了地上,这时成化、胡赫已爬起身来拾起了兵刃,上来躬身拜谢,他们都知道虽然不知道这汉子怎么出手的,但那左横定是死在了他的手上,拜救命之恩也不为过。 那邋遢汉子随意的摆摆手,根本没搭理他们二人,而是径直走到了秦渊面前道:“小子,你看到了什么?” 秦渊盯着那黑铁棍子看了半晌道:“前辈的宝剑华丽非常,让人叹为观止,前辈的武艺也是神乎其技,恕晚辈完全看不出招式动作。” “华丽非常?”成化听到秦渊的形容,忍不住也盯着那黑铁棍子看了又看,那黑乎乎锈斑斑完全没有“剑”的形状也能叫华丽非常? 邋遢汉子眼皮搭了搭道:“你小子武艺虽然疏松,眼力却是不错,算了,老子还有事儿,走了。” 邋遢汉子说罢,将黑铁棍子在肩膀上一扛,就要往外走。 秦渊眼睛一转,突然捧手道:“有一种酒,用竹花做曲,南米北粟酿造,采狮、豹之泉,配上三十多种药精,只需要窖藏三年,就能比秦国的烈风酒还要烈上两倍,不知此酒叫什么名字呢?” 邋遢汉子身形顿了一顿,毫不停留的走了出去,成华等人正在面面相觑时,邋遢汉子又走了进来道:“算你小子狠,说吧,要我帮什么忙?” 秦渊微微一笑拱手道:“小子怎敢让前辈帮忙,只是想解这更从之患,解救剩余的百姓,相信百姓会对前辈感恩戴德,铭记终身的。” 邋遢汉子摆摆手道:“别净说些没用的,你这酒配哪三十种药精呢,我可连味都没尝到就要被你小子使唤啊。” 秦渊点点头道:“其实三十种药精也就骗骗官宦大夫,做给前辈喝,只要把酒曲换成桃花,再以蒸馏之法,将三缸的酒力蒸至一缸之中即可。” 成化等人完全不知道他们两个在说什么酒啊酒的,心想就算现在材料齐全,秦渊做酒也要三年啊,拿这个来收买眼前的高手大叔能成才怪吧。 谁知道那邋遢汉子一边听,一边嘴里吧唧吧唧的咽口水咽了半天,突然打了个饱嗝道:“果然好酒,果然好酒,这酒够烈,还可以用蒸酒之法将三缸酒力集中到一缸之中,老子怎么没想到呢!这酒应该叫酬知己,不错,老子喜欢。” 成化等人愣了半晌,这样也行? 秦渊不禁对他们耸耸肩道:“这位前辈武功养气已臻化境,只要描述出画面他便能看见风景,只要描述出材料,他便能感觉到味道,同样只要和他说招式的名字,他就能使出甚至比原招式更加精妙。” 那邋遢汉子拿脏手挠了挠头道:“怎么,你小子还在其他地方见过我这样的人么?” 秦渊道:“不敢,在下恩师便是如此,只是不在这凡世间了。”秦渊心想仙师元律远在仙界,自然不在凡世间了,这么说也不会引人好奇追问。 那邋遢汉子百无聊赖的道:“你这小子说话有所隐瞒,看在你并无恶意,便帮你一把吧,不过老子虽然能品到味道,你小子还是得给老子做上个一百坛,几年以后老子来取,你便是跑到天边也甩不掉老子。” 秦渊道:“用一百坛酒就能救更从上万的生灵,这生意怎么算都划得来,小子怎会赖账呢?不知前辈高姓大名?“ 邋遢汉子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道:“人家都叫我酒疯子,你们就叫我风大叔吧!” 秦渊哈哈笑道:“我们这有个小风,前辈正好是老风,甚是有缘啊哈哈~晚辈名叫秦渊。”说着也介绍了一下成化、胡赫、楚风道:“我们还有几个同伴在附近,本来我只有一二分把握,有了前辈出手相助,定能成事!“ 酒疯子丝毫没因为秦渊叫他老风而生气,反而十分高兴道:“你小子悟性不错,马屁拍的老子十分受用,你是要去西北边救那帮人吧,老子先走一步,有一拨人杀了过来,你们就自己摆平吧。” 说着酒疯子身形一动,又已飞身上了矮塔的塔顶,再一动,早消失在夕阳里。 成化不禁对这种高来高去的轻功羡慕不已,但也自家知自家事,自己是不可能练成这种高明的轻功的,这需要不知多少年的内功功力才能做到,而内功修炼成化一直事倍功半难以寸进。不过他更感兴趣的却是,武功高强以后真的能听到材料嘴里就能有味道么,那以后自己武功高了岂不是能把干玉米饼当成红烧肉吃么,胡赫不禁白了他一眼道:“那种绝顶高手会弄不到红烧肉吃么?”让成化好不尴尬。 楚风在屋顶上叫道:“三位大哥不好了,我们被暴民包围了!” 第五十一章 横扫更从 听到楚风的呼叫,秦渊耸耸肩道:“你们俩也该休息够了还能动吧,估计我们要杀到深夜呢!” 成化活动了一下肩膀,胸口的踢伤幸好不重,他又皮糙肉厚刚罗汉拳也略有小成,只见他拿布条把双剑紧紧绑在手上,豪迈的道:“让他们尽管放马过来,老子要当先锋!” 胡赫一口气还没顺过来,但射箭还行,忙与楚风四处收集箭矢。 只听外面一阵嘈杂吼叫,一群披头散发一身血手印的暴民已经涌了进来,成化大吼一声,冲在最前面迎了过去。 钟九心里是急的不行,但手上却丝毫没有放慢,凭着身形瘦小来去如风,在暴民群里战了大半个时辰,竟没有受伤,而一对黑匕恐怕已收割了数十条人命。 但这种如潮的人流,一个人在里面起的作用实在太小了,钟九也渐渐感到气力不济,正准备撤退,但四周全是披头散发如狼似虎的暴民,一时间竟分不清东南西北,飞爪在刚刚的激战中早已丢失,钟九知道自己被困住了。 这时钟九听到不远处一声暴喝,好像是那个大块头的声音,忙向那个方向边斩杀暴民边移动过去。 走近一看,那大块头确是不凡,抱着一根海碗口粗的柱子不停将身边暴民砸飞,每一次挥动便将四五个暴民砸散。 但暴民竟没了恐惧,又杀了过来,这会儿大块头已经全身是伤,有刀剑伤,砸伤,还有好多竟是被暴民硬生生咬出的伤口,大块头疼的眼泪直流,但一脸坚毅,仍不停战斗。 钟九一看,只见一个小女孩被大块头护在身后,好像是齐大叔的女儿,小女孩也受了伤,缩着身子躲在大块头身后,但面色并不是十分恐惧,显得很是坚强。 钟九一个闪身已到了大块头身侧,一手刺破了一个暴民的喉咙,大叫道:“齐璇儿,找路撤退!” 小女孩看到一个人影,定睛一看是钟九不禁十分高兴:“小九哥,果然是你,你来救我们么?” 钟九不禁苦笑,自己一个人哪救得了这更从乱局,心下不禁暗骂秦渊那小子怎么还没见动静。 三人且战且退,不知不觉已到了无路可退的巷角,眼看便要被堵实,忽然看到一个人影如同一只大鸟从天边飞来落在了三人面前。 大块头反应没那么快,已挥动木柱子批头的像那人砸去,钟九意识到应是援军,但还没喊出口,大块头的柱子已快砸到那人了。 眼看便要头破血流,钟九还没来得及喊出个啊字,只见那人伸出一个手指,竟顶住了大块头的全力一击,如同砸中了铜狮巨石一般,倒是大块头被反震的力道震的双手发麻,木柱子不禁脱手而出丢在了一边。 钟九这才看清楚来人,一身邋遢破烂,一手将一根黑漆漆的棍子搭在肩头,棍子一端挂着个大酒葫芦,另一只手正竖起一支食指,在挡住大块头的木柱子后伸进耳朵里掏啊掏,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可任他什么姿势,钟九却看出来了,面前是个绝顶高手,说不定逃生有望了。 那人正是酒疯子,只见他唉声叹气的将大葫芦丢到空中,葫芦嘭的一声炸成了碎片,本以为是空空的葫芦,此时也不知道装了些什么酒水,哗啦的就撒了下来。 酒疯子等酒水洒下来快到面前无数暴民的头顶位置时,将手中的黑棍子一挥,奇迹发生了,空中的酒水忽然化为烈焰,从面前丈许的位置一直向后方蔓延开去。 钟九如同看神话一般,看着眼前无数的暴民被烈火包围,无数的惨叫此起彼伏,不一会儿整条巷子看过去再没一个站着的人,一地焦黑的残骸。 若是秦渊在场,定能看出来这酒疯子早已将外发的真气运用的出神入化,甚至有了灵性,那真气带着火焰如同一群猛兽,尽情的吞噬着眼前的猎物。 只见面前的人一招便烧杀了上百暴民,钟九嘴张的足以塞进他自己的拳头,完美的诠释了瞠目结舌这个词。 而那个大块头却憨憨的挠挠头道:“哎呀,你不是上个月来要酒喝的叫花子么,原来你是仙人啊~~哈哈,欧!好痛!”说着又对着自己浑身的伤口喊疼了起来。 身后的小女孩忙上去安慰他道:“成亥不哭,成亥不哭,快去救爹爹吧。”这个叫成亥的大块头抹了抹眼泪不住点头。 酒疯子看了眼钟九道:“你拿着钟珏的兵刃,应该便是他的传人吧?” 钟九忙单膝跪地拱手道:“我叫嘿嘿钟九,钟珏正是家师,不过他老头福薄去年入冬时旧伤复发就这么挂了。嘿嘿谢前辈救命之恩!” 酒疯子有些落寞的摆摆手道:“我与他倒是有几面之缘,走了。”说完也不管钟九等人说话,他脚尖一动,也不见身形有什么动作,便轻飘飘的消失在空中。 “踏云!踏云!”钟九站起身来死死盯着酒疯子消失的空中,嘴里喃喃道:“这边是师父说的轻功最高境界踏云么……” 不远处的城墙脚下,一群百姓在齐大叔的带领下且战且退,此时实在是无处可逃之际,周围无数暴民围了过来。 忽然背后的城墙突然一阵摇晃,齐大叔回头一看,好像有东西在摇城墙上的圆木栅栏,忙叫道:“推城墙,把城墙推倒就有救了!” 一听有救,剩下来的人忙涌道城墙边,使尽了吃奶的劲儿,终于在巨响中,丈来高的矮墙和上面两丈高的木栅栏轰然倒塌。 外面传来两个人声:“快跑出来,有救了!”正是尹连和崔四二人。 只见二人带着几匹马在护城河对岸,绳索木桩什么的做了个简易的装置,就这么远远的将城墙拉倒了,而窄窄的护城河道里,也被二人丢下好多杂物、树木,勉强能走人过去。 齐大叔哪还管得了是谁支的招啊,忙指挥剩下的百姓从城墙缺口逃出去。 而暴民那边也不知道发生了生么事,攻势一下子弱了下来,也没有之前那种被指挥得进退有谋的感觉,显得很茫然无措。远远地不时见到冲天的火光,传来痛彻心扉的惨叫。 好不容易最后一个跑到了城外,在对岸那两个不认识的人引导下向林子里撤去,但回头一看,还是有数不清的暴民跟着他们冲出城来,渡到了河这边。 齐大叔正在焦急,他们早已是筋疲力尽,只要稍微停下来,就要倒地不起了,而暴民像是没有疲倦一般,疯狂的涌来,原以为逃出城外便可得救,看来怎么也逃不过这一劫啊。 正在绝望,忽有一军从北面杀将过来,清一色的银甲骑兵,装备精良,手执长枪,背负短弓,领头的是两匹油黑发亮的神驹,被两个女将骑着,骁勇无比,瞬间杀进暴民群中。 齐大叔晕倒前看到的最后一眼便是,这群骑兵如同虎入羊群,绞肉机一般的绞进人群中,而暴民终于害怕了,散成一团,再也没有追击的力量了。 等秦渊等人杀到齐大叔处时,水云飘正在组织水家子弟清理残局,扎出营地,远远的水如烟对秦渊灿烂一笑,秦渊知道,水如烟终于说服姐姐带兵来相助,而水云飘也挑了最佳的时机杀出来,将水家子弟的损失降到最小。 实际上他们竟无一伤亡,只是有二十多人受了轻伤,水如烟便正在给几个伤员包扎,能得到家族小姐亲自疗伤,那些受伤的水家子弟个个精神的很,一些没受伤的也在懊悔怎么刚才不故意挨一下半下的。 另一个惊喜却是,那个大块头成亥竟然是成化失散多年的亲弟弟,才区区十七岁,不过他幼年便天赋异禀,长得异常的高大勇猛,不过心性却如八九岁小孩一般单纯。 失散这些年,成亥也是吃尽了苦头,被人贩、强盗、马贼如同牲畜一般买来卖去,最后一次竟和齐大叔的女儿齐璇儿一起被抓住准备运到北方去,齐璇儿聪明机灵,借助成亥的怪力让二人逃了出来。 辗转回到了更从找到了齐大叔,但谁知好景不长,不到两个月又闹出暴民这档子事。 不过兄弟相见终是这乱世的奇迹,值得庆贺。大头大眼两个小家伙也不知道从哪钻了出来,也让诸人为他们松了口气。 更从是不能回了,酒疯子说那左横在城里数处水源下了疯毒,再加上蛊惑、引导、指挥才导致更从形成数万的暴民,更从地处九州最南方,便是冬天也会偶见湿热,更从不出一个月便会爆发瘟疫,短时间内再不适合居住了。 秦渊便提出让成化、楚风、成亥、胡赫、崔四、尹连这几人带着这些剩余的数千百姓退往兑雪镇,只是这粮食极为短缺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能走到兑雪了。 成亥要护送伤重的齐大叔父女,成化想和弟弟一起,胡赫受伤,崔四、尹连又不会武功去鱼祥也帮不上忙,而楚风因为医术不错,这数千百姓中伤者过半,楚风要沿路采药,尽力医治,争取多救一些人到兑雪。 于是最后就只剩下秦渊、钟九和酒疯子了。 水云飘说鱼祥城内倒有数处粮仓,足以养活数万人,如果秦渊与酒疯子能帮他们平定鱼祥城,水家愿出粮解兑雪几个月的饥荒。秦渊闻言欣然应诺。 说到酒疯子,估计这一天内杀了近两千暴民,他倒是云淡风轻的不为所动,但是见过他出手的人无不将他敬若神明,谁也看不出他的来历。 只是鱼祥之行,让秦渊再次欠下他一百坛好酒,债多不愁,秦渊是欠一万坛也是不怕了,反正还不还得起得看情况,大不了任他处置便了。 一众人第二天清早便各分东西,成化等人去了兑雪,秦渊便只有伺候着酒疯子,和水家子弟一起向鱼祥城进发。 第五十二章 强袭贼营(上) 鱼祥郡地处九州最为东南角,很久以前是由一群住在囚牛山最东面的山民和一些自称“共族”的沿海捕鱼民族集市交换货物的地方,几千年来倒是没经历过什么屠城灭族的大灾大难,但后来,人数稀少的山民慢慢退回了山林,一群群商团成了这里的主人,修起了城墙、码头,将鱼祥郡的海盐、海产、珍珠汇集到鱼祥城,然后用货船运往逐海或者楚国、燕国,再销往九州各地。只是应国渐渐衰落,早已没了当年共族创出的繁荣局面,下海打的鱼不够渔民自己食用,码头停靠的船税让老百姓望而生畏,山民也很少来交易了,现在的鱼祥城只能做做海盐生意,显得十分萧条。 本来应国官府还派些官员与驻军来管理鱼祥,但后来发现根本收不回那点税,在派出前文提过的和海贼拼命挂掉的那个太守后,再也没派遣官员来鱼祥了,就让商团在这自生自灭吧。 水家本是少有的看到鱼祥价值的家族,这是一个物产丰富又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水家甚至想过在此建立自己的国中国,但随着应国商业的彻底衰落,鱼祥也没有了应有的优势。但尽管如此,这里的海盐仍然供应了景国、赵国乃至秦国的很多地方,水家绝不会放弃此地的利益。 虽然水家是应国数一数二的大商业世家,除了上万行商脚力,传闻家族供养的剑客上百,子弟兵数千,家眷附属更是无数,但自从楚应边境开战,大部分家族的子弟兵都被征召了,水家也是无可奈何,毕竟要么直接向楚国投诚献降,要么就必须和震山侯应修诚共进退,震山侯也是有意无意的用各种理由各种方式将应国东面几个大家族的兵力抽调的七七八八,既能减轻自己的兵力忧患,又消除了民间势力可谓一举两得,要知道,虽然是抽调走抵御楚军,这些家族的子弟军依然靠家族自己发晌供粮,也正是因为有这些大家族的帮助,边境局势才没有一面倒的败退下来。 再说回鱼祥,水家本驻扎了四千多人,现在只剩下从兑雪、更从撤回来的一千多人了,和其他商团如严家、顾家、张家、李家还有留在鱼祥的“共族”挤在小小的鱼祥城内,张家一直都是水家的坚定盟友共同进退,不然也不会将水如烟许给张家少主张子恒联姻,李家却恰恰相反与水家是水火不容,严家、顾家就是笑面虎墙头草,哪边风大跟着倒,共族与这些商团不感冒,但这些大家族撤走大部分人后,共族的长老也似乎察觉到是不是共族再次主宰鱼祥的时机到了。 五十多里路本该大半个时辰就到了,但水云飘要诸人和马匹都节省体力,最后二十里路甚至都下马慢行。 事实证明节省体力相当有必要,因为在远远能看到城墙的六七里开外,诸人便也看到了南宫波的海贼营地。看那营帐炊烟的数量,应有五六千人马,秦渊甚至看到了十多台小型投石机这样的攻城器械,显得海贼也是有备而来。 远远看城墙下,应已交战数次,地上零零散散的也丢下了上百尸体,不过很多城墙处也损伤严重,一些城楼都已倒塌,西面的城门都被投石车轰的岌岌可危。 水云飘很敏锐的察觉形势可疑,一举手,所有人马都停了下来,骑士纷纷安抚马匹,不让马匹骚动,显得训练有素。 钟九手一挥,空中的青鹞再次带来消息,忙献宝似的拿给水如烟看,谁知水如烟,直接趋马到水云飘与秦渊身边。 秦渊一看,只见布条上模模糊糊的写着:“李严主船,水张主守。” 水云飘像是松了口气道:“应是李家勾结了海贼,所以在主张从海上撤出鱼祥,将鱼祥拱手送上。这些贪生怕死的蠢货!” 秦渊却摇摇头道:“恐怕没这么简单,我怀疑海贼的主力其实在海上,他们其实是想逼城里的驻军从海上撤走,然后海上作战,笨重的商船很难摆脱海贼的三角帆船。” 水云飘眉头一皱道:“你这么说有何依据?” 秦渊指着海贼的营地道:“你看这营地便知,修建的很是坚固,不像是只用一两天,马上就打算攻破城墙的样子,再看那投石车,其实都是小型临时造出来的,这种投石车根本用不了几次,靠它们直接轰开城墙可能性很小,我猜这些天每天都是象征性的投几个,威慑为主,破坏为辅。” 酒疯子眼角瞅了秦渊一眼道:“小子眼力不错,那几个破烂虽然摆的整整齐齐的,其实都有损坏了。” 酒疯子神功盖世,虽然远隔十里地,但那些投石机的细节他依然看的很清楚。 秦渊接着道:“我们看营地应是有六七千人马,但我知道海贼绝没有这么多人,不然南宫浪不可能只带千余人去兑雪,而把绝大多数人马交给南宫波,海贼搞出这么多事原因只有一个,他们要用最小的损失拿下一个比较完整的鱼祥城,所以他们在城外佯攻,恐吓,威慑,都是为了吓唬里面的商团,让他们从海上逃走,我猜就连我们都知道海贼封锁了海路,而鱼祥城里一点消息都没有。” 水云飘喝到:“不可能,水家近日还发了信鸽到鱼祥!” 秦渊欲言又止,酒疯子却不避讳道:“这还用说么,你们水家的奴才反水了呗,要是城内两帮子人分道扬镳,海贼就能从海上追杀逃走的,还能将船货全数拿下,甚至可以直接占了商船卖到南楚去,陆上海贼和城里反水的奴才里应外合,将不听话的统统杀掉,鱼祥还不是手到擒来。” 水云飘还是不相信自己的家臣背叛了家族,但也制止了身边准备开骂的护卫,道:“如何证明你的猜测?” 秦渊指着前方的海贼营地道:“如果正如我所料,营地里最多两千海贼,我们趁入黑时直接杀入,西门而入,南门而出,一试便知。” 水云飘道:“为何不是西门而入,东门而出直接冲到鱼祥城下,再说了如若海贼确有六七千人马,我们岂不是损伤惨重?” 秦渊道:“这便要看水小姐如何决断了,从营地西门冲到南门只有两三百丈远,就算海贼人多也很难马上组织大量兵力拦截我们,若如我所料,海贼只有一两千人的话,我们可以从南门再回头杀至北门或东门,甚至直接将海贼击溃,但若冲到东门至鱼祥城下,鱼祥城若已被人控制住,拒不开门,我们便背腹受敌更为不妙。” 水云飘看了一下天色,沉吟片刻下令道:“传令下去,休息半个时辰,吃点干粮,酉时三刻,突袭海贼大营!” 秦渊看向酒疯子,酒疯子却很是不屑的道:“你小子别看老子,在老子眼里你们这些商会的和前面那些海贼都差不多,利益所趋罢了,这些海贼不是更从那些中了疯毒要吃人的暴民,老子可没兴趣来大屠杀,除非是有空云教的杂碎在,否则休想老子出手。” 秦渊尴尬的笑笑道:“既然风大叔有所成见,小子也不敢强求,只请风大叔能护住水家两位小姐,勿让佳人损伤。” 钟九没等酒疯子说话,马上挺身而出到:“我来保护如烟!” 秦渊白了他一眼道:“你我二人是开路先锋,不要以为你跑得脱。” 酉时三刻,秦渊抓着从水家子弟那借来的长枪,冲在队伍最前方,领着水家的精锐,从小山坡上冲了下去。 秦渊是第一次在人间见识到轻骑兵精锐的破坏力,水家的这些护卫也不愧精锐二字,显然是水家花费了巨大的财力物力才训练出来的子弟军,骑术枪法都经过长期的锻炼显得熟练而矫健,虽看得出来没用经历过几次实战,但无须调动,每个人都战意十足,就算是看上去面对六七千的敌人,但丝毫不惧,说实话有点远超应国军队的素养应是运用了一些强国的训练方法。 趁着天色刚刚转暗,人的眼力最差的时候,五百骑兵如同一道铁的洪流,来的猛烈急促,足足冲到海贼大营外百丈处,海贼大营才有了反应,开始有人吹响号角,营地里顿时一阵嘈杂混乱,根本没有来的及将营地大门完全关闭或者组织弓箭手放箭,秦渊已首当其冲的驾马撞开了大门,带着杀气腾腾的水家子弟涌进了海贼的大营中。 谈不上什么高深的兵法,秦渊只记得攻营的两个要点,那便是“口号”和“放火”,秦渊让大家喊的口号是:“大当家死啦!”和“南宫浪人头在此!”诸如此类,放火更是无需人教,破坏本就是人之本性之一,若让人注意天干物燥防火恐怕很难面面俱到,但让人瞅准易燃的东西去放火那绝对是天生的行家。 形势很快成了单方面的屠戮,海贼毕竟不是某些大将带领的强军,应急能力极为低下,上阵对垒或许如狼群一般一窝蜂的冲上去还有些战力,但此时吃饱喝足懒洋洋的状态,压根没想到从西面杀过来,很多海贼甚至是引颈待戮一般被水家的骑兵收割了性命。 秦渊首当其冲,长枪刺死了七八个海贼后终于折断,正好见到有个领头模样的从营帐里执剑冲出,他便跳下马去,拔剑而上。 双剑交错发出清脆的一声交击声,秦渊感觉虎口一麻,心道来人膂力近可比得上成化,原来还有两下子,细看那人,除了眉宇间有些阴冷戾气,还算高大英武,长相却一点不像南宫浪,秦渊本以为他就是南宫波,想来该是南宫波请来的剑客。 那剑客甚为冷酷,一言不发,手下却丝毫不慢,他也知面前是性命之搏,丝毫不留手,剑招颇为犀利,剑剑都是攻向秦渊要害,更隐含十分高深的套路,有些名家风范。 秦渊早已不是刚回到人间时那副孱弱模样,经历了剑斗奴隶的日子,又经客绝、常猛、胖和尚毫不藏私的指点,每日勤奋练习,虽然半吊子的天狼天虎剑法没什么严谨的章法套路,但每每奇招频出,倒也不落下风。两人你来我往,对攻的数十剑,双双都挂了彩,但都无啥大碍,反倒是激起心中更浓的战意,就想畅快淋漓的大战三百回合。 这时秦渊忽然感到后脑一凉,忙一边让去,只听休的一声,一只劲箭擦着耳朵飞了出去,下的秦渊一身冷汗,回头一看,只见一个汉子躲在一个营帐背后放冷箭,心下暗骂死钟九跑到哪里去了。 对面的剑客可不给秦渊喘息的机会,又撩着剑花攻了过来,秦渊一情急,双眼像打开了机簧一般开启了“心衍”,顿时那剑客的剑招走向清晰无比,秦渊的剑顿时占了上风,但后脑没长眼睛啊,心下正在叫苦时,一声娇喝在后面响起,秦渊顿时放下心来,心知是水如烟姐妹来援了。 第五十三章 强袭贼营(下) 水云飘手执长枪,驾马而来,威风凛凛如同女战神一般,水如烟也毫不逊色,长枪连连挑了数个海贼,与乃姐配合默契,攻守交错,来者无一合之将。 到是钟九用的是五寸短匕,使不惯长枪大刀,冲锋陷阵着实不是他所长,不过他倒是机灵,用那个精巧的飞爪不时丢出,沿路卸了不少海贼的兵刃,倒是方便了其他骑手。 酒疯子更是气定神闲,丝毫不觉得自己在战场,烧火棍子被他横背在后腰,悠然自得的哼着小调跟在他们仨后面。 倒也奇怪,他一路骑马过来,没有遇到任何障碍,也没有一个海贼向他出手,也没有一只箭矢射到他周身。 其他人都杀红了眼,他倒是如同游山玩水一般丝毫不受影响。 水如烟见到给秦渊射冷箭的汉子,心下一怒,低喝一声,骑着黑风高高跃起,她已然把枪挂上马侧的枪扣上,撩起短弓,粉唇回头咬住背负箭囊上的一支箭羽,回身已搭弓上弦,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矫健柔美无比。 黑风刚落地,水如烟已伴着一声娇吒,劲箭如长了眼睛一般,穿过各种杂物人马,从缝隙中直飞那冷箭汉子。 秦渊本因在铜佛寺里心衍之能过度使用导致昏厥,心内十分害怕旧事重演,故而已是刻意不用自己那超强的眼力和计算力。 但水如烟的箭还在空中,那冷箭汉子也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满弓射来,而对面的剑客也像是下定了决心,使出一式奇招,飞身而上,长剑由下而上一撩,身子如陀螺般,剑尖直搅秦渊上半身各大要害。 这生死之际,秦渊哪还敢藏私,他感觉自己脑袋顿时一片空白,身体像自然而然的做出动作,只见他如同一脚踩滑了,向侧面倒去,手在地上一撑,双腿旋成一圈,竟正好在飞来的劲箭上一带,将箭引向对面的剑客而去。 扑扑两声,那冷箭汉子和那剑客双双中箭,摔倒在地,秦渊顺势在地上借了个力,身形已突进向前,一脚踩在那剑客的手腕上,一剑搭在剑客喉咙之上。 那一边冷箭汉子被水如烟射中肩胛,正待逃走,忽然感到喉咙一紧,已被一根极为纤细坚韧的细索缠住了脖子,钟九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匕抵住了他的下巴。 本想着从西门入,南门杀出,谁知道海贼抵抗力量如此薄弱,才刚刚半个时辰不到,竟已杀得没有个能站起来了。 水云飘默默的看着静如死寂一般的鱼祥城,柳眉微皱,加上她连人带马浴血奋战后的杀气,平添了一股粗暴的妩媚。 水如烟却小心的把秦渊上下打量,又递上刀伤药,关心之情无需言表,直看的钟九醋意泛滥。 一众护卫还在清理残局,已有人将那个放冷箭的汉子和那个无名剑客押到诸人身前。 酒疯子在一旁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只是对秦渊多看了几眼,心下那早已遗忘多年的好奇感竟萌发而出,只是表面丝毫没有露出端倪。 一个护卫上前拱手向水云飘道:“禀告大小姐,海贼营地已全面巡查,大多都是空营,实际上也就我们遇到的这一千多人,被我们袭杀了数百,又逃走了一些,剩下的都绑了起来,我们折了十几个兄弟,另外……” 水云飘冷冷道:“另外什么?” 那护卫头顿了顿说道:“后营发现几十名女子,应该是海贼内随军的军妓,都用笼子装着在,”他又顿了顿递上来一封书信一般的东西道:“还从这家伙的营帐里发现了此物。”说着指了指肩胛中箭又被钟九绑起来的那名汉子。 水云飘冷冷的打开书信一看,才看几行,表情便由冷转怒,又由怒转冷,默默的将书信丢给了秦渊。 秦渊伸手接来,却未细看,心知自己之前的推测无误,水家自己出了叛徒,想和海贼里应外合诸如此类,收起书信,示意钟九让那冷箭汉子说话,钟九翻着白眼把那汉子口中的破布抽掉。 一能开口,那汉子不禁破口大骂,钟九一脚把他踹在地上,踩着他的脸道:“怎么着,皮还痒着呀,你九爷再给你来两刀?” 那汉子显然不是真的铁骨铮铮,虽然嘴还在动,但是显然声音小了很多。 秦渊上千抽出短剑在手上拍打道:“在下当过几年的行脚郎中,对这个心肝脾肺肾的调理还是小有研究的,特别是肝肾,这人要是肝肾二经废了,长则三五月,短则七八天,就会全身浮肿溃烂,那惨相啧啧……” 诸人听了面面相觑,不知道秦渊要说什么,正在猜想,秦渊已然一剑刺在那汉子腹部,直插得透体而出一个对穿,那汉子惨叫一声,几欲昏厥。 水家姐妹对视一眼,心下诧异,正要上前劝阻,这屠杀俘虏毕竟非君子所为。 秦渊没等他们劝阻,已经接着说道:“鬼叫什么,我这一剑插在你肝肾之间,识相的我问什么你说什么,但凡一句话没让我满意,我就让你肚子里面少一样明白不。” 那汉子早已面无人色,冷汗直流,拼命点头,只是头还被钟九踩在地上,点头变成了叩首。 秦渊把玩着短剑剑柄道:“你是南宫波什么人啊,这信是谁传过来的?” 那汉子还没说话,那高大剑客已吐掉了嘴里的布团,叫骂道:“小兔崽子,爷爷我乃平洛将军麾下符原,识相的……” “符原?”秦渊冷笑道:“你是不是还有个哥哥叫符毒的?” 符原一愣有些诧异的道:“你知道符毒师兄,那还不赶紧放了你爷爷……” 他还没说完,水如烟已冷着俏脸道:“原来都是楚国来的马贼,那个叫符毒的便是命丧姑奶奶箭下。” 水如烟和秦渊等人一行下来,不知不觉也开始江湖上的腔调,开口闭口姑奶奶,她自己倒未发觉,水云飘却怪异的看了看她,心想这还是自己那个娇滴滴的乖妹妹吗。 符原本是愤怒傲气的脸顿时像放久皱皮的茄子一般,他哪里知道符毒是被他们击杀在铜佛寺,只是心下知道符毒武艺虽精,可人手只有数十,面对眼前这些上千骑兵的队伍必然是凶多吉少,倒是并未怀疑水如烟的话。 眼看符原也挺不住了,地上的汉子哪里还不知道先招供的待遇总归好一些,忙叫道:“小人是南宫波的妻弟,名叫张冠,我姐夫让我与楚国来的符原一起带了一千五百兄弟来围住鱼祥城,逼里面的李家严家从海路逃走。” 水云飘大怒道:“那水家张家如何处置?” 张冠呻吟着道:“小人乃张家旁系,与张家素有来往,城内也没有水家嫡系,主事的乃是水续先生,水先生原本就是楚人,此次围攻鱼祥,便是水先生穿针引线……” “孽畜!”水云飘大怒骂道,抽出腰间从未用过的佩剑,一剑怒斩在身边一块大石头上,石头应声而开,宝剑锋利异常,让四周诸人脊背发寒。 水云飘乃是大家族教育长大,哪里会那么多骂人话,能挤出孽畜二字也算不易,显得对这个叫水续的水家子弟愤怒异常。 秦渊心下知道,无非是水家四处收留召集一些无父无母的少年,训练成水家子弟,有些成了身边的护卫家兵,有的为水家打理生意。 这个叫水续的应就是数十年前便被水家救助,从食不果腹露宿街头到如今打理一方的小头领,水家人自然以为他该感激涕零鞠躬尽瘁,哪能想到有些人天生反骨,甚至本来就可能是楚国安插进来的细作呢。 秦渊刷的一下拔出短剑,顿时鲜血从伤口涌了出来,秦渊对一旁的水家护卫道:“给他止一下血,这人还有用处。” 水家护卫一愣,倒是没说什么,执行了秦渊的指令,毕竟秦渊刚刚带领他们拿下一场大胜,心下对秦渊的智计还有身先士卒的勇猛甚为佩服。 秦渊对钟九扬了扬眉毛道:“大大当家,你看现在城里还有谁靠得住?” 钟九捏了捏下巴,看到水如烟也看向他,马上道:“老子看各个商会都靠不住,要真说一个,还不如共族的渔民讲道理。” 秦渊眼前一亮,似乎找到了什么指引一般,但又不是那么明确。看水云飘神色有些黯然,不似平时的精明干练,心下莫名的有些心疼,心想她和水如烟一样,其实只是不到二十岁的少女啊,只是家族天下无端的让她们比很多男人背负了更多的东西。 感觉到了秦渊的打量,水云飘顿时恢复了眉宇间的英气,丝毫不惧的迎向秦渊的目光,显得信心依然十足。 秦渊点点头道:“大小姐,如今这况景,诸多不妙,城内不可能为我等开门,强破恐被当做海贼来抵御,平白便宜了城里的贼人。” 水云飘微微皱眉道:“你看有何良策呢?”语气已柔和了很多,她也是冰雪聪明,知道自己虽然看过几本兵书,但应付如今局面已大大不够用,面前的少年年纪不大却有自己二叔水离一般鬼神莫测的谋略,不得不让自己依仗。 秦渊摊摊手道:“下策自然是想办法打开城门横冲直撞,人挡杀人,直取贼人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控制住鱼祥。” 水云飘摆摆手道:“别废话那么多,直接说你的意思。” 秦渊略微尴尬的把长篇大论给噎了回去道:“内联共族,外虚声势。” 第五十四章 共族龙隐 北国有神,名曰共工,掌管洪水,危害九州,后败于玄帝颛顼,怒撞不周山,致天地倾斜。 这是九州之内小儿皆知的传说,故九州之内,皆以败神称之,民间文人说起上古神话,常有诗词明嘲暗讽,更有王公贵族以共工之名嘲笑一些不知所谓想脱颖而出的贫民。 但远在九州东南的诸多海岛上,却自古以来有一部族,尊共工为水神,自命为共族。 共族自古以来皆长老制,族中大小数十个部落都由其中部落长老等掌管,但一旦有事件危机到全族存亡,便由这些小部落共同推举出长老庭商议决定。 这本与九州中很多古部落相似,甚至至今还有很多地方在沿用,譬如念国灵族的祭巫,梧族的女司,还有囚牛山上的山民、蜀国的诸多民族,但共族除了长老庭,还设有一个特殊的长老——龙隐。 相传颛顼带领四头神龙讨伐共工,斩下他的头颅,被一头神龙吞下,隐于深海,龙隐即指共工的头颅之意。 而龙隐长老乃是共族中智力超群的少年,被长老庭或上一代龙隐选中,传授各种知识,与长老庭共同执掌整个共族。 很多时候,龙隐长老身份更高出长老庭,但一旦成为龙隐,便要饮下毒酒,失去双眼,表示自身对世间浮华万物再无留恋,只会将毕生奉献给共族与水神。 如今的共族已是人口凋零,整个应国的衰落直接影响了共族的生计,海岛上缺少淡水,果菜、金属等等,共族的珍珠、珊瑚在衰落的应国也换不来粮食兵器,还要应付北方来的海贼,海岛无险可守,最后大部分共族只好被迫登上陆地,在原来与山民交易的鱼祥城,和陆上阴险贪婪的商团住在了一起。 康廉九岁时被上一任龙隐长老选中,传授了五年才识,十四岁时,老龙隐长老重病,遂共族举行了盛大的祭祀仪式,康廉喝下了代表水神意志的海蛇毒,从此眼前一片黑暗,失去了视觉的同时成为了共族新一任龙隐,他久病的老师也喝下了另一种蛇毒,坐上燃烧的小木船,葬身大海。 从此以后,康廉知道自己就是水神的大脑,也是共族的守护神,此生只为共族存亡而生,再也不是那些追逐名利享受的普通人。 失去了视觉,康廉的听觉忽然就灵敏了很多,而更为神奇的是,康廉获得了一个魔幻的能力,他可以与冥冥中的海神沟通,时常可以得到神谕。 如今是康廉任龙隐第十个年头了,他也已是二十四岁的青年,只是由于双目不便,不能像其他青年一样习武、出海,显得瘦弱很多,但他常年修习共族隐秘的经文,让他精力充沛又非常冷静。 当龙隐长老十年,绝大多数事康廉都能决断,就算是全族迁徙他都能看清水神的指引,果断选择鱼祥城,尽管这里共族还很弱势,要被各路商团欺负,但已比海岛上的各村为政朝不保夕好了很多。 唯有两件事让他犹豫不已,第一件是他的生父康回,原本一个小村落的长老,却因他被选为龙隐,借着康廉的名头四处为非作歹,欺男霸女,最终被一个较大的村落长老带人捉住送到康廉面前,但是康廉也只是犹豫了片刻,便按照族规,挑断了父亲的手筋脚筋流放到荒岛任他自生自灭,并倾尽自己与几个兄长家所有来补偿那些受害者。 第二件让康廉犹豫的便是面前这个大半夜突然翻窗进入共族内庭议事厅的人,一个比自己还要小很多的少年,像是知道自己会在这里冥思苦想共族的生存大计,提出要以一个名叫“星辉”这样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商会的名义与共族合作控制鱼祥。 他们不是第一波来游说的,早在一个月前,鱼祥的形势便大大不妙,各大商会动作频繁,听说更从、兑雪这些镇上的商团都陆续撤走了,鱼祥城内各个家族、商会又内斗不止。 数个势力都来康廉这游说拉拢,毕竟共族虽较为弱势,却还是有千余青壮汉子和数十艘战船,现如今在鱼祥城内可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但这些势力全被康廉拒绝了,他无意成为别的势力的附庸,更不想被人骗做马前卒,商团许诺的种种好处在他看来都是镜花水月,迟早会被过河拆桥。 但是面前的这个少年却与他人截然不同,首先那股气息竟让康廉觉得很熟悉很亲切,就像十年前喝下水神意志时感觉到的那种接近海神温暖安全,让他很舒服,所以他放下袖子里的暗器和呼唤护卫的铃铛,静静的等他说下去。 秦渊本也是打了一路的腹稿,跟着钟九好不容易摸到了共族的领地深处,再三分析确定这个建筑便是共族掌权者之所在,让百无聊赖的钟九自由行动去了,自己见屋内没灯,便跳将进来,谁知与康廉撞了个正着。 仔细一看才知道康廉双目失明,但显然也发现了自己,却没有惊叫呼救,像是早知道有人会来而刻意等着在一般。康廉面带微笑,神情自若,甚至摆了个客气的手势道:“吾乃共族龙隐长老,来者是客,请安坐。” 秦渊见到康廉后却突然觉得自己准备的绕弯子的话一点意义也没有了,便径直走到康廉身前,也不点灯,映着窗口透来的微弱月光,见桌案上还有待客的酒水,毫不客气的自己斟了一角,开口便道:“在下秦渊,不瞒龙隐长老,当下一无钱财二无城池三无粮草,但就是跑了六百多里,想救鱼祥城。” 康廉被他这么直接的话给逗笑了,虽然看不见,但也想象到秦渊那市井小儿的无赖劲,但他丝毫不怒,他何尝不想救鱼祥、救共族,但是冥思数日却不得方法,面前的少年开口便说要救鱼祥,康廉也被激起一阵好奇。 康廉动作优雅的示意秦渊在上首客位坐下,自己也十分轻松的坐到主位上道:“共族忍气吞声百年,仍未换得一角立足之地,也许真的是该有所作为了,小哥你不妨畅所欲言。” 秦渊没想到康廉这么友好,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说来惭愧,此事可能要龙隐长老费心费力,在下在城外有一只水家的精锐,虽人数只有数百,几个时辰前已经将城外的海贼尽数歼灭。” 康廉点点头道:“我早已料到城外乃是虚伏,海贼的主力应藏于海上沿岸某处,待商队从海上撤往北方时沿途击之,再回来占住鱼祥。” 秦渊道:“正是如此,鱼祥城内应有海贼的内应,据城外贼首张冠所供,乃是水家的叛逆水续与张家的人封锁了城外的消息,促使李家严家从海上撤走,然后在海上灭之,我想只要李严两家的船一起锚,水张两家的家兵便会来逼龙隐长老就范了。” 康廉虽闭着眼,但也挑了挑眉毛,不屑的道:“若只是水续张勇手下那一两千人敢来打我共族的主意,我定可让他们有来无回。” 秦渊忙摆手道:“水家叛逆应只是水续及其亲信数人,若长老与水家、张家兵士火并,必将两败俱伤,白白便宜了那帮海贼,况且我们还需要人手能长久的守住鱼祥,而不是斗一时之气,惨胜如败的道理长老定是懂的。” 康廉吸了一口气道:“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共族并非没有打败海贼的实力,不过胜又如何,族人只会越来越少,打败了这波海贼,还会有下一波,这些商团只想我共族做马前卒,可恶至极。唉,小哥你有何计策不妨直言。” 秦渊正色道:“不瞒长老,城外有水家一名重要的主事之人坐镇,明日一早,只要长老派人控制住西门,然后如此这般……” 康廉毫不轻视,仔细听后,不禁点了点头道:“若如此甚好,只不过此事一过,鱼祥仍是水家的天下,与我共族有何好处?” 秦渊想了想道:“只要能破去海贼,在下定携星辉助长老取得鱼祥,并将兑雪、更从奉上。” 康廉微微诧异的道:“小哥竟如此有把握?若如此,对小哥你又有何好处呢?” 秦渊看了看窗外的夜色道:“吾不要什么好处,只愿在应国得一处,百姓能安居温饱,不被欺压尔。” 康廉体会了一下秦渊的话,不置可否的道:“世间万事,循环有道,有定数亦有变数,小哥前路漫长,从此时起,你我二人的命数恐就将相交相织了。” 秦渊一愣,半天没听懂康廉怎么忽然冒出命运相织这种玄奇的话语,但想应该是同意与自己联手吧,顿时内心欢喜,拱手微笑道:“在下与龙隐长老一见如故,实在是心下欢喜。” 康廉也微微一笑道:“康廉痴长小哥几岁,不若今后你我便以兄弟相称。” 秦渊大喜起身深深一揖道:“小弟秦渊拜见康廉大哥。” 康廉也起身扶起秦渊道:“你单名一个渊字,深幽无底,正是龙隐之处,今日相见,便是你我兄弟百世修得的缘分,无需虚礼,只望你我真心相对永不相弃。” 秦渊猛点头道:“得康廉大哥不弃,小弟愿辅佐大哥永不相弃!” 康廉微微一笑道:“错了,是你大哥我会辅佐于你,”也不管秦渊是否表情错愕,康廉自道:“我前些日子沐浴祭祀,求问于海神,共族前路何方,海神却道,以才佐之,以兆循之。我本不解,但遇渊弟,前一句便开明也,便看你我联手,能否在这荒芜颓败的应国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吧!” 第五十五章 夺取鱼祥(上) 还没等到天亮,康廉便已连续下达了数十条文书或命令,像是早已准备好的一般,秦渊这才知道,康廉早图鱼祥,不过却近似迂腐的遵循着海神的命令,一直等到他的出现。 秦渊也是这才知道,共族远不像鱼祥城中表现出来的弱小,迁徙到陆地上的共族只是共族的一部分,而且大多都是老弱病残者,而共族在海上的力量之强,远超秦渊想象, 能用于海上作战的船直有一百多艘,而且整装齐备,秦渊这才知道康廉与共族为何一直积蓄力量,原来根本不惧怕海上那三四千的海贼,只是正如康廉所说,共族人越打越少,经不起与海贼常年作战。 康廉也不胜其烦的与秦渊讲解海战的要点,幸而秦渊修习了易天的绝学,对风动洋流的道理一听就懂,要知道这是多么枯燥艰深的学问,让康廉也惊讶与秦渊的博学,于是康廉重点向秦渊解说海上战船作战的战略战术。 共族虽天性温和坚韧,但实力可谓海上霸主,康廉直接控制的那数十艘战船乃是精锐中的精锐。 和陆上作战相似,战船也分成前军、中军、左右军、后军。 其中前军是由船身包裹着厚厚的牛皮,具有很强防御能力的“蒙冲”(也做艨艟,狭长坚固,速度快而灵活)与冲击力很强的“斗舰”(依靠快速的撞击作战)组成,还配有可以让军士登上敌舰作战的钩镰船“先登”; 中军则是由楼船组成,船上配有大量弓箭手,当前军破开敌军后,楼船可以居高临下射杀敌军,当然中军的核心便是共族旗舰——高达四五丈长达二十多丈的巨型战舰——赤楼帛兰,光是康廉向秦渊展示的图卷,足以壮观得让秦渊瞠目结舌; 而左右军主要是为中军提供侧面防御与侦察作战,所以配置的是防护船“露桡”与最为狭小灵活的侦察船“斥候”。后军则是辎重补给,有时也可以顺便充作货船承载战利品或是贸易之用。 如果远洋作战,通常由若干楼船,配备一定数量的斗舰、先登、蒙冲,组成小队,各个小队再组成前中后军,而露桡和斥候,因为船小难抗大浪,不会参与远洋作战。 这样的一只海上巨兽,近可在近海攻城略地或是逆流而上在大江大湖内叱咤风云,远可远洋作战千里,如是正面作战,剿灭海贼简直是手到擒来。 但康廉也道出了他的战略,因为海贼平时来无踪去无影,自己的船队相比之下调度远没那么灵活,于是康廉便定下了近五年的养狼计划,让共族示弱登上陆地,让海贼团结到一处,志在一场决战将南海大大小小几十只海贼尽数剿灭,以除共族的后顾之忧。而此时的鱼祥境况,正是康廉计划之中。 这样的力量,让秦渊感到庆幸不已,竟是如此容易的便得到了这么一名强大的盟友,且不说康廉是不是真心要辅佐自己夺取天下,便是应付眼前状况也是万幸中的万幸了。 其间秦渊让钟九去通知水云飘等人,自己则陪着康廉好整以暇的饮茶谈天,用过早膳以后,康廉也向秦渊引介了共族的主要长老、大将,秦渊一边惊异于所有人对康廉那种打心底的无条件信任,一边惊叹共族可谓高手如云,尤其是其中两名大将——康柳与骨矢。 康柳是天生的力士,虽没有客绝那样的体貌雄伟,但在常人中已算是十分高大了,全身肌肉雄壮,充满了力量,刚刚年满三十二岁,一把分水大刀威力十足,是一名万人敌的猛将,也是康廉的族兄,海上作战时可做前军的统领,可以冲锋陷阵,平时又是康廉的贴身护卫,昨晚要是康廉一声呼唤,钟九轻功高绝或可逃命,秦渊怕是自己就得小命玩完了。 骨矢以矢为名,确是百步穿杨的高手,背着一把几乎和人一样高的大弓,秦渊毫不怀疑他可以数百步外取敌军大将首级。海上作战时骨矢乃中军统领,平时也是共族军士的教头,刀枪拳脚无一不精。 他已年近六十,但身形健壮远胜年轻人,听康廉介绍,骨矢的四位徒弟”离”、”泽”、“落”、“浦”便是共族年青一代的四大高手,都是共族的主力战将,秦渊一见便知道这几个皆武艺精深,不在成化之下。 日上三竿,康廉与秦渊点上数十亲卫,一齐来到鱼祥城的中心,原本是集市,此时已被清除成一大片空地,站满了人,旗号各异,一眼看过去,水张严李四大家族都在,还有些附庸的小家族如钱家、吴家、沈家之流还有十多股人群。 一看康廉到了,各个家族的人一窝蜂全涌了过来,不过还是很识趣的让四大家族的人走在前面。 一名形态阴冷的中年汉子首先上前微微拱手一礼道:“龙隐长老,我等四大家族已恭候多时了。”虽不算失礼,但秦渊也听出语气的不快,而且眼神中的蔑视毫不掩饰,秦渊看他背后都是穿着水家标志性的浅蓝服饰随从,便知这便是水续了。 另一名身材矮小,微微发福的老者在旁眯着眼道:“不知龙隐长老一早召集我等来此有何要事。”这名老者语气便柔和的多,也并无轻视责备之意,秦渊一看老者腰间挂着红珊瑚的饰件便猜到,应是专做珍珠珊瑚生意的严家主事了,人称严老。 康廉向周围诸人一一行礼,不紧不慢的道:“康廉反复思量,愿率我族上下助各贵老共守城池,与鱼祥共存亡!” 水续眉头微微一皱正待开口,严老已是喜上眉梢的道:“不知龙隐长老有多少人手可用?” 康廉平和的道:“昨晚我族有一千人从海上而来,援助鱼祥。加上我城中族人,现不下三千人,绝不惧海贼” 水续阴阳怪气的道:“援助鱼祥,怕没那么简单吧!”说着面向人群道:“共族忽然增兵,又在这节骨眼上,难道是要乘我等力战之后,坐收渔翁之利?” 人群中一片哗然,顿时一片嘈杂,纷纷质疑康廉起来。 一名衣着讲究,头脸都收拾的很是干净儒雅的男子站出来道:“水掌柜所言甚是有理,还望龙隐长老解我等之惑。” 康廉微微笑道:“水掌柜,张掌柜莫要心急。只是前几日听说诸君商议是守是撤,不禁对渔祥颇为不舍,如若诸君决定从海上撤往流波,那便是将渔祥拱手让与海贼,康廉以为与其让与海贼,不若由共族守城,抵抗海贼,若是击败海贼,那诸君择日回渔祥经商,共族依然是极为欢迎的,若是失败,诸君也一无所失,岂不是两全其美之策。” 水续冷哼了一声道:“欢迎?那共族岂不是渔祥之主,我等就要在共族的控制下行商了?” 康廉笑道:“水掌柜言重了,大家都是生意人,在商言商,若水掌柜以为改日回到渔祥,海贼也会将渔祥拱手相让,那未免也太幼稚了吧。共族不是海贼,自然是欢迎诸君了。” 秦渊看康廉逗着水续,心下觉得好笑,这是背后被人碰了一下,回头一看,钟九不知何时钻到了他身边,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顿时让秦渊信心百倍。 水续显然被激怒,声音也大了许多:“多年养了白眼狼!没想到在渔祥这生死存亡之际,还有如此多的小人心怀不轨,谋夺渔祥,水某难免要怀疑你共族是否与海贼沆瀣一气,早就想里应外合了!” 水续这么一吼,各个家族的人纷纷起哄涌了上来,一个个激忿填膺的模样,就像康廉就是海贼一样,手下的随从家丁也纷纷拔出兵器,正待主子一声令下,就要上来刀剑相向了。 康廉手下的战将共离和共落“噌!”的一声也拔出兵刃,挡在康廉面前,几十名共族的子弟飞快的将他们围成一圈,整齐划一的拔出刀剑,齐声低吼了一声“唬!”吓了周围的家丁一跳,竟吓得退了一步。 第五十六章 夺取鱼祥(下) 秦渊从康廉身边跳了出来道:“谁和海贼狼狈为奸还不一定呢,你说是不是啊水掌柜?” 水续怒道:“哪来的小兔崽子,这里也是你能说话地方!” 秦渊慢条斯理的从怀里拿出个东西道:“能不能说话,不是你水掌柜说了算的,你看这是什么?”说着,秦渊将手里的东西扬了扬。 “善水令?”水续一愣,不禁脱口而出,水家子弟显然听说过善水令这东西,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拿着兵器的手也松了下来。 秦渊把玩这这个小令牌道:“水掌柜,你与南宫波勾结,背叛水家的事儿,几日前便传到了逐海,二爷已派大军日前已到达渔祥城外,你还不引颈就戮,更待何时呢?” “一派胡言!”水续大吼一声,手指着秦渊道:“黄毛小儿,竟敢拿假令牌来诬陷于我,给我上,将他拿下,挫骨扬灰!” 康廉低喝一声:“谁敢在我龙隐面前动手!”声音不大,却感觉在所有人的心头重重一击,震的四周家丁身子一晃,秦渊讶异的看了康廉一眼,没想到康廉竟是深藏不露,显然早已是内功高手。 康廉手一招,四周屋顶突然跳出来无数人影,一个个手拿弩弓,对准了四大家族的诸人,竟不下千人。 康廉喝到:“水离先生早与我共族定下盟约,岂是你个小小的水续可以放肆的?”说着朝严老的方向拱拱手道:“诸君明鉴,水家大军已到渔祥,昨晚想必大家都听到了动静,没错,城外的海贼已尽数歼灭,可水续竟封锁消息,委派亲信封锁城门,若不是心怀不轨还有何解释?” 严老虽看到弓弩手,但十分冷静,问旁边一位从未发话的褐袍老者道:“李老有何感想?” 褐袍老者抚了一下胡须道:“老朽早察觉不对劲,他水续本就是贪生怕死之辈,此次竟扬言与渔祥共存亡,原来是内奸。” 严老哈哈大笑道:“严家、李家子弟听令,从此我等与共族同进退,共同抵抗贼人!”说着手指着水续,眼角尽是不屑。 康廉拱手道:“严老、李老明察,快请远离水续,他早带了海贼的剑客进城!” 严李两家动作甚快,很快与水家张家的人站的远远的,一群小家族的人顿时颇为尴尬,不知道站哪边为好。 水续阴冷的道:“共族约我等商议,却暗藏弓弩手埋伏我等,你们还以为他是好意吗,诸位随我等一起上,斩杀康廉,洗刷冤屈!” 说着话,水续往后退了几步,四名汉子从后面走出来,挡在他的身边,秦渊一看,这四人衣着古怪,手拿各种奇形兵刃,黑色的头巾遮着半边脸,都看不出年纪大小,但绝对是高手,秦渊都感觉耳后一抖,警兆连连。 “保护长老!”秦渊低喝一声,拔出佩剑,挡在了正前方,共离于共落不甘示弱,也迎向那四人。 这四人一言不发,并肩而上,手中的兵器如同鬼爪,长长的铁爪寒光碧绿,显然淬过剧毒,动作极为迅猛,秦渊的话音刚落,短剑便已与其中一人的鬼爪相击,感觉虎口生疼,几欲裂开。 四个怪人配合极佳,幸而共离与共落两人也是配合无间,共离使一根熟铜棍,共落使两柄短矛,都比鬼爪长,而且不易被鬼爪扣住,敌上两名怪人,倒未立现下风,秦渊的短剑却颇为吃亏,顿时险象环生,秦渊见钟九久久不愿现身,叫到:“钟九!” 一个人影应声出现在一名怪人身后,短匕无声无息的抹向他的脖子,正是钟九,怪人忙回身抵挡,顿时形成四对四的阵容,战得难解难分。 水续冷笑不已,回身道:“还请灭先生出手,斩杀康廉!” 水续身后竟是一名只有不到四尺来高的矮人,长得丑陋之极,一脸脓疮,面容狰狞,却穿着一身华袍,因为矮小,一直站在水续身后,竟无人注意到他。 灭先生桀桀一笑,身形已在空中,双手一挥,一物从袖子中飞出,金光四射,直飞向康廉的颈项。 情急之时,“咻”的一声,一只利箭射中那物,发出一声脆响,那物一晃又飞回灭先生手中,诸人一看,竟是只黄金铸成的环尾蛟龙,四周全是锋利的刀边,狰狞可怖,蛟环毫发无损,那利箭虽阻挡成功,却爆成了碎片。 场外两骑狂奔而来,正是康廉的大将骨矢和康柳,两人都负了伤,但战意高昂,一人手里提着一个人头,来到康廉身边,将人头丢向水续,康廉高声道:“水续你勾结海贼,竟然还敢勾结空云教的邪人,不怕死后下阿鼻地狱吗?” 水续一看地上的人头,正是灭先生手下,昨日自己派往控制城门的高手,知道不可能脱罪了,指着康廉等人吼道:“我等被水家当牛做马,这辈子已无出路,诸位给我将他们杀光!杀光!” 灭先生首当其冲,身形快的吓人,已贴到康柳马边,骨矢搭弓一箭,康柳也是机警,翻身一闪,灭先生单手拿着蛟环一挥,康柳落地一看,心爱的坐骑惨叫一声,竟被劈成了两半。 水续的亲兵也大吼着一拥而上,和共族子弟斗成一团,康廉本想用弓弩手震慑水续,谁料他竟藏着这么多高手,而且两拨人斗成一团,弓弩手不敢放箭,秦渊等人更是斗得如火如荼,只怕一个不察,被鬼爪蹭了点边,就要交代了小命。 正当局面一发不可收拾之际,只听一个女声从场外传来“水家子弟听令,立即掷械退出,违令者斩!”正是水云飘的声音。 诸人眼角余光看去,数百银家的水家骑兵在水云飘的带领下,冲进了场来,顿时包围了水续等人。 “大小姐?”水家子弟纷纷认出了来人,但已在战团中,哪能轻易停手。 水续眼角一抽,忽然又大笑道:“灭先生,快去抓住水云飘,抓住那婆娘,这些人就不敢动了!” 灭先生显然和康柳等人斗的游刃有余,一看水云飘的模样,顿时哈哈大笑“好个标志的小丫头,让本座好好疼你!”语气淫邪之极,身形却快的让人看不清,一闪身,已离水云飘仅有数丈之远。 秦渊心道不妙,万一水云飘有了闪失,前功尽弃不说,这辈子心里都不会原谅自己。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灭先生就要得手,忽然大家听到个慢吞吞的声音道:“我还以为是谁在这惩威风,原来是空云教的矮子灭呀~” 这是一种极为怪异奇妙的感觉,那灭先生显然一瞬间便会得手,可在场所有人却生生感觉他定在了空中,这一瞬间,变的好长好长,长到听完这慢吞吞的一句话,又看到一个汉子趴在马背上,慢吞吞的从水云飘身后的骑兵群中行出来,腰里别着漆黑的烧火棍,一手抓着个酒葫芦,不是酒疯子又是何人。 灭先生看到酒疯子,如同见到了地府阎罗,又如遭雷亟,在空中像是撞到了一面看不见的铁墙,栽倒在地上,扑的一声,吐了一大口鲜血,绝望的看着酒疯子,连滚带爬的跪伏在地上,全身发抖的道:“司空灭拜见宗上大人,宗上大人饶命,饶命!”手中的金环也像不要钱的一样丢的远远的,全身伏在地上,脸贴着土,一动也不敢动。 酒疯子叹了口气道:“我早说过,你们空云教的老鼠,只要被我看到,定是不饶,你且去吧。” 灭先生抬起头,一脸惊恐中,也不见酒疯子有任何动作,竟全身燃起大火,惨嚎着,不到几个呼吸间,便被烧成了飞灰,消失不见。 秦渊心下骇然的看向酒疯子,他不知道,人间怎会有如此威能,强如仙法,震慑人心,不过他心下也是一定,今日一战再无悬念,渔祥入手了。 第五十七章 共建星辉 在水家精锐和酒疯子这样的绝顶高手帮助下,康廉几乎未费什么力气,便拿下了渔祥城,但康廉没有丝毫悔盟之意,竟极力推荐秦渊作为渔祥之主,这个决定让所有人惊疑不定,尤其是水云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秦渊是哭笑不得,康廉此举一则是真心想与秦渊合作,共谋大事,但也许更多的是在共族与水家之间,选择一个都比较信任的人,缓和两方的关系,城主其实也就个虚名,就不说共族的精兵强将根本不会理会自己,渔祥的大小家族哪里又会将自己当回事呢? 可是结局是,水云飘、严老、李老都表示了支持,就连张家、钱家、吴家等等愣是没有人跳出来反对,什么年纪太小啊没有资历啊没有威望啊之类的,一句反对的声音都没听到,秦渊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成为了一城之主。 本以为城主纯属傀儡,甚至被软禁,哪知道康廉和水云飘竟达成了某种共识,根本没想让秦渊闲着,腾出水家的大宅作为城主府以后,就送来了如山的公务木简让秦渊批示。 秦渊甚是别扭的坐在大堂正中,康廉坐在左侧,水云飘坐在右侧,形成左右幕僚状,严老、李老坐在一侧,骨矢、康柳坐在对面,形成文武臣将状,让秦渊感觉颇为荒谬,如同做梦一般。 康廉却毫无不适感,一板正经的将渔祥城内大小事务宣读,然后与诸人商议,最后让秦渊做决定,秦渊多次就想跳下这个主座,央求诸人绕了自己吧,这是要戏耍自己到什么时候呢?但回头一想,自己不是想起兵争夺天下吗?不是想让应国的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吗?如果连个小小的渔祥城主都做不下去何谈天下,就当是做一个练习吧,哪怕是被人戏耍一番,也是个难得的经历。 于是,秦渊耐下性子,同样一板正经的听完一屋子实权人士的议论,然后凭着自己挖空了脑子想到的一些尽量顾全大局又不失谦逊的方法做出决定,如此每日议事,直到三天以后,这些渔祥的上下琐事才算是前前后后理上了一遍,这时大厅里已经又多了张家的一位掌柜,钱家、吴家等的代表,足有十多人了。 最后一个木简批掉,秦渊心里算是重重的松了口气,可一抬眼看向水云飘,却从她的美眸中读到了好些个讯息,那是一种认可、鼓励,又有一些后悔的情绪,十分复杂,最后的眼角又有一些兴奋和挑衅,让秦渊一寒,刚刚松的那口气又紧张起来。 康廉轻轻的咳嗽两声,待诸人都放下手上木简,看向康廉时,康廉慢条斯理的道:“城主,诸君,渔祥城的琐事就到这吧,如今还有两件大事须诸君议论,城主定夺!” 台下诸人纷纷坐正了腰背,打起了精神,听康廉说下去。 康廉向秦渊点点头道:“第一件大事便是渔祥城,是揭竿起义,还是向朝廷纳贡呢?” 台下诸人大惊失色,没想到康廉丢下这么个九天惊雷,一下子大厅内炸开了锅,纷纷七嘴八舌的惊呼起来,大致都是“怎可明目张胆的造反”、“简直无君无父”、“大逆不道是自取灭亡”之类的反对,甚至有家族的长老,跳了起来,丢了手上的木简就要离席而去。 康廉不紧不慢的品了品茶道:“别急着走嘛,议完再散不迟。”话音刚落,便有大批共族军士与水家的精锐从大门涌了进来,长枪斜立,刀剑出鞘,挡住了所有人的去路。 吴家的长老大喝一声:“龙隐长老,你这是何意,难道要将我等诛杀不成?” 康廉只顾品茶,并不答话,秦渊知道,康廉对自己的第二步考验来了。 秦渊用手指敲着案面道:“既然是议事,诸老且稍安勿躁,诸位都是商贾出身,明人不说暗话,坐下吧,听龙隐长老细细道来。” 几个家族长老对视一眼,且无论是否真心,还是纷纷回到原座。 没等康廉开口,水云飘且道:“昨晚收到水家密报,龙将城在西面募兵五万,分两路进军,一路向北,已连取刚舍周边十数镇,刚舍指日可破,不久便可饮马洛水,剑指洛都,另一路已攻至镜章城外,与镜章刺史多次交战,镜章无城墙可守,若景国不援,恐怕不久即可攻破,水家暗地下是支持龙将城的,诸君不妨也可考虑一下如今的处境。” 台下诸人纷纷大惊失色,就连严老、李老都不例外,虽是商人,但谁能愿意在兵荒马乱的地方做生意呢,且不说钱家、吴家这样看上去过着富裕生活实则十分脆弱,谁都惹不起这样的小家族,严家、李家、张家都是生意遍布应国,乃至周边诸侯国,在战争面前,都几乎没有自保能力的,更有甚者,商人吸引了朝廷、军阀、乱兵、强盗、暴民等等所有势力的目光,谁都想在商人身上掠夺财富,正所谓劫一贫城不如劫一富户。 水云飘像是对大家的反应很是满意,微微一笑,娓娓道来:“现在的情况就是,要么诸位长老举家迁往流波,与镇海侯共同抵御南楚王,要么举家迁到刚舍以南,加入龙将城,若想留在渔祥,那就只有与水家和共族共进退了。” 严老倒是第一个镇定下来,眯着眼睛道:“敢问水大小姐,水家是作何选择?” 水云飘随意的理了一下美如青丝的长发,微笑道:“水家当然想和所有的势力都保持良好的关系,说句实话,就算渔祥城想向朝廷纳贡,恐怕也难以如愿了,现在整个应国南部,除了延明在朝廷控制之下,其他城镇早都不是朝廷说了算了。” 康廉接着道:“所以共族的选择是,揭竿起义,建立我们自己的城池,不再受应王、镇海侯任何约束。在这乱世,谁也指望不上,只有我们自己保护自己了。” 台下诸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无力的坐在椅子上,心知今天无论是否同意,这都是唯一的结局,更何况,就算反对有效,也不知何去何从,他们不是水家这样的大家族,有足够的财力物力加入这争夺天下的游戏,他们只想偏安一隅,永远过上富家翁的生活。 秦渊用手用力敲击了两下案面,先是朝水云飘抛去一个毫无畏惧的眼神,然后高声道:“我命令,效仿龙将城,我要成立新的势力——星辉城,从今日起,鱼祥为星辉城的领地,再不向任何人纳贡,我以日月星辰立誓,此生定要建一方乐土,保百姓平安!” 康廉朝水云飘的方向点了点头,两人竟十分配合的下座朝秦渊深深一躬,齐声道:“城主英明!星辉城定名扬天下!” 台下诸人面面相觑,终还是严老咳嗽了一声,带着诸人也纷纷下座朝秦渊行礼,高呼英明。 秦渊看着这一屋子行礼的,心感荒谬,深吸了一口气道:“虚礼且免了,名扬天下尚且遥远,眼下便是难得的战机,星辉城不可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出击!” 康廉高声道:“共族愿倾巢出动,接受调遣!” 水云飘也道:“水家也接受调遣。” 秦渊深深的看了这两个配合无间的俊男美女,心想是否应该找个机会撮合一下二人,不过马上从脑中抛掉了这些奇怪的想法,定神道:“我意兵分两路,一路陆上精锐,冲过更从,直取延明;另一路海上出发,清剿海贼,绝后顾之忧。” 水云飘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康廉,欲言又止。 康廉拱手道:“共族愿发水军三千,剿灭海贼。”共族不像汉家的兵役制度,只要是能动,战时都要持械参战。通常壮妇操舟划桨,老汉掌舵弯弓,青年接舷交战,可谓全民皆兵。 水云飘微微皱眉,侧身朝严老使了个眼色,严老一震,上前一步道:“禀告城主,陆上用兵恐为艰难,渔祥可用之兵不到三千,况且军械缺乏,若贸然出击,恐无自保之力,还请城主三思啊!” 水云飘也道:“此去延明,奔波四百多里,延明尚有三四千驻军,城墙坚固,易守难攻,是块硬骨头,是不是先在鱼祥周边募兵,再图延明!” 秦渊微微一笑,高深莫测的摆了摆手道:“我只要忠心不二的精兵五百,十日内定可拿下延明,龙隐长老调兵遣将,海上布阵也还需时日,说不定我还赶得上与海贼一战呢!” 水云飘还没发话,康廉已然高声道:“那康廉便在海上等候城主的凯旋而归了!” 康廉都发了话,水云飘也不便反驳了,随后表示自己将拨精兵三百供秦渊所用,再从各家族抽调精壮兵丁三百,最后竟硬压各大家族,咬碎银牙的决定全部配上战马,在将水家的调兵符印交到秦渊手中时,低声恶狠狠的警告他,若不能大获全胜,定亲手了结了秦渊的小命。秦渊知道水云飘手下骑兵都是她手下亲兵,折损难补,十分珍贵,郑重的接过兵符,朝水云飘立下军令状。 第五十八章 鱼潮吉兆 应国因水系较多,其国土中部到东部,大多为冲积平原,但也有例外,在刚舍与渔祥之间,除了梨山这样的小山外,更有一大片山地,俗称明丘。 明丘山势不高,草木茂盛,更为难得的是,明丘蕴藏着应国最大的矿产,铁矿、铜矿、锡矿、铅矿……几乎应有尽有,几乎整个应国上下所有青铜器、铁器,都是开采于明丘。 长年累月,埋深较浅的矿产很容易就被采完,大约一两百年前,应国为保障矿产开采,开始启用奴隶制,并建立了矿奴之城——延明。 就如同卖到镜章的剑斗奴隶,无论官府还是郑家这样的虏奴商族,满天下的抓无家可归的应民,稍作筛选,年轻女子大多被卖去了妓寨,其他人,有的卖进了兵营,有的卖到了镜章,更多的,则是直接送到了延明的矿山。 有人说,应国每户人家,都有家人死在了延明矿山里,虽未得验证,但事实也许更为残酷。 延明常年保持有上万劳力又食物供应不足的矿山,几乎每天都有数十人累死、饿死、病死、甚至被监工活活打死,所以说,延明是应国百姓心头的刀子,每时每刻都在让人心痛欲裂。 秦渊曾在兑雪,就曾立誓拿下延明,当时或是一个远大目标,而此时秦渊不仅是为了拔掉这把百姓心头之刀,还有甚多战略需要。 鱼祥只是孤城一座,兵微粮少,任何势力可以轻而易举的兵临城下,将其围困,这种情况下谈何自建势力,安定一方,所以必须在与其它势力之间,拿下一城,与兑雪成掎角之势,这样最佳的选择就是延明了。 只要拿下延明,那么从延明到鱼祥之间的四百多里方圆的地,便全然在星辉城控制之下。 第三层含义便在,秦渊必须拿下延明,以壮威望,否则,他这个城主就是个笑话,随时可以被哪来的一个张三李四所取代。 好在水云飘并未敷衍与他,亲自点了六百壮丁,其中还有两百是水云飘的亲卫精兵,弓箭兵器、粮草马匹,都是星辉城内最好的。 看着面前六百精兵,却并未感受到多少气势与忠诚,秦渊叹了口气,只好用上古往今来最有道理的治兵之法,那就是保证整个队伍里没人打得过你。 在空手将十几个自愿挑战的壮汉揍的鼻青脸肿倒地哀嚎后,秦渊终于感受到了一些队伍对自己的尊重。 稍微整合拉练了两天,秦渊便领着这自己第一支队伍踏上了攻袭延明的道路。 康廉、水云飘、严老等等一大群人,以十分隆重的送行仪式送秦渊一行出城,但对他有多少看好,不为人知。 在出城三十多里处,秦渊下令下马步行缓进,因为不远便是更从,如今还有多少暴民谁也不知道,忽听远处一声高呼,秦渊放眼看去,从道旁的树林里行出几骑,领头的高大黑骏正是水如烟骑着黑风,后面跟着满脸不情不愿的钟九和懒散依然的酒疯子。 秦渊与水如烟深深对视一眼,相视而笑,今生有此红颜知己,夫复何求呢? 钟九自然没什么好脸色,满口为了保护水如烟云云,但秦渊知道,关键时刻,钟九还是值得信赖的。 酒疯子自不必说,悠然自得的就当是出来游玩散心一般,但秦渊也知道,这个神秘的高手就是自己手中的保命符,没有任何对手能抵挡得住他仙术一般的武艺,只是这张仙符自己可以捏多久呢? 且不说秦渊心中五味杂陈,更从已很快就在眼前,本来还在好奇为何不见一个暴民冲到星辉城,这走到更从周边才看到,满山遍野的尸体,死相极怖,远远便闻到尸臭。 秦渊忙嘱咐所有人用布掩住口鼻,不可触碰尸体和秽物,上马加速行军,从南边绕过了更从,直向兑雪行去。 酒疯子微微皱眉道:“这是疯毒引发的瘟疫,人中了这种疯毒,必须以活人血肉为食,否则几日便会毒发,撕咬自身痛苦而死。” 秦渊激愤不已的道:“空云教到底是些什么畜生,竟然散播这样的毒药?” 酒疯子有些低落的道:“只恨老子当年未将其满门灭杀,如今他们已经散布到九州全境,如同老鼠、苍蝇一样躲藏起来,这种疯毒本是为了制造出一只所向无敌的军队,只是还未研制成功,这应国的小镇便是空云教试做之地。” 秦渊恨恨道:“我定要将这群畜生一一斩杀!” 酒疯子颇为不屑的道:“空云教高手如云,那个灭矮子在教内只是小喽喽罢了,你小子还是专心对付眼前的境况吧,这种与魔相斗的世界离你还很遥远。” 秦渊顺杆就爬的道:“不如酒大叔教我武艺,等我武艺高了,自然可以帮助酒大叔除魔卫道了。” 酒疯子看了看天边道:“老子杀人可不是为了什么卫道,不过是兑现当年一个愚蠢的承诺罢了,不过有闲暇老子是要指点你小子一点拳脚,不然出门就被人杀了,欠我的酒可就没了。” 说话间,兑雪已近,秦渊派往前方的斥候已在远远打了个旗号,让秦渊等过去。 走近一看,镇口围了好多人,领头的赫然就是成化兄弟俩,还有楚风、崔四、尹连、齐大叔等人。 秦渊上前与成化重重抱了一下,成化又一拳打在秦渊胸口道:“好小子,你竟然真的拿下了鱼祥城!” 秦渊揉了揉吃痛的胸膛,没好气的道:“我已成立自己的势力,把鱼祥纳入星辉城的领地,我们的星辉城!” 成化挠了挠脑袋道:“对,星辉城!说吧,要我们怎么干,说实话,你们要是再不来,我们可就要走投无路了。” 齐大叔上前,向秦渊拱拱手道:“秦城主,还是在下来说吧。”丝毫没有因为秦渊年纪小而轻视,还带有深深的恭敬感,要知道,更从之战全靠秦渊的战术和酒疯子的绝世武功,才让他们逃的升天,怎能不敬。 原来,这十多天,兑雪收纳了四方来避难的数百人,城内早没了粮食,大家只有出海捕鱼为生,可兑雪周围的海域已经有十多年少了鱼虾,就算无论老幼,全民出动,也没有带回来足够的鱼虾养活如今这千多张嘴。 粮食,又是粮食,这是一个多么让秦渊头痛不已的字眼,没有粮食,万事皆休,别说争夺天下,就是找个偏僻处躲着,都活不下去。 秦渊心知绝不可浇灭了诸人的希望,略加思索道:“我知道,延明有座粮仓,或可应一时之急,我等此去正是要攻下延明!” “好哇!”崔四上前道:“我等对延明是仇恨入骨,我崔四愿追随秦城主,攻打延明!” 成化拍了一下比常人高两三个头的成亥道:“上阵杀敌怎可少得了我等兄弟!” 众人哈哈大笑,行入城内,还没行到崔老爷家,便远远看到崔老领着数十渔民远远欢叫着走来,神情激动,如同过年一般,仔细一看,他们几乎人人手中都提着一条大鱼。 崔老爷如同年轻了几十岁,脚步轻盈,提着一条十几斤的大鱼高声道:“吉兆!吉兆!鱼虾回到兑雪啦!” 众人大喜过望,纷纷上前询问,方知崔老爷今早出海,便觉天色有异,卜了一卦,吉从东南来,便带着渔民们朝着东南方向操舟,凭着高超的船技,竟远行了数十里,一网下去,满载而归。回来与其它渔民一聚,都大有收获,故高呼吉兆。 酒疯子却再次好奇的看了看秦渊几眼,心下喃喃道:“这天命之相,真的有这么神奇?” 第五十九章 攻占延明 虽然奔袭延明事不宜迟,但解决兑雪的温饱更是刻不容缓,秦渊安排队伍进了兑雪城驻扎,让成化负责训练,自己则与崔老一起组织渔民、流民、盐工出海捕鱼,还真别说,两边都出乎意料的顺利。 成化有过在郑家训练剑斗奴隶的经验,也与秦渊一起粗学了一些兵法,练起兵来倒是有模有样,再加上长得孔武有力,穿上铁甲更是威武,比穿不惯铁甲,又身形瘦小的秦渊看上去更像将军,更能凝聚军心。 几天下来,无论是水家的精锐还是其他家族与共族的子弟,都被成化训的服服帖帖,几个简单的冲杀阵势也逐渐熟练。 出海的队伍到了崔老捕鱼的海域倒是没多少收获,但秦渊凭着莫名的感觉和那么一点有玄乎的易天之术,竟寻到一处偏远的海域,风平浪静却鱼虾奇多。 一网下去竟拉不上船,崔老兴奋的高呼:“鱼潮!鱼潮!” 最后甚至有一艘渔船载重过多折毁沉没,幸而未伤人命,秦渊只有让一众人将船只用麻绳连住,缓缓回程。 直到午夜才回到兑雪,粗略一算,一日竟捕鱼三四千斤。兑雪的百姓如同过年一般召开了盛大的篝火节,老人、妇人没日没夜的腌制鱼干,多年以来,大家头一次吃个饱,不用担心明天没有饭吃。 秦渊指挥盐工利用废掉的盐池,在海边修建出几个巨大的水池,利用潮汐让海水每天进池更换,把一些容易成活的鱼养在水池中,秦渊的方法让崔老眼前一亮,对秦渊更是佩服之至。 一转眼十天已过,秦渊看兑雪近期的生计已有了着落,果断下令起兵向延明,兑雪的许多百姓纷纷想加入出征的队伍,秦渊考虑再三,还是只带上了要去延明寻找叔伯兄弟的崔四和尹连,将兑雪的百姓再三安抚,第十一天一大早,向延明进发。 延明位于明丘之南,依山而建,本来这种要城周围应该有无数村落,但如今延明四周方圆百里,再无一个村落留存。 秦渊的队伍都是骑兵,行了两日便到达延明城前,一路经过十多个已经毁掉不知多久的村落,只有一两个官驿还在,但也是几个老迈的驿卒养着几匹老马罢了。 秦渊看着那股破败,心知便是自己打下延明,估计几个月消息都传不到北边去,给老驿卒留了些干粮,让他们投奔兑雪去了。 延明城城墙不高,却很厚实,都是山石磊建,谈不上什么巧妙美观的设计,只能算得上简单实用,将进矿山的几条必经之路都护在其中,既能抵御外敌,又能防止奴隶逃跑,可谓一举两得。 不得不说钟九是个十分称职的探子,秦渊使他提前两天出发打探消息,这不秦渊刚刚安排队伍驻扎,钟九怪叫着不知从哪跳了出来,拿着块破布谄媚的跑到水如烟身边,献宝似的塞到水如烟手中。 秦渊翻着白眼从水如烟手中接过破布,一看赫然便是延明城防图,图画的十分精致,城防器械、卫兵路线都十分清晰,看得出来钟九是下了功夫的。 钟九夸张的喝着水如烟犒赏他的米酒,一边贱贱的道:“城里只有三千兵士,关着近万的矿工,没有我这城防图,恐怕秦大城主一百年都打不下延明吧,你说我这次是不是能居首功?” 秦渊挑了挑眉毛将城防图摊在地上,成化、水如烟、还有水家的几个头领都围上来观看。 一看不打紧,这延明城防相当严密,几个出入的通道都是严防死守,不但兵力众多,而且延明城内有很多炼铁炼铜的窑洞和铁匠铺,那守城的器械更是充足,若是强攻,恐怕这几百号骑兵没几个人能冲到城墙下吧。 众人不禁冷汗直冒。 秦渊在来之前早定下计谋,但看这星辉城上下,没几个看得上自己的,心想:若不能出奇制胜,靠兵多强攻都能打下来,怎能让你们这些大家族知道我的手段。 成化道:“若是工程器械充足,有个七八千兵卒,倒是能打下,你这次带来的都是骑兵,骑兵攻城不是去送死么?” 水家几个头领也是眉头紧锁,无可奈何。 钟九摊摊手道:“别看我,这个延明城门平时都是紧闭,只有每个月初一,运一批兵器和铜锭去洛都或者逐海,然后带些粮草回来。除此之外也只有各郡押运奴工的队伍开门放行。” 成化一拍大腿道:“不如我们扮作押运奴工的队伍骗过城门乘机发难!” 钟九不屑的道:“这点子用屁股都想得到,奴工队伍我们一没官服,二没囚车,就算这些都有,我们一共才六百人,两百人扮官兵,四百人扮奴工,兵器盔甲往哪放,要知道,奴工可都是扒光的!” 说到扒光,水如烟不禁把衣服紧了紧,面色略有尴尬。又想到钟九怎么能进去绘图,没好气的道:“臭小九,你是不是有什么旁门能带我们进去?” 钟九挠挠头道:“这个真没有,这个延明小城,三面环山,山上都设了各种陷阱,防止奴工逃脱,水源什么的都是城内泉眼,我是费了好大劲才从山上绕到城里,这条路几个人走走或许还有机会,我们这么多人估计在山上就要折一半。” 商量来商量去,众人也没个定计,这时钟九看秦渊在一旁怡然自得,丝毫不紧张的样子,知道大家被他耍了,骂道:“死老五,你肯定有了计策,却耍我们在这苦想!” 诸人看向秦渊,果然见他在旁喝喝水,嚼嚼甘草叶,不急不躁的样子,成化哈哈笑道:“早该知道你小子点子多,害我们这些粗人瞎想!”这时看到水如烟也在旁边,忙补上一句:“如烟,我是说我和小九是粗人,可没说你。” “你说谁是粗人!”钟九不乐意了,上前与成化打闹起来。 秦渊咳嗽两声道:“不要闹了,说一下我的计策,简单来说就是引蛇出洞,再利用我们的骑兵优势在开阔处冲杀制敌。” 水如烟皱眉道:“计策倒是简单,关键是用什么由头引蛇出洞呢,今天才二十四,难道在城外扎营等到初一?” 秦渊让诸人围上来,自己拿个树枝在地上画了个大致的地图道:“据我所知,延明守将冯豹乃是流波刺史尉洁的远房亲戚,为人凶狠霸道,你说我们派个人去报信说尉洁的宝贝儿子尉琮在城外三十里遇到暴民,这个冯豹会不会去救呢?” 水如烟想到那个尉琮,不禁有些恶心,不过觉得这个计策倒是不错,问道:“就怕去报信,那个冯豹多疑不相信啊。” 秦渊挠挠头道:“我去报信,尽量演的逼真一些吧,想那冯豹纵然不信,也要派队人马去看看吧,我们在原定地点袭杀,然后换上兵士的军服去骗开城门。” 水如烟想了想道:“不若我去报信,谅那冯豹不得不信!” 秦渊一想,计乃妙计,如水如烟扮作尉琮的夫人前去,凭水如烟的倾城之色与大家闺秀的气质,冯豹绝不会怀疑,只不过怎忍心让水如烟前去赴险,众人忙说不行不行,水家的几个头领都吓的面无人色,恨不得把水如烟绑住,也不能让她去冒险。 水如烟娇喝一声,俏眉一皱道:“我水家女子可从不逊于男儿!我意已决,再说了,不是有酒大叔保护我么?!” 众人顺着水如烟的眼神看去,酒疯子喝多了酒,几乎是倒挂着在一匹老马背上睡着了,也不知是口水还是酒从嘴角一滴一滴的滴在地上,老马百无聊赖的嚼着细草,不时的还抖两下。 秦渊抽了抽嘴角正待反对,回头一看,水如烟正满眼寒霜瞪着他,不禁打了个冷战。不敢再反对,只是安排骑兵接应,确保万无一失。 计策的过程极为成功,第二天一早,应了那句女人都是天生的伶人,也不见水如烟怎么酝酿情绪,眼泪说来就来,哭的是梨花带雨,在秦渊细心打扮的“忠心的护卫”酒疯子和“仆役”钟九的护送下,装作逃命状,来到延明城下叫门,求冯将军相见。 城墙上的兵士不疑有他,看到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又指名道姓的求见,连忙报与冯豹,冯豹出来一听是尉琮遇险,又是少夫人来报信,哪有不信之理,也不管城中兵力是否充足,亲自带兵一千五百人出城。 秦渊着成化带兵五百,在城外三十里处埋伏,自己带领一百精锐埋伏在城外不远处以断冯豹的后路。 冯豹带人狂奔了三十里,人马正乏时,成化、成亥带着五百精骑忽然杀出,顿时冲散了冯豹的军阵,成亥未骑马,却健步如飞,首当其冲,只见他身穿铁甲,抓着两条铁索,冲到人群中大显神威,铁索所到之处,人仰马翻,寻常兵士挡不住他一合,不多时足杀伤了数十人。 另一个神勇杀敌的却是盐工尹连,他虽没怎么正经练武,却悍不畏死,他知道成化武艺高强,便与他并肩作战,杀的比成化还疯,斩杀二十多人。 冯豹前军受挫,刚开始见来兵不多,还想负隅顽抗,被成化带人冲杀两翻,死伤无数,顿时冯豹吓破了胆,带兵节节败退,这时秦渊带兵从后方包抄而来,顿时冲散了冯豹的兵马。 战场之上,兵马一旦被冲散,战斗力便形同虚设,兵士晕头转向,不知是战是逃,左右八方好像都是敌人。 本来在延明城中这些军士就只知道欺压奴工,疏于训练,这会儿心中战意全无,只想着奔逃而去,可是步兵哪跑得过骑兵,这群水家的骑兵都是见过血的老兵,哪有心慈手软的,只当砍瓜切菜一般,下手毫不留情。 胜局已定时,秦渊故意放走几个卒子回城搬救兵,待回城的卒子又带来一千救兵时,成化早取了冯豹的首级,与秦渊两面夹击,击杀冯豹的副将与数百兵卒。 一天下来,延明城三千兵士折了两千五,两战斩杀了过千人,俘虏六百多人,还有数百溃兵四处逃散了。 到了傍晚,听到城外的成化发出暗号,留在延明城里的水如烟与钟九一起发难。 趁着留守的小头目焦急万分之际,钟九将其一刀了结,遂打开城门,秦渊、成化等人率军入城。 一进城便着崔四、尹连还有手下本地的兵士,去放奴工出牢,并四处高呼:“星辉城立!再无奴工!” 第六十章 兑雪建城(上) 秦渊攻下延明,满心兴奋,但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大马金刀的坐到冯豹的城守座上,一刻不停的下达了无数命令。 此战前后死伤了近三百人,要靠剩下的三百人去安置近千的俘虏和上万的奴工岂是易事。 要是放这上万奴工一股脑全出来,奴工见到之前打杀他们官兵此时成了俘虏,怕是要出乱子。 秦渊安排成化成亥带着两百兵士去城外安置俘虏,打扫战场,埋葬伤亡的士兵,秦渊一看左右只剩下几十个水家的护卫了。 好在崔四和尹连甚是得力,从奴工中竟找到了故人,方知,崔四的兄长均死在了矿上,只有一个偏房的叔叔还在奴工群中,二人见面不免抱头痛哭,感动众人。 而尹连的长兄尹诸竟还是一群奴工的头头,秦渊让尹连带着放出来的奴工先打开粮仓,让人人领到粮食,再在城内开阔处,让奴工们聚在一起。 先是让崔四一段感人至深的哭诉,再让尹连尹诸宣布自己定下的安民之策。 秦渊的民策核心便是几个字“重建家园,永不为奴”。 短短八个字,说到了众人的心坎中,秦渊给这上万奴工定下三个去处,一是前往兑雪,二是自寻出路,三是前往投奔龙将城。 秦渊倒不是不想收留下这上万的奴工,只是粮草紧缺,兵少将乏,哪里养的住这上万人,听说龙将城在攻打刚舍周边县郡,这前去投奔的劳力应该不会拒绝吧。 最后只有两千本地的奴工,由尹连尹诸兄弟带领前去兑雪,其他人还是想回家乡看看,或自寻出路,秦渊将粮仓的粮食几乎尽数相赠,方才送走了这上万的奴工。 修整了数日,秦渊将延明琐事安排妥当,因为废除了奴工制度,秦渊自然不会罚俘虏去采矿,再三权宜之下,愿意归顺星辉城的俘虏,当即招纳为兵士,不愿意继续从军的也可以留在延明做些其他活儿,也可以自寻出路。 但是俘虏们都知道,那上万的奴工已经放出去了,自己出城被看到,说不定要被奴工们活吃了,要知道,奴工对延明守军的恨,是三江之水也洗不清的。 最后这一千人全留了下来,四百多人愿意跟随从军,六百人要留在延明,成为平民,多年以后,这些俘虏才知道,自己当年的决定是多么的正确。 秦渊着成化、成亥、楚风留在延明,封成化为延明城守,楚风为辅,楚风虽年幼但机敏过人,又与秦渊一起学了不少文治的学问,足够弥补成化的短板。 秦渊要求他们指挥留在延明的平民到城外开垦些田地,自给自足,最后才带着整编的近七百军士,搜集了十几辆大车,装上从延明城内找到的铁锭、铜锭存货和一些铁匠器具,准备带到兑雪制成兵器铠甲。 刚出城不久便见迎面而来的另一支车队,秦渊一算日子,才知道是给从珠海望延明送粮食的车队,哪还有客气,当即劫了下来。 一问押运的小官才知道,北面战事胶着,粮草并不充裕,只送来了五百石粗粮,秦渊一看更是气愤,这点粮食也只够延明的三千守军一个月的吃食,根本没考虑奴工的死活了。 左右一想,秦渊还是着人通知成化来取粮食了,兑雪短期应该不缺,长远看来粮食依然是首要大患,等到入冬,粮食多少也不嫌多啊。 一边走一边想,行到兑雪,已又是数日,远远看去,兑雪城门外已站满了人,走近一看,熟悉的面孔都来了,意外的是,水云飘也在人群之中。 众人见面当然高兴非常,一阵寒暄后,秦渊带军进城。 不到一个月,崔老已将兑雪整顿的井井有条,除了路边仍有一些倒塌的房屋,其他已如一座繁华的小镇。 镇子中心,崔老甚至还用一座较大的宅子,为秦渊整出个城主府,宅子门前竖着大旗,赫然是秦渊的青底(深蓝)黄字的星辉旗。 安排了军士修整,秦渊、水家姐妹、钟九、崔老父子、尹连兄弟、齐大叔这些头头统统到城主府聚首,听候秦渊下一步的军略。 秦渊的算无遗漏证明了自己确有城主之才,但如何保住城主之位,还是要秦渊继续用胜利来巩固。 听说水如烟假扮尉琮夫人去报信,可以想象水云飘的怒火,恨不得把秦渊掐死几次,可看到水如烟的高兴样,水云飘又气不起来,只能小声警告秦渊绝无下次。 诸人坐定,水云飘叫人呈上地图。 水云飘一边指着地图的方位一边解说道:“在秦城主攻占延明的这一个月,我水家已将更从收拾干净,能烧的全烧了。 那镇子恐怕很难再用了,不过与星辉城来回还是要经过这里,我的建议是,修建哨岗和营寨,作为星辉城的城防线,也能继续当驿站用。” 秦渊用手指敲打着案面道:“水大小姐费心了,就这么办。” 水云飘瞪了秦渊一眼继续道:“我已着人以逐海水家的名义与龙将城暂时达成协议,客老爷子答应与我等联盟,不过也对星辉城主提了要求,若龙将城拿下了洛都,星辉城还拿不下逐海、流波二城,那联盟也没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水云飘本以为秦渊会气愤或是苦恼,又或是兴奋,谁知道秦渊面色淡然,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秦渊道:“客老爷子甚是高义,这个战书我接了。我等去取逐海、流波虽颇为困难,不过将来龙将城攻打洛都,其他州郡的驻军定然都去支援洛英、洛都了。” 水云飘倒没有泼秦渊的冷水,接着道:“客老爷子确实对你不错,给你送来一千石粮食,还有些麻布皮革,都是兑雪紧缺的货。 山民最近也与共族接洽,这个龙隐长老应该会和你详说。” 秦渊没想到客家如此客气,想了想,或许有让秦渊顶住东南方的镇海侯的意思。 龙将城现在兵分数路,同时要与刚舍、镜章周边的数镇交兵,如不和星辉城联盟,那恐怕又要多两路敌手。 而联盟则好处多多,星辉城毕竟实力微小,长远来说龙将城并不会放在眼里,但秦渊的计谋却深得客家上下认可,只要对秦渊有所支持,让秦渊守住东北面的大门应该不是难事。 秦渊想通以后对着水云飘一阵微笑,笑的水云飘直发毛的时候才道:“请水大小姐代我修书一封,送给客老爷子,感谢龙将城的大恩大德,当然,别忘了再找他要一千石粮食。” 水云飘狠狠瞪着秦渊道:“早知瞒不住你,这事我早代你做了,找龙将城要了三千石,想让星辉城给龙将城看门,当然也要让他们吐吐血。 本小姐四岁就开始做生意,怎么会在这个上面吃亏,等有了粮食,你就可以招兵买马,扩充实力了.” 众人看着水云飘不禁咽了咽口水,心想传言果不虚也,水家大小姐的手腕可见一二。 不过大多数人想的是,管他是做生意还是抢的,能弄来粮食是最重要的,听说一下子能弄来几千石粮食,让众人兴奋不已。 秦渊哈哈笑道:“大小姐做事,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这次带来了许多铁锭,不知道水家能不能支援一些工匠,制作兵器。” 第六十一章 兑雪建城(下) 听到秦渊的要求,水云飘白了秦渊一眼,指着齐大叔道:“工匠你这兑雪城内可多得是,还有齐大师在,哪用得着我们水家支援,不过我会从水家调来人手,开年以后把延明交给我吧,那么大一个矿山不用可是暴敛天物了。” 秦渊丝毫没有不快的道:“成化可是我的左膀右臂,我怎舍得他长守孤城,水大小姐要用拿去便是。” 水云飘不屑的道:“水家可不会占你的便宜,只要你星辉城在,水家会根据矿产量定期给你送钱送粮,你最好快点打下逐海,不然等北面战事稍微消停,镇海侯肯定会派兵剿灭了你,说不定还要连累我水家。” 秦渊正色拱手道:“定不负所望。” 水云飘摆摆手道:“我的话说完了,我要连夜赶回逐海,为了等你回来,不知道耽误我多少生意。” 秦渊微微诧异道:“不等明天么,我给大小姐送行。” 水云飘挑挑眉毛道:“省省吧,不用送了,我的护卫在城外等我,告辞了诸位!”水云飘向诸人拱拱手,说走就走了。 走到大门前回头低声道:“秦小子,留住你的小命,别死太早了。” 秦渊遥遥拱拱手,心里五味杂陈,发现自己竟颇为喜欢的水云飘的雷厉风行,不过对自己能否驾驭这凶悍的妮子一点自信都没有。 颇为诧异的是水云飘竟没有要带走水如烟,心想她自己也对流波、逐海的战事有些不自信吧。 水云飘一走,诸人难免面面相觑,沉默了许久,秦渊整理了思绪道:“现在我安排一下兑雪的事务。” 诸人一个激灵,纷纷看向秦渊,虽然都是好人,但这年代谁不想加官进爵手握大权呢? “兑雪现在是星辉城离逐海城最近的要镇。”秦渊指着地图道:“如今有延明为掎角之势,西面有龙将城为盟,南面有共族兄弟在,东面有大海为天险,看似弱小,实则已有天时地利,定大有可为。” 顿了顿,看到诸人皆为所动,继续道:“我要将兑雪建成一座坚城,今后甚至为星辉城的首府,这就需要诸位鼎立相助了。”说完朝诸人深深一鞠躬。 众人互视一眼,尹连第一上前扶起秦渊道:“主公灭海贼,救兑雪于水火之中,又智取延明,让我等亲人得聚,此等大恩大德,我等肝脑涂地也不得报,就请主公带领我等征战天下,取不世之业!”说着单膝跪下拱手高呼:“任凭城主差遣!” 在尹连的挑动下,崔老马上领着尹诸、崔四、齐大叔等单膝跪下道:“任凭城主差遣!” 水如烟双眼闪着光,也单膝跪下道:“任凭城主差遣!” 只有钟九翻着白眼道:“行吧,如烟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秦渊哈哈一笑,让诸人起身就座,道:“我等就以兑雪为根,在这混乱的天下搅和一下。”诸人纷纷笑道:“那定要搅和个天翻地覆才行。” 秦渊敲了敲案面,正色道:“黄天在上,我秦渊今立兑雪为星辉城第一郡,崔老德高望重,现封为郡守,尹连为辅郡守,兑雪郡大小内务均由崔老、尹连负责; 成化军功最高,封为先锋将军,统领已有兵马;尹诸安抚征召有功,封为步军统领,命你在兑雪城内外立榜文征召一千兵士,自领为一军,如有练兵及军略之惑,尽管来问我。” 崔老、尹连兄弟忙下座领命,崔老道:“老朽明日即制作任命文书,并张榜公告!” 秦渊接着道:“水如烟军功居次,封为骑兵统领,已有的、还有下一步征召的军士、马匹随你挑选,我要一只五百人的骑射军,务必要训练得弓马娴熟,来去如风!” 水如烟也像其他人一样下座领命,尹连兄弟互视一眼,虽觉着女娃领兵史上难寻,但心知水如烟身份尊贵,有水家作为靠山,又与秦渊私交亲密,哪敢反对,纷纷拱手恭贺。 秦渊咳嗽了一下道:“封齐防为督造,崔四为辅督造,在兑雪郡内督管所有建造铸炼,我会在开年前绘制全城的城防图,这几个月就要两位征召工匠,修整器械,建几个打造兵器的铺子,但有需要尽管去找两位郡守。” “至于钟九嘛~”秦渊哈哈笑道:“地位肯定是最高的,就封为内务总管吧哈哈哈~”说着大手一挥,便起身朝外走去。 “内务总管是个啥职位?”钟九一脸迷惑,跑去问崔老,崔老一板正经的道:“那是相当高的职位了!”跑去问齐大叔,齐大叔比较老实,道:“应该是主管内务的太监吧……”众人哈哈大笑。 钟九气急败坏的追着秦渊骂去,水如烟慢条斯理的向诸人行礼也尾随而出,为了庆祝秦渊的凯旋而归,今晚的兑雪可是又召开了盛大的篝火节庆,热闹非凡。 除了派出去的少量哨兵,无论是军士、劳工、渔夫、盐工,数千人围着一人多高的柴火,烤着鱼,喝着简单酿造的果酒、会唱歌的乘着酒兴高歌一曲,曲子也是那么简简单单的几句,但气氛热烈非常,不时有人来向秦渊敬酒,秦渊也是来者不拒,和酒疯子喝的一样多。 谁曾想到,在九州最东南的应国,一些消失多年的东西,在兑雪这么个小镇上,终于回来了,是安居乐业,是衣食无忧,也是一种活着的意义,谁不想建设自己的家乡,保卫自己的亲人,这一刻,在兑雪,人们仿佛看到了希望。 节庆一直持续到了午夜,秦渊才下令众人散去,崔四和尹连架着秦渊回府的路上,忽然有三个人骑马进城,径直来到秦渊身边,秦渊一看,两个是自己安排出去的哨兵,另一个是个健壮的青年,古铜色的皮肤,手臂上布满伤痕,赫然便是共族大将骨矢的弟子——共离。 秦渊一个激灵,酒醒了大半,使开尹连和崔四,迎了上去。 共离见到秦渊,下马行了个共族的抱拳礼,道:“秦城主!龙隐长老得知城主近日得回兑雪,特命属下前来报信!”共离是康廉的亲信,为人较为温和有礼,与秦渊也有过几面之缘。 秦渊按照共族的礼节握住共离的拳头道:“龙隐长老何有吩咐?” 共离看了看尹连和崔四,见秦渊没有借一步的意思,便如实道来:“龙隐长老带领共族的船队已于半个月前起锚,围剿海贼,命属下跟随秦城主,带领另一军,从旁侧应,力求将海贼一网打尽!” 秦渊略微尴尬的道:“可是我这并无船队啊。” 共离微微笑道:“城主多虑了,龙隐长老已安排战船十艘,在赤塘港避风,万事俱备,只要城主上船,随时即可起锚。” 赤塘港不是个港口,只是兑雪城外不远一处野湾,因地势较好,来往渔船经常用来避风。 秦渊思索片刻道:“我马上召集人手,半个时辰以后即可出发!” 共离顿了顿,看了看尹连与崔四道:“长老还有吩咐,海贼今年洗劫财货粮食不少,只要秦城主此战有所建树,共族愿与秦城主平分所得!” 秦渊知道这话是说给尹连和崔四听的,想想自己一没钱二没多少粮,也没有宝物美女用来封赏手下,康廉这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啊。哈哈一笑,回头道:“尹连,崔四,立刻召集所有熟悉操舟或者船战的兵士,咱们出海灭贼,立功者重重有赏!” 尹连、崔四都是穷苦出身,如今虽然封了个官职,但心里也知道,这什么官职都是没有俸禄的,这一听能打海贼分财货,哪还不兴奋的上了天,高呼着得令,转眼就跑的没影了。 秦渊看着二人兴奋的身影,心想,身在仙山之时自己就曾疑惑,那巧言令色,玩弄权谋之事为何也能和武道、兵家、命理这些相提并论,同为绝学呢? 但近些时日倒是有了不少心得,这争夺天下,最贵为用人,不重名利只求安民的人才凤毛麟角,岂是易得,这治理一个郡县尚需上下无数人手通力合作,何况天下九州,难怪仙师曾说,权谋之盛,万民归心。 第六十二章 海战扬威(上) 康廉确实诚意十足,让共离带来的十艘战船都是精锐,一艘楼船作为牙舰(旗舰),配了两艘斗舰(冲锋)、两艘先登(接舷近战),三艘蒙冲(防御)两艘运送辎重的货船“白龟”。 虽是已近寅时,船也降了帆,但船上都灯火通明,一个个共族的军士仍在四下忙碌,远远便发现了秦渊的队伍,岸上的军士迎了上来。 共离与迎来的共族子弟示意,族兵马上发了旗号,吃水较浅的先登和斥候都在岸边不远,牙舰也降下几艘小艇,过来接秦渊。 共离看了眼秦渊带的人,因为是水战,秦渊没有带来各个家族提供的骑兵,成化在驻守延明,酒疯子对剿灭海贼毫无兴趣,秦渊也求之不来, 于是除了水如烟、钟九、尹连、崔四等人外,也就选了不到两百个会操舟的汉子,大多是之前的奴工,面黄肌瘦,没什么战斗力的样子。但好在都配了弓箭兵器,不是赤手空拳。 共离也是在应国长大,自然不会由此就行轻视贬低之语,反而很有耐心的向秦渊解说:“长老调来的十艘船都是十年以内的新船,那艘楼船名曰恶蛟,建造花了六年,调较花了两年才敢下海作战,能载三百人,速度几乎可以赶上蒙冲,是我共族最快的楼船。” 秦渊远远看去,一艘艘战船都修整的崭亮如新,没有破损,而且看得出来除了那两艘白龟,其他都是快船,特别适合作为一只奇兵侧应主力,而且配置齐备,只要指挥得当,光这支舰队都足以与海贼的主力舰队正面作战。 不一会儿,又有一名将领带着几名小头领坐着小艇上岸迎了上来,秦渊一看,是共离的师兄共泽,比共离略矮,但更为粗壮,背着一张大弓,应是得到了骨矢的真传。 共泽上前抱拳为理道:“长老有令,恶蛟军由秦城主统领,但有军令,我等自当遵从!”共泽较为耿直豪爽,顿了顿道:“但共泽有言在先,恶蛟军乃我共族精锐,得来不易,望秦城主谨慎用兵,若贪功冒进,恕共泽抗命不尊!” 秦渊自然知道这些船可都是共族的宝贝,也是自己南征北战的依靠,怎敢不慎重,当即上前握住共泽的拳头道:“共泽将军所言极是,但凡作战,秦渊定与泽将军、离将军商议而行,绝不冒进,尽管放心!” 共泽重重的点了点头,给秦渊介绍各个战船的小头领,并解说了几个旗号,海上作战,战船之间都是靠号角和旗语来联络,康廉派来的都是老手,让秦渊有一种如臂使指的感觉。 秦渊也让尹连尹诸将队伍分成数个小队,并安排给各个小头领指挥,这时牙舰的小艇过来,秦渊大手一挥,登船! 虽一夜未眠,但登上恶蛟舰这种大船,秦渊等人还是异常兴奋,水如烟开心的像个小海雀,到处跑来跑去问这问那, 她也坐过水家的商船,但商船哪有这种战舰的气势,看得出来她很喜欢船上的感觉,但钟九就没有这么好运了,一上船就变了脸色,显然有些晕船,不一会儿就躺一起去了,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没了精神气。 共泽拿出一整张兽皮铺在船舱内的大木桌上,秦渊一看,是一张巨大的海图,画的甚是精美,标出了一些岛屿与海岸线。 但回想起在仙山修习易天一学下的“山河”一门时,远远没有仙师元律向他展示的山河布景精致准确。 忽然,秦渊发现了自己海战的优势,就算是共族这样居于海中的大族,对海上的方位、距离、洋流什么的都是模棱两可,只知道朝东行船多少天能到哪里哪里之类,有时找一个小岛甚至是要碰运气, 这天下恐怕无人有自己那般了解海上的距离、诸岛的位置、洋流的走向、暗礁的所在了,顿时心下大喜。 共泽不知秦渊心中所想,耐心地向秦渊解说海图,然后道:“前些时日长老派骨矢师父带着共落、共浦与小股海贼多次交战,但一直没找到海贼的主力,长老经过分析,怀疑海贼藏在这个区域,” 共泽手指着海图上一片空白处道:“这里常年有海雾,而且没什么海产,我共族已多年没去过此处海域,倒也是有几座小岛,不过方位不得而知。五日前长老已率大军从渔祥出发,此时应在此处不远。” 秦渊仔细看着海图,心里极速思索,指着空白区域旁边一片画着黑点的区域道:“此处是怎么回事?” 共泽看了眼道:“此处海水较浅,遍布暗礁,是船队的禁区。” 秦渊盯着那处暗礁区,绕着海图走了两圈,咬了咬手指道:“总觉着有地方不对,我们此去是到哪?” 共泽指着迷雾区的一边道:“长老只是让我等从旁侧应,并没有明确的军令,末将意欲于此,若长老与海贼开战,我军可从旁助战,也可地方海贼船只逃脱。” 秦渊心里还是觉得不对劲,但也挑不出共泽的毛病,共泽不愧是海战的好手,计划很周到,一时间也没有更好的意见,便点头称是,因风向不是很正,虽是快船,但恶蛟军也要在海上航行四天三夜方可到达,好在四艘白龟吃水不深,航行的也比较轻便,没有拖累航速。 秦渊趁着这几天熟悉船上的各个位置,与共泽、共离等学习海上作战的心得,水如烟更是胆大包天,换上了轻便的劲装,爬到了桅杆的顶端,在那看海一看就是一整天,用共泽的话说就是:“水如烟是天生的海里姑娘。” 钟九在第三天奇迹般的突然好了,蹦上蹦下再也不晕船了,一问才知道之前临走前酒疯子曾教给他一点内功吐纳的小诀窍,对于海上晕船有效之极,酒疯子果然浑身是宝,让秦渊有一种忍不住挖个干净的欲望。 第四天清晨,众人便看到变天了,远远的密布乌云缓缓从东向西推进,随之而来的便是海上末日般的狂风暴雨。 虽然秦渊自觉是看淡生死,但没经历海上暴风雨的人实在想象不到那种被人掐着脖子的危机感和紧迫感。 看着秦渊等人面无人色的样子,共泽眼带笑意的向秦渊等人展示共族造船技术的高超, 斗舰、先登这种体型小、抗风差的小船全部可以封仓,斗舰的桅杆甚至可以放倒,然后用粗粗的麻绳、铁链吧小船绑在大船上,不到一个时辰,整个船队便如同一座海上堡垒,任凭风吹浪打,我自屹然不动。 众人在船舱里虽然晃的厉害,但共泽、共离还有几个小头领却喝着小酒,哼着小曲,玩着共族的赌博小玩意,不亦乐乎, 不一会水如烟也加入了他们的小赌局,水如烟这样的美人加入,让赌局异常热烈火爆,不过一群大男人小看了美人的能力,水家可是玩钱的行家,关于赌钱水如烟竟爆发出惊人的天赋,几个时辰下来,她已经把几个大男人赌的一贫如洗,共泽看向水如烟的眼神甚至带上了深深的畏惧。 秦渊不是不想玩玩,不过他被海图吸引了,心中的疑问一直在盘旋,正在他苦苦思索无果时,想起临走时酒疯子对他淡淡的说了句:“每年到冬季,东风都要转西北风,不过海上还是经常有东南风的。” 酒疯子岂会无的放矢,秦渊一个激灵,瞬间想通了此战的关键,不禁拍案叫绝,冲到旁边的赌局边大喊:“别玩啦!雨快停了,赶快调整航线,我找到海贼的老巢位置了!” 虽然众人被秦渊一嗓子喊懵了,不过几个大男人都感觉秦渊是神派来的仙使,将他们从水如烟的赌桌地狱中救了出来, 秦渊分明看到粗壮如牛的共泽眼角泛出的泪花,秦渊一点不怀疑这厮已经将他老家的财物和后五年的军饷输光了。 而水如烟面前的桌上,已经有各种各样的稀奇玩意堆成了一座小山,漂亮的贝壳啦、珊瑚挂件啦、各种颜色的珍珠啦啦,应该都是这群男人随身的最值钱的东西了,当然还有些不明所以的物体,譬如宣称带有海神祝福的鱼眼睛、一小瓶海蛇毒液之类的让人哭笑不得的东西, 赌局结束后水如烟从中挑了几小片红色的贝壳就霸气的挥挥手,让他们拿回去了,再次引起一阵欢呼。 暴风雨不久便停息,天气开始放晴,秦渊、共泽、共离清点损失,海神保佑,所有舰艇都健在,只因狂风吹得互相碰撞有几艘小船小有破损, 共泽忙安排随军的船工修缮,军士们全忙活起来,将船上积水清理,解开绑在牙舰上的铁索,竖起桅杆,扬起风帆,重新排起船阵,并且全面检查船只各个角落。 此时舰队早已远离了陆地,四周都是茫茫大海,海上方位最是难定,尤其这种风雨之后,谁都不知道船队被海浪狂风推离了航线多远,秦渊与几个懂行的小头领拿着简易的指南针,爬上恶蛟号主桅杆的顶上,观察确认了半天,才在海图上大致标出恶蛟军目前所在的位置。 秦渊指着迷雾区与暗礁区的交界处不远道:“全速向此处进发,海贼老巢定在这片暗礁之海中,他们想用暗礁和迷雾,设置出一个陷阱等着龙隐长老的大军。前几日小股海贼与大军交战,也许就是诱敌深入的诡计。” 共泽不可置信的道:“不可能,那片暗礁防不胜防,海贼若把老巢安放在其中,岂不是每次出入都要折损几艘船?” 秦渊道:“有很多方法可以实现,比如海贼在这片区域探寻到一个路径,可以顺利出入,又或者海贼将较大的船停在暗礁海外的某处,然后只用吃水浅的小船在暗礁区域出入之类的。” 共泽道:“就算是在暗礁海域,长老和骨矢大将都是海战的行家,绝不会让大军驶入暗礁海域的。” 秦渊皱眉道:“一般情况下,长老定不会贸然进军,但海雾是活的,如果突刮东南风,海雾很可能覆盖部分暗礁区,海贼派船偷袭,战乱间将长老引往迷雾区域,长老危矣!” 众人面面相觑,半天没从秦渊的分析中反应过来。 共泽说不过秦渊,虽不尽信,但心系康廉、骨矢的安危,稍一思索,还是决定听命于秦渊,指挥恶蛟军船队调整航线,前往秦渊所指之处行驶而去。 第六十三章 海战扬威(中) 秦渊站在船头,眺望着海面的波涛,他清楚的记得自己水性不错,好像对大海有一种非常强烈的亲和感,但又完全不记得自己在哪里学过游泳。他也不记得自己在哪学的读书识字,甚至不记得父母的样貌,自己的家乡到底是应国的哪个城哪个村,像是自己的记忆是从七岁开始,从自己与父母失散开始的。 恶蛟舰全速航行,船身被其他战船所环绕,排出一组整齐的阵型并进,显示出共族超高的操舟技巧,桅杆上飘扬着共族的龙首大旗,甚是威武。 一阵清凉的海风吹到秦渊脸上,让他顿时从记忆的思绪中清醒过来。 “风向变了,降半帆!转帆向东北!”恶蛟号上的小统领高声叫着,秦渊抬头看了下即将西沉的落日,知道本来是西北风已经开始转为偏东风,很快会转为东南风。 共泽从船舱中走上船头,与秦渊并肩而立,看着远方的海面,道:“风向果然变了,希望长老与师父无恙啊!” 秦渊平静的道:“共泽将军无需担忧,只是安排兄弟们吃饱喝足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就能到暗礁海域,说不定就是一场恶战!” 共泽点点头,下令共族兄弟休憩,准备明日作战。 秦渊心里担忧明日战况,不免难以入眠,干脆起身来练功。这几个月他从不拉下功课,今天把般若心法再一运行周天,意外发现自己的心境也平和了许多,不再焦虑,更感般若不愧蕴涵无数智慧,练着练着,也进去了半睡半醒之间,而内息却行转更为顺畅快速。 也不知过了多久,秦渊听到舱外有共族战士在呼叫:“起雾了,起雾啦!准备收帆!” 众人都是紧张入睡,听到呼叫,都从船舱钻了出来,此时应该是刚到卯时,东海之上天亮的早,此时外面已经大亮,只是头顶上云层密布,见不到阳光。 海上泛起了浓郁的雾气,恶蛟号与各副舰之间保持着二三十丈远,此时看上去像是蒙了层薄纱,但前方的海面雾气更浓。 秦渊和共泽打了个招呼,一溜烟爬上了主桅杆,四下张望了向下喊道:“共泽将军,转舵向南行进,绕着海雾的区域走!” 共泽连连下令,各舰之间的旗语也改由火把示意,在恶蛟号的船头、船尾、两侧也点上了火把,避免雾大与其他副舰相撞。 钟九也爬上了桅杆,和秦渊一起坐在横桅上,秦渊知道他是想从自己这偷师,懒得理他,只是忍着太阳穴的阵痛,小心的运起心衍的秘术,顿时双眼清明,四周的雾气再挡不住他的目光。 此时船队已转舵向南,秦渊转头便看到左侧的远方,雾气下的海里出现了黑影,果然如他所料,他们接近了暗礁海域。 在秦渊的指挥下,船队小心的绕着浓雾的边缘行进,走了两个时辰,秦渊跳下桅杆道:“让两艘斗舰先行,如看到海贼的船,直接开战!” 共泽连忙下令,在两艘斗舰经过恶蛟号身边时,钟九轻身一跃,像一只大鸟一般,飞跃出去十几丈远,落在一艘斗舰上,一边道:“老子先上去看看,有情况让小青来报。” “好俊的轻功啊!”船上的共族战士纷纷赞叹道。众人这才看到钟九身边来回飞着一只青黑色的小隼,正是钟九的爱宠青鹞。 两艘斗舰满帆加速,顿时和恶蛟号拉开数百丈,除了秦渊,谁都看不到斗舰的所在了。 正当众人茫然的看着眼前的海雾,几乎是抹黑前行时,青鹞从浓雾中飞了出来,在空中转着圈,一边喳喳尖叫。虽然不知道它在叫什么,但是谁都明白,前方有情况. 秦渊让先登靠近,和水如烟、共离登上先登舰,准备接舷作战。让共泽指挥恶蛟号继续绕着浓雾区域行进。 话分两头说,十几日前,康廉即与骨矢、康柳等指挥主力舰队的三十艘战船从鱼祥出发,康廉、康柳座驾即是共族的旗舰与图腾——楼船赤楼帛兰,骨矢与两个徒弟共落、共浦,指挥另三艘与恶蛟号同级的楼船,各配斗舰、蒙冲、先登数艘,形成前后左右四军。 按照康廉之前的推测,海贼有可能在的区域,一一搜寻,每隔几天,都能发现一些海贼的船只,骨矢派左右军的两个徒弟分别围剿,几乎每战必胜,打的海贼抱头鼠窜。 边走边打,骨矢心中不禁对海贼颇为轻视,心想恐怕海贼的主力已经在之前的兑雪、鱼祥之战中耗尽了,只剩下些宵小鼠辈,大军所过还不是手到擒来,不知龙隐长老为何非要将恶蛟军借给那个姓秦的小子,说是要他从旁策应,这茫茫大海之上,船队之间毫无消息往来,哪有什么从旁策应,真是多此一举啊。 等平定了这应国东海的海贼,共族将重掌海域,部族兴隆指日可待,说不定在自己有生之年,还能打上洛口(洛江的出海口),听闻洛口周边的海域,海鱼丰富,年年都有鱼潮…… 随着骨矢的思绪越来越远,因为不时与小股海贼追击作战,大军早就偏离了原定的航线,只是骨矢毫无所惧。 这天一早,骨矢还未起身,便有族内战士来报:“禀报大将,前方发现海贼的船只!” 骨矢“哼!”的一声,抓起他的铁胎大弓,走出船舱。 清晨的海面上泛起海雾,今天云层很厚,阳光也透不过来,远远地有几艘海船,像是看到了他们的舰队,正调转船头准备逃跑,骨矢哪还客气,立刻下令,左右军加速,上去包抄海贼。 与此同时,康廉也已起身,正在用早膳,听康柳汇报,外面起了雾,不禁心内一抖,颇为不安,走上甲板,康柳不停汇报前军的动向,提到发现海贼船只,大将正派船追击,康廉感到更加不安了,让康柳向前军发旗语,暂缓行军。 可此时前军已进入了薄雾区,又一心追击海贼,压根就没有看到后军的信号。 左军的共落心存与右军的师弟共浦争功,船队全速前进,一头扎进浓雾中,等感到不妥时已迟了,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左军的楼船已撞上了暗礁,船头的共落直接被甩了出去,扑通一声掉进了海水之中,摔得七荤八素,而左军的楼船比共落更惨,船头的底仓几乎撞碎,转眼间船身已经外倒,沉没只是时间问题,船内十几个共族战士当场被震死,其余困住的落水的无数。 “停船!有暗礁!”“转舵!”“快降帆!”“快救人!”各个副舰上战士们纷纷喊话,顿时乱成一团,右军的共浦反应不可谓不快,一把推开舵手,亲自掌舵,只见楼船猛然转向,差点翻船,但船速一下降了下来,没有继续冲击,但一艘吃水较深的先登舰,就没这么好运了,又一声巨响,先登舰撞上了暗礁,直接侧翻,船上两三百共族战士几乎全落水。 其他斗舰想、先登连忙降速,停船,想去触礁的船只边去救人,这时,前方的浓雾中出现了无数火把。 转眼间一艘艘小艇从浓雾中冲了出来,足有五六十艘,每艘小艇上赫然有六七个海贼,四人划桨,两到三人操弓,船头点着火把,在共族战士停船之时,快速从一旁掠过,所到之处,火箭齐射,不一会已有十多艘船只中箭着火。 “弓箭还击!”共族战士中有小统领喊道,可他们停了船,海贼却是小艇,一时间共族船只成了活靶子,而还击的弓箭却少有射中。 骨矢的楼船离前军还有近百丈远,雾稍微淡些,骨矢便看到海贼的小艇正在收割共族战士的生命,顿时怒的睚眦欲裂,拿着他的大弓,喊来一艘护牙舰的蒙冲前去救援。 骨矢的弓箭是共族一绝,可谓百步穿杨,箭无虚发,只见他箭艺全施,朝着海贼小艇迎面冲去,隔着百丈远便刷刷两箭,便把一艘小艇上的海贼射了个对穿,而对面的海贼还未瞄准上他。 前军苦战,后军又出状况,康柳本已下令楼船停船,斗舰和先登前去支援前军,后方的海雾中却出现数艘战舰,康柳定睛一看,顿时吓了一跳,那赫然是两艘楼船和十来艘斗舰。 “后方出现敌舰,是蛟龙帮的鬼旗军!”康柳向康廉汇报。 第六十四章 海战扬威(下) 鬼旗军是蛟龙帮的主力舰队,以传说中的海贼巢穴——鬼旗岛而得名。 康柳也是海战的行家,远远便看出鬼旗军是楚国的样式,楼船没有共族的楼船高大,却更长,载员更多,而斗舰却更高一些,倒不是针对共族的船只,而是为了对付赵国的百尺楼船而设计,此时,这些斗舰却成了赤楼帛兰的克星。 海贼船速奇快,康廉哪有耽搁,听着康柳的描述,立刻下令,让周围的蒙冲舰、后军的白龟货船一起,迎着冲来的斗舰形成防护圈,保护主舰。 赤楼帛兰是共族的骄傲、图腾、精神象征,是花费了无数人力物力,近十年的功夫才修建而成,若是被这么多斗舰撞上,共族的鸿鹄远志就此作罢。 共族的蒙冲舰比海贼斗舰的尖刺要低一些,不会被尖刺直接伤害,于是蒙冲舰纷纷横船,形成防护圈,誓死保卫主舰。 海贼的楼船上,为首的长相与那死去的南宫浪有几分相像,正是南宫浪的弟弟南宫波,海贼的真正统领,东海海贼之王,无论是武艺手腕,远胜其兄。 只见南宫波因为计谋得逞,哈哈怪笑道:“什么狗屁共族,还号称海神一族,我呸!船大船多又怎么样,小的们上,帮爷爷把船都抢过来!先登共族主舰者赏百金,斩杀共族龙隐者赏千金!” 众海贼一阵欢呼,个个跃跃欲试、迫不及待。 海贼的斗舰速度更快,一马当先,却被共族的蒙冲挡住前路,只能转舵,准备绕行。 南宫波的两艘楼船在后,见共族派蒙冲阻拦,笑道:“闪开,让爷爷的楼船撞开蒙冲!” 见南宫波的楼船接近,康廉也是无策,心想:我命休矣! 正当危机关头,忽然西北面的浓雾中冲出两艘战舰,康柳定睛一看,竟是共族的船只,才想起来,共族还有一军,交给了兑雪的秦渊。 两艘斗舰正是恶蛟军的船只,只见钟九站在船头,指着海贼的牙舰交道:“兄弟们,朝着那个大家伙撞!” 斗舰上的战士岂有不听,两艘斗舰船速极快,杀了海贼一个措手不及。 南宫波也是操舟的好手,发现斗舰,马上踢开舵手,亲自掌舵,在海面上猛然一闪躲到了副舰的后侧,钟九那两艘斗舰,狠狠的撞在了另一艘楼船上,顿时把船身撞出两个水缸大的大洞。 海贼的副舰几乎被巨力撞翻,但一时还不会沉没。钟九在撞击的那一刻,已经飞身而起,手中甩出飞鼠,勾住了海贼副舰的桅杆,借助撞击的惯性,已经飞身上了敌舰。 只见钟九窜到了桅杆上,右手一抖竟拿出一只手弩,此时海贼副舰上已有不少海贼被撞击落水,但还是有不少海贼趴在甲板上,抓住了栏杆绳索等物,没有被抛入海中,但却成了钟九的活靶子,钟九一箭一个,不一会便射杀了七八个人。 南宫波躲过了两艘斗舰,船速却也降了下来,还没喘口气,浓雾中又冲出两艘先登舰,直接拦住了鬼旗号,船头之上,正是秦渊与共离。 “接舷作战!”共离高喊着,先登已经撞上了鬼旗号,船上的共族战士纷纷甩出勾镰刀,挂住了鬼旗号的甲板护栏,秦渊首当其冲,第一个爬了上去。 几个海贼射来箭矢,秦渊在绳索上来回挪动,躲过箭矢,转眼便爬上了鬼旗号的甲板,拔出双剑,二话不说,对着面前最近的海贼就是一招狼咬噬骨,把那海贼砍的支离破碎,献血撒了周围海贼一身。 在登上敌舰的前一刻,秦渊心中还在天人交战,最后理智告诉他,情况紧急,绝不可对海贼心慈手软,顿时脑海中想到了二师兄肖承,肖承是天生的杀手,只求杀敌,毫无怜悯,而这也是肖承活下来的依靠。 进入了肖承的状态,秦渊下手再无保留,群狼剑法、天虎剑法、风豹剑势,招招信手拈来,一剑连着一剑,一剑快过一剑,如同一头疯牛,所到之处,无一合之将。 秦渊的目标我就是南宫波,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两军交战最仁慈的打法就是斩其魁首。 南宫波自然也看到了秦渊,虽然秦渊已经长高长壮了不少,但南宫波看来依然是个半大不小的少年,哪里看在眼里。 只见南宫波从旁小厮手中接过一把厚背大刀,吼道:“让开,我要砍了他祭旗!” 海贼纷纷让开,给南宫波与秦渊腾来一大片甲板。 南宫波武艺远胜其兄,便是气势也堪比常猛,可谓刀法高手。 第一刀,南宫波迎面而来直取秦渊的头颅,来势汹汹,势不可挡,刀身未道,寒芒已让秦渊惊出一身冷汗。 秦渊也已不是刚刚从仙山归来的少年,这一年多也算身经百战,应敌经验甚足,知道先避其锋芒,也不管姿势是否狼狈,左扑右闪,堪堪躲过三刀。 南宫波三刀未建功,有些恼怒,知道眼前的少年身手灵活,刀势一转,横斩秦渊的腰腹。 秦渊正等他变招,左手短剑顺着南宫波的刀势一格,将大刀压得更低,自己已经纵身而起,向南宫波怀里钻去。 若是成化在场,定认出秦渊右手已经使出群狼剑法中最为刁钻的狼围夜刺。 虽然秦渊的天狼气势未能震慑南宫波,但南宫波躲闪不及,被秦渊刺中小腹。 秦渊心中刚刚一喜,确忽然发现竟然剑刺不入,知道南宫波竟然内藏了护甲。 南宫波可不会给秦渊反应的时间,身子一侧,回刀斩向秦渊胸肩。 秦渊一咬牙,左手的短剑奋力一挡,可南宫波的膂力远胜秦渊,而秦渊的短剑刚刚多次与他的大刀交击,如今已不堪重负,直接被大刀砍断。 秦渊心中一紧,怕是自己要殒命于此了,虽不后悔自己太过自信,从而孤军深入,但心中仍放不下一众好友和兑雪的百姓。 正在紧急关头,一只箭矢从秦渊身后射来,角度刁钻,直击南宫波的面门。 南宫波不得不收刀偏头,躲闪来箭,可紧接着第二箭已经算准了南宫波躲闪的方向,箭力更强,几乎与前一箭同时到达,让南宫波不及闪避。 秦渊哪能不知,这两箭一定是水如烟的箭技,这妮子冰雪聪明,心性又坚韧,知道秦渊成化等人精于近身作战,便苦练箭技,如今已是此道高手,这两箭便是客绝这种高手,也不能轻松应对。 南宫波纵横江湖数十年,功力何其深厚,只见他情理之中,竟然一口咬住了箭矢,虽然崩松了一颗老牙,却不至于阴沟翻船,被一箭了结。 秦渊可不是站着发呆,左手断箭顺着南宫波执刀之手一引,借着南宫波的臂力已经飞身而起,在南宫波一口咬住飞矢的那一刻,右手的短剑已经使出风豹剑势。 南宫波还没吐出口中的箭矢,便感到左侧脖子一凉,无数献血从脖子的伤口还有他的喉咙中涌出。 南宫波把大刀丢在了地上,伸手去捂住流血的脖子,可哪能捂住几乎是喷涌的献血,感觉生机从身上飞快的逝去。 南宫波向后跌坐到地,从喉咙里艰难的道:“吾师乃是刀王南宫仇……定会为吾报仇……将你碎尸……”话音未完,一代贼王,已然殒命。 秦渊丢掉断剑,捡起南宫波的大刀,一刀将南宫波斩首,提起他的首级高举,吼道:“南宫波已死,尔等器械不杀!” 第六十五章 海贼宝库 南宫波一死,周围的海贼战意全无,秦渊回头一看,已有不少共族战士跟着公离登上了楼船,知道贼首伏诛,胜局已定,内心已恢复平静,不想再造杀孽,取下南宫波的首级,站到船头大叫道:“南宫波已死,弃械不杀!” 船上剩余海贼听到南宫波死了,难免转头去看,只见秦渊浑身浴血,手提人头,正是首领南宫波,一时间愣住,又被共族战士杀退数丈,被赶到甲班一边。 随着第一个海贼在越来越多的共族战士爬上了船,只能丢掉了武器,伏地求饶,剩下的数十个海贼尽皆弃械投降。 共族战士此时对秦渊已是信服,便未在赶尽杀绝,倒是尹连杀红了眼,还是把刚才与他交战的海贼一刀捅死,这才恨恨的停手。 秦渊皱了皱眉,知道尹连被欺压太久,如今上了战场,浑身的戾气需要发泄,心想有空要好好平复他得戾气,否则必生业果。 另一头,骨矢驾船回援,海贼的斗舰被共族的蒙冲阻住,失去了船速,威胁已形同虚设,被骨矢的牙舰居高临下,射得没有还手之力。 等秦渊诛杀了南宫波,骨矢也为康廉解围,众船再次转舵,派蒙冲前去搭救前军,这一战直打到晌午,总算赶走了海贼的群艇,救起落水的共族战士数百人。期间恶蛟号也绕过浓雾到达战场,帮助主力大军清剿负隅顽抗的海贼。 秦渊来到康廉的船上,康廉激动的上前,捧住秦渊的双臂道:“我已得到共离的消息,今次若不是渊弟,我共族恐怕要一败涂地了!” 秦渊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侥幸侥幸,我也是得到高人指点,知道风向会变,才冒险一试,能正好赶到实属侥幸。” 康廉爽朗的笑道:“渊弟真乃我共族的福星也!” 此时骨矢已接手控制了海贼的牙舰,号称狂龙号的楼船,和数百投降的贼兵,派人来报道:“海贼的巢穴便在这暗礁海域的中心,名叫鬼旗岛,甚是隐蔽,只有一条隐秘的水道可以避开暗礁,让大船进出,问长老是否同意让投降的海贼带路,前去鬼旗岛。” 康廉示意秦渊来拿主意,秦渊道:“安全起见,让几艘小船带着贼兵去探探路吧,沿着水道做上浮标,再派先登带人上岛,楼船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康廉深以为然,左军的楼船已救不回来了,死去的共族战士也不能复生,让他心疼心痛不已。让康柳点了两百战士,坐上五艘斗舰,前去探路。 秦渊眼神比普通战士要好太多,便再辛苦一把,上了探路的斗舰,共离、钟九和水如烟陪同左右,在一个看上去比较憨厚的投降海贼带领下,进入暗礁深处。 那憨厚海贼亲眼见到秦渊诛杀南宫波,哪敢耍花样,小心翼翼的指着路,并详细解释要如何根据一些深处海面的礁石来认路,什么给礁石取得名字,找路的口诀,那是一套一套不好藏私。 共离根据秦渊的指挥,沿路在暗礁边丢下漆成白色的浮标,浮标下面是石锁,丢在礁石缝隙里卡住,上面是由麻绳连着缝制的羊皮气囊,是海上常用的标识,丢在浪不是很大的礁石边能保存数月不坏。 五艘斗舰紧张的前行,走的缓慢,弯弯绕绕地走了半个时辰,此时已到傍晚,海雾也散去了很多,众人终于看到前方出现了陆地,想必就是传说中的鬼旗岛。 看到有船来,还有几艘海贼的小船想来拦截,被共离指挥战士乱箭击退,四散而逃。 共离准备追击,秦渊道:“几艘小船而已,我们攻上岛,他们还能哪去,靠着几艘小船漂到楚国去不成。” 斗舰加速,直接冲上了鬼旗岛的浅滩,下船结阵,冲上岛去。 之前的兑雪、鱼祥之战,海贼折损数千,今日的海战,南宫波又倾巢而出,岛上留守的海贼仅数十人,被秦渊带头杀得人仰马翻。最终在岛内的贼寨和浅滩的简易码头上,插上了共族的龙头战旗。 骨矢带着大队随后而来,上千的共族战士把鬼旗岛全面占领。 鬼旗岛面积不小,足可以驻军上万,岛上盖了上千间乱七八糟形态各异的木屋,赫然是一座小镇的规模,还发现海贼掳来干活的两三千应国渔民、、妇孺,在海贼出海作战时被关在山洞或者竹笼之中,被秦渊等人解救,无不感恩戴德。 钟九先是不知去向,又突然出现,跑到水如烟身边,献宝道:“如烟如烟,我找到藏宝库啦!” 钟九不愧是行家里手,也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方法,在海贼营寨中那么多屋子中寻到了一间特别坚固的,里面还躲着几个残余的海贼守卫,被钟九几招杀死,从房间地板下发现一条暗道。 水如烟当然马上告诉了秦渊,让钟九直翻白眼,什么自己辛辛苦苦找到的宝库竟然要好了你小子云云。 秦渊道:“共族兄弟死伤无数,宝库自然是归共族所有。” 通知了康廉,让康廉颇为感动,让骨矢带着共离、康柳,跟着秦渊等人 前去宝库。 宝库前的暗道不算狭窄,两个人搬着东西也能自由进出,暗道的尽头是一扇铸铁的大门,门上镶嵌着一件奇形的锁具。 康柳上前,试了几下,发现铁门极为坚固,恐怕有一尺厚。问骨矢是不是一起用力撞开大门。 秦渊看了看锁具的样式道:“铸造风格像是赵国的名匠,这种锁颇为麻烦,如果没有专门的钥匙,贸然撬锁就会立刻锁死,再也打不开了,我倒是见过我师兄摆弄过这种机关锁具,可不甚精通……咦,忘了有我们的总管大人在,总管大人号称神偷,这种锁具应该难不倒你吧?”秦渊看着钟九一副神在在的样子,问道。 “开玩笑,老子开锁还不是顺手拈来,不过你倒是求老子啊~”钟九朝秦渊翻翻白眼,双手叉腰一副欠揍的样子。 果然,水如烟上前就给他一个爆栗,道:“姑奶奶求你,够不够啊?” 钟九捂着头嗷嗷惨叫着道:“够了够了,如烟你发话了,老子……额,我还能不听么~” 虽然吹牛是信手拈来,不过钟九还是拿出了很多小工具,花了一刻钟,才终于在一声轻微的“答拉”中,铸铁大门一震,锁开了。 康柳和共离上前,吃力的把大门推进石壁中,骨矢拿着火把,率先走进宝库。 第六十六章 满载而归 果然不愧是东海第一的海贼,也不知道搜刮了沿海的多少港口城镇,这宝库大的吓人,堆着几十个黑木箱子,共离上前一个个打开箱子,映着火把的火光,顿时整个宝库被各种金银珍宝映得熠熠生辉。 骨矢数了一下箱子的数量道:“长老有令,此战秦城主与诸位侠士居功甚伟,当与秦城主平分宝藏。” 秦渊看了看这无数金银,心下倒没什么贪念,只想着兑雪的百姓生计,道:“我与龙隐长老情同手足,星辉城与共族唇齿相依,不分彼此,财宝我取些赏赐兵士,其他的都交给共族吧,共族复兴在即,此战又折损了许多船只人手,正需要这些财宝,只是若在岛上找到粮草,还请送些到兑雪。” “秦城主高义,老夫佩服!”骨矢倒不推辞,安排共离封箱,并允诺,缴获的粮草,全归秦渊所有。 而在安排共族战士搬运财物时,共离发现一个匣子,里面是一张羊皮的画卷,先是呈给了康廉,康廉若有所思,不知何物,转送给了秦渊。 秦渊打开羊皮画卷一看,画的赫然是一片湖景,湖中映着明月,本不是十分精美绝伦,秦渊却看得挣大了眼, 只见湖景中有一座石桥,此桥竟然在湖边陆地之上,桥下应该是湖水迁移,只剩了石滩,而画卷上写了:“广寒湖景”四个小字。 秦渊心中一紧,仔仔细细将画中内容、包括所有的细节,都记在脑海之中,然后借来火折子,把羊皮一把火烧了。 秦渊给随军而来的兑雪士卒一一赏赐了金银,对身先作战的尹连赏赐尤多,以安其心,这才清点从贼营中缴获的粮草,足有两千石有余,装满了两艘白龟货船。 康廉有意将鬼旗岛留下共族经营,此处易守难攻,远离大陆,周围有天然的屏障,十分安全,海贼在岛上也经营了数十载,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宝地。 于是留下了共泽和数百共族子弟,让他们督管海贼降卒重建营寨,而本来被奴役的渔民、妇孺,如果愿意回鱼祥、兑雪的可以随船返回,愿意和共族共建鬼旗岛新寨的留了下来,顺带一提,康廉给鬼旗岛更名为海神岛,希望得到海神祝福,让共族长盛不衰。 船队一片喜气洋洋,满载而归,又值顺风,满帆起航,只行了三天,便已接近鱼祥。 秦渊心系兑雪的百姓,向康廉请辞,想直接坐船去兑雪,鱼祥完完全全交给共族。康廉大手一挥,将恶蛟军的十艘战船,连同船上三百共族战士(还有两百是本来秦渊从兑雪征召的船工),都送给了秦渊,主将共泽也交由秦渊手下,让秦渊感动不已。 临走之时,康廉更是赠给秦渊一套图册,打开一看,是斗舰、蒙冲、先登、白龟各舰的造船图册,康廉道:“渊弟迟早要取逐海,为兄建议,如从陆上行军,长途奔袭,又孤军无援,万一行将踏错便是万劫不复,不如广建战船,从海上进军,更为进退自如。” 又道:“莫怪为兄不送楼船的图册,只是楼船建造极为复杂,一艘新船动辄要建数年,光是船骨就极难寻得,渊弟切勿好高骛远,恶蛟一艘楼船已是够用的。他日攻打逐海,为兄定发兵相助。” 秦渊欣喜若狂,连声感谢,又道:“近日海战,楼船平稳坚固,作战居高临下,确有不少优势,但仅靠船上弓箭手,射程近两三百步,实有不足,弟不才,打算挖空胸中所学,定要造出可以安装在楼船上的攻城器械,一旦早出,绝不藏私,要让这海上,我们兄弟再无敌手!” 众人把酒系别,互道平安,秦渊等人,便坐回恶蛟号,北上向兑雪行去。 次日傍晚,恶蛟号已远远看到兑雪城旁的小山,远远的便见渔船点点,一片安宁祥和。 看到恶蛟号船头的龙头旗与星辉旗,渔民便知道是城主凯旋了,个个喜笑颜开,站起身来远远挥手示意。 秦渊意气风发,共泽拿出一个牛角号角,吹出一个悠长洪亮的声调,告诉兑雪,我们回来了。 回到城中与崔老等相见,众人自然又是一番欣喜,秦渊将一部分粮草搬到城中,当街派粮,城中百姓人人都可来领数斗粮食,于是满城欢庆。 因为北方战事吃紧,南楚王的水陆两军虽还没有应国的守城之军多,却在洛江击败了应国的镇海侯,兵陈流波城下,逼镇海侯投降,不过流波城内坚定抗守,恐怕短期内难以破城,只是有不少百姓,逃向应国中部的梁丰城,也有向南逃到了更从。 崔老近期收了不少流民,安顿在更从、兑雪周边,现在有了粮食,崔老也打算一边开拓耕地,一边征召士兵,扩充实力。 时节已到深秋,正式晚稻成熟的时候,兑雪城也迎来了一次捕鱼与粮食的双丰收,这天,秦渊刚刚巡查了城防的建设情况,准备去城外农田帮忙,确有兵士来报,有山民的骑兵来找城主。 秦渊哪有什么城主的模样,只是水如烟给他做了身习武的劲装,又有齐大叔给他新铸的长剑,骑在马上也算是英姿飒爽。 他根据兵士的报告,出城来迎,只见一群穿的花花绿绿的山民,约有四五十骑,各个长弓短刀,头戴羽饰,在城外结成队伍,领头的正是老朋友鲁焕和胡赫。 鲁焕上前行了个山族的礼节道:“没想到数月不见,秦兄弟已经小有成就了,鲁焕佩服!” 秦渊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鲁大哥见笑了,还请鲁大哥进城,我自当尽地主之谊。” 鲁焕抱了抱拳道:“我倒想与秦兄弟把酒言欢,但无奈军情紧张,龙将城在刚舍的战事受挫,镜章的刺史卫子常连同从景国借来的兵马,发兵五万,来给刚舍解围,誓要铲平龙将城,客老向我部求援。” 鲁焕顿了顿道:“龙将城与我等均唇亡齿寒,我山民部落人丁稀少,只能招到这五十名策马控弦的兄弟,不知秦城主能不能支援些兵马,与我等同行?” 秦渊心想,应是客老有些拉不下脸,不好意思向他求援,便让鲁焕来邀,但正如鲁焕所说,龙将城与他们唇齿相依,若龙将城在刚舍战败,回到囚牛山,那官府肯定会顺带收拾掉一同造反的山民和南部失控的鱼祥等城。 秦渊点点头,心中已有定计策,招来共离、尹连、水如烟,还有从延明城回来的成化兄弟等人,发令道:“召集将士,点兵一千,随我驰援刚舍的龙将军!” 第六十七章 驰援刚舍 有了从鬼旗岛缴获的物资,加上延明运来的铜铁,兑雪城在短短的时间,几乎焕然一新,百姓自发的修葺房屋,开垦荒地。齐镇作为督造,征召了数百工匠与劳工,为兑雪修砌城墙,打造兵器。 原先兑雪的城墙只能算木栅栏,齐镇与秦渊重新绘制了城防图,打算修砌两丈高的城墙,这显然不是一朝一夕之功,至少需要征召数千劳工,三四年才能完成,可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只要开始,总会完成的,而更从也修起了城寨,尹诸带兵驻守,成为整个星辉城势力范围的北面门户。 武器的锻造进展较快,这次前去驰援龙将城,秦渊这一千步卒,显然是杯水车薪不够看的,不过秦渊听说龙将城的兵卒大多是农夫参军,很多都是拿着锄头农具,连把刀剑都没有,故搬空了兑雪的工坊,用牛车带上了两千把长矛刀剑应该能帮上龙将军。 龙将城自去年起事,本是风卷残云一般攻占了八座县城,可临时招来的农夫都是乌合之众,平地上一拥而上还有点战斗力,去攻取刚舍这种大城就力有不逮了,故频频受挫,秦渊多次听说龙将城已经攻下刚舍,可过段时间又发现只是谣言。 鲁焕告诉秦渊,客老目前驻兵边仓,准备迎战镜章的来敌,长伯客吟游驻兵满鼎县城,满鼎在刚舍与延明之间,客吟游主要是为了控制中南部的村庄,吸收流民和延明放出去的奴工,好为前线提供援军。 大师兄客绝一去已有一年有余,渺无音讯。现在刚舍城下指挥作战的是客绝的堂弟客龙仇,如今代客绝为龙将城少主。 众人决定先去满鼎县城,见到客吟游再看如何协助龙将军攻打刚舍。 众人行了三天,沿路还收了一百多流民,秦渊给流民分发了一些粥饭,流民便要加入队伍,这年头,能有口吃的比什么都重要。 胡赫早一步前去报信,等众人到达满鼎,客吟游已经出城三里相迎,给足了面子。 见面客吟游相当高兴,重重的握拍了几下秦渊的手,不住道:“小伍真乃及时雨也!” 入城坐定,客吟游开门见山,给秦渊介绍如今的战况。 探子回报,镜章的联军已经在集结开拔,好在都是步卒,但不出十日便可到达边仓,与龙将军交火,情况甚是不妙。客老在边仓驻兵五千,这段时间一直在加固城防,客吟游这几天也准备带兵开拔,只是犹豫是支援边仓还是直接去刚舍。 秦渊问道:“刚舍战况如何?” 客吟游道:“老夫惭愧,本是老夫领军,谁知刚舍守军甚是顽抗,又有高墙为守,我军缺少攻城器械,是故久攻不下,伤亡惨重。” 秦渊不解道:“长伯也是精通兵法将门之后,怎会不准备攻城器械贸然去攻城呢?” 客吟游叹息道:“老夫又何尝不知,只是我军并非募兵,大多是各个村庄县城的农夫揭竿而起加入我军,是故老夫不能完全控制,大军今天要打这个县城,明天要打那个县城,全靠一窝蜂冲杀,而满鼎等县城,官兵几乎是一触即逃,现在全退到了刚舍城内,是故刚舍驻军不少,而我军城下受挫。” 客吟游顿了顿道:“如今攻城之任交给了敝侄龙仇,这几日已经两次引出刚舍驻军,战绩不错,刚舍剩余兵士已是不多。” 秦渊道:“刚舍之内世家众多,他们平时鱼肉百姓,强掳奴工,最怕百姓攻进城内报仇,是故支持驻军,这些世家都养着不少武师家兵,全拿出来,人数惊人,也难怪龙将城久攻难下。” 客吟游下决心道:“不攻下刚舍,龙将城难以应对镜章的联军,刚舍定会从后包抄,我们立即开拨,驰援刚舍为重!” 秦渊工期拱手道:“秦渊不才,会一些攻城器械的制作,必行的兵士中,也有不少工匠出身,我愿为龙将城负责伐木造车,还请前军坚持五天!” 客吟游早有启程的准备,只是在等鲁焕秦渊还有其他几个山民部落的战士,这下再等也是无用,下令全军从满鼎开拨。 秦渊这才看到客吟游集结的部队,人数却是不少,可果然都是农夫为主。 普通士卒大多拿着锄头,铁锹,有的甚至只有竹制的农具或者木棍之类,人人面黄肌瘦,一眼看过去没几个穿着上衣,甚至连草鞋都没有,只是拿破布在腰间一围罢了。 与之一比,秦渊从兑雪带来的队伍简直可以算精锐,毕竟都有武器,一半士卒还有弓箭。 秦渊带来的刀剑,被龙将军中的小头目分发,大军乱乱糟糟,直到晌午才结成长队,慢腾腾的向刚舍进发,秦渊一眼扫过,足有两三万人。 鲁焕给秦渊指了条小路,可以通往离刚舍最近的杉树林,造攻城器械需要针叶的大树,城边的树林都是阔叶林,木质疏松不堪大用。 秦渊从自己的队伍里挑出三百名工匠出身的兵卒,其他的人士卒配齐弓箭,郑重的交给了鲁焕指挥,山民作为弓箭部队,作战风格也比较灵活,应该能减少一些损伤,不能说秦渊打小算盘,谁也不想自己带过来的士卒成了填护城河的炮灰。 鲁焕指的小路不是很好走,但有成化兄弟在前面开路,他们这只小队行进倒也不慢,沿路风餐露宿不辞辛苦。 走到第二天傍晚,前面探路的钟九回报,看到杉树林了。 杉树林在应国不多,其树生长较慢,但又直又高,木质紧致,是制作攻城器械的佳品。 秦渊安排队伍到了杉树林扎营休息,看着这片百年老林,心下倒是犯了愁。 攻城器械一般有云梯,楼车,投石机,弩车,冲车等等,品类繁多。 秦渊计算了一下到刚舍的路程,足有一百多里,那么,只有两三天的时间,到底要造什么器械才能及时帮助龙将军破城呢? 秦渊召集了兄弟众人,众人一边烤着火,温着秦渊试着酿的米酒,讨论明日的布置。 秦渊问道:“若是你们是刚舍的守军,你们会怎么守城呢?” 钟九道:“自然是加固城墙,准备弓箭、石块、火油之类的物资拉~” 成化道:“还要从那些世家大户广征粮草,只要撑到镜章的救兵就赢啦!” 水如烟道:“龙将城攻打了几个月,又没有什么厉害的攻城器械,城墙肯定是比较安全的,我要是守军,定会加强城门的守护!” 秦渊又问:“那怎么加强城门的守护呢?” 成化道:“那就是土办法啊,用石头把城门堵死是不可能的,应该是用很多木柱梁把城门牢牢顶住,这样如果龙将城退兵,或者援军赶来,还可以马上开门出击!” “拿东西把城门顶住是吧”秦渊陷入了深深地沉思之中。 第六十八章 攻城惨战 刚舍城下,客吟游带着部队,走了三天,终于看到了龙将城的大营。 说是大营其实只有中军才建起了营帐,四周树起了栅栏。大部分龙将城的士卒都是三五成群,零零散散的在中军旁的空地上歇息,拿树枝、茅草搭个简易的棚子,吃喝拉撒都在棚子边。 中军是龙将城的“九头龙”主力军,只有三四千人,这些是龙将城的中坚力量,当然不会去冲城送死,而普通士卒的尸体,几乎是从大营一直铺到刚舍城下。 几个月的围城作战,来投靠龙将城的农民义军死伤了七八千人,尸体无人收殓,远远便能问道阵阵恶臭,也不知是不是老天又在保佑龙将城,竟没有形成瘟疫,不然不用镜章来援,龙将城就自我灭亡了。 客吟游安排好自己的部队,让手下小头目带士卒去扎营造饭,自己带着鲁焕等人走进中军大帐。 大帐中,一个相貌俊伟的年轻人正在来回踱步,见到客吟游进来,连忙上前行礼道:“龙仇拜见大伯!”正是如今的龙将城少主客龙仇。 客吟游托起客龙仇的双臂道:“龙仇多礼了,如今你是龙将城主帅,不用每次见面都要行礼了。” 客龙仇显得甚是谦虚,诚恳的道:“大伯见笑了,既然大伯来了,龙仇自当让出主帅之位。” 客吟游之前久战无胜,换了客龙仇上来却两次引出刚舍驻军取得大胜,哪有老脸再去坐主帅之位,打了个哈哈,在一旁的次席坐下。 客龙仇见客吟游已经坐下,这才回到主座前,但并未坐下,只是拿出地图道:“镜章的大军离边仓只有两日的路程了,我打算明日一早全力攻城,如这次还拿不下刚舍,只能放弃攻城,去援助边仓,帮爷爷抵抗镜章的联军了。” 客吟游虽然知道如攻不下刚舍,难免进入背腹受敌的困境,但也没什么好的破敌之法,只能道:“我这次带了一万新兵,星辉城支援了两千套兵器,山民支援了五百弓骑兵,应有不小的战力。” 客龙仇听到有兵器和骑兵,顿时面露喜色,赞叹了一下客吟游后道:“星辉城取了延明,确是一步好棋,他若不取,我定也攻下了。” 客吟游用眼角瞟了一眼客龙仇道:“如今星辉城把延明交给了水家来管理,也算是一家人了,若能攻下刚舍,水家也会运来铜铁,我们在城内可以大建工坊,为大军配备刀剑铠甲。” 客龙仇盯着地图上的延明、兑雪半天,这才收起地图道:“请大伯安顿好士卒,好生歇息,明日一早全军攻城!” 客吟游想到与秦渊的五日之约,但其实对秦渊几天只能就打造出攻城器械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只想着就算这两天用不着,以后还是可以用上的,可镜章的大军不会等他,明日攻城刻不容缓了。 次日一早,天空乌云密布,不见天日,雨却也没有下来,客龙仇派人召集了所有的农兵,在刚舍城前一里处集结。 客龙仇让七八千农民新兵做前军,九头龙的睚眦军、蒲牢军、囚牛军、鸱吻军作为中军,嘲风军殿后,商容的狻猊军与客寻愁的狴犴军身在边仓,未参与围攻刚舍。 客龙仇给农兵的小头目们斟上米酒,一边道:“应国的百姓们,兄弟们!前方就是刚舍大城,里面的狗官、大户欺我良善!抢我粮食!掳我儿女!恶贯满盈!我们今天就是要攻下刚舍!首登城楼者赏十金!攻破城门者赏百金!取刚舍刺史人头者升将军!进城之后,大抢三日!” 没有什么比重赏还有冲进城去抢夺大户更能刺激农兵的精神,哪怕是这些天都只吃了些稀米野菜根的粥,硬的硌牙的玉米饼,农兵们还是兴奋非常,纷纷高喊道:“攻破刚舍!大抢三天!攻破刚舍!大抢三天!” 客龙仇大手一挥,走上中军的鼓台,亲自擂鼓,前军无数拿着农具木棍的农兵,便向刚舍城墙冲去,而九头龙的中军,则是将农兵的队形稳住,远远看有点像牧马人将牛羊向羊圈里赶,但凡有怯战后腿的,自然有督战队上去直接处决不提。 虽然说没什么攻城器械,简易的云梯还是打造了不少的,不然就真的只有用人去堆出大坡才能攻上城墙了。 只见一千农兵扛着数十个云梯,与前军一起向城墙冲去,刚舍的守军自然不会束手待毙,当龙将城的农兵进入弓箭的射程,刚舍守城将领便一声令下,城头上的弓箭手便乱箭齐发。 农兵大多光着上身,赤着双脚,面对飞来的箭矢哪有抵抗之力,但因距离尚远,第一轮弓箭只有少量射中,农兵不为所惧,乱叫着像蝗虫一般向城墙奔去。 第二轮弓箭射来便精准了很多,顿时有一两百农兵中箭倒地,箭矢在空中划了个长长的弧线,毫无阻挡的从农兵的脸上、肩膀上、胸口、腹部、大腿上活活刺进去,中箭者重重栽倒在地,甚至还没有意识道自己要死了,便被后面的农兵踩踏,血肉与黄土混成一团,惨烈无比。 三四轮弓箭过去,农兵死伤过千,现场惨不忍睹,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便是有农兵心怯,想向回跑也会被后面的人撞倒,白白被踩踏而亡。 第一架云梯终于搬到了城墙下,守城的将领高呼着:“瞄准云梯发箭!”但显然守城的士兵也不都是精锐,大多数士兵在震耳欲聋的喊杀中根本什么都听不到,又或本来是城中豪强的家兵,被临时征来,没有经过训练,是故还是在乱射。 云梯架上了城墙,农兵一拥而上,抢着向上爬,守城的弓箭手这才算有组织的重点射击爬梯的龙将军。纷纷把身子从城墙箭洞里探出身来,向下射击。 鲁焕带着从各个部落集合而来的山民,还有秦渊送来的弓箭手,没有像九头龙军一样保存实力,而是紧跟着前军参战,只要有守城的士兵探出头来,便集中射击,山民的长弓和箭术普遍上佳,守城士兵频频中箭,不敢再探头出来。 “掷擂木!”守城的将领高喊道,这次士兵们都听懂了,纷纷向城下丢击石块、木头等重物。而弓箭手退到城墙的后端,开始盲射。 鲁焕指挥着弓箭手结成简单的方阵,在城下两百步处停了下来,鲁焕大喊:“抛射!抛射!” 顿时大半弓箭手傻了眼,他们都是训练没几天的新兵,都是有什么用什么,不懂鲁焕的指挥,而山民已经开始向高空远射,让箭矢飞的更高,划出一个弧线攻击城墙后的守军。 鲁焕见弓箭手们一脸茫然,只好继续叫道:“手臂抬高点,拉满弓,向空中射箭!”然后亲自示范。弓箭手们这才恍然大悟,但临时学射没什么准头,射出去甚至飞不到城墙,而误伤友军。 鲁焕这才发现,山民用的是较长的箭矢,箭头较长而重,而普通弓箭手的箭矢较短,箭头宽而轻,不能用于抛射。顿时心下焦急,向中军高喊道:“客家军就眼睁睁看着我们送死吗?九头龙何在?” 客龙仇耳目甚好,听到了鲁焕的喊叫,不禁眉头微皱,知道再不能保存实力了,将鼓槌交给亲兵继续擂鼓,自己跳下鼓台,骑上战马高呼道!“囚牛军!鸱吻军!出战,攻击城门!” 囚牛军乃是黄虎统领,大多数是原来黑云山的山贼,而鸱吻军由元忠统领,大多是原盘蛇寨的山贼,黄虎与元忠没那么多花花心思,手下又想着战功赏赐,早已跃跃欲试,听到命令,很快结阵,倒也推出几架冲车,向城门攻去。 第六十九章 奇车破城 刚舍的攻城战正如火如荼,黄虎用弓箭手为元忠做掩护,元忠带人拿着木制的盾牌,押着冲车向城门进攻。 刚舍守将从箭垛的缝中看到龙将军中军出战,哈哈大笑道:“郑员外,该你的郑家兵出手啦!” 若是秦渊在,定能认出在那守将身边正是老熟人,郑家的老四郑钧,此时郑钧已蓄起了长须,颇有几分豪强家主的气势。 郑钧得意的抚了抚长须道:“让那群乱民尝尝我从景国买来的硬弩!” 只见郑钧手一招,城头一下子冒出数百个郑家的家兵,个个手执大弩,那弩比寻常弓弩大了一圈,黝黑的弩身,看着杀气腾腾,正是景国的硬弩,能射三百步远,更胜山民的长弓。 只见群弩齐射,元忠的手下拿着只是木盾,根本挡不住如此劲弩,而黄虎的弓箭手射程不及对方,哪敢上前,顿时元忠的鸱吻军伤亡惨重。 但元忠心性忠厚执着,亲自上阵,推着冲车前行,每当又士卒被射,马上就有人补上,城门前的三百步远,足足被射死了两三百人,才终于把冲车推到城门前。 也幸好前几个月的围城作战,城门前的护城河已被填平,否则元忠定要全军覆灭。 黄虎不想前功尽弃,带人冒险上前,冒着郑家兵的劲弩,在折损了三分之一的人手后,终于让城头进入囚牛军的射程,遂运箭反击。 元忠命大,只是被流矢擦伤,并未重伤,他大吼道:“兄弟们,给我用力撞啊!” 众鸱吻军的兄弟早憋了一肚子火,一拥而上,上百人怒吼着一齐发力,让冲车重重的撞在城门上。 可城门正如水如烟所料,这些天不知道用多少木梁顶住,门后足有上千守军,鸱吻军的冲车本就是临时搭建,分量不高,这么一撞,城门发出沉闷的轰鸣,可几乎纹丝不动。 “再撞!”元忠大吼道。众人将冲车向后推了数十步,再次向城门撞击而去,期间又有十几名战士被劲弩射死。 连撞三下,城门屹立不倒,只是门上的木板,撞出几个凹陷,而冲车却不堪重击,木架在“划啦”一声中,碎裂开来,用来撞门的巨木,顿时压住几名战士的腰腿,不禁发出一片惨叫。 “完了!”元忠心想。 黄虎看到冲车撞不开城门,反而碎裂而毁,不禁急怒交加,高喊着:“元忠兄弟,赶紧撤退!” 一边喊,一边指挥着兄弟们掩护鸱吻军,想让元忠撤回来。 可元忠此时正被一箭射中大腿,跌倒在地,匍匐着躲到冲车后面,哪能逃回去。 客龙仇眉头紧皱,没想到城内还有如此劲弩部队,顿时进退两难。派睚眦军,嘲风军上前怕是徒增折损,鸣金收兵又怕前功尽弃。 客吟游带着蒲牢军看着战况忧心不已,但也无什么妙计能救回元忠。 正在危机关头,客吟游听到后方传来成化的吼叫声:“长伯!我等来了,快让军士让路!” 客吟游回头一看,一队数百人从后方的山林冲了出来,领头的正是成化兄弟二人。 成亥那巨人的身姿甚是唬人,上身批着重甲,如同战神下凡,就算客吟游不说,后军的战士也纷纷让路。 这群人的中间赫然是秦渊与钟九,水如烟的身影,他们与一队士兵正让几头老牛拉来一辆怪车。 客吟游从未见过或是听说过这种怪车,远远看像一只大乌龟,用厚厚的杉木做出盾甲如同龟甲,护着下面的士兵。 看着龟甲的厚度,应该是可以抵挡劲弩,可并没有沉重的尖头巨木,也没有高台或者楼梯,只在怪车后方拖着数十根藤蔓编成的绳索。 客吟游一边让军士让路,一边却心里纳闷。 在行至客吟游身边时,秦渊高呼道:“请长伯发兵,掩护我等攻破城门!” 客吟游一咬牙,心想,死马当活马医吧!毕竟对秦渊的能力还是信任的,马上骑上战马朝客龙仇方向喊道:“蒲牢军请求出战!” 客龙仇听说过秦渊,却没见过,不过倒是对巨大身躯的成亥颇有兴趣,听到客吟游请战,眼神间微一闪动,下令道:“蒲牢军即刻出战!” 客吟游大手一挥道:“众兄弟随我出战,护送战车破城!” 众军士齐声应和,虽然前方战况惨烈,不过客吟游威望颇高,军士不敢耽搁,蒲牢军三千人围着秦渊的队伍向城门冲去。 一进入城楼劲弩的射程,秦渊喊道:“盾阵护车!” 周围的军士得令,从背后拿出一块大木板,成亥拿出的木板更是大如门板,制作的颇为粗糙随便,可甚是厚重,正对此时此景! 众盾牌手汇到一起,把老牛和推车的士卒护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城楼上的郑钧显然也看到了这怪车,让手下弩手重点射击,一时间把怪车射成了刺猬,但弩箭并不能射透木盾,怪车一刻不停的朝城门冲去。 期间蒲牢军已与鸱吻军汇到一起,纷纷射击城楼为怪车掩护。 郑钧眼看着怪车就要冲到了城楼之下,忙喊到:“倒火油!” 可刚有两名郑家兵举起装火油的陶罐,便各被一箭穿心,正是水如烟,她和钟九在盾牌手掩护下,一直看着城楼反应,等的就是对付丢火油之类的守军,要知道,怪车全是木头所制,一点就着。 耽搁这么一会,怪车已停到了城门前,却没撞击。秦渊拿着盾牌冲到元忠身边,护住元忠道:“元忠将军快退过来。” 一边护送元忠,一边向成化喊到:“动手啦!” 成化得令,招呼着成亥冲到怪车前,先是把元忠的冲车推开,然后在怪车上用力一揭开,只见盾甲纷纷脱落,变成了一辆由木梁组成的车架,车架上赫然拴着成亥的两根大铁链,铁链的末端是两个大铁钩。 成亥大喝一声,抓起铁链运尽全力一抛,只听“嘭!嘭!”两声,大铁钩深深的扎在了城门的上端。 成化还嫌不够,从车里掏出一个大锤,飞身而起,在两个大铁钩上一边一锤,让铁钩整个没入了城门里。 秦渊指挥军士们道:“调转牛头!给我拉!” 远远的客吟游哪还能看不明白,这城门后不知道顶了多少东西,但只能对抗门外向里的撞击,却没有加强对抗向外面拉的力量,顿时不禁拍手叫绝。 军士们调转了牛头,用力抽打,成化、成亥带着其他军士抓住怪车后面的绳索,一起用力向外拉,元忠高喊着鸱吻军的战士一起帮忙,几百人一起用力,城门在“格拉!轰”的几声巨响中,被拉倒在地,激起一大片灰尘。 远处的客龙仇看的真切,军机不可失,他翻身上马,高喊:“城门破了!睚眦军,冲锋!进城杀敌!” 张子恒骑马与客龙仇并肩,身穿软甲,手执长矛,高呼:“睚眦军,跟我冲锋!” 睚眦军是龙将军中的王牌,清一色的枪骑兵,装备也是最为整齐精良,只有两千多人,一直是客龙仇的心腹,可此时破城在即,哪还忍得住,与张子恒一起,带兵向刚舍城门冲去。 在经过城门时,张子恒看了一眼秦渊身边的水如烟,冷哼一声便策马冲进刚舍城中。 水如烟扬了扬头发,从张子恒的身影中收回目光,看向一脸灰尘的秦渊,眼神渐渐温柔。 第七十章 三军合一 正如客龙仇战前所言,大军破城后要大抢三天,好好一个刚舍城,不用三天,农兵冲进城后,见人就杀,挨家挨户的搜刮,管你是官家豪强,还是寻常百姓,一律杀掉了事,财物抢走, 一时间,全城到处是喊杀声、惨叫声,处处都是火光,遍地都是尸体。 秦渊是打死也没想到会是这般光景,龙将城不是义军吗,怎么进了城却和暴民没有什么分别。 可他们只有区区数百人,还怕被杀红了眼睛的龙将军围住,秦渊只能约束手下,然后觐见客吟游。 谁知客吟游在掩护战中中了一箭,虽不至于伤了性命,却与这些天的劳累一起,伤疲交加病倒在床,而客龙仇却压根不见他,只顾着攻占城内府衙与粮仓,再派手下军士攻打各个世家的宅院。 秦渊在经过郑家家宅时,探头一看,只见遍地都是护院武师和农兵的尸体,却不见郑钧,找了个之前在客家村见过的龙将城小头目一问,才知郑家人和几户世家的人,在家兵的掩护下从北门逃了。 正当秦渊不知如何阻止城内的暴行时,却有人找上门来,秦渊得知连忙骑马赶回自家兵士的所在,远远地,便看到两伙人剑拔弩张,正在对峙。 一边赫然是成化、成亥带领的自家兄弟,另一边清一色全是骑兵,各个枪刃带血,目露凶光,领头的赫然便是张子恒。 秦渊上前归队,向张子恒拱手道:“张公子不知有何贵干?我等刚刚助龙将城破城,这还不到几个时辰,便要刀兵相见么?” 张子恒冷哼一声道:“雕虫小技,纵然没有你的怪车,我张家铁骑也能破这城门!” 成化等人纷纷翻白眼,成化冷笑道:“一群跟着进来捡便宜的狗东西,攻城死人不见你,进城抢东西你第一名!来啊,让你成化爷爷看你有几斤几两!” 秦渊忙安抚成化等人,对张子恒道:“张公子前来不知道是客家主帅的意思,还是自己的意思?真觉得我星辉城此行是多此一举,尽管划下道来,我们也不见得怕你!” 张子恒指着人群中的水如烟道:“你掳走我的未婚妻如烟,还有理来?交出我妻,再跪地磕三个响头,看我能不能饶你一命!” “我呸!”秦渊和水如烟还没答话,钟九已经跳了出来骂道:“放你娘的狗屁!如烟是我星辉城大将,巾帼不让须眉,什么时候成了你家人,有本事就上来,你钟爷让你一只手!” 水如烟接着道:“张子恒,我与你的婚约早已作罢,你再相逼,休怪我箭下无情!” 秦渊总算弄清楚了状况,但总归不想与张子恒的睚眦军就此火并,上前道:“张公子,水家已知如烟加入了我星辉城,你若有疑问不妨去问水家。” 张子恒正待说话,一旁的路中行来一队人马,赫然是客龙仇。 客龙仇看了看秦渊与星辉军的数百人,微微拱手示意,对张子恒道:“子恒,爷爷有令,攻下刚舍后,骑兵先行,我等随后,立即驰援边仓!” 张子恒见客龙仇来了,知道今天这口气是出不掉了,朝秦渊瞪眼道:“算你走运,我告诉你,这事没完!” 说着,张子恒手一挥,道:“睚眦军集结!准备前往边仓!” 张子恒一走,客龙仇打量了一下秦渊、水如烟,最后看了看成亥,再向秦渊拱拱手,轻描淡写的道:“秦城主,谢谢来援。” 说完就此走了,成化正待开骂,被秦渊劝阻。 城已破,城内的杀戮还在进行,秦渊却管不了那么多,清点了一下从兑雪带出来的战士,一千人还剩六百多人,折损了四成,不禁颇为心痛,带兵到了客吟游的所在,准备向客吟游辞别。 客吟游在一个刚清出来的宅子里卧床养伤,胸口的箭已取出,血也止了,不过没有个把月,是下不了床了。 秦渊给客吟游检查了一下伤势,见处理的没什么问题,这才说出请辞之语。 客吟游叹了口气道:“我知小渊你宅心仁厚,对待敌人都存几分恻隐之心,但打天下,到处都是人心叵测、成王败寇,哪有那么多正义和良心呢?” 他顿了顿,显然箭伤了肺叶,说话都相当痛苦,接着道:“老夫伤病在身,是上不了边仓作战了,还请小渊你莫要急着离开,老夫欲将蒲牢军与山民的援军交给你,看在小绝的面上,还请帮龙将城度过难关。” 说到了渺无音讯的客绝,秦渊还有什么好说的,总不能大师兄回来,自己告诉他因为看不惯龙将城军队的所做作为,所以对他老爹和爷爷一家见死不救吧。 秦渊想了想道:“不瞒大叔说,如果要我统领蒲牢军与山民,就得答应我这两军只听我的指令,我可不想被大帅指做马前卒,随随便便就牺牲掉。” 客吟游闭上眼,沉吟了几个呼吸道:“便依小渊的,蒲牢军中头目都是老夫亲信,鲁焕也与你相识,老夫仔细叮嘱,定能让小渊令行禁止,指挥无碍。” 听到秦渊应允,客吟游便唤来蒲牢军中的大小头目,他们在满鼎领武器时已于秦渊打过照面,这次客吟游叮嘱,纷纷向秦渊拱手行礼,表示谨遵军令。 秦渊让头目们收敛兵马,不得再在城中烧杀抢掠,明日一早起军西行,大部分头目都马上应诺,有几个头目面色略变,秦渊什么眼神,心下了然,默默记住这几个头目的姓名职务。 一夜无话,窗外彻夜的喊杀声,秦渊无力阻止,只能当听不到,不停默念与胖和尚学的大悲咒经文,希望能超度亡灵。 次日一早,秦渊便到城外约定之处点兵,除了自己本部兵马和两百多山民这八百人,蒲牢军应到两千五百人,却只到了两千人,另五百人不知所踪,昨日记下的几个头目大半也没来,但还是来了一个,让秦渊颇为诧异。 秦渊也懒得去找人,大手一挥,蒲牢军开拔。 刚走不远,竟遇到黄虎和元忠带兵等在路边,上前一问才知,昨日囚牛、鸱吻军损失惨重,加起来只剩了两千多人,两人对客龙仇甚是失望,反正是客承天的军令要各军驰援边仓,他二人便带兵想与秦渊同行,并表示,以秦渊马首是瞻。 秦渊自然是欢迎的,与黄虎行了山民的撞肩礼,与元忠重重的抱了抱,于是三军合一,也有了五千多人的队伍。 元忠腿上有伤,便让他在后军押运随军粮草,可以坐在牛车上,不用骑马颠簸。 此时身在城中刺史府的客龙仇,知道黄虎与元忠随秦渊而去,心下恼怒,差点砸毁了从刺史府查抄出来的白玉杯。不过又想,反正答应了手下军士大抢三天,不如就等三天再收拢军队。 刚舍已在手中,就算边仓失守,有秦渊带人去打仗死人,自己也没什么损失,不禁又笑出声来。 第七十一章 镜章联军 从刚舍到边仓有两百里,急行军的话也需要一天半,更何况还带着辎重。 秦渊一边行军,一边前前后后的跑动,必行前去就是战场,秦渊是第一次指挥五千人的队伍,首先他要把小头目们都认识熟络才是。 龙将城的部队编制效仿赵国,二十五人为一伍,设伍长,这与应国的五人一伍有所区别,百人为一队,设百长,十队即一千人为一营,设裨将。 龙将城的九头龙各军都是三到五营的编制,设一龙头,这一职位又有点江湖气息了。 秦渊一个一个伍长的交谈,认识了姓名,约定好了几个指令的含义,让整个队伍都识得了秦渊的命令,边仓城已进入了大家的视野。 秦渊想想边仓,是自己从仙山归来而进的第一个小城,虽然是被当做奴隶抓进来的,想想还挺是怀念。 远远的便看到了张子恒的睚眦军驻地,秦渊没管他,找了个远离睚眦军的山坡扎营,自己带着成化兄弟和几个亲兵,进城见客承天。 刚进城就遇到了熟人,客绝的族兄客寻愁,如今的狴犴军龙头。之前听客绝说过,狴犴军主要是在逐海一带活动,不少人手渗透进了逐海和流波城,但如今面对镜章大军,不得已也招回了他们。 客寻愁见到秦渊,眉头一扬,笑容满面,迎上前重重的抱了抱秦渊的肩道:“早听说你小子在东边混的不错,空手套白狼占了两座大城,昨日又听说靠你的奇车破了刚舍的城门,解了我军的大忧,真有你的!” 秦渊知道客寻愁没什么恶意,说自己空手套白狼只是打趣,没有放在心上,客寻愁虽然放浪不羁,秦渊却觉得他是整个龙将城除客绝外最靠谱的人。 向客寻愁介绍了一下成亥和钟九,客寻愁看着成亥巨人般的身姿一阵啧啧称奇。 有客寻愁的陪同,秦渊很快在边仓的府衙见到了客承天,虽只有一年多没见,客承天却老了很多,想是起兵打仗自然不如在山中怡然自得让人长寿,每天朝不保夕不说,上上下下几万张嘴每天都要吃饭,定是让客承天操碎了心。 客承天对秦渊甚是客气,让他坐到了首座,意思是把星辉城当做与龙将城平起平坐的地位,坐定看茶,客承天才向秦渊说起联军的情况。 客承天拿出一张画在麻布上的地图,指着一个黑点道:“这便是边仓了,”他顿了顿继续道:“加上小渊带来的五千人,我军在边仓已有一万三千人,足以一战了。” 秦渊问道:“不知镜章联军到了何处,有多少人?” 客承天道:“斥候来报,联军在边仓西北五十里处扎营,大约三到五万人。” 秦渊皱眉道:“竟有这么大误差?” 客承天道:“景国的衡阳侯亲自带兵,镜章刺史卫子常素与衡阳侯不和,今遭这两拨人却组建了联军,倒是没有镜州侯什么事了,这两军分为数营,营地扎的甚是紧密,远观貌似只有三万人,但老夫认为卫子常应是倾巢而来,隐藏了实力,实际应有五万人。” 秦渊用手指轻轻敲着椅子的扶手道:“五万人啊,那主帅是卫子常还是衡阳侯呢?” 客承天道:“各领其军吧,衡阳侯不是傻子,怎会做卫子常的马前卒,老夫料他定是要卫子常打头阵。” 秦渊又道:“我倒是挺好奇,卫子常到底为了什么,又许诺了什么好处给衡阳侯,才愿意联军攻打龙将城呢?如果搞清楚了这个,也许可以让联军不攻自退。” 客承天看着秦渊,思索了片刻,一挥手,让大堂的卫兵、普通都回避,当大堂只有他们二人时,客承天低声道:“龙穴的秘密!” 秦渊内心一震,但他已不是刚刚进入江湖的愣头青了,不动声色的问道:“何谓龙穴?” 客承天面色凝重地道:“这本是九州之中的不传之密,只不过近几年,江湖上流传着一些谣言,才让这个秘密为世人所知。” 客承天顿了顿道:“先秦取天下,有化外方士言,须铸造九鼎以镇四方,可保王朝永固,天下太平,秦王深信之,取四方精铜铸造了九座铜鼎,悄悄的运往九州之龙脉宝地,修建地宫,供奉宝鼎。 可就在宝鼎运往念州的路上走漏了消息,被赵侯、景侯所劫,遂群雄并起,天下大乱,秦军败退虎牢关时,九鼎只埋下去三个,不久赵国与楚国都找到了供奉宝鼎的地宫。 传说地宫里金银宝藏无数,还藏有神兵利器,军械地图,武道秘籍,任谁得到,都能拥有划地封王的里力量。 就这样九州分秦过了几百年了,最后还有一个宝鼎究竟在何方,就慢慢被人遗忘,就连如今的秦国,恐怕也是在战乱中遗失了宝鼎的地图。 可就在这几年,江湖忽有传言,说宝鼎藏在我应国境内,民间名其曰龙穴,取一朝得之,成王称霸之意。” 客承天喝了口茶水,秦渊问道:“就这么一句传言,衡阳侯就愿意劳师动众,派大军前来?应国王室就眼睁睁看着景国的军队进入应国?” 客承天道:“景应边境,城防形同虚设,景国若是想要镜章,刚舍,早就取去,只是如此便坏了各州自理其国的规矩,怕是赵国会借此向景国用兵啊。 而此次听说是有人向衡阳候献了宝,说龙穴就在刚舍,他们一个要称霸西南,一个要宝鼎扬威,衡阳侯与卫子常便一拍即合。” 秦渊心想,如果是郑家去献宝,那不过只是想打败龙将城,解刚舍之围,怕是衡阳侯和卫子常都被郑家耍了,那个广寒湖,压根就不在刚舍。 客承天道:“老夫已在这边仓小城加固城防了一个月,如今有一万五千人防守,撑个十天半个月应是不难,等龙仇带大军来援,边仓之围自解。” 秦渊点了点头道:“镜章联军前来,首当其冲是边仓的西、北二门,秦渊愿带兵驻守一门!” 客承天道:“我已听闻山民的队伍都由小渊统领,山民弓箭娴熟,守城自是事半功倍,老夫便将西门交予小渊防守,定要守住十天!” 秦渊领命,带着队伍与原在边仓西门的龙将军换防,看着城外的大片荒地,再看看山民的长弓,心有定计。 第七十二章 七星箭阵 等待敌军攻城的时间是煎熬的,只有秦渊带着手下兄弟忙上忙下,频繁出城,在城外的荒地上又是挖坑又是堆土,手下的工匠一刻不停不知疲惫的制作箭矢。 客承天一天比一天焦急,发往刚舍的军令,客龙仇却回复还在收编乱兵,让客承天守住城池,大军近日便来援,可等了一天又一天,大军一点动静都没有。 客寻愁闲聊时告诉秦渊,客龙仇是客吟游的胞弟之子,其父英年早逝,客承天将客龙仇送到了洛英城一个老友处学习文才武艺,也是洛英城小有名气的才子,后因客绝无心统兵称霸,为了磨练武艺出走,客承天才唤回客龙仇,立其为龙将城世子。 直到第四日,镜章的大军终于进发到边仓城前,果然如客承天所料,景国军与镜章军并未混编,而是结阵于边仓城外西北二门,对上秦渊的西门,便是景国军。而北门,则是镜章军对上客寻愁与商容的狴犴、狻猊两军。 秦渊没空管北门的情况,站在城楼上,远远观察景国军的军容。 景国军千里迢迢而来,是以轻骑兵与刀盾兵为主,统一穿着黑色的兵甲,远看黑压压一片,旌旗招展,阵列整齐,军容甚是威武,一眼看过去,大约有一万二三千人,让秦渊倒吸一口凉气。 好在劳师远征又匆忙而来,没有什么投石机、重弩之类的工程器械,否则打都不用打了,边仓这三四丈高的小城墙,形同虚设。 那衡阳侯喘着景国宽大的华袍,在中军远远看着边仓的城头挂着是黑底黄纹的星辉旗,有些纳闷,不知道是谁人的部队在守城,不过边仓小城的城墙上只有几尺宽,整个城头站不下一千人,听说龙将军衣不遮体,只有木棍做兵器,他自然不看在眼里。 衡阳侯打了个哈欠,对身边的将领道:“程岭,本王给你五千人,攻城吧。” 衡阳侯身边站着四名将领,其中一个中年短须的将领上前领命:“末将遵命,给我两个时辰,定攻下边仓。”周围将领不禁满脸羡慕,这等破城,简直就是白送的功劳啊。 看着程岭上马点兵,衡阳侯百无聊赖的,回到身后的车驾中,像是胜券在握,懒得观看,周围一群男女仆从赶紧跟上伺候。 程岭穿着黑甲,也不戴头盔,黑甲下面也是宽大的袍子,被烈日一晒,黑甲热的发烫,他点了四千刀盾手,五百弓弩手,五百轻骑兵,拿出水囊喝了口水,便下令道:“擂鼓,刀盾手,抬上云梯,攻城!” 程岭自然不会亲自上阵,他让四千刀盾手结成四个军阵,各抬着数架云梯,在景国的红边大鼓的鼓声中,向边仓城墙直接冲锋而来。五百弓弩手随后,轻骑兵按兵不动,准备城门开了再出动,这一点和客龙仇的战术简直异曲同工。 刀盾手们吼着杀声,不顾一切的向城墙方向奔去,可此时正值巳时,烈日当空,景国军又在西边,刀盾手们一抬头,便是烈日,晒得眼冒金星,只能埋头冲刺。 “有壕沟!”刀盾手中有小头目喊道,可已经迟了,数十名刀盾手掉进了秦渊挖好的壕沟中。 可显然秦渊时间有限,壕沟只有三四尺来深,二三尺宽,根本摔不死人,只是稍微阻挡了一下刀盾手的前进速度。 成化站在城头上,看着前方荒地上摆阵一样挖的东一道西一道的浅沟,心想,这玩意又摔不死人,费那么大劲挖了几天,到底有啥用呢? 胡赫站在城头上,看着秦渊把一千多长弓手全部结阵站在城墙后面,只有八百短弓手站在城墙上,心想,站在城墙后面看不到敌人从哪来,到底有啥用呢? 正当一个景国刀盾手的军阵冲到第一道浅沟时,秦渊下令道:“第四星,七尺三寸,满弓射!” 这时候大家才注意到,整片城墙上,安排了七名个头矮小的兵士,个个拿着一根长长的竹竿,竹竿上标着尺寸,竹竿的顶端插着一个染成了红色的布球。 所谓第四星便是这七名矮小士兵中第四个人的代号,只见那兵士,比着城墙内侧的台沿,确定好是七尺三寸,摇了摇竹竿上的红球。 城墙后的鲁焕看到红球摇动,大喊:“长弓手!瞄准红球方向,满弓射击!满弓射击!”自己也弯弓拉箭。朝着红球的方向和角度,不用仔细瞄准,抬手就射。 再看景国的刀盾手,远远看城头的弓箭手都没有动作,从浅沟里爬出来正要向前冲,一片箭雨如同长了眼睛一般从天而降,覆盖了整个军阵,顿时被射得人仰马翻。 成化在城头看的目瞪口呆,这才明白,那些浅沟的作用,根本不是为了伤敌,而是降低敌军前进的速度,从而方便秦渊定位放箭。 胡赫在城头看的目瞪口呆,这才明白,怎么在城墙后面也能射中敌军,七个矮小士兵也就是七星代表的是七个方向,只要为将者能知道竹竿的不同高度,箭矢能飞到何处,城里的长弓手就不用看到敌人,只要瞄准红球周围射就行了。 众人不禁对秦渊报以惊叹的目光,不管众人心想如何,长弓手已经射了两轮,秦渊见另一个军阵也到了一道浅沟,下令道:“第四星收杆,第六星,七尺两寸,满弓射!” 马上第六名矮小士兵便举起竹竿摇动,鲁焕大喊:“转向!转向!瞄准红球方向,满弓射击!” 长弓手听令转向,朝着第六星的方向射击。 刚刚被两轮箭雨照顾的刀盾兵,刚刚举起盾牌,停步躲闪,箭雨忽然就停了,另一个刀盾兵军阵刚刚爬过浅沟,便迎来了箭雨降临,一抬头只能看到烈日,连箭是从哪飞来的都看不清。 “第六星收杆,第二星,七尺一寸,满弓射!” “第二星收杆,第四星,六尺五寸,满弓射!” “第四星收杆,第六星,五尺八寸,满弓射!”…… 随着秦渊不停地发出命令,长弓手不停地射出箭矢,对面的景将程岭已经看呆了,不管是己方哪一个军阵上前,就从城墙后面射出一团箭雨,正好覆盖自己的军阵,要知道守城射箭,因为弓箭手只能沿着城墙站成长长的一排,射出去都是乱箭,根本做不到定位覆盖。 四千刀盾手还没跑到城墙前百步,就已经折损了一千五六,可谓损失惨重。 但终归长弓手满弓连射十几箭,都是会累的,而敌军刀盾手还有两千多人。 秦渊面无表情的下令:“长弓手停射休息!”长弓手听令收弓,马上有后方的军士递过来热毛巾,给长弓手敷住上臂,又递来装水的竹筒给长弓手解渴。 “短弓手,准备平射!”秦渊一声令下,几个士兵举起一根根短竹竿,堪堪比城墙的箭垛高几寸,竹竿上连着一根细线,漆成了红色,水如烟领着城墙上的短弓手,纷纷领命,弯弓搭箭,躲在箭垛后,瞄准细线的上端。 那两千多刀盾手,搬着云梯,冲到城墙前才发现,城墙前的地面隆起数尺高,正是前面挖浅沟挖出来的土堆积而成。管不了三七二十一,冲上土坡,左手执盾护住头顶,准备直接越过护城的壕沟架起云梯。 那土堆的高度,人站在上面,从城墙上看,正好能拥有极好的视野与打击面,刚刚有刀盾手站到土坡顶端,便从城墙上平射出箭矢,把一群护住头顶的刀盾手射倒在地。 第七十三章 大雾袭营 攻城之战直打到申时,楞是没有让一个景军登上城墙,四千刀盾手,五百随后的弓弩手,都没怎么见到守城的军士长什么样子。饶是景国军士都配有牛皮的兵甲,也被射死近一半人。 景国的弓弩手虽然用的是景国的劲弩,但劲弩箭身太短,只能射直线,不能如同长弓般吊射,故对秦渊军杀伤有限,最后剩下的只有丢了云梯,落荒而逃。 程岭带着五百骑兵,冲又不敢冲,退又不敢退,傻站了几个时辰,终于意识到,攻城失败了。 衡阳侯得知大怒,差点一剑斩了程岭,但天色已晚,今日失了锐气,本是趾高气昂而来,却连敌人什么样子都没怎么见到,士气低落不能再战,便命令另一名将领,连夜加制云梯,明日全军出击,定要踏平边仓的西门。 见到景军退兵,秦渊军一片欢呼,战斗之前,所有的应国兵士心理对景军都充满了惧怕,景楚二鬼的恶名是从小听到大的噩梦,如果今天是两军对垒,应军说不定一触即溃了。可是在秦渊的指挥下,都不用怎么露头,很多兵士连看都没看到景军,就打赢了。 秦渊看着欢呼成一团的应军,松了一口气,太阳穴的疼痛让他十分痛苦,但他知道,已经让自己带来的五千兵士拥有了斗志,有了今天的胜利,再有两军对垒,应军也能发挥出应有的战力。 水如烟上前,温柔的为秦渊按揉头部,她知道,若不是有秦渊强大的心衍能力,怎么可能如此精确的计算到七星的方位和高度。 成化、黄虎等人清点了伤亡,上前汇报,只有两三百兵士被劲弩流矢射到。 秦渊感觉太阳穴在水如烟的按揉之后已好了不少,睁开眼道:“好好照顾伤者。” 他没说死去的士兵,只因不管是头目还是普通的军士,他们都生在了应国,死去能留全尸,不被野狼叼食已是不易,根本就没有抚恤家人,厚葬其身的说法。 这种阵亡,好一点的还有人收殓,裹上草席,就地掩埋,差一点的难免抛尸荒野,无人问津。 只有应国强盛了,应国百姓才能得到应得的尊严。秦渊经常想到。 因为站在城墙上,除了推倒云梯,或偶尔和爬上来的景兵交手几下,成化几乎没怎么动手,胜利让他热血沸腾,直叫手痒。 秦渊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观天象,明早将有大雾,安排所有骑兵准备一下,明日寅时集结,趁雾袭营!” 成化精神一振,领命而去。 这时鲁焕带着一个士兵前来,原来是驻守北门的狴犴军信使,一问才知,镜章刺史卫子常佯攻北门,退走时想引狴犴军出城追击,被客承天识破,得知在不远处镜章军还留有一万伏兵。加起来卫子常一共带来了三万五千人,正如客承天所料,镜章已经倾巢而出。 秦渊安排好城头值守,龙将军在西城征用的空宅,却没找到床,让军士在地上铺上干草和毯子,一头扑倒,昏昏入睡,心衍负担甚重,支持了几个时辰,秦渊已到极限。 迷迷糊糊间,秦渊好像回到了琥珀仙山之上,自己的草庐之中,大小猴儿还在忙着酿酒,见到秦渊回来,十分欣喜,围着秦渊上蹿下跳。 秦渊走出草庐,外面一如自己离开时的样子,阳光明媚,不冷不热,通往仙师元律住所的宽大石阶在不远处,秦渊忽有所觉,顺着台阶向上走去,也不知走了多远,到达了半岁之试的平台处。 数十武道鬼使还在平台上练拳,打的虎虎生威,高处的玉台上,仙师元律正卧坐在玉榻上,看着手中的竹简。 看到秦渊走上来,元律也微微一楞,显然是没想到秦渊还会回来,下一刻,元律已出现在了秦渊身前。 秦渊忙跪伏在地叫道:“拜见师尊!” 元律左手掐着算决,算了几下,也没算出来秦渊是怎么回到仙山的。 元律正要对秦渊说什么,秦渊却忽然感觉天旋地转,眼前先是一黑,然后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从梦中醒来。 天还未亮,应是刚刚到了寅时,正好成化敲门道:“小五,已到寅时啦!” 秦渊揉揉脑袋,感觉已经基本恢复了,一出门,便见成化、成亥、水如烟、钟九、鲁焕、胡赫、黄虎全在,还有从北门赶来的客承天。而空气中正泛起薄薄的雾气,如同一层轻纱,虽不浓郁,但隔个十丈远便看不清人影了。 秦渊首先上前向客承天行礼道:“见过客老。” 客承天道:“老夫听说秦城主推算到今日有雾,要清晨袭营?”有手下战士在,客承天客气的称呼秦渊为城主,已是尊重。而客承天是全军主帅,秦渊要出城袭营,自然会有人去报与他。 “正有此意,昨日一战,敌军太过轻敌,故我军尚且能守,若不奇兵出击,天亮雾散,敌军大举攻城,怕势不能挡。”秦渊答道。 客承天点头道:“秦城主妙算天机,此雾确是袭营的良机,不过西门只有六七百骑,老夫已连夜调来八百精骑,助秦城主袭营!” 秦渊闻言一喜,如此他就有了一千五百骑兵,连杀带烧,足以对敌营造成巨大伤害。 客承天接着道:“还请秦城主谨记,杀敌为次,万勿行险,如秦城主被敌军追击,失了后路,还请向北门方向撤退,老夫当派睚眦军作为接应,” 听到睚眦军,秦渊想到张子恒狠毒的眼神,顿时有些不好的预感。 接收了客承天带来的八百骑,钟九却带人分发麻布,让骑兵绑在马蹄上,秦渊一抬头,水如烟正骑在黑云上,微笑着看着他,秦渊知道是她细心准备,这样可以大大降低马蹄声,有利偷袭。 秦渊清点了人马,骑上成化给他挑选的战马,举剑一挥道:“出发!” 士卒悄咪咪的打开城门,城外黑洞洞、雾茫茫,一片寂静,秦渊想了想,还是安排鲁焕留守西门,并让他安排二十个士卒趁着大雾出城回收箭矢。 成化驱马靠近秦渊问道:“这么大的雾,如何辨别景军的所在?” 秦渊指着西南边道:“朝西南走,田亮转正北到官道,绕到敌军后面,直插他后军,衡阳侯车驾华丽,我们直接把他给劫了!” 第七十四章 惨遭背叛 秦渊领着一千五百轻骑,抹黑向西南方向而去,只有成亥体型太大,寻常战马无法承载,所以是双脚飞奔,他天赋异禀,体力惊人,竟可以跑得和骑兵一般快,而且呼吸均匀,不见力竭,让人啧啧称奇。 秦渊不时的用心衍之力注集双眼,顿时可以看穿迷雾和黑暗,看清路径和方向,天刚刚微亮,秦渊便带军转向北面,又跑了二三十里,直跑到从镜章过来的官道,秦渊才松了一口气,确定方向没跑错,已经绕到了景军的后方。 让军士马匹稍作休息,估摸着已是卯时,秦渊一声令下,一千五百骑转向东南,向记忆中景军后军的位置狂奔而去。 景军大营中,衡阳侯睡的并不舒服,虽然是景国能工巧匠打造的骡车,足有两丈开间,配了八匹健骡,就算是行驶起来,都安稳如步辇(人抬的轿子),骡车上精雕细琢,车内有锦被软裘,熏香佳肴,还有美妾相伴,但总归没有自己在镜章的行宫惬意。 衡阳侯生气的把美妾推到一边,也不穿上衣袍,就这么光着上身打开车门,对外面吼道:“叫程岭那个废物过来!”也不知道他在气什么,是气应国太热蚊虫繁多,还是气自己怎么就上了卫子常那小子的当竟然带兵帮他打仗,还是气自己的精锐大军竟然打败了。 马上有护驾的军士上前道:“禀侯爷,昨日您刚让程将军到后军扎营布防,小的去传他来中军么?”心想,这清晨大雾,昨天又出战惨败,程岭怕是还在呼呼大睡吧。 衡阳侯上去就是一巴掌,把那军士头盔都打掉了,骂道:“狗东西!让你去就去!后面就是镜章,还有人从镜章打过来不成!” 可话音刚落,后军方向竟传来一阵骚乱,衡阳侯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护卫的军士却已反应过来,有小将大喊:“后军遇袭,中军护驾!中军护驾!” 一时间中军也忙成一团,数百军士衣甲不整的汇集到骡车周围,保护衡阳侯。 可中军还没形成军阵,后方已传来沉闷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中军的军士连忙站成数排,举起护盾。 “嗖!嗖……”一阵乱箭从后军方向的浓雾重视射出,虽有护盾,但还是有几名倒霉鬼中箭。 紧接着,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浓雾中冲了出来,竟然是个八九尺高的巨人,正是成亥。 之间成亥头戴鬼脸铁盔,身披铁甲,手拿两根巨大的铁链,胆小的军士见了,都要吓破胆来。 成亥对着护卫的军士,两根大铁链像鞭子一样横抽过来,前一排的军士如同被发疯的公牛撞上,七八人被两鞭抽的飞了出去,顿时防线破裂。 成亥后面紧跟着秦渊、成化与一众龙将城的骑兵,顿时冲杀进护卫人群中,枪枪见血,箭箭销魂,,杀的护卫溃不成军。 要说秦渊等人从后方杀过来如此顺利,还要谢谢衡阳侯罚战败的程岭带队去后军守辎重,将原后军的军士换防到了前军,这样一来后军全是刚刚吃了败仗的刀盾手,本就失了士气,又被罚克扣了口粮,这一大早被骑兵从后方袭营,木制的营门在一个巨人面前如同纸糊一般,便让来敌冲进了大营。 秦渊袭营本不是为了杀人,兵贵神速,正是要趁着大雾,直取景军的中军,于是让成化、成亥为先锋,一路见人杀人见墙拆墙,如同一把凿子,硬生生插进景军之中。 再说中军的战况,成亥挥舞了几下铁链,双臂力竭,一抬头看到前方有一辆巨大的骡车挡着去路,二话不说,如一头野牛一般,冲过去重重的撞在裸车上。 仅两丈长宽的的骡车,竟然被成亥活生生撞倒,那价值不菲的精致装饰,崩碎一地,衡阳侯手忙脚乱的提前跳下车来,滚落在地,好不狼狈。 秦渊道:“围住那个骡车,抓住衡阳侯!”他一边执剑与拼命上前抵抗的军士作战,一边对后面的骑士喊道。 此次袭营已经成了大半,但切不可恋战,若雾散一些,让景军的劲弩手围住,他这一千多兵马瞬间会被射成筛子。 骡车周围乱成一团,衡阳侯滚爬着,避开刀剑,躲到骡车的阴影里,龙将城的军士找了半天竟然没有看到他,当然纵然是看到了,大家也不能把一个光着膀子浑身是泥的小老头和白天那紫金锦袍的侯爷联系到一起。 眼看中军围过来的军士越来越多,秦渊心下焦急,这时,水如烟喊道:“在那,快抓住他!” 果然还是女人心细,水如烟不时的开弓射击,一边在四下寻找目标,终于在骡车的阴影处看到衡阳侯,虽穿着不像,但那惊慌失措的样子不像寻常军士,仔细一看,还留着景国权贵中流行的三缕短须,不时衡阳侯还是谁人。 成化看到水如烟所指,哈哈大笑着,骑着马飞奔而去,连杀四名拦路的护卫,如同抓小鸡一般一把抓住衡阳侯。 衡阳侯哇哇大叫救命,成化可不惯着他,刷刷两个大嘴巴子,打的衡阳侯眼冒金星,这个在镜章建立刀堂,天天要看剑斗奴隶生死交战的侯爷,听说也学过武艺,不过此刻也吓破了胆,哪有反抗的余地,被成化丢到了马背上,一剑抵住喉咙。 成化大叫道:“衡阳侯在此!再敢上前,衡阳侯就尸首异处!” 成化的嗓门颇大,顿时护卫的军士都停住了脚步,看着被抓住的衡阳侯不知所措。 秦渊一手招呼自己人道:“走!杀回边仓!” 有了衡阳侯投鼠忌器,景军不敢阻拦,纷纷让开道路,一众弓弩手箭矢上弦,却也不敢射杀秦渊等人。 就当众人心下欢喜,拎着衡阳侯从景军大营中冲了出来,朝边仓的方向冲去时,雾气已经渐渐散了,走在最前面的成化抬头一看,前方正有一队人马在等着众人。 成化高呼:“前方可是龙将城睚眦军?我等已活捉衡阳侯……”成化以为是客承天派睚眦军前来接应的。 可迎面而来的却是一阵乱箭,与成化一起冲在前面的骑士,顿时有数十骑被射下马来,就连成化手中的衡阳侯,也被几箭射中,当场毙命。 “不好,中计了!这不是睚眦军,是镜章卫子常的手下!”秦渊惊到。 对方倒是没有再射箭,领军的是一名没见过的将领,再看敌军的阵容,秦渊倒吸一口凉气,足有五千之众,长矛手在前,刀盾手居中,弓箭手在后,两侧都是骑兵。 那将领未通性命,只是得意的道:“刺史大人接到张家小子的密报,让本将在此等待汝等多时了。” 说完他又话锋一转,喊道:“大胆暴民,竟敢袭杀衡阳侯爷,给我上!一个不留!” 最后这句当然是说给跟在秦渊等人后方的景军听的。 秦渊抬头一看,边仓的方向已被来军死死堵住,一咬牙,道:“向北突围!” 第七十五章 置死而生 眼看无数长枪兵,结着战阵向秦渊这一千来骑兵冲杀而来,后方也传来景军的喊杀声,一声声惨叫意味着景军已得知衡阳侯身亡,已经恼怒地朝殿后的骑兵劲弩射击。 秦渊心动如电,已知边仓方向定是重重埋伏,西有景军,东有来敌,只有北面才有一线生机。 但来敌汹汹,秦渊虽已发令,但部队转向需要反应时间,就这么一会,前方的镜章军已冲了上来,成化兄弟大吼着,与来敌战在一起。 成化高呼:“护送城主先走,我兄弟断后!” 黄虎、胡赫、钟九低声应和,向秦渊、水如烟靠拢,同时双手拉弓搭箭,将从北面包抄过来的镜章军士卒射杀。 秦渊大喝:“一起走!”恨不得长剑变得和长枪一样长,一剑一剑将挡路的军士斩杀。 “谁都走不掉!”对面的将领冷喝道,带着左右亲卫,亲自冲杀而来。 秦渊心下默念,置之死地而后生,最强之处就是生机。冲到成化身边道:“助我斩杀敌将!” 成化豪气万丈,战意昂扬,哈的一声,与秦渊并肩骑行,水如烟、钟九等人紧随其后。 成亥一拳将冲到面前的一名敌骑战马打倒在地,成化跃马而起,从敌骑上方越过,刷刷两剑,将两名长矛手枭首。 秦渊剑短,只见他干脆一翻身,挂在战马的侧面,运剑如飞,将路过的敌军一剑一个,但还没冲到敌将面前,战马一被三支长枪插中,倒地不起。 眼看秦渊被敌军淹没,钟九一咬牙,将手弩收到背后,飞身而起,跳下马来,紧跟着秦渊冲进人群。 秦渊双目因为用力布满血丝,但身形却更加灵活,靠着矫健的步伐,躲过一只只长枪。 钟九钻到秦渊身边,低声道:“跟我走!” 钟九的身手更是灵活,如同一只滑不留手的泥鳅,钻到人群为秦渊开路,沿路双手的匕首不时的收割着左右兵士的生命。。 秦渊赶紧跟上,钟九的身法确是独步九州,秦渊跟着他,左突又闪,竟冲到了敌将的面前。 那敌将大喝一声,手中长枪出恶蛟出洞,直刺秦渊的面门。左右亲卫骑士的长枪也上前,封死秦渊的闪避路线,配合不可谓不好。 秦渊见钟九一缩身,竟然像突然矮了三尺,像一个地鼠一般,竟然从敌将的战马两个前蹄中间钻了进去。 秦渊心里骂道:“你有这本事,我可没有,”但已知钟九的意思,双剑格开敌将左右亲卫的长枪,而面对敌将的枪尖,秦渊在它离额头只有几寸时才偏头让开。 敌将一击不中,枪尖向下挑去,想挑断秦渊的喉咙,可秦渊早料到由此一招,不退反上,一把把长枪抱在肩颈之间。 敌将哪想到秦渊竟然耍起了无赖,正要抽回长枪顺便割破秦渊的脖子,可就是这么一顿,敌将感觉背上一重,脖子一凉,愣是不知自己是怎么中的招,便被钟九从背后一刀割喉。 钟九不等敌将的左右亲卫反应过来,一脚把敌将从马上踢了下去,双手各抛出两把暗器,左右亲卫只感觉眼前一黑,然后是满脸剧痛,跌落马来。 钟九踢走了敌将的尸体,伸手一接,秦渊一把抓住,借力翻身上了敌将一名亲卫的马,和钟九并肩而骑,夺路而去。 秦渊只感觉头上疼痛,双眼有些模糊,赶紧咬破舌尖,强行坚持住了精神,一路冲杀,也不知过了多久,杀了多少敌军,终于眼前一空,逃出了重围,回头一看,镜章军的弓箭手以结阵包围过来,哪还敢耽搁,抱紧马背,一夹马腹,向北逃窜而去,没走出百丈,眼前一黑,晕倒在马背上。 也不知跑了多远,直到马跑累了,在一处溪水边停了下来,秦渊也从马背上跌落下来,一头栽进溪水里。 冰凉的溪水让秦渊顿时清醒过来,他用力揉了揉太阳穴,深呼了几口气,趴在清水处喝了几口溪水,终于感觉好过一些。 一看周围,景色倒是似曾相识,但又不记得确切是什么时候见到过,直到听到一阵马蹄声。 秦渊赶紧找了个高处一看,一匹大黑马从远处奔来,黑马与马上骑士均身中数箭,趴在马背上,不知生死。 秦渊看不清骑士,但认识那黑马啊,这不是水如烟的黑风还能有他?赶紧上前,张开双臂拦住黑风。 黑云倒也是认得秦渊,放缓了脚步,哀嚎着走到秦渊身边,马腿一弯,跪倒在地。 秦渊赶紧从马背上抱起水如烟,水如烟还有点神志,看到秦渊的脸,像是放心的笑了笑,昏了过去。 秦渊将水如烟抱到水边一处平坦处,顾不得男女之嫌,解开她的软甲与外衣。中箭处血液将衣甲都粘在了一起,幸好在溪水边,秦渊小心翼翼的用溪水洗去血污,将伤口清洗干净。 水如烟一共中了三箭,还好都是流矢,又被皮甲阻挡,伤的不深,都不是要害处,但流了不少血。 秦渊一摸怀里,银针还在,黑风背上的包裹里也有备用的刀伤药,秦渊忙活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帮水如烟拔除箭尖,包扎好了伤口,这才让秦渊松了一口气,这才注意到水如烟俏美的身躯被自己又看又摸,让秦渊顿时满脸通红,赶紧脱下自己的外衣,给水如烟盖上。 秦渊再去给黑云拔了箭,处理了伤口,再把两匹马牵到水草肥美处,希望黑风吃点东西可以减轻些痛苦。 此时天色已暗,秦渊抱起水如烟,在溪边找了个大石头底下,又不敢燃起篝火怕引来追兵,只能紧紧把水如烟抱在怀里,全身运起般若心法,顿时心清气明,浑身发热,就这么熬过了一夜。 天一亮,水如烟在轻轻的一声呻吟中,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被秦渊紧紧抱在怀里,也羞红了脸,秦渊尴尬的轻咳了一下,准备松手,水如烟却主动抱过来,紧紧依偎在秦渊怀里。 秦渊轻轻道:“委屈你了,我真后悔带你去刚舍。” 水如烟轻轻摇摇头道:“没陪你过来我才会后悔,你若了无音讯,我该怎么熬过去呢?” 秦渊感觉到水如烟对自己深深的依恋,轻轻抚动水如烟的长发道:“都过去了,今后我定不会让你如此涉险。” 水如烟虽然脸上没什么血色,嘴唇也很是苍白,不过却挤出几分笑容道:“怎么了,心疼啦?” 秦渊用力点了点头道:“我怎舍得让你受伤,我只恨伤的不是我。” 水如烟把头埋进秦渊的肩颈间,道:“就是要你心疼,你若不心疼,怎知我的心意。” 秦渊温柔的搂着她,吸了吸水如烟身上传来的味道,虽然夹杂着不少血腥味和汗味,但水如烟那少女独有的香味还是让秦渊沉醉不已。 只可惜两人还未温存够,不远处传来叫声:“如烟~小五~” 秦渊听出是成化的声音,赶紧抱着水如烟探出身来,远远一看,成化兄弟领着一百多骑,个个浑身浴血,从小溪下游走了上来,应是看到了黑风,所以放声呼叫。 秦渊远远叫道:“在这!” 然后抱着水如烟迎了上去,钟九从人群中跳了出来,道:“如烟受伤啦?伤了何处?” 秦渊看了眼水如烟道:“中了三箭,没什么大碍,要修养一阵子了。”钟九不禁自责不已,水如烟看着他,眼神甚是无奈。 成化带着众骑,在溪边喝水休息,包扎伤口,众人几乎人人带伤,尤其是成亥,伤了八处,秦渊用光了刀伤药,才算给成亥包扎好,不禁对成亥甚是歉意。 成化拍了拍秦渊的肩膀道:“男儿上阵,哪会不带伤的?我兄弟是为了应国百姓才跟着你造反的,小五无须介怀,别说是我们,这次折了近千的兄弟,怪只怪那张子恒里通外敌,我等自该记在账上!” 秦渊点点头道:“黄头领和胡赫呢?” 成化道:“他二人应该也逃了出来,只不过与我等走散了。” 成化顿了顿道:“此地不宜久留,我等该去何方呢?” 秦渊眨了眨眼,下决心道:“回兑雪的路困难重重,敌军难测,正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卫子常这次倾巢而出,镜章正是空虚,我们继续向西北,取了镜章!” 成化愣了愣道:“就靠我们这一百多骑?” 秦渊看向远方,嘴角轻轻一扬。 第七十六章 剑斗起义 众人收拢兵马,四处找了些可以吃的果实根茎,稍微填了下肠胃,便继续向西北行军,走了数里,秦渊才想起来,这小路自己曾经走过,当初与郑娴儿从刚舍逃出来,曾经经过此处,而再往前走三四十里,便是楚风的家乡楚家村了。 也不知郑娴儿和楚风如今是否平安,秦渊叹了口气,指着楚家村的方向道:“往那个方向走,有个村落,是小风的老家。” 众人振奋了一些精神,加快了脚步,又行了一个多时辰,果然到达了楚家村,只不过村口却十分荒凉,不见人踪。 秦渊带着大家进村一看,楚家村寸头添了十几座新坟,没有墓碑,看上去应有一年了,村内到处是杂草,一个村民也不见,不用猜,应都是逃难去了。 秦渊颇为无奈,吩咐大伙四处找找有没有吃的,粮食肯定是找不到的,不过成亥却在杂草丛生的菜地里找到了不少红薯,也算是意外的收获了。 这时在村口放哨的兄弟回报有骑兵过来,秦渊忙于成化准备迎敌,等对方走近一看,不禁喜出望外,正是黄虎与胡赫,更领着两百多骑。 众人虎口逃生,都不胜唏嘘,在一起重重抱了抱,听说秦渊打算攻打镜章,黄虎虽然有些疲惫,又觉得有些冒进,但一想回去路上也是自投罗网,不如陪秦渊搏一搏,毕竟除了被张子恒出卖这次,秦渊一直算无遗策,他说要攻打镜章,必然有成竹在胸。 众人在楚家村歇息了一晚,虽然村里的田地已经荒废一年了,但众人一起寻找,还是寻得一些瓜果,秦渊还在楚风爷爷的住所发现一些还可用的草药,给伤员一一包扎了伤口。 次日,众人一觉醒来,除了还有些饥饿,但精力已恢复了不少,就连水如烟,也已苏醒起身,可以活动一下,与秦渊共乘一骑。 秦渊召集队伍道:“准备出发,直奔镜章,镜章有许多掳民为奴的世家,斩杀守卫,解救奴隶,只要给剑斗奴隶兵器,镜章必破!” 成化摸了摸下巴道:“那定是要先拿郑家开刀!” 秦渊想起郑娴儿的悲惨经历,还有自己陷身为奴的那段时光,大手一挥道:“出发!” 钟九看着秦渊把水如烟抱在怀里,水如烟面带羞涩的小女儿状,叹了口气,像是接受了现实,一马当先,上前探路而去。 上次从楚家村走到镜章,花了三天时间,这次轻车熟路,星夜赶路,第二天的傍晚,已进入镜章境内,大路边已有些房屋与田地,不过那些都不是村落,而是城内世家豪强的产业。 成化想去抢些粮食,这两天都饿得慌,秦渊却知那些田地虽然是世家的,可干活的都是奴隶和佃户,去抢粮食与山贼马匪何异,成化一愣,他最恨强盗山贼,顿时扇了自己一个嘴巴,连道失言。 秦渊指着镜章城的方向道:“我知郑家粮仓的位置,要抢就抢大的,记住,放出剑斗奴隶,打开器械库和粮仓!让奴隶起身反抗!” 知道要去抢大户的粮仓,手下骑士都精神百倍,应国的青壮百姓,谁家没挨过世家豪强的欺辱?谁做梦不想冲进豪强的宅院,把大户洗劫一空? 秦渊看着士卒们兴奋的样子,心下也是叹息,只道:“只杀守卫,切莫伤害妇孺!” 众骑士高声领命,秦渊也不知道他们听进去没有,但箭在弦上,不容他心慈手软,咬了咬牙,挥手出击。 镜章几乎没有城防,只在四面通路上有些守卫,以前刺史府在城外不远驻军,城里也有镜州侯的卫队,诸多世家豪强也有家兵,都不怕山贼,多年没有山贼敢来镜章撒野了。 南门的守卫见天色已暗,正伸着懒腰,打着哈欠准备点起火把喊人换房,忽然听到急促的马蹄声,一眼看去,黑暗中似有大队的骑兵奔来。 也怪不得守卫眼神不好,应国的军士常年只能吃上粟米和咸菜,夜视能力普遍很差。一下子也没法分辨来军是谁的部队。 等骑兵靠近,军士才看清,对方服饰各异,还有些穿着花花绿绿的怪人,像是应国南部的山民。 没等守卫作出什么示警,“嗖嗖”几箭从山民弓中发出,门前的六名守卫纷纷中箭倒地,骑士呼啸而过,一步都没有停隔便冲进了城中。 镜章居民众多,又没有宵禁,此时城中街上尚有不少行人,成化一马当先,大吼着让路,在路人惊愕的目光中,直奔郑家的大宅。 刚到郑家宅前,钟九已在门口等待多时了,靠近道:“守卫不多,郑家主事不在家,但剑斗奴隶还有一百多关在地牢。” 成化拍了拍成亥道:“直接破门!” 成亥呆萌的点点头,大喝一声,冲将上去,侧身重重装在大门上,饶是那厚重包铁的大门,直接被撞碎,成化紧跟其上,直接骑马冲了进去。 像郑家这种贩奴的大户,守卫大多是提防剑斗奴隶逃跑或者造反,镜章虽然不像其他大城那般律法森严,不过对弓弩依然是严禁,大户们私底下在奴隶广场配几把弓弩也就算了,绝不敢拿着上街的。 没有大量弓弩,寻常守卫对上成化这种死人堆里摸爬滚打练成的高手,哪有一合之将,加上胡赫带着山民弓箭掩护,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已经把郑宅的守卫杀了个干净。 黄虎带人把宅内仆从、妇孺赶到内宅,其他人直奔地牢。 当成化一剑托敲掉剑斗奴隶的笼门,奴隶们都被火把的光刺了一下眼睛,茫然的看着打开门的成化。 成化高喊:“郑家已灭,你们自由了!” 众奴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却不敢从笼子出去,急得成化抓耳挠腮。 正在此时,一个奴隶从人群中站了出来,问成化道:“你是……饿狼兄弟?” 成化一愣,想起当初在郑家当剑斗奴隶时,因为与秦渊兄弟同心,上台如饿狼一般凶狠,所以在奴隶群里,被叫做饿狼兄弟,当时他还挺讨厌这个称呼,谁敢当面这么喊他,难免要动手教训一下对方。 不过此时有人还认识自己,让成化颇为欣喜,连忙点头称是。 那奴隶显然颇为欢喜道:“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成化道:“各位兄弟,当初我与兄弟帮郑家参加数十场剑斗,郑家仍要我等性命,便于战龙堂,一路杀了出去,如今我兄弟已揭竿而起,占城为王!延明已被我等攻下,解救奴工无数,今遭打回镜章,为的就是解救各位剑斗兄弟,跟着我,杀出去!应民永不为奴!” 当成化在地牢慷慨陈词时,有山民来报,在后院遇到了高手,秦渊赶紧赶过去,进到后院一看,黄虎正带着十数人与几名大汉对峙。 秦渊定睛一看,不禁喊道:“高阳师傅!魏老!” 看着秦渊带着数十人进来,高阳先是一咬牙,但看清楚是秦渊,又是一愣。 魏老比之前要老迈很多,从高阳身后出来道:“老夫早就猜到,你小子会回来,明珠蒙尘必透彩,金鲤困池终化龙,高阳,丢了兵器吧,你不是他的对手。” 秦渊有些百感交集,见高阳带着几名手下丢了兵器,上前拱手道:“魏老,高阳师傅,我此番必要拿下镜章,二位带着家眷,出城去吧,应国的天下即将打乱,诸位若无去向,便取道梁丰,转到延明,投奔星辉城吧!” 见秦渊还念几份旧情,没有赶尽杀绝,高阳拱拱手,没再多言,带着手下家眷从后门离去。 秦渊拍了拍黄虎道:“东边就是粮仓为军械库,交给黄统领了!” 第七十七章 再战龙堂 正如“权谋”一学“归心”门所言:民心者,为利而动,为生而斗,为信而生。此处说的信,是信念、信仰或者说是希望,百姓心中有了信念、信仰、希望,才有生的欲望,才能活的像个人,从而才会为了生而奋斗。 在秦渊完全不知道的地方,自己和成化竟然成为了镜章数千剑斗奴隶心中的“信”。 剑斗奴隶在经历了贩奴的大户殴打、饥饿、羞辱……之后,除了成为剑斗场上杀人的野兽,心中还能剩下什么? 本来大家都是知道,迟早有一天,自己也会死在这里或者那里的剑斗场上,被人枭首腰斩,开膛破肚,尸体被剑斗场圈养的野兽分食,但如何反抗呢?反抗者当场就死,还要被挂在校场的柱子上晒上十天,以儆效尤,老老实实上场剑斗,说不定还能多活一两天。 直到有了饿狼兄弟的传说,奴隶们大多没读过书,不记得两人的姓名,但口口相传,整个镜章的剑斗奴隶都知道,有两个剑斗奴隶兄弟,在战龙堂上大杀四方,连景国的剑客和念国的巨人都不是他们对手(以讹传讹),然后杀出战龙堂,获得了自由。 从此,剑斗奴隶们心中有了“信”,而秦渊、成化就是他们的“信”。 看着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成化就把数百剑斗奴隶组织起来,全副武装,战意惊人,还对成化与自己言听计从,秦渊满头疑惑:成化到底干了什么?成化还有这隐藏能力? 正所谓一鼓作气,秦渊即可下令,攻打城内所有世家大户,解救所有的剑斗奴隶,成立剑斗军。 连攻四个贩奴的大户,成化高呼:“饿狼归来,永不为奴!”几乎是一呼百应。 此夜镜章注定无眠,守城的士卒从各处冲来,可人数远没有放出来的剑斗奴隶多,直杀得家家避户,长街漫血。 此时已经不用秦渊再做什么了,他与钟九护着水如烟,麻木的在长街上走着,看着无数剑斗奴隶披甲执坚,四处追杀镜章守军与世家的家兵。 只能让人不断呼叫只杀豪强,不杀平民。 胡赫带着几骑来报,剑斗军攻入战龙堂,与镜州侯府交战。 秦渊让水如烟退避一下,水如烟却扬了扬短弓道:“本小姐可不是没有一战之力哦!” 秦渊无法,只好带着她,飞奔向战龙堂。 镜章是镜州侯应震山的封地,但军权仍在刺史卫子常手上,卫子常早有不臣之心,故引景军前往边仓,其志不在刚舍,应是想借平乱之名控制整个应国西南半壁江山。 镜州侯虽没有建制的军队,却也有两三千私兵,更有上百剑客作为家臣,如指挥不当,可能前功尽弃。 秦渊一路飞驰,直接骑马冲进了战龙堂,一进中央的剑斗区,边见成化带着上千的剑斗奴隶正在与镜州侯的私兵对战。 只是因为战龙堂中央是高台,而台下空间狭窄,两群人挤成一片,不知多少士卒莫名其妙的中剑。 一些剑斗奴隶拿着抢来的弓弩,爬上高台,向镜州侯的士卒射击,而对面的军士也不断从后台涌入,正在爬上看台,准备射杀剑斗军。 秦渊心下焦急,若让士卒都爬上看台,居高临下,剑斗军恐怕要伤亡惨重。 忽然秦渊见到远处的台子上,数十手执长剑的剑客护着一人,正是镜州侯应震山。 秦渊高呼道:“剑斗军停手!请侯爷上前说话!” 成化心下纳闷,不过还是停止了攻击,挥手剑斗军后退。众剑斗奴隶唯他马首是瞻,向后退去。 对面的镜州侯像是颇为惊讶的哼了一声,还真的用他颇为阴柔好听的声音道:“都后退十步!”顿时两军分开,相互虎视眈眈。 “侯爷!”一名剑客想拦住镜州侯,却被他推开,只见他走出剑客的包围,上前道:“本侯倒想听听汝之匪首有何话说?” 秦渊向水如烟点点头,示意放心,自己从马背上翻身上了高台,向镜州侯远远拱手道:“秦渊见过侯爷!” 他顿了顿道:“我兄弟也曾是这战龙堂作战的剑斗奴隶,一年前从这逃脱,今遭归来,就是为了解救镜章的奴隶!还应国百姓尊严和太平!” 镜州侯倒不生气,反倒是点头道:“原来是你。” 秦渊继续道:“应国建国之时相传有三百万户,不知侯爷可知,如今还有多少户?” 镜州侯道:“应只有不到百万户矣。” 秦渊道:“世人只知侯爷喜爱剑斗,权势滔天,在下却知此非侯爷的本意,侯爷在这镜章长大,应国的疾苦,景国的欺压,怎能不知,侯爷可知如今的处境?” 镜州侯道:“卫刺史竟然与衡阳候联军,自然是不会再将我应国王室放在眼里,他若凯旋而归,恐怕就是本侯丧命之时。” 秦渊再次拱手道:“既然如此,侯爷不如推往洛都,让出这镜章城,在下当为侯爷解决那卫子常,不知侯爷意下如何?” 镜州侯哈哈大笑道:“若本侯几句话就放弃了封地,还有何颜面回洛都见我王兄?”镜州侯乃是当今应王的族弟。 秦渊道:“侯爷,不到天亮,我兄弟就可召集镜章五千剑斗兄弟,侯爷虽有两千精兵,高强的剑客,恐怕不是我等对手,到时候兵败身死,徒让卫子常耻笑!” 镜州侯拍了拍手道:“本侯素来爱看决斗,不如你与我手下最强的剑客一战,若赢了,我就带人退出镜章,看你与卫子常谁高谁低,你若输了,就别怪本侯看不起你们这剑斗奴隶的乌合之众了!” 秦渊刷刷两声拔出在郑家军械库挑的两柄短剑道:“在下正有此意,请侯爷出人!” 镜州侯手指秦渊道:“周岳,杀了他!”说话间,一名身材高大的剑客从人群中上前,飞身而起,跳上了高台。 剑斗军中一阵惊呼,应是认出了这周岳,秦渊知道这周岳一定在战龙堂战绩彪炳,不知杀了多少剑斗和剑客。 周岳并没有给秦渊感叹的时间,也没有说话,只是拔出长剑冲将而来,身形之快堪比钟九。 秦渊深吸了一口气,右手正握短剑,左手反握,面对周岳风驰电掣的一剑,竟闭上了眼睛。 再次站到这战龙堂的高台上,秦渊百感交集,从仙山归来到逃离郑家,从陷身镜章为奴到与成化十战登峰血战龙堂,从投奔客家村到梨山半载,从更从之战到海战破敌,从驰援刚舍到惨遭背叛,一幕幕场景飞快的在眼前扫过。 这两年,秦渊征战四方,武艺从未疏练,坚信勤能补拙,心境更是成长了许多,却一直感到天狼天虎,刚罗汉拳,乃至从天虎剑法中开发出的风豹剑势,都是别人的武艺,从未有一套剑法,能承载自己的感悟,符合自己的心境。 可就在站到战龙堂上的此刻,他忽然有了很多想法,无论是大师兄客绝的怒斩,二师兄肖承的毒刺,小师妹朔青凌的灵动,还是成化、成亥的勇猛、钟九的神出鬼没,水如烟的冷静英武,统统在他脑海里融合,变化,慢慢地,形成了他自己的样子…… “这招,”秦渊闭着双眼,在周岳的长剑离脖子只有几寸时,身体如同朔青凌的舞姿一般,轻如枯叶遇金风,宛若浮萍避激流。 “叫做奈何愁。”秦渊轻轻睁开双眼,手里的剑随着身形,化成柔光,如同秦渊万千愁丝,将周岳执剑的手臂与三尺青锋包裹。 第七十八章 平定西南(上) 周岳感到不对时,也已迟了,他六岁习剑,十四岁已是门派第一剑手,无论是膂力、招式,都远超同龄人,十六岁开始行走天下,靠着武艺扎实,心狠手辣,数年未逢敌手,二十二岁被镜州侯招纳,便在侯府的上百剑客中脱颖而出,号称镜章第一高手。 在镜州侯的战龙堂,周岳五年间斩杀各国剑客数十,斩杀那些妄想在战龙堂一战成名的剑斗奴隶二百有余。先进二十七岁,正是一个剑客最为巅峰的年纪,他却在面前这个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年身上,感受到了恐惧。 周岳的剑法直来直往,是门派祖师由战阵中领悟的实用剑法,没有花哨,没有过多的技巧,讲究的就是以力压敌,以稳破法,攻其必救,招招要害,若是遇上往日的秦渊,就算秦渊看穿了他的剑招,也不得不被其左右,别说回击,便是这见面三剑,足够要秦渊半条小命。 但今日的秦渊不是昨日的秦渊,正如般若宗崇尚的佛家顿悟,在这百丈见方,不知道战死多少应国男儿,留了多少应民献血的战龙台,无数英魂像是有了感应,帮助秦渊在这一瞬间,脱胎换骨,对武道的理解突飞猛进到了周岳也难望其项背的高度。 周岳只感觉这一刻被拉的好长,长到他被秦渊的剑招缠得浑身无力,脑海中甚至想起了很多往事,被仇人追杀的师父,被自己斩杀的师兄,嫁给相府少爷的姑娘……一股从未有过的愁思,填满了心间。 可这一刻还是会过去,秦渊与周岳错身而过,短剑从周岳的胸口划到后背,虽为下杀手,可足够让周岳毫无再战之力。 看到周岳重重的栽倒在地,浑身是血,成化都没看清秦渊是怎么使的剑招。 秦渊深深叹了口气,若无其事的向镜州侯拱手道:“侯爷若是不服,还请再派剑手,在下全然接下就是。” 镜州侯瞪大了眼,看了秦渊半晌,最终还是挥了挥衣袖道:“本侯还不至于食言而肥,”他顿了顿,看着栽倒在地的周岳,对身边剑客道:“周岳还未死,救回来吧。” 镜州侯就这么走了,倒是干脆非常,秦渊看着他全副武装的两千多私兵队伍,还有近千的家仆家眷,一百多名剑客家臣,浩浩荡荡的行出镜章,心道侥幸,若真是打起来,自己这刚刚救出的几千剑斗军,不一定能讨得到好。 成化憋了半天,终于蹦出一句:“我不管,那招一定要教我!” 秦渊看着成化那兴致冲冲的样子,摆了摆手道:“教了你你也学不会。” 众人只花了两天时间,就几乎拿下了整个镜章城,贩奴的世家死的死逃的逃,解救奴隶达七千人,缴获兵器战马无数。 秦渊让人打开粮仓,给奴隶分发粮食,又以饿狼兄弟的名义招收兵马,分发武器,征召了四千多人,与原有兵马混编组成五千人的剑斗军,形成不小的战力。 卫子常的刺史府与驻军大营在镜章城东三十里的小城沙集城自然成了剑斗军的首要对象。 沙集城只留了三千军士驻守,在得知镜章被人攻占后,守军不敢来夺,只是龟缩不出,并快马向卫子常报信。 秦渊远远看着沙集城的城防,约有三四丈高的土砖墙,土墙上并没有箭垛,倒是竖了十几座五六丈高的哨塔,沙集城周边土地平坦却沙化严重,草木稀少,土墙下也没有护城河。 秦渊心动如电,倒是想到了曾在二师兄白慕容的工坊见过的一个小玩意,顿时计上心头。 他吩咐队伍到沙集城外七八里处的矮树林里休息,挑了数百名看上去比较青壮机灵的士卒,在沙地上画出图形,让士卒制作。 成化看秦渊画的简单,一脸纳闷:“这么个玩意就能攻城?照俺看,那沙集守军早就吓破了胆,俺带着剑斗军直接攻打既是了。” 秦渊摇摇头道:“我们最大的敌人是卫子常还在围攻边仓的大军,若贸然攻城,死伤无数,拿什么与卫子常交手?” 钟九撇撇嘴道:“干嘛还要管龙将城的死活?咱们兵强马壮,照我看,都不用管这沙集,直接去打梁丰城算了!” 秦渊耸耸肩道:“梁丰是应国中部大城,应国的粮仓,只要我们兵近城边县郡,必然引来洛英守军,到时候北有洛英守军,东有梁丰守军,南有卫子常,西有沙集,四面受敌,必死无疑。” 他顿了顿道:“至于龙将城,他张子恒不仁,我却不能不义,就算是为了大师兄和鲁焕和留守的兄弟,我也不得不救边仓之围,再说我们星辉城与龙将城唇齿相依,若没有龙将城在南边起事,声势浩大,梁丰和刚舍军早已攻打我们的延明和兑雪了。” 钟九摆摆手道:“真是麻烦,老子睡一会,开打时喊我。”说着真跑去树荫下睡觉去了。 秦渊看着他吊儿郎当的身形,心下却知,这个少年虽是因爱慕水如烟而跟来,平时脾气颇大,实际上却非常义气,多次出奇制胜,挽救大局,更是庆幸有他成为星辉城的一员,与自己成为生死兄弟。 等天将入夜,士卒已制作了两千多个“十”字形的木标,秦渊从五千剑斗军中,好不容易挑出三百名夜视能力较好的士兵,配上战马和木标等物,一声令下,三百骑趁着夜色朝沙集飞奔而去。其他剑斗军则被成化、胡赫分为两队,缓缓向沙集进发。 秦渊边骑边与身边不远并肩而骑的钟九、水如烟道:“记住,丢了就跑,绕城丢一圈!” 钟九看了看挂在腿边的木标,道:“知道了知道了,真是啰嗦。” 沙集的守军正在入夜换防,因为沙集周围大片的平坦荒地,守卫远远便能看到敌军靠近,可这刚刚入夜,西面远处还有夕阳和落霞,而远处山脉的阴影正好挡住了秦渊的来骑。 直到清楚的听到马蹄声,守军才看到,有一小队骑兵朝边仓飞驰而来。可来兵不多又是骑兵,守卫觉得不像是攻城,于是只是招呼了周围的士卒警戒,想等骑兵到了城下,看清来路再说。 第七十九章 平定西南(中) 谁知来兵还有两百多步,便有水如烟和钟九领着十几名骑射功夫不错的山民迎面射出箭来,顿时哨塔上的守卫被射杀了一半,另一半赶紧躲到哨塔的木栏后,高声呼叫:“敌袭!敌袭!” 秦渊哪会等守军大队来防,喝道:“点火!” 三百多骑刚刚冲到城边,便从后背抽出一只火把,拿火种点着后,插在马背上秦渊提前让人拿绳索编好的卡口处,用火把点燃了木标,朝城墙上投去。 钟九等人本不信这木标有何奇特之处,却见那些点燃的木标,竟然轻松的飞过城墙,直能飞出去数百步远。 秦渊不管木标建功如何,大手一挥道:“走,绕着城墙边跑边丢!” 众人一阵呼叫,策马狂奔,直绕着城墙呼啸而过,不时的点着木标,向城墙里胡乱的丢。 大队的人马从城中杀了出来,可哪里追得上众人的脚步,被远远的甩在后面。 等绕了沙集城跑了大半圈,前方就快到来时的大路了,人困马乏,木标也丢完了,众人放慢了脚步,聚到一起,回头一看,城里的守军跟着众人绕城跑了十里地,也是气喘嘘嘘。 而沙集城里,喊叫声一片,处处房屋都被带火的木标点着,沙集城边没有大河,城中全靠井水,剑斗军这么一放火,井水哪够救火,不用看就知道城里已经乱成一团,四处是到处逃窜的士兵,守军将军也无能为力。 而紧追着秦渊等人的队伍,大约有一千多人,见秦渊等人停了下来,更是怒火填胸,怒吼着要冲过来将秦渊等人围杀,可刚冲到一箭之地,路两边的暗处忽然喊杀声连天,胡赫带着无数剑斗军的战士从黑暗中冲杀过来,顿时把这一千多守军团团包围。 秦渊看着剑斗军战士已占到绝对优势,才高呼:“弃械伏地者不杀!” 只剩的六七八守军哪还有斗志,纷纷丢掉了兵器,趴在了地上,胡赫连忙约束士兵,不再赶尽杀绝,但大多剑斗战士还是把面前的守军斩杀,才停了下来,大家都是剑斗场上拼命活下来的,补刀已是本能。 秦渊见一名剑斗战士身手不错,而且及时停手,没有把面前守军斩杀,见对方伏地求饶,便在秦渊和水如烟前方执剑警戒,双目有神,提防有守军暴起偷袭。 秦渊让胡赫带人把投降的守军双手缚住,上前拍了拍那名剑斗战士的肩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战士大约二十岁出头,浑身肌肉健实,处处都是伤疤,可说是身经百战,他被秦渊询问,先是一愣,然后拱手道:“少主,小人王季。”因秦渊年少,故剑斗军的战士都唤之少主。 王季的意思就是他在家排行第三,这是应国民间再常见不过的名字了。 秦渊道:“王季,不用自称小人,我们都是自家兄弟,以后你就是这两千剑斗军的统领了!” 王季愣了半晌,这才面露喜色道:“王季谢过少主!” 胡赫哈哈笑着上前拍了拍王季的肩膀对秦渊说:“恭喜少主又得猛将!”经历了这么多,胡赫已不把秦渊当做萍水相逢的道上朋友,也和其他人一样,对这个神奇的少年尊称一声少主了。 另一边,城里已是一片火海,剩下的守军,从城中逃窜出来,被守城的将领聚拢准备进攻秦渊这边时,成化、成亥带着另两千剑斗战士从黑暗中杀出,守城的将领只挡住了两剑,便被成化斩杀,其余守军纷纷投降。 秦渊看向东南方,握剑的手紧了紧,水如烟走上前,把手放在了秦渊的手上。 应国西南,边仓。 卫子常收编了景国的一万多精兵,对边仓城已攻打了五天,期间多次攻破城门,却又被守卫的龙将军拼死夺回,双方死伤过万,城墙内外,尸横遍野,惨不忍睹。 客龙仇终是带兵来援,但驻兵边仓城外二十里,与镜章联军遥遥对峙,没有贸然进攻。像是等镜章联军攻城之时再从后包抄。 卫子常也不是坐以待毙之辈,再次兵分两路,由衡阳侯景军原班人马继续围困边仓,自己带两万多人进发到客龙仇军与边仓之间的山坡处,居高临下,若客龙仇再接近便迎头痛击。 如此边仓的局势便平静了三天,四只军队谁都不肯先行进攻,以免进入对方的埋伏或夹击之中。 秦渊让成化兄弟还有王季、胡赫统领剑斗军稳步开拔,自己带着水如烟、钟九二人轻装简行,亲自上前探明形势。 早在一天前,秦渊便已先行到达边仓附近,花了一天时间弄清了四军的形势,找了个不起眼的山林树荫下,在沙地上画出简单的地图,眉头紧皱,陷入沉思。 钟九在周围又转了一圈回来,见秦渊还在盯着地上的图形发愁,不禁道:“愁啥呢,直接抄卫子常后路就是了呗!” 秦渊叹了口气,点了点客龙仇的位置道:“我正是不能保证,客龙仇一定会策应我军,与我们协同作战夹击卫子常,我倒是觉得已客龙仇的风格,恐怕是要等我们与卫子常两败俱伤,拼杀至尾声时才会出战。” 水如烟皱了皱小巧的鼻子道:“呀,如果客龙仇不出兵,那我们岂不是会被卫子常和景国兵两面夹击么,我们只有五千人根本打不过的啊。” 秦渊又叹了口气道:“也许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如若我们只有数万大军,能和卫子常正面作战还能取胜,那客龙仇发兵就不是剿灭镜章联军,而是围杀我军了。” 水如烟眉头微皱道:“客龙仇从小不在客家村,我也没怎么见过他,不过看他在刚舍的言行,恐怕志向远大,不得不防哦。” 秦渊指了指东面道:“我把延明让与如烟家管理,本就是想与龙将城分享矿产,但我忘了,龙将城数万大军,每到一处就要征召当地的农兵,最缺的就是兵器装备。” 秦渊顿了顿道:“而我们控制了延明,废除了奴工制度,想必水家也没有足够的人手维持延明的铜铁产量。” 水如烟点了点头道:“长姐偶尔也会给我带来书信,确实提过,延明产量只有原先的一成了。” 第八十章 平定西南(下) 秦渊点了点头道:“一成的产量,就算全部给客龙仇,他也不会满足的,故我们在他眼里,是仅次于镜章联军的眼中钉、肉中刺。” 钟九愤愤不平的道:“这狗日的,老子千里迢迢来给他破城解围,没想到他是这么想的。” 秦渊道:“我怀疑张子恒出卖我们就是客龙仇授意,我们若兵败身亡,延明自不用说,兑雪、鱼祥都是他囊中之物了。” 水如烟也生气的道:“没想到他如此自私阴险!” 秦渊道:“目前这也只是我的猜测,不能下结论,但我们赌不起,若陷入苦战,恐怕十死无生!” 钟九摊摊手道:“那你说怎么办,老子都被你说迷糊了。” 秦渊想了想,指向地图的东北面道:“只能打这里!” 钟九一看,乐了:“哈,这边不是梁丰么,你看果然还是要按照老子的计策,老秦再想个好点子,干脆打下梁丰,让姓客的干瞪眼。” 秦渊翻翻白眼道:“梁丰城坚粮足,咱们这几千兵马连一个城门都围不住,别说还会被卫子常包抄。” 不等钟九回话,秦渊继续道:“我的意思是,咱们来回镜章,都没见卫子常的粮草部队,你说他和景军的粮草是哪来的?” 水如烟伸出他俏丽的手指道:“啊,我知道了,是从梁丰运来的,我们只要断了他的粮道,卫子常就会不攻自破,不用我们插手,龙将城就能打败他们了!” 秦渊赞许的朝水如烟点点头,这回换钟九翻翻白眼,心道:“欺负老子没看过兵书?老子回去就看!” 秦渊远远再观察了一下卫子常的大营位置,梁丰来的粮道已是了然于胸。 又到第三日,天上下起了瓢泼大雨,成化等人带领了三千剑斗军,埋伏在梁丰到刚舍唯一的官道,此地离刚舍还有两百多里,离梁丰一百多里,正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再往前十里地才有岔路到各个郡县。 成化在此埋伏了两天,又遇上大雨,军士们拿树枝编制的简易蓑衣勉强遮身,雨天又无法埋锅造饭,只是吃些湿漉漉的干饼,都心下颇为急躁。 终于一直青黑色的小隼从远方飞来,“喳喳叽叽”的怪叫着,在空中绕着圈飞行,正是钟九的青鹞,纵使这么大的雨,丝毫不能影响它飞行与传递消息。 秦渊领着两千骑兵,站在山头,远远的也看到了青鹞的消息,下令备战。 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道路的那头终于出现了人影,先是探路的斥候骑马而来,成化让士卒伏地躲藏,把斥候放了过去,士卒的树叶蓑衣在雨中伪装性甚佳,斥候若无其事的飞奔而过。 又过了一刻,一大队车马才慢悠悠的行来。虽说是官道,但也只是土路,雨中到处是坑坑洼洼,骑马还不怎么受到影响,辎重粮车却举步维艰,但运粮是军令,车队也只能缓步前行。 行至埋伏圈中,最前的一辆大车车轮忽然陷进土中,正是成化提前挖好的陷阱,正好比车轮略宽,骑马而过或未所觉,粮车陷入就难以脱身了。 整个车队都停了下来,压运的军士围了过来,鞭打着拉车的老牛,数十军士或推或拉,想把粮车从坑中拉出来。 秦渊远远一看,乐了,真是冤家路窄,那押运车队的军士并非梁丰的官兵,竟然是郑家的家兵,足有一两千人,领头的正是老朋友,郑家胖乎乎的管事吴金。 成化早憋着一股火气,见时机成熟,大吼一声:“众兄弟,冲啊!抢到粮食就是自己的!” 三千剑斗军从马路两旁的灌木丛中暴起,揭掉蓑衣,亮出兵器,听到抢到粮食就是自己的,那还不争先恐后。 压运的军士被杀的措手不及,前军一千多人,还勉强组织起防线,与剑斗军杀成一团,后军的五百人哪有战意,小头目第一个丢下牛车就跑。 秦渊一挥手,王季驱马上前,带着一众骑兵从山坡上冲了下去,就算秦渊心下不忍,也不能让运粮的军士回梁丰报信,一个活口都不能留。 吴金带着军士被杀的节节败退,成化远远看到了他,想到之前在郑家为奴之时,差点就被这个胖子害死,哪还能放过,让成亥一锁链清开了拦路的军士,飞身而上。 吴金有些武艺,可哪是如今的成化的对手,两三招刚过,吴金的虎口已全是鲜血,剑都握不住。 成化上前一剑,将吴金刺了各对穿,吴金这才看清成化的样貌,惨叫着道:“你是……你是……”便一命呜呼。 成化抽出长剑,道:“你郑家作恶多端,今天就收回点利息!” 围杀持续了近一个时辰,已没有一个郑家军士还站着了,秦渊自始至终没有动身,只是叹了口气,水如烟披着茅草的蓑笠,拍了拍秦渊的手。 秦渊让军士埋葬了死去的敌我士卒,看了看梁丰与刚舍的方向,下令道:“出发吧,向东进发,回家了!” 钟九问道:“镜章不要了?” “不要了!管不了!”秦渊轻松地道:“给龙将城吧!” 一路上都沉默不言的黄虎,带着队伍中仅存的二三十名原鸱吻军的山民战士,上前道:“秦城主,黄虎敬重你神机妙算,深明大义,可族人兄弟都在龙将城,恕黄虎不能跟秦城主东去了!” 秦渊看着这个看似凶狠,却又值得托付后背的汉子,上前按照山民的礼仪锤了锤他的胸口道:“我正要有人给客老带去信息,黄统领,秦渊便不相留了,山高水长,后会有期了!” 黄虎也锤了锤秦渊的胸口,道:“客龙仇与秦城主为敌,定是他人生最大的错误,黄虎只认客绝少主,就算龙将城与星辉城交战,黄虎也不会出战!” 钟九看了看胡赫道:“老胡你呢,也要回龙将城吗?” 胡赫愣了愣道:“我要回去找焕哥的,若能保住性命,定劝焕哥一起去兑雪!” 秦渊看着山民队伍远去,自己也带着人马向东而去。 五日后,卫子常的大营断粮,人心惶惶。 七日后,龙将城主动出击,大胜,斩杀镜章联军无数,卫子常带一万溃军北撤。 二十日后,秦渊带着将士们回到了兑雪,而龙将城再在镜章大败卫子常的联军,卫子常向景国逃去,龙将城占领镜章。 龙将城从此平定应国的西南,占据应国三分之一的土地。 第八十一章 三分应国 长途跋涉了三百余里,秦渊甚至路过延明而未入,就是为了早一日返回兑雪,心中的家。 崔老领着留守兑雪的诸将,出城三十里来迎,也带来了接风的美酒,剑斗军的战士口饮佳酿,看着兑雪周边新垦的良田,一种在心中消失了很久的东西,一下子涌了出来。 安顿好兵将,秦渊还未来得及喘口气,钟九带着北面与西面的战报匆匆赶来。 “北面有变,”钟九道:“赵王得知南楚攻打应国,颇为不喜,派赵定康的大军向东推进三十里,听说南楚王吓得不轻,不敢继续攻打流波城了。” 成化有些纳闷的道:“只是推进了三十里,南楚王就吓坏了?” 秦渊思索着解释道:“若是沿着珀江向东,便隐隐威胁了南楚的帛桑城,帛桑是楚国第二大城,若是赵国翻脸攻下帛桑,南楚王的美梦怕是这辈子都别提了。” 成化道:“赵国有这么好心?为我们应国主持正义?” 秦渊道:“赵国乃是如今九州之中最强之国,但赵国北有重若、后秦虎视眈眈,南有景国戴甲数十万,若南楚王统一全境,又占据了应国,赵国不是又多一个敌手。” 成化恍然大悟,水如烟道:“我懂了,赵国就是要楚国分裂,如南楚强盛一些,赵国就会帮助北楚,如北楚占据上风,赵国就会帮助南楚,真的太坏了!” 秦渊道:“大国之间,哪有什么好坏,无非一个利字耳。所以,应国再怎么弱小,赵国可以容忍景国、楚国对应国百般欺压,却不会容忍景楚攻占城池,扩充实力。” 钟九接着道:“大事还没说呢,老子以为楚军停战,流波的镇海侯还不老老实实收拾残局,你们猜怎么着。镇海侯压根不在流波城,而是带着五千军,以勤王之名去了洛都,和镜州侯联手,把王给废了!” “啊?”秦渊听了一愣,打死他也想不到,这镇海侯和镜州侯竟然玩出这么一手。 钟九说的唾沫横飞:“现在镇海侯自封摄政王,将应王才五岁的太子扶为储君,现在应国北面,洛都、洛英、梁丰、流波、逐海都在镇海侯的手中了。” 秦渊皱了皱眉头道:“龙将城打到梁丰没?” 钟九道:“老子这不正要说么,客龙仇收编了镜章的溃兵,于镜章、刚舍驻军,训练新兵,打造兵器,却没急着打梁丰。” 秦渊揉了揉鼻头道:“他是在防着咱们呢!我猜这仗一年之内打不起来了,龙将城还会派使节前来与我们结盟,一同攻打梁丰,或是他们攻打梁丰城时,要我军去攻打逐海郡。” 钟九恨恨道:“要我说,就该从水家把延明要回来,等客龙仇打梁丰的时候,咱们把刚舍给拿了。” 秦渊翻翻白眼道:“你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果如秦渊所料,只过了五天,龙将城的使节便到了延明,修整一天,前来兑雪。 秦渊派王季代自己出城迎客,王季点了五百剑斗精兵,将使节团迎进城来。 秦渊有意把使节团晾了半天,却得知胡赫也随使节团而来,忙让成化把他引入内堂,却见胡赫头戴白巾,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胡赫见了秦渊,像是憋了很久的悲伤,一下子又涌上心头,让这个黑壮的山民汉子都热泪盈眶。 胡赫悲道:“焕哥阵亡了,我部留在边仓的山民兄弟全都阵亡了。” 秦渊感觉心下一空,那个高大沉稳的山族头领,那个武艺高强却有谦逊有礼的山族兄弟,就这么没了。 胡赫的部族失去了他们最强的战士,再也没有自保的屏障,秦渊让胡赫将部族迁来兑雪,不管如何,起码星辉城愿意与他们共存亡。 战争,谁能百战不殆,谁又能保证万无一失。秦渊看着远处的飞鸿,咬紧牙关,偷偷的抹去眼角的一丝眼泪,大步走向前厅,召见龙将城使节。 来者是个商人打扮的中年汉子,上前自报姓名,原来是范家子弟,名曰范广,是当初在客家村认识的阿明的叔叔,范家的游龙军一直以商队为掩护,四处为龙将城打探消息,收集物资。 范广先是对秦渊一阵歌功颂德,为秦渊驰援刚舍、助防边仓到断了镜章联军的粮道,表示了龙将城崇高的感谢,秦渊却对这些话毫无兴趣,一直在想自己虽然带回了五千剑斗军,可当初从兑雪带出去的一千兄弟,却只回来了一百多人。 范广略显尴尬,吩咐副手递上来一卷帛书,秦渊一看,乃是一式两份的盟约信,龙将城愿与星辉城永结盟交,共抗官兵,救万民于水火云云,若能共克镇海侯诸城,愿与星辉城平分应国。 秦渊心下一声冷笑,虽然知道整封都是废话,但面子还是要给的,在盟约上签下姓名。 范广随后呈上龙将城的礼物,足有数箱,秦渊却没有兴致一一观看,安排崔老按上宾之礼招待范广,自己牵了匹健马,想四处散散心去。 刚出了城主府,王季来报,说镜章城的故人求见。 秦渊有些诧异,走到兑雪寨门一看,竟然是魏老与高阳,带着数十家眷,一副风尘仆仆样子,还有几人带着伤。 魏老上前拱手行礼道:“见过秦城主。”表情颇有些微妙,想当初他是镜章郑家的大管事,而秦渊不过是一介剑斗奴隶,谁能想到就过了一年多的时间,郑家已然重创,接近崩溃边缘,而秦渊却从奴隶摇身一变,成为了占据应国东南数城的城主。 秦渊让魏老与高阳免礼,道:“在下等诸君多时矣,走,进城,在下为诸君接风洗尘!” 时间与命运,最是难以捉摸,有时昨日的敌人,今天就成了朋友,有时昨天的朋友,却又成了生死大敌;有时将身边的亲人、朋友无情的带走,有时又有新的朋友千里迢迢,赶来与你相遇。 高阳的武艺虽然已不如如今的秦渊、成化,但却是难得的练兵好手,秦渊让他继续做刀剑师傅,教导全军战阵及武艺。 魏老已无从仕之心,秦渊灵机一动,在兑雪开设一座学堂,凡是星辉城的百姓子弟,都可入学堂识字学文,由魏老做学堂的第一个先生,魏老欣然接受。 庆安七四四年冬,应国被镇海侯、龙将城、星辉城一分为三,世称“应陨”,意思是应国从此王将不王,就此陨落。 世人却不知,某些名叫民心的东西,在贫瘠弱小的应国,重新觉醒。